第79章
拿出火折子烧掉。 直到纸张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 共叔武冷不丁打了个大大喷嚏。 无奈跟上前方的侄子和侄子他妻兄。 不久之前,沈棠一脸忧心忡忡地找上龚骋,说是城中缺粮、粮库疑似被前任郡守贪污,闲着无聊想找找证据,说不定能将这批粮食找回来。自家侄儿一听,立马声援! 共叔武觉得这俩孩子天真。 证据有这么好找吗? 找到了,粮食还能追回来? 也不看看现在被叛军围困的局势。 共叔武想跟侄儿多相处一阵,便跟着上来看热闹,谁知这俩孩子在前任郡守的书房一阵翻找,还正在一块地砖下面找到一只木箱子。木箱子里面全是册子…… 共叔武:“……” 他亲眼看着沈五郎进入书房,直奔灯架子、墙面、地面,不一会儿功夫就有重大收获,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箱子是她埋的。他没问,但龚骋问了:“妻兄怎么知道在这里?” 沈棠一本一本翻阅册子,头也不抬道:“这还不简单?全都是老掉牙的套路了。” 账册不看不知道,一看―― 好家伙,前任郡守业务广泛啊。 翻了没几本就找到了粮库相关内容。 恰巧不巧,还真被她说中了。 “拿着这些……咱们能弄来多少粮食?” 孝城至少还能支撑半个月! 龚骋看了上面的数目,倒吸一口凉气。 “这――” 实在是胆大包天! 但拿着证据去讨要粮食,龚骋犹豫。 他也是世家出身,最清楚这些人一旦被惹毛了会干出什么事情,但不去弄粮食,驻军没两天就得饿着肚子守城,城内百姓也会哗变。一时间,似乎怎么选择都是错误。 沈棠一拍他肩膀。 “龚骋,你行不行?” 龚骋猝不及防被拍了个踉跄,他蓦地涨红了脸,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 “你不敢干?”沈棠直白问他。 龚骋无奈地道:“是不好得罪。” 沈棠眼睛骨碌一转,心声一个坏点子。 她冲龚骋勾了勾手指,龚骋脚步踌躇,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听一听沈棠有什么妙策。沈棠的妙策,不仅损还非常狗。 龚骋听完,惊诧无比地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道:“怎、怎可用这种办法,这不是抢?” 沈棠道:“就是抢!” 既然借走不通,那就抢。 横竖要给她粮食。 地主家有粮食,不肯拿出来,还想坐地起价,趁机发战争财?真tm反了他们了! 更别说这些粮食还是贪来的。 账册为证! 粮库的粮食本来就是为了应对天灾人祸,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动它们,与造反何异? 没上门注销他们家户口本就不错了。 龚骋道:“他们要是被逼急了……” 沈棠:“什么逼急了?郡府有出面逼迫他们出粮食吗?你不要胡说!没有啊!抢他们粮仓的是‘暴民’,是买不起米铺粮食只能选择铤而走险的‘百姓’,‘百姓’苦地主久已。郡府作为地方父母官,正义的化身,公正的代表,怎么会做出抢劫这种事?你说是吧?” 那些“暴民”怎么知道粮仓位置,还这么多人,这个……郡府怎么会知道? 205:孝城乱(四十五) 下人来回禀的时候,乌元还暗道“有默契”,这些人主动上门也省了他诸多麻烦。谁知见了人,才知他们一个个不是哭丧着脸就是怫然不悦,活似祖坟被人扒拉干净的模样。 乌元见状心下咯噔,忍不住在内心嘀咕这些人葫芦里卖什么药,提前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正准备开口寒暄两句,顺便敲打这些人,别这个时候过来触自己的霉头。 腹稿还没开头,其中一人已经委屈地眼含热泪,上前陈情喊冤,希望郡府能借人给他们。 乌元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只听到“借人”二字。 便道:“借人?诸君也知当下形式,叛军在城外虎视眈眈,我等已到了颈上悬剑的困境,城内兵力片刻不敢懈怠。借人……非是我不肯,实在是匀不出人手……” 对付这种来“借”的“老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是最佳办法。