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力量跟外界文心武胆截然不同,他们修的是信仰,是神力。一旦放弃信仰便相当于自废武功,自掘坟墓。 结果―― 一下子出了俩二五仔? 来人愤怒道:“为什么要叛神?” 这个消息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即墨昱平静道:“当年那位武国国主为什么背刺公西一族,老夫便为什么叛神。作为那人的属臣,你不是最清楚吗?少年意气风发,结交八方豪侠,振臂一呼,立誓解救天下万民于倒悬,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结果闯出来的大祸让整族担负……” 因为环境单纯,公西一族的族人大多没什么心眼,那位武国国主是例外,他负责族人生活必需品的采购。外界战乱不休,免不了走南闯北,跟各种人打交道。 或许是性格使然,他很轻易便能博取旁人好感,一路结交无数志同道合的朋友。 某次,他收到一位朋友的求援信。 他热血上头,不顾“禁止参与势力争夺”的族规,连夜奔袭去救人,结果大意失手被擒拿,废掉了丹府,又作为刑徒苦力被丢去修建王陵。半月之后,他因为不满监工滥杀无辜,在赶来的朋友相助下,聚众起义。 即墨昱口吻轻蔑又不屑。对于身处局中的众人而言,他们在谱写热血史书,万死不悔,但对公西族而言,这是灭顶之灾。来人不满:“你有什么资格对吾主不敬?” 他们只是缺了三分运气罢了! 当时距离天下一统只差一步之遥,明明只要再坚持半年,一切都能尘埃落定! 眼前这个瘦小老头懂什么? 即墨昱对来人饱含警告的杀意眼神不屑一顾:“不敬?凭什么要敬他?他又有哪里值得老夫敬重?百年了,你就不觉得老夫这张脸有哪里熟悉吗?你再仔细看看!” 即墨昱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些眼熟。 只是他活了太多年,一时想不起来。 直到即墨昱揭晓答桉。 “老夫和你口中的主公是双生子。” 他是弟弟,闯祸的是哥哥。 十六岁出山,二十六命丧。 族志对这段历史语焉不详,再加上公西族遭遇浩劫,不少文献族志都是后来修缮,导致即墨昱和那位大名鼎鼎的武国国主被人混淆。之后即墨昱离开,更不在意了。 来人闻言,蹭得起身,闪身至即墨昱身侧,抓起他的手腕,下一秒就被人甩开。 尽管只有一瞬,但来人依旧发现即墨昱经脉异常,丹府死气弥漫,大限将至。 念在这个小老头儿是国主王弟,来人脸色温和了一些,暂时将自由放在一边。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即墨昱道:“寿元将尽。” 来人打断他:“这不可能!国主天资卓绝,你既是他的胞弟,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怎可能一百二十来岁就寿元将尽?” 即墨昱冷哼:“信不信由你。” 来人:“……” 良久之后,来人仍不死心地问他:“公西一族当真被人灭族了?听说你们改了隐居地点,举族搬去大陆西北。那里可是姓云的镇守的,若有不测,何不上门求救?” 灭族什么的,实在是不可思议。 当年的公西一族人数不多,但当年出山的二十来人个个都是好手,其中又以五名大祭司最特殊。尽管已经过去百年时光,但每每想起那些女人的眼神,便觉得战栗。 “不知道。”即墨昱摇头,或许是时间上来不及,也或许是即墨兴大哥不愿意跟这些人低头,毕竟双方确实存在血仇。 来人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当年蛊祸爆发,失去理智的兵士不是互相残杀,便是被暴动蛊虫吸成一张人皮。势如破竹的武国大军不得不停下征伐脚步。武国帐下汇聚天下英杰,起初还算乐观。 谁知内忧外患,局面彻底失控。 眼看这场灾祸即将从军中蔓延至民间,一伙自称是国主族人的男女现身,以其中的年长女性为首。