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佛说情爱有三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在沈熙舟移情她人后,宋茉雪也学会了不爱、不怨和不求。 一个佛音渺渺的春日里,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 龙华寺禅房。 梵铃声声,檀香冉冉。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蒲团上,宋茉雪盘膝而坐,凝着手中佛经的目光逐渐清明:“若离于爱……”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小沙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宋施主,王爷已在寺外等了您三日,您还是见见吧。” “知道了。” 宋茉雪合上佛经,起身走到佛龛前,双手合十跪下。 “无爱亦无怖,红尘万丈不过大梦一场,唯有放下,才得解脱,弟子多谢佛祖指点迷津。” 她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才整顿妆发离开。 正值晚冬,屋檐上融化的雪滴滴答答的砸在地面。 宋茉雪才出寺,就被一件大氅裹了个严实。 抬起头,沈熙舟俊朗的眉目满是关切:“天寒地冻的,你还穿这么单薄,小心着凉。” 宋茉雪怔了瞬,一声不吭地挣开他的温暖。 察觉到她的抗拒,沈熙舟面色微僵:“你我夫妻多年,真要跟我生分?” 宋茉雪垂眸,依旧沉默。 沈熙舟叹了口气:“你还在为阿鱼摔坏你娘遗物的事生气。”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枚白玉玉佩,放在她手中:“我已经找了巧匠给你重新雕了一枚,你瞧,是不是和之前那块一模一样?” 掌心的玉是暖的,可宋茉雪的心早已冷透。 玉佩再像,终究不是旧物。 亦如眼前人,也不是从前那个满眼只有她的男人。 沈熙舟没有看到宋茉雪脸上的落寞,只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阿鱼无父无母,孤身在这偌大的京城已经很可怜了。” “夫妻本是一体,就算她不是我义妹,到底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宋茉雪敛去眼中涩然:“你说的是。” 见她终于松了口,沈熙舟松了口气:“跟我回府吧。” 两人上了马车,路上却没说一句话。 宋茉雪摸索着手中的玉,思绪渐远。 她和沈熙舟从小一起长大,可惜两人生于乱世,八岁那年,宋沈两家统统死在了叛军刀下。 沈熙舟带着她藏在地窖里才逃过一劫。 从那以后,他们相依为命,相互扶持。 后来,沈熙舟投身军营,宋茉雪就在他身后出谋划策。 在她的帮助下,沈熙舟从籍籍无名的小兵到现在朝内执掌北州的异姓王。 被封王的第一天,两人成了亲。 宋茉雪依旧记得,洞房花烛夜,向来冷毅的沈熙舟醉着将她紧紧抱着,小孩似的又哭又笑。 “茉雪,我终于娶到你了……” 她以为两人能一世一双人的白头到老。 但就在一年前,沈熙舟奉命出征后传来死讯,北州王府遍地哀泣。 可宋茉雪不信,她不许下人哭,更不许他们披麻戴孝,因为她坚信沈熙舟会活着回来。 终于,宋茉雪把他给等回来了。 不过等来的不止沈熙舟一人,还有孤女桑阿鱼。 那天,沈熙舟扶着桑阿鱼从马车上下来。 他说:“当日我被敌军偷袭坠崖,是阿鱼救了我,要不是她,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茉雪,我已经把阿鱼认作义妹,等为她寻个好人家,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宋茉雪信了,甚至把桑阿鱼当成亲妹妹对待。 直到她无意间看见沈熙舟把哭泣的桑阿鱼抱在怀里,又哄又亲,她便明白他们并非单纯的义兄义妹。 就在宋茉雪神伤时,沈熙舟突然让车夫停车。 “我去给阿鱼买几串糖葫芦,她最近总念叨,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嘴上抱怨,脸上却是无奈的笑:“茉雪,你等我,我还要去买你爱吃的梨花酥。” 宋茉雪声音微哑:“去吧。” 男人下了马车,她看了手中的玉佩很久,黯淡的眼神逐渐坚定。 最终,宋茉雪将它抛出马车。 这一个春日,她要放下情爱,离开沈熙舟,还自己一个不忧不怖的余生。 回府后,沈熙舟把梨花酥交给宋茉雪的丫鬟问春后,便拿着糖葫芦去了桑阿鱼的院子。 