乌元一改为难的表情,长吁短叹:“说来惭愧,昨晚还在想着,要不要厚颜跟诸君借用贵府门下私属部曲……”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翻起白眼。 傻瓜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世家乡绅门下的私属部曲精锐早已经护送主家离开孝城,留下来的全是歪瓜裂枣。送去战场,伤害胜似刮痧,纯粹给敌人送温暖送人头送军功。 乌元可没指望过这些人。 他此话一出,上门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其中一人捂着青肿的眼睛站出来。乌元定睛一看,险些表情失控扑哧笑出声。但多年表情管理很过硬,硬生生忍住了,还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关切,上前问他。 “你这是――这是怎了?” 半截袖子被烧成灰烬,山羊胡子没了大半截,右眼眼眶被打出了大大的淤青。若仔细观察,还会发现他的鼻梁比以往偏斜更加厉害,鼻根泛着些许青色,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乌元内心大受震撼――要知道这里可是孝城,这些扎根于此的世家乡绅才是地头蛇!即便叛军临城,也不会有人不开眼去招惹他们。他们发生了什么,怎会如此狼狈? 被问到的中年人用半截烧焦袖子拭泪,哭诉遭遇――昨夜三更时分,一伙暴民趁着他们守卫薄弱的时机,冲入他们族地进行劫掠抢夺,打伤数十家丁护卫,尔后扬长而去! 乌元惊骇地道:“暴民?” 中年男人回答道:“是啊,全是暴民。” 乌元又望向其他人:“你们呢?” 其他人道:“情况差不多。” 乌元便问道:“所以――你们是来报官的?” 中年男人收起哭唧唧的表情,擦拭眼角残余泪痕,捻着被烧焦半截的胡子:“正是如此。我等也知郡府难处,但此番损失巨大,若不能抓出那伙‘暴民’,我等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孝城、在四宝郡立足啊!恳请还我们一个公道,务必要让不法之徒伏诛!” 乌元嘴角抽了抽,暗道“你们这些老东西哪有脸面这种玩意儿”。不管内心多么嫌弃,明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来,他道:“诸君且听我一言,非是不肯,实在是因为……” 他还是想用人手不足为借口推脱。 这种时候上哪儿给他们破案抓贼?他们也说是一群暴民,还成功抢了他们的财产。能做到这点,可见参与其中的人还不少,兴许还有实力不弱的武胆武者,让他怎么抓?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 问乌元:“如此说来是不肯了?” 乌元眉头一挑:“您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肯?你我之关系,犹如唇齿,唇亡齿寒!奈何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总不能将城墙上对付敌人的士兵调拨过来处理这事儿吧?” 中年男人倏地冷哼一声。 问乌元:“您可知被劫走的是什么?” 乌元越听越觉得此人话里有话,多少也生出几分薄怒。他表面上很好说话,不意味着这些人真可以蹬鼻子上脸。于是,回应多了几分强硬,问:“你们不说,我从何而知?” 中年男人一瞬不瞬盯着乌元的脸,不肯错漏一丝丝异样表情,阴阳怪气地道:“是粮食!” 乌元声音陡然提高:“粮食?” 怎么会这么巧合? 他前脚下决心准备去“借粮”,后脚他们的粮食就被“暴民”截走了。乌元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扫向众人,暗下担心自己身边被他们安插了耳目,这耳目还是他相当信任的人。 眼前这些人不想“借”,便自导自演一出“暴民截粮”的戏码,还先发制人跑他跟前哭诉。 乌元内心脸色倏青倏白。 他已经开始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了。 