这场混乱持续三月,期间死伤不计其数,五名大祭司先后在五处荒山献祭,以身化枝,吸引蛊虫前赴后继奔来。 只是,这样还不够。 又派了五名实力鼎盛强者镇守。 他们被荒山束缚,本尊无法离开。 匆忙上任的新任大祭司即墨兴跟他们五人约定,公西一族一旦恢复元气,凑足五位大祭司现身,便让他们过来帮忙解决荒山中的棘手东西。如此,过了一年又一年。 结果―― 现在跑来告诉他,加上即墨兴,一百年才凑够四个,中间两个二五仔叛神,最小的那个还是奶娃,最年长的即墨兴死了,人数差点归零。他真要被气吐血,要你们何用? 他黑脸道:“你们还不如不来!” 即墨昱呵呵:“你当老夫想来?” 来人被气得拂袖而去。 下一瞬,他又出现在原地。 阴沉着脸道:“你说的公西仇还不知在哪里,老夫也指望不上他,你身边这个叫即墨秋的有希望。老夫这就给他找来百八十个绝色佳人,给老子生,用不了二十年,保证你们公西族人数破千。挑挑拣拣,就不信凑不出五个大祭司人选了!你别跟老夫说什么你们一族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别说什么不是女子继承不了家族,这里是世俗界!” 不是公西族那个穷乡僻壤。 到什么地方就遵守哪里的规矩! 即墨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来人:“你这是什么眼神?” 即墨昱冷笑:“你可以试一试。” 在他们公西一族,普通族人情感自由,唯独大祭司一脉寻找伴侣需要向神问卜,因为他们是侍奉神的男/女人。在神没有明确说行之前,贸然行动,小心祖坟炸了。 来人:“……你看我敢不敢。” 第二天,王都戒备。 林四叔好奇去外头打听一圈,匆忙赶回:“大消息啊!你猜我打听到什么?” 即墨昱:“启国历代王陵塌了?” 林四叔:“……你干的?” 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即墨昱抬头:“真塌了?” “也不是塌了,只是棺椁被雷噼了!虽说这个时节雷雨天气多,但也太古怪……王陵可是有重兵把守的,寻常雷电落向王陵也会被附近驻兵击散,结果昨晚就……” 裙主唯一id📌VX🔰: +Ⓥ:ⓙⓘ⓪❼⓪❶ⓘ 挡不住,完全挡不住。 即墨昱:“……” 过了没多会儿,少白下学回来。 即墨昱将他拉到跟前,将这张脸来来回回看好几遍,那眼神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少白懵懂:“老师?” 即墨昱松开手:“没什么……” 他们一族供奉的神灵真的专情,两百多年,前后十任大祭司,似乎都是照着一张脸蛋模板选的。不得不说,玩的一手好替身! 腹诽一下老不正经的神,即墨昱不忘提醒自家学生:“少白,如果有人诱拐你去哪块穷乡僻壤,让你解开什么东西,你也千万别答应。如果对方威胁你,你又打不过,就用美色进行诱惑,天雷会帮你噼死对方!” 少白:“……” 林四叔差点儿被口水呛到。 “老不正经的,有你这么教学生?” 林四叔嘲笑即墨昱不懂教育,即墨昱嘲笑他不懂替身。少白虽不懂,但也应下。 “嗯,学生记住了。” 即墨昱闻言,放心了许多。 画地为牢的几个老不死不知,但他作为阅览过几任大祭司手札的人,怎会不知当年真相?五名大祭司献祭镇压荒山,只要公西族还在,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人镇守五方。解开荒山束缚也不需要凑足五个大祭司。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百年骗局。 诓骗当年实力最强的五个冤大头。 他们本身都有野心,却是因为武国国主才汇聚一处。彼时武国崩溃,这五个人要是放出去,不能保证不会盯上元气大伤的公西族。毕竟,人心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阴险。 于是,才有这一出骗局。 即墨昱垂眸看着自家学生,心下冷笑。 想要自由? 做梦吧! 