见主子那匆忙的模样,问春忍不住替宋茉雪抱怨:“王爷现在跟桑阿鱼待得时间比跟王妃您都长,如此下去,万一……” 话还没说完,便被宋茉雪抬手打断:“回房吧。” 她回了院子,立刻吩咐人把院内的红梅花盆搬出去。 下人门正忙着,沈熙舟带着桑阿鱼来了。 桑阿鱼披着沈熙舟前些日子从城外猎来的白狐做的狐裘,双眼亮晶晶的朝着宋茉雪跑过去:“茉雪姐姐!” 看着桑阿鱼天真烂漫的模样,宋茉雪目光恍惚了瞬。 如果自己不生在乱世,兴许也像她这样明媚活泼的陪在沈熙舟身边。 “阿鱼说在怀桑院里闷得慌,想来找你说说话。” 沈熙舟虽然对宋茉雪说话,可眼神没有离开桑阿鱼分毫。 桑阿鱼看见小厮们正往外搬花,面露诧异:“这些红梅不都是熙舟哥哥送给姐姐的吗?姐姐为什么让人都搬出去啊?” 听见她的话,沈熙舟这才注意到门口堆砌的花盆。 他微蹙起眉,视线终于落在宋茉雪身上:“怎么了?是不喜欢还是……” 宋茉雪看着男人疑惑的眸子:“春天百花盛开,这红梅也不那么稀奇了。” 说话间,她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当年沈熙舟送她满院红梅时说过:“茉雪,你对我而言就是冬雪中盛开的红梅,是我坚持下去的倚仗。” 宋茉雪正沉浸在回忆里时,却见沈熙舟又看向桑阿鱼:“看你盯的眼睛都快黏在花儿上了,你要是喜欢,我就让他们全部送你院子去。” 桑阿鱼眼睛更亮了:“真的吗?” “当然。”沈熙舟笑的温柔。 “谢谢熙舟哥哥!” 桑阿鱼欢呼一声,转头又看见宋茉雪院子门前不远处的秋千,提起裙摆就往那边去了。 宋茉雪看见沈熙舟眼中的无奈与纵容,眼眶泛酸。 即便已经决定放下,可亲眼看着曾经那个满心都是自己的男人心系她人,始终不能完全平静。 “茉雪?” 宋茉雪听见沈熙舟的呼唤,才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她慌的转过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低落。 “当初你让我给阿鱼选夫婿,我这些日子在北州挑了好几个人家,过段时间我把他们叫来,让阿鱼看看。” 沈熙舟迟疑了:“阿鱼年纪还小,这件事先不着急。” “而且她性子活泼,这么早嫁做人妇,怕是会消磨了她的灵性。” 听了这话,宋茉雪含泪苦笑。 当初自己也是桑阿鱼这个年纪嫁给的他,可她经过的是刀光剑影和马革裹尸。 而要做好北州王府的主母,要的不是灵性,而是稳重端庄…… 这时,桑阿鱼又跑了过来,拽住沈熙舟的袖子:“熙舟哥哥,我听说你还送过匹千里马给茉雪姐姐,我想去骑一骑。” 说着,她转头看向宋茉雪:“茉雪姐姐,可以吗?” 宋茉雪还没回答,沈熙舟就接过话:“茉雪向来大方,她不会介意的,走吧。” 话落,他带着兴冲冲的桑阿鱼走了。 宋茉雪僵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而去的背影,疼痛的心渐渐麻木。 那匹千里马和红梅一样,都是沈熙舟送给她的,如今一件件都荡然无存了…… 罢了,罢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夜渐深。 宋茉雪正在抄佛经,问春突然跑了进来:“王妃,我刚去厨房给您拿点心,听王爷身边的下人说王爷为了保护桑阿鱼,从马背上跌落摔伤了,现在正在医治呢!” ‘啪嗒’一声,宋茉雪手中的笔掉落在地。 她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披上衣服,冒着寒气匆匆赶去沈熙舟院子。 可就在宋茉雪准备推门时,里头传出桑阿鱼的嗔怪声。 “熙舟哥哥,我们都拜过堂了,我给你上药还有什么好避嫌的?” ‘轰’的一声,宋茉雪只觉脑子里炸开一道响雷。 沈熙舟和桑阿鱼已经拜了堂!? 此时,书房里又传出沈熙舟满含愧疚的话。 “我跟茉雪从小青梅竹马,又有出生入死情谊,跟你拜堂是在我失忆的时候,她现在不知道这事,你也别提,我不想让她难过。 “可熙舟哥哥,我们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 这时,小厮端着汤药来了,见宋茉雪呆站在门口,忙行礼:“王妃。”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 ‘吱呀’一声,房门被拉开。 沈熙舟直直撞进宋茉雪通红的眼睛里:“茉雪?你……” 他刚一开口,宋茉雪就转身快步离开。 沈熙舟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追了过去,好一会儿才堪堪抓住她的手:“茉雪,你听我解释!” “我当时失忆了,这才犯糊涂跟阿鱼拜了天地,但是只对着淮水落日,做不得数!” 