若是如此――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敛住眼底杀意。 眼前这人怕是不能留了! 中年男人还未察觉自己的危险处境,气得手指哆嗦,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阴阳怪气地道:“是啊。不止我一家,在场各家粮仓都遭到‘暴民’袭击!这未免过于凑巧了!一群‘暴民’怎会知道每一家的粮仓位置?若无统一指挥调度,行动又怎会如此迅速?” 这次过来,不止是为了“借人”追回损失,也为了试探,毕竟极度缺粮的郡府嫌疑也很大。 乌元阴沉着脸。 生平头一次被人怀疑是小偷。 “诸君有话直说,犯不着拐弯抹角!说句不中听的话,孝城死活与我何干?城门一开降了叛军也无妨,但却关乎尔等个人乃至全族的身家性命!郡府这头,即便缺粮缺人到这份上,也未打搅你们吧?尔等不分青红皂白、无赖陷害,实在令人心寒!” 尽管乌元的年岁还不大,但发起火来也让人生出几分胆怯,态度更是坦荡磊落。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他们也不敢真正惹怒乌元。真把人惹恼,人家二话不说开城献降,他们就真没地方哭了。 中年男人出声婉言安抚。 “乌郎还请息怒,我等非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因为损失过大,这才失了态……还请见谅则个。” 说完,还一揖到底。 乌元只能勉强缓和脸色,顺着台阶下。 双方现在还不能撕破脸皮。 于是,各退一步。 乌元开出几张空头支票,答应会派人留心那一伙“暴民”的下落,一有消息便告知――毕竟,有这么一伙能抢劫各家粮仓还能拍拍屁股走人的“暴民”势力,乌元心里也不放心。 这跟卧室悬梁睡着个敌人有区别? 心多大才能睡得着? 好不容易打发这些人,乌元越想越气。 乌元接待众人,顾池也在仅隔一张屏风的后堂听着。他们一走,他便从后堂走出来,眉头还紧紧蹙着,让本就阴郁羸弱的脸看着更加阴沉。他的想法与乌元有一部分相合。 这些世家乡绅是有备而来! 乌元看着门口方向,阴沉着脸,啪得一声放下茶盏,问:“顾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顾池道:“时机太凑巧。” 乌元又问:“顾先生也怀疑有内鬼?” 顾池正要回答“是”, 这时,属于龚骋的心声在靠近――尽管他的心声没有逻辑完整的表述,但从一闪而逝的简短句子来看,龚骋此时心情相当好――十句话,五句夸赞妻兄如何如何英武睿智、聪明果决,剩余五句都在夸共叔武壮士,实力如何强横、如何酷似自家二叔! 顾池听得哑然。 与龚骋相处这么多时日,极少听到这位日渐沉默的昔日天之骄子发自内心夸赞谁。即便是对乌元,龚骋的心声也多是感激,或者内疚自己是个累赘拖累了乌元。 这般不吝啬笔墨的夸奖? 乌元还没这个待遇。 思及此,他看向乌元的眼神添了丝丝怜悯同情――也不知乌元知道,会是何等想法? 顾池听到的心声只有龚骋一人,但通秉后进来的却有五个人,其余四人正是沈棠、褚曜、祈善和共叔武。顾池见状,内心嗤着撇了撇嘴,十分不悦自己被如此针对。 小气,一点儿心声都不给听。 龚骋一进来就道:“翁之,好消息啊!” 乌元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缓和了脸色。 端起茶,不解问:“喜从何来?” 他纠结一晚上才下了决定,结果胎死腹中,还被人组团阴阳怪气地诬赖,晦气都晦气死了。 龚骋笑道:“翁之不妨猜一猜?” 乌元道:“城外叛军被天降贼星砸死了?” 龚骋摇头:“这怎么可能。” 要是又有贼星降世,还是能摧毁数万人的威力,以叛军营地和孝城的距离,孝城怎么会风平浪静?龚骋当即也不再卖关子,痛快地揭开谜底:“守城驻军粮草已经解决了!” 说罢,他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茶水还未来得及入口,乌元那边失态一口喷出来,呛得直咳嗽。后者似乎想到什么,霍地从原地站起身,惊骇万分地看着龚骋,问道:“你说什么粮草???” 