再者,这时候解开他们脖子上的枷锁,大陆局势又会生出波澜,对少白不利。少白是世上唯一能帮他们重获自由的人。 但这个孩子会出手? 呵呵,不可能。 ----------------- “玛玛,你在看什么?”公西仇顺利带回栾氏一行人,直接丢给栾信,独自来找沉棠交差。他感知到沉棠正专注蹲在地上。 797:来不及啦 沈棠头也没抬:“在喂蚂蚁。” 公西仇提了提衣摆,也跟着蹲下来。凑近才感知到地上确实有细细密密的“红点”在移动,兵分几路,搬运什么。那是沈棠吃完朝食,在食案角落扫到的几块饼渣。 她便将这些拿来喂蚂蚁了。 公西仇问:“蚂蚁有什么好喂的?” 沈棠又给蚂蚁丢了一块饼渣:“我这还不是太无聊了?无晦他们都已经是成熟的僚属了,会自己处理公务,安排任务。魏元元和钱叔和他们呢,也都是成熟的武将了,会自己开荒种田、劈山开路、开渠引水……唉,我这个主公不就闲了?无聊得很哦。” 公西仇:“……” 听着确实很无聊,他能感同身受。 还不待公西仇自告奋勇,邀请圣物本尊去打弹珠,沈棠正瞧着地上蚂蚁道:“你有没有想过,蚂蚁眼中的我们是什么模样?” 公西仇没事儿哪里会想这种问题? 不过,既然沈棠问了,他也就想了想。 “或许是山岳,或许是神明。玛玛喂给它们的食物,便是神赐下来的恩泽?”他认真思索,“我们之于蚂蚁,好比山岳之于人?还得是高耸入云,肉眼难窥的山?” 蚂蚁寻找食物并不容易。 寻觅食物的过程还要面对诸多天敌。 玛玛随便丢下一点儿饼渣,这点饼渣就需要十数只乃至数十只蚂蚁才能搬回蚁窝。它们不需要承受丧命的风险,便能轻松获得饱腹很久的口粮,如何不是神明恩赐? 沈棠看着勤勤恳恳,排列成好长队伍的蚂蚁,又在它们回窝的路上放下一块饼渣:“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另一种说法――它们其实看不到我们。” 公西仇诧异:“看不到?” 沈棠道:“说是在它们的感知之中,世界是一个平面,只有左右而无上下。” 公西仇快速眨眼,想象不出来。 “小蚂蚁只能看到你一两根指节的距离,大的蚂蚁也只能看到六寸。它们的视力不足以看到我们,我们的肉眼也看不到天幕尽头……”沈棠将剩下的饼渣全部丢入蚁群,拍拍手,起身道,“天幕尽头是什么呢?” 公西仇可不喜欢思考这种问题。 谁也不喜欢自己是蚂蚁不是? 他笑着一拍沈棠肩膀:“打弹珠去?” 沈棠道:“你无聊不无聊?” “我无聊啊,玛玛也无聊,正好!” 沈棠打弹珠的水准不弱,让公西仇有种棋逢敌手的爽快,只可惜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如今正好重温。沈棠被他推着走,好笑道:“公西仇,你都多大人了?” 公西仇却是振振有词:“年纪大了就不能热爱以前的喜好了?哪有这个道理!” 别说现在―― 七八十年后他还喜欢打弹珠。 沈棠道:“你眼睛看得到?” 双眼失明还想打赢她? “我是眼瞎了,不是耳聋了。”嘿嘿嘿,武胆武者还能凭借听力和对空气流动的感知,判断方位距离,双目失明不影响发挥。 沈棠:“……” 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公西仇会这么喜欢这种四肢趴地上,翘着屁股的运动? 公西仇盘腿坐在石头上,将衣摆撑在腿上,搭出一方平台,再将腰间蹀躞的小布袋解下,从中倒出一颗颗滚圆饱满的珠子。他给沈棠数了十颗,又给自己数了十颗。 “对了,玛玛,我这次给你带回来一棵不错的苗子。”公西仇将珠子递出去,顺嘴提了提云策,“看情形,你应该认识他。” 沈棠伸手接过来:“谁?” 能让公西仇评价“好苗子”可不容易。 公西仇道:“他叫云策。” 沈棠颇感意外:“云元谋?他不是回归黄希光帐下了么?怎么被你带了回来?你别不是用了武力将人五花大绑给捆回来吧?” 公西仇道:“这哪能啊?我找到栾氏那伙人的时候,他也在,伤势瞧着狼狈。” 沈棠愈发疑惑。 据她所知,云策离开很久了,凭借他的实力找到黄希光兵马并不难,怎么会一身重伤跟栾氏车队混一块儿?居然还被公西仇带回来了?这完全不符合她对云策的了解。 沈棠好笑道:“你知道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么?云策效忠黄希光,黄希光又没怎么他,他不可能改投他人的。估计是归队中途出了意外,待他伤好还是要走的。虽然我对云策印象很不错,但这人再好也是敌人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太危险了……” 云策知道太多,她只能灭口。 公西仇道:“他叛了黄烈。” 他这一句出乎沈棠意料,手指弹出去的准头偏离,没能击中公西仇那颗珠子。公西仇美滋滋将她珠子取走:“玛玛帐下那个叫栾信的,他身边有个亲卫,可劲儿跟云策说玛玛的好话,你将云策收入帐下没有难度。” 沈棠:“……” 双向奔赴才是永远的神? 沈棠道:“也行,我回头注意。” 虽说屠龙局之后她不怎么缺武胆武者,但云策愿意来,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收?人才嘛,多多益善,更别说这小子长得又俊。日后开晨会或者作战会议,舒心又养眼。 莫名的,她突然就懂了为什么颜值也是当官的门槛之一,要是她是皇帝,每天上朝看到一张张风格不同的俊俏面庞,老中青,各有各的韵味,每天九九六也有动力啊。 嘿嘿,她决定了―― 余生每一日从看到一群俊男靓女开始。 公西仇又不是顾池,也不知沈棠这会儿想什么,继续道:“这个云策有背景。” 沈棠问道:“什么背景?” 公西仇的准头一如既往稳定,只听一声脆响,他手中的珠子便跳跃一颗拦路石,又飞了一段漂亮弧度,击中目标:“此前还不是很确定,不过云策的身法跟族志记载的一段很吻合,他又姓‘云’,这姓氏不多见,所以八九不离十――他的背后,极可能站着一名十九等关内侯,甚至是二十等彻侯。” 沈棠:“???” 沈棠二度发挥失常:“你的意思――希望我借着云策这条线,拉拢他背后之人?” 公西仇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别说二十等彻侯,哪怕是十九等关内侯,她也搞不定啊!即使搞得定也养不起。自己没有吸引对方的资本,也没有压制对方的实力。这种级别的大佬,自己单干不行? 公西仇扭过脸,肩头的小辫子垂在脸侧,似乎为她的回答震惊疑惑:“我何时这么说了?我只是让玛玛捏住云策和鲜于坚这对师兄弟,日后若有不测,杀了他们!” 沈棠:“……” 她没事儿杀自己部将做什么? 公西仇:“这个姓云的,不好对付,而且玛玛的身份注定不可能让他相助的。” 沈棠:“……为什么?” 公西仇回答:“因为他跟公西族有仇,也不能算有仇,但关系不好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他是百年之前从十乌出来的。据族志记载,他生母出身十乌某个部落,因为政治需求嫁去北漠。前面十几年在北漠生活,之后因为一些变故,跟着逃回了十乌。” 当然,后遭到迫害又逃入关内。 虽说这之后再也没有回去,但十乌是人家母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反观玛玛,她将十乌折腾成啥样,心里没点儿数?再加上她还是公西族圣物,双方自然是敌对的。 沈棠:“……十乌还有这人脉?” 为什么自己攻打十乌的时候没出来? 若十乌有如此存在,永固关哪还守得住?总不能一直闭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公西仇肯定点头:“有!” 跟着又道:“他没有出手相助十乌,有可能是对十乌没感情了,也有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但最大可能是他来不了。” 沈棠:“……来不了?” 公西仇道:“被关着呢。” 族规上面有一条奇怪的规矩,但凡是公西族族人,一旦在外活动,绝对要避开五处地方。其中一处就是那人的老巢了。