好家伙―― 世家乡绅前脚被“暴民”洗劫粮仓,后脚守城驻军粮食问题解决了,傻子都琢磨得出二者存在某种联系,更甚者――乌元想到一种可能,问道:“昨晚那些‘暴民’……” 龚骋:“翁之放心,手脚很干净。” 乌元脑中嗡嗡嗡地乱响。 这事儿竟然是龚骋干下的? 如此说来,早上那伙人没冤枉他。 不对―― 乌元脸上不见喜色,反倒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阴沉――龚骋行事完全没经过他的同意,甚至连告知都没有就动手了?这个认知让乌元内心有一丝丝不快,如鲠在喉。 即便是龚骋,这般擅做主张也不行。 顾池先是无语凝噎,旋即将视线转向一直没吭声、乖乖坐好的沈棠――沈郎! 他知道的内幕比乌元多得多。 深知仅凭龚骋一人是干不出这事儿的。 旁的不说,只说龚骋经受的教育就干不出这般剑走偏锋、离经叛、浑不要脸的事。 这属实忒无耻! 但沈棠不一样。 沈郎行事出格,永远出人意料,身边还有褚无晦、祈元良这样纵(助)容(纣)无(为)度(虐)的谋者,共叔武这样实力强横的武者,自身实力也不俗……呵呵,破案了。 不待乌元开口询问,顾池便将话题引到沈棠身上,笑问道:“这可是沈郎的杰作?” 沈棠反问:“是又如何?” 有了顾池的提醒,乌元蓦地明白过来。 他起身,郑重一揖到底,诚挚地道:“乌某在此,替孝城数万百姓谢过壮士义举。” 沈棠:“谢什么?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反正拿出来的是别人的粮。 说得通俗一些就是――吃贼的不心疼。 乌元道:“壮士高义。” 一番商业互吹,众人各自落座。 乌元面露好奇之色,直言:“乌某还有一事不明,截粮仓一事,几位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他更想问沈棠区区几人,是怎么避开他的人手,犯下这桩大案子!在自己掌控的地盘发生这么大事,自己居然毫不知情,属实有些打他脸了,也让乌元生出几分危机。 若沈棠下手的目标不是粮仓而是他,他岂不是死都死得稀里糊涂?这可是乌元最忌讳的。 偏偏沈棠听不出弦外之音。 亦或者说,沈棠潜意识就没将乌元摆在平等对手位置,自然不会去想怎么搞死他。 沈棠抿了一口茶润润喉,昨晚又是一夜通宵未眠,这会儿有些上火。 “非是我等强。”她顿了顿,十分嫌弃地道,“分明是他们过于弱小,还不设防,几乎没有像样的防御反击。起初我还以为有诈呢……” 乌元又问:“那伪装‘暴民’的人……” 他最介意的是龚骋越过自己调动人手。 沈棠道:“不是伪装的。” “不是?” 沈棠:“他们就是‘暴民’。” 更准确来说是沈棠用十斤粮食换来的打手。 孝城底层贫民窟有不少百姓饿得干瘦,家里早已经没米下锅,十斤粮食真的是一笔横财! 稍稍冒点风险也值得。 他们用来混淆敌人视线,真正起作用的是己方安排的人手――不得不说,高等级武胆武者是真的香,一人能当做好几百人用。 沈棠也开始期待自己那颗武胆了。 出门自带几百号小弟! 拉风,有排场! 206:孝城乱(四十六) “原是如此。” 乌元嘴上应和。 内心却是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这事儿说着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可不容易。贫民窟百姓的确多,但未必都是拿钱办事儿的主。多的是混在人群中做做样子,光拿钱不办事,甚至干脆拿了好处偷溜的白嫖党。 这些是不服从指挥的。 那些愿意服从指挥的百姓也容易拖后腿,毕竟不是每个人懂官话,也不是每个百姓都能理解指令。相较于找人问个清楚,他们更倾向照着自己的理解行事,我行我素。 调度几十上百号毫无训练根基的百姓,要求他们照着计划,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沈棠不说,乌元也不好追根究底。 其实他问了也没关系。 因为根本没什么指挥调度。 一点技术含量没有。 沈棠等人对这些“百姓”的要求就是跟着冲进去,声音喊得越大越好。 看到门就去踹门、看到人跟着打人,不过为了他们性命着想,尽量跟着自己的人行动。因为粮仓不在那些家族群居的族地,位置大多偏僻。碰见的人基本都是留守的护卫。 