公西仇也看过老祭司手札,知道里头猫腻。 沈棠:“……那不是威胁不到我?” 公西仇叹气:“估摸着关不了多久。” 公西一族现在小猫三两只,当年五处荒山束缚也在逐日削弱,那些老家伙出山是迟早的事情。至于荒山之下镇压的东西? 呵呵呵,百年啊,再顽强的蛊王在只出不入的情况下,又能坚持活多久?按照老祭司即墨兴的推测,估摸着几十年前就嘎了。只是五处荒山镇守者不知道罢了…… 一旦他们出山发现真相,那就有意思了,公西仇都在考虑要不要隐姓埋名躲一阵,等实力成长到能跟他们打擂台再出来。 不然,遭不住报复啊。 各种细枝节末,沈棠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可能有麻烦了。 “这个……关不了多久是多久?” 公西仇摊手:“我又不是大祭司,不知晓封印情况。短则三五年,长则三五十年?唉,当年的先人哪里猜得到,公西一族会被灭门呢?若无那桩横祸,关他们关到死!自然也不愁被几个百年前的老东西寻仇了。” 沈棠:“……” 她算是听明白了,仇恨在公西族身上。 “我现在跟公西族割席来得及吗?” 公西仇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来不及了,你可是族中圣物。那时候,玛玛就算想躺回棺材也来不及,他们保证会将族地的骨灰陶罐一个个挖出来扬了的……” 沈棠:“……” 还真是路过的狗都要挨巴掌。 她压低声音:“为什么现在才说?” 公西仇很诚实:“之前忘了。” 加固封印都是大祭司的活儿,此前即墨兴老祭司还在的时候,每隔二十年还会乔装打扮出去看看封印牢固不牢固,不牢固再糊一层。这也是他从手札看到的内容。 沈棠:“……” ―― 公西仇完成任务就拍拍屁股走人,安顿栾氏一行人的活儿丢给了栾信和栾程。栾程许久不见母亲,早就抑制不住,母子二人哭成一团。亲卫也忙赶到栾信身边行礼。 “家长。” 栾信收回视线:“辛苦你了。” 他其实不是很想看到这位阿姊,倒不是说厌恶,而是他离家多年,再见对方不知道用什么身份态度。栾信转身欲走,那位栾氏女君看到了他,推开儿子疾步上前。 “公义!” 栾信只能停下,转身作揖:“女君。” 听到栾信的称呼是“女君”而非亲昵的“阿姊”,她先是一怔,旋即苦笑。栾信过继之后,自己跟他以姐弟身份相处许多年,知道栾信的脾性。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他的称呼就没有再改回来了。如今,自己也无颜再让他改回去:“多谢你救了阿程。” 她一度以为栾程已经死了。 没有栾信,栾程就死了。 如今又救了自己……栾氏如今欠栾信的,已经远远大于栾信当年从栾氏获取的。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表达。 “被救下的不止他一个。”栾信冷脸,他也不是专程去救栾程,凑巧碰见而已,“在下如今公务繁忙,女君若无旁的事情了,便不打搅你们母子团聚,告辞。” 栾信带着亲卫离开。 女君怔在原地,目送良久。 直到栾信背影消失,栾程才敢小声开口:“阿娘,便这么着吧,离得近了,两家都不自在的。当年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痕迹一直留在舅舅身上,这道坎不好迈。” 不管是阿娘还是舅舅,两个都是情绪内敛的人,一旦钻牛角尖便会开始拧巴。 硬要温情脉脉,实在是为难两人。 女君手指戳着儿子眉心,留下一道白色的指印:“呵,年纪不大,懂得挺多?” 栾程道:“舅舅有心结。” 还是陈年老结,解不开了。 女君闻言长叹一声,神色落寞。当年的局面,他们都懂,也知道彼此面临的难处,而知道难处不意味着可以坦然接受现实,这才是心结关键:“唉,我何尝不知?” 日后只能少见面,免得双方尴尬。 公义还愿意认阿程这个外甥就够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云策也去找师弟了。 