落单受伤或者被杀,她概不负责。 这些百姓或许愚昧无知,但绝非刀子架脖子上还不知道躲的傻子,跟着跑一跑、砸一砸就能完成领到十斤粮食,还有比这更加轻松的活儿吗?谁又会上赶着落单找死? 乌元又问:“义士怎知粮仓位置?” 沈棠道:“前任郡守书房找到的线索。” 说罢,她看向龚骋。 那一箱账册是她跟龚骋一块儿找到的。 论功劳也是两人的功劳。 乌元问:“当真?” 龚骋笑着回答:“自然真的。前任郡守晏城跟孝城这些世家关系亲密,来往密切,私下干过不少不干净的勾当。晏城也不蠢笨,每做一件事情都要留下一些证据把柄。” 这些把柄自然是为了掣肘孝城本土势力,既能让合作更加紧密、利益捆绑更紧,同时也是对合作者的威慑。那一箱子账册,其中便有各家情况,晏城将他们底子摸得清楚。 可惜,他无福消受。 最后还是便宜了沈棠。 拿到拿箱子的同时她就想好每一家的打劫顺序,保证一晚上能将他们全部光顾一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粮仓洗劫一空。这还是截粮,若是夜袭烧粮,她能更快。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看得龚骋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这位看着斯文娇小、男生女相的妻兄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行事如此果决迅猛,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的磨唧。 同时又觉得可惜,倘若不是时局混乱,以妻兄的能力,他在承平盛世必有一番作为。 乌元表面上认真听着,时不时还赞许点头。内心真实想法如何,除了他自己,在场便只有顾池一人知道了。但顾池只顾着低头,安静喝茶,不搭话也不评论,存在感微弱。 乌元又问:“那――此番收获如何?” 他又添了一句。 “能供守军兵卒多久?” 龚骋没听出乌元话中的酸意,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呈递上去,道:“先前忙着将粮草清点入库,这才来迟了。因为时间紧迫,账册上的数字跟实际有出入,但应该不大。” 乌元随意翻了翻。 上面的数字饶是他都要暗暗咋舌。 若是几年前,四宝郡还未遭受战争侵袭,粮仓能有这么多粮食,乌元一点儿不稀奇,但现在什么时节?他们的粮仓依旧满满当当!还不是一座!地头蛇果真不愧是地头蛇! 乌元心下讥嘲――若是能学到他们的看家本领,再贫瘠的土壤都能刮下三五斤油水! 他合上账册,喜色浮上眉梢,长长舒了一口大气,道:“太好了!有了这些粮食,守城兵卒也能多阻挡叛军一些时日。” 顾池唇角勾起一缕薄笑。 嗯,的确很好,如果乌元的心声和言辞能一致会更好。顾池冷眼看着,看着乌元试图招揽沈棠,看沈棠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以他对沈郎的了解,沈郎大概率就没听懂。 “云驰可有办法让这几位义士为我所用?”待沈棠几个离开,乌元亲昵抓着龚骋的手,一副求贤若渴的姿态。他先前想过招揽祈善,但被前任郡守晏城泼了一盆冷水。 未料到还能再见面。 人才也不止一个。 龚骋已经是废了丹府的废人,除了他的身份能做些文章,内政才能也能为自己分忧解劳,但跟祈善几个相比就不值一提了。祈善还好说,文心品级不高,但褚曜不一样啊! 活生生的二品上中文心! 共叔武的武胆等级不清楚,但绝对不低。 还有年纪最小,潜力最高的沈棠。 这四人若能为他所用,那么―― 待他回归北漠,王权唾手可得。 龚骋没回答,而是神色为难地看着顾池。 顾池:“没看出来么?” 乌元不明所以:“什么没看出来?” 顾池道:“祈善三人明显以沈棠为主。” 半斤八两还想吞并人? 乌元:“……” 他又看向龚骋。 龚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道:“共叔义士立场不明,但褚先生和祈先生明显是。即便他们不是这种关系,招揽也很难。” “为何?” 乌元非得追根究底。 他在辛国当质子那些年,暗地里结交朋友,拉拢不少人,但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给的好处在跟着他的,求的是肉眼可见的好处――例如金银珠宝、荣华富贵。但是,这种只用钱财就能收买拉拢的人,才能可想而知。不说绝对,但整体水准的确高不到哪里去。 他一心想求真正的贤才! 碰到了却不属于自己,多痛苦! 龚骋只得说道:“妻兄出身沈氏一门。” 沈氏姓沈,却不是辛国王室这个“沈”。 虽说一门上下走的是中庸之道,既不会太冒尖惹人眼红,也不会太平庸被忽视,看着普普通通、平平庸庸,但不意味着他们没骨气、没气性。正相反,他们气性大着呢。 倔强起来都是硬骨头! 不然,自家父亲也不能说动岳父沈公跟彼时风头正盛、宠冠内庭的郑乔对着干,竭力阻止郑乔回归庚国了。沈氏一门不待见郑乔,也不待见北漠的人。 仅凭乌元出身北漠这点,沈氏出身的妻兄就不可能答应他的招揽,还是趁早死心吧。 乌元没反应过来:“出身沈氏又如何?” 龚骋说道:“祖上有世仇。” 北漠此前是西北各国年青一代刷军功名声的经验包,沈氏自然也有出人。经验包也不是站着给人打的木桩子,战斗力也不低,而战场刀光剑影的,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当然,这不是最大的原因。 最大原因是沈氏一贯主张主战。 辛国国力最强盛的时候,岳父沈公不止一次上书,希望一鼓作气捣毁北漠,留下这个隐患迟早会出大事!若是让九泉之下的岳父沈公知道妻兄随了乌元,怕是要暴跳如雷! 乌元:“祈善不行,沈棠不行,那褚曜呢?” 顾池反问道:“郎君以为这个褚曜跟当年那位褚国三杰的‘褚曜’只是同名同姓吗?” 人家率兵打过北漠呢。 乌元被送到辛国当质子还有褚曜一份功劳。 确定有这个度量接纳褚曜吗? 乌元脸色刷得一下铁青。 顾池又道:“至于共叔武这人,祈善和褚曜盯上了,给沈棠留着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想被这俩黑心谋士背地里捅刀弄死,就别觊觎他们盯上的猎物,除非乌元现在有绝对实力不惧怕这些。乌元深吸一口气,不甘不愿地咽下了这口浊气。 另一处―― 祈善和褚曜的心情也不太好。 沈棠还以为他们是因为没找到林风二人。 便宽慰道:“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被安慰的褚曜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 “你不是在担心林风他们吗?” 褚曜:“……” 回答是与不是都不行。 前者撒谎,后者听着太凉薄。 “郎君没听出来?”祈善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一端绑着不知从哪只大白鹅身上拔下来的羽毛,逗得素商团团转。素商前爪踩后爪,踉跄着一头栽倒在柔软布垫之上。 “什么?” 祈善道:“那人想招揽你。” 说着将抱着羽毛不撒爪的素商抱起。 沈棠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这个“那人”是何方人士,怔了怔,指着自己道:“乌元想招揽我?” 祈善反问:“你不知?” 糟,莫不是文武双修的后遗症出现了?真操心沈小郎君的脑子,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沈棠哑然一瞬:“……还真不知。” 她甚至没注意到这点。 沈棠为自己辩解。 “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啊。” 虽说她这会儿的家底很薄,比桃园结义后的皇叔还要惨,但每个拎出来都是人类高质量文心谋士。待日后拿下共叔武,班底人数就能从三人(一猫)晋升到四人(一猫)。 回头再跟狸力他们会合―― 占山为王也算有了根基,蚊子再小也是肉,势力再小也算诸侯之一――至少比所谓百村大战好点。沈棠除非是降智了,不然搁着创业机会不要,给其他老板打工??? 还自带班底给人打工? 沈棠道:“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祈善二人表情微妙。 他们当然知道不可能,只是心情略有不爽。 