在荒田找到了一只乌漆嘛黑的师弟。 (本章完) 798:排骨炖玉麦 “师、师弟?” 云策盯着鲜于坚来回确认。 脸上写满“是不是认错人”几个大字。 鲜于坚的惊讶不比云策少多少,手上抄着的武器都忘了落下来:“是云师兄?” 他连忙将武气收回来,一脚深一脚浅地从泥地往田埂走,两条裤管高高挽起至大腿半截处,裤管以下,半截麦芽色的肌肤和沾满泥巴的小腿泾渭分明,看得云策傻眼。 他忙问道:“师弟这是作甚?” 鲜于坚还想问:“师兄怎么在这里?” 师兄弟两个面面相觑,末了还是鲜于坚从水渠舀水将双腿洗净,胡乱擦拭一把,体贴地道:“师兄,有什么事情边走边说?” 云策自然没有意见。 鲜于坚走之前,不忘冲一群仍在深耕细作的下属扬手:“好好干,今晚有肉!” 一听到晚上有肉,众人干活儿更起劲。 “云师兄不是已经回去了么?” 鲜于坚的话将神游天外的云策拉回来。 云策苦笑着说了自己的遭遇,末了两手一摊:“……为兄算是将黄希光彻底得罪,这个时候不好回山门,便跟着来这里了。师弟,你们怎么会……在田里干这些活?” 鲜于坚对此似稀松平常。 答:“因为这是主公的命令。” “来,师兄!”还不待云策说什么,鲜于坚拉着云策的手往前,笑道:“带你去看个东西!既然师兄已将黄烈得罪,要不考虑考虑主公?你我师兄弟也不用分开了!” “瞧什么?” 鲜于坚的邀请,云策也是心动的,只是这种事情不能光看他,还得看看沈君。 臣和主,二者选择是互相的。 云策很快就知道鲜于坚让自己看什么了。二人越过一处山坡,他被眼前景象震撼在原地――那是一片阡陌纵横的田地。广袤土地被笔直小路切开,田间种着排排作物。 良久,他诧异道:“燕州不是……” 鲜于坚站在山坡居高临下,手指划一圈:“这可是师弟几个忙活多日的成果,庆幸这里地势还算平坦,不然还要修整这些田地的高矮,争取让它们在一个水平……” 普通庶民可没有随心所欲的能力,他们开垦荒田都是依着地势来,这导致他们的田地都是不规则的,丈量起来也麻烦。自家主公有所谓的强迫症,说是什么强迫症,让他们发挥抹腻子水平,在开垦荒田的时候将脚下大地抹得平整一些,每一块田大小一致。 一块田就是一亩地。 每一块田都标上相对应的序号。 待日后庶民向官府租赁土地,便能一块块分下去,哪家哪户分到了哪一亩田,一目了然,这也有利于秋收田税的上缴。这对于参与开荒的武胆武者而言只是顺手的事。 这才有了云策如今看到的一幕。 田间已经有农作物,只是他不认识。 “听闻燕州水患严重,农作物全部糟蹋了,这是重新种下的?还来得及秋收?” 鲜于坚道:“来是来得及。” 说罢,又笑道:“晚上应该能尝鲜。” 云策傻眼:“尝鲜?” 鲜于坚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昨晚排骨炖玉麦汤的滋味:“户曹那边每天都会产出大量玉麦,不想浪费就丢后厨了……林户曹说这种玉麦籽粒贫瘠,我不觉得……” 明明口感那么软糯,籽粒也饱满,跟排骨滚一块儿炖汤,他一人就能炫几大碗。 又鲜又香,这都不算好? “师兄一定要尝尝,尝过就忘不了!” 云策:“……” 自家师弟说的有些话,他不是很懂。 但有一点他懂,师弟很享受当下一切。 鲜于坚带着云策,时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云策指着一处:“他们又在干甚?” 顺着云策所指方向,鲜于坚只瞧了一眼,说道:“哦,他们在盖房子,师兄你也知道的,因为此前接连大战,庶民流离失所,大量房屋老旧坍塌,继续住着危险。主公便打算在田地附近盖简易村落。庶民租赁附近的田,下地干活儿就不用跑老远了。” 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管控人口户籍。 “这样的村落,最近一段时间已经盖了十几个,每一个村能容纳最少百户人口。” 云策这边却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场景也是他喜欢的;忧的是,地势如此平坦,敌人一旦打进来,这片地方毫无防御能力。规划整齐的田地也有利于敌人抢掠粮食。 他不由得说出自己的担心。 鲜于坚道:“主公没想过这些。” 云策诧异地问:“没想过?” 鲜于坚挠头:“我认为主公应该没考虑过这些得失,只要田地还在这里,新建的村落还能住人,不管这片地方落入谁的掌控,庶民的生存都得到了改善,这就够了。” 云策:“……” 不知怎的,他莫名想到黄烈帐下那个老将军,内心跟对方产生了一丝丝的共情。 他问鲜于坚:“郑乔为何坚壁清野?” 毁掉一切自然是为了断绝敌人的供给! 让敌人攻下地盘也得不到恢复! 沈君在大局未定的时候,费这么多功夫将此处打理得井井有条,黄烈等人知道了真是做梦都笑醒,高低给沈棠跪一个――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什么叫活菩萨啊? 这才叫活菩萨! 鲜于坚明白云策这话背后的担心,他道:“主公不会输的!不会输给黄烈!” 云策不知自家师弟的信心从何而来。 叮铃――叮铃――叮铃―― 听到下值铃声由远及近传来,鲜于坚双手搭在嘴边成喇叭状,气沉丹田,运用技巧让自己的声音传远:“到点了,下值!” 下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田间劳作的众人纷纷停下手头工作。 一个个像是屁股着火,身后有鬼在追赶,用最快速度朝着后方食堂赶去,甚至有好些人速度快得留下残影。速度慢的就比较佛系了,横竖赶不上第一波,就不勉强自己跑着过去了。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只要运气好,照样能赶上后勤补菜。 “下值了!” “走走走――” “今儿下值是不是早了?” 没感觉时间流逝,一晃眼就结束了。 鲜于坚和云策显然是第一梯队。 准确来说,鲜于坚赶去干饭,而云策是被动被拉着去干饭。二人开足马力,很快便超过了头批选手。他们抵达的时候,后勤临时加盖的食堂还很空荡,小猫三两只。 “今儿可有玉麦?” 鲜于坚来了一个急刹车。 负责打饭的兵卒道:“有的有的。” 感谢户曹,后勤每天都要去收割几十亩的玉麦,一穗玉麦的籽粒一天比一天饱满,后厨也绞尽脑汁开发玉麦的各种做法。不过,迄今为止最受欢迎的还是玉麦煮汤。 跟各种食材搭配混着煮! 煮汤之后撒点盐,味道很鲜美。 云策也跟着打了一份,武胆武者和普通士兵的食量不一样,他这一份格外多。端在手上沉甸甸,直到坐下来,云策才回过神。这时候,鲜于坚已经嗦了口滚烫的汤。 对方用明亮的眸子看着自己。 热情邀请:“师兄,尝尝味道。” 云策看着碗中的木勺子,再次愣神。 他跟着黄烈打仗时间也不算短,在此之前还当了一段时间游侠,走到哪里就行侠仗义到哪里。说得好听是仗剑天涯,说得难听是居无定所,对食物就不能有啥条件。 当游侠那会儿,买到什么吃什么,猎到什么吃什么,有时连着两天吃不到一顿。 他在黄烈帐下打仗的时候好点,食物多是粟米制作的乾饼、蒸干饭,这些食物保质期长一些,即便是盛夏也能保存很久,容易携带。条件再好点儿,能吃热食,不过更多时候是冷水配着麦饭吃。这些食物口感干硬,滋味寡淡,剪一点儿醋布提提味。 对于这些,云策都习惯了。 此前奉了黄烈命令,跟在沈棠帐下也有一段时间,食物条件比黄烈那边好许多,但也以干粮为主,大多时间是冷水泡饭。热食也有,仅寥寥几次,云策并未多在意。 现在么―― 云策觉得有些荒诞。 鲜于坚都已经炫了半碗汤,下去一桶麦饭,一抬头看师兄还未动筷子,他用帕子抹了抹嘴:“师兄,这些吃食不合你胃口?” 庖厨一锅要做一道菜供几百人吃,味道很难把控的,不是太咸就是太淡。如果师兄不喜欢的话,他只能掏钱让庖厨专门开个小灶了。不过那要等等,等后厨闲下来。 还是说,嫌一碗汤就两小块肉? 云策摇摇头:“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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