有了充裕粮草供应,浮动军心稳了下来。沈棠也连着两天在外奔波寻找林风二人下落,几乎要将整个孝城地皮翻过来,捣毁数个非法窝点,解救无辜者众,仍一无所获。 “再找不到人,我们就出城找。” 沈棠叹气。 若是在城外―― 莫说林风两个半大孩子,即便是屠夫一家几个大人,生存也极为不易。逃难路上,面临的危机不止是食物短缺,还有来自同为人类的逃难百姓、落草为寇的盗匪以及叛军。 生还几率极其渺茫。 早知如此―― 沈棠不由得愧疚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林风两个待在山上,跟着狸力还安全点……” 褚曜只得反过来宽慰沈棠,这不是她的错,谁能料到彘王为首的叛军会这种时候发难? 怪只能怪彘王,怪郑乔。 倘若林风和屠荣两个学生真出事了…… 褚曜眼底泛起危险的光芒。 他必然要用彘王几人头颅血祭! 砰―― 一声闷响。 被沈棠几人担心着的屠荣被一脚踹飞。 紧跟着,一根一头削尖的木棍脱手落地,他刚要翻身跳起,脖子上抵着一根相同的木棍。 “怎么还躺着?没力气了?起来!” 屠荣咬牙,拾起木棍从地上爬起来。 “谁说没力气了?再来!” 此时的他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脸盘比平日还要大,褚曜来了都未必认得出。他抄着木棍冲上前,没一会儿又被狼狈打回。来来回回重复了几十遍,新伤未愈又添旧伤。 直到最后一回,他站起来又跌坐回去。 对面的人这才作罢。 青年蹲下来看他:“小小年纪就不行了?” 屠荣疼得浑身上下都疼。 嘴上还嘴硬:“谁说我不行了?” 青年:“你行的话,自己站起来回去。” 趴在地上的屠荣:“……” 这个他还真不行了。 试了两次失败,青年不耐烦了。屠荣陡然失重,视线远离地面。原来是青年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扛在肩头,一点儿也不顾肩甲会加重屠荣身上的伤势。大步流星回了军帐。 屠荣强忍着胃部难受呕吐的冲动。 所幸校场与帐篷不太远。 他刚被放下来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屠荣看着坐在他身侧,拧了一把温水,用布巾擦拭身上汗液的青年,小声嘀咕。 青年眉头都懒得抬起:“大声说话。” 屠荣听话大声:“你这么闲?” 这几日没看他怎么出去。 当将军都这么清闲吗? 他还以为当将军,不是练兵、指挥打仗就是在处理军务,而青年每天不是在校场打他就是在军帐跟他打珠子。关键是他珠子打得还很稀烂,自己五局总能赢三局。 青年嗤笑:“我清闲?我清闲好啊。我要是忙碌起来不见人影了,阎罗殿的头儿都会头疼。” 因为前去报道的孤魂野鬼太多了! 青年乐得清闲。 甚至连旁人来找茬都能平心静气应对。 偏偏―― 越不想什么,什么事情越容易发生。 此时,帐外来了人。 声音急促:“少将军,有战事!” 正在挑拣珍珠的青年手一顿。 坐在一旁静坐修炼的林风闻声睁开眼。 莫不是孝城出兵了? 青年断然否决这个可能。 孝城恨不得龟缩进龟壳,连每天丢进去的尸体都习以为常,又怎会冒死出兵? 不是他们,又是谁在这节骨眼出兵? 207:孝城乱(四十七) 青年过去的时候,主帐气氛一派肃杀。 义兄见他姗姗来迟,连甲胄也只穿护臂肩甲和裙甲,不由得阴阳怪气道:“平日让你来点卯也不肯,军务也推给旁人。你好歹也是将军,这般懒怠如何给底下人当表率?” 青年上扬的弧度消失。 正欲回答,坐在上首的老将军已经出声严厉呵斥,将阴阳怪气的亲儿子好一顿喷,骂得那位义兄脸色倏青倏白,硬着头皮,当众跟青年道歉才将此事揭过去。青年面上大度表示不介意,内心却忍不住哂笑――哂笑这位义兄是记吃不记打。 明知占不到便宜还是嘴欠挑衅。 真是何苦呢? 他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问道:“义父,何人来犯?” 谈及正事,老将军露出几分忧虑,叹气回答道:“不过是一伙小贼,规模倒是不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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