宋茉雪看着他慌张又带着心虚的眸子,含着泪用力抽出手:“可你还是对她动心了,不是吗?” 沈熙舟哑口无言。 宋茉雪凄楚一笑,顿觉自己独身苦守北州王府的那段日子,更像一个笑话。 她只以为沈熙舟是骗自己,却不知是背叛。 面对男人的沉默,宋茉雪心如刀绞:“你带她回府,是因为舍弃不下她,想要她陪伴在你身边,说什么认她做义妹,要给她找人家,都是骗我的借口!” “我是怕你伤心才瞒着你。” 沈熙舟解释着,试图将满眼泪的她拥入怀中:“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可你信我,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无人可替的。” 然而,宋茉雪再次推开他,又像躲洪水猛兽似的后退两步。 她黯淡如灰的双眼噙满失望,退到离他三尺后转身踉跄远去。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决绝的把沈熙舟抛在原地。 沈熙舟望着那消瘦的背影,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江倒海。 宋茉雪回到房间,屏退众人关上房门后,终于支撑不住,泪水和身体通通砸在地上。 她陪伴沈熙舟征战多年,性格早就被磨炼的坚强,从不轻易落泪。 可这一次,她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从窗隙吹进来的风将桌上的佛经吹到宋茉雪身边。 “但以妄想颠倒执着而不正得……”她颤声呢喃。 执着。 她的确太执着了。 执着于对沈熙舟的爱,执着于相信世间有矢志不渝的真心,但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宋茉雪倚着门,枯坐了一夜。 之后几天,沈熙舟像是刻意在躲她,哪怕遇见了,连话都不说就走。 宋茉雪也不挽留,甚至当做没看见。 直到这天,宋茉雪刚踏出房门,便看见桑阿鱼跪在院中。 桑阿鱼不知道跪了多久,她的鬓角和衣角都被露水打湿了。 宋茉雪诧然,示意问春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 可桑阿鱼躲开问春的搀扶,声音都被冻得发抖:“茉雪姐姐,我对不起你,自从我入府,姐姐一直真心待我……” “当时熙舟哥哥失忆,我才和他成了亲,如果我知道他有姐姐这样好的妻子,我一定不会嫁给他。” 说到这儿,她突然哭了起来:“可如今我对熙舟哥哥动了真情,茉雪姐姐,我真的舍不得他,只要你不赶我走,让我做个洒扫丫鬟,我也甘之如饴!” 看着桑阿鱼眼中的决绝和深情,宋茉雪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她已经决定离开沈熙舟,离开北州,但现在要亲口成全,她还做不到。 见宋茉雪的沉默,桑阿鱼心一横:“要是姐姐不肯,那阿鱼便磕头磕到姐姐答应为止。” 说着,她不要命似的磕起头来,几下就把额头磕青。 宋茉雪急了:“问春,还不把人扶起来!” 问春反应过来,忙要去扶人,可桑阿鱼脸色突然一白,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阿鱼!” 沈熙舟急切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上前抱起晕倒的桑阿鱼,朝被吓住的问春吼道:“去叫大夫!” 说着,他连看都不看宋茉雪,抱着人匆匆离开。 宋茉雪僵在原地,久久没能从沈熙舟紧张桑阿鱼的模样中回神。 直到问春跑回来,如临大敌的告诉她。 “王妃,桑阿鱼她被诊出喜脉了!” 听到问春的话,宋茉雪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是真的,大夫说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宋茉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干净。 桑阿鱼和沈熙舟拜了堂,自然是圆了房的,可在府里两人在她面前做出兄妹的模样,暗地里翻云覆雨…… 刹那间,一股恶心感涌让宋茉雪忍不住干呕起来。 荒唐,真是荒唐! 她就像个跳梁小丑,被两人耍的团团转! 宋茉雪堵着口气起身去了怀桑院,想在今天和沈熙舟一刀两断。 可如那天一样,里头传出的话直接击溃她支离破碎的心。 “阿鱼,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暂时去府外住着。” “你担心茉雪姐姐为难我吗?她那么好心,肯定不会的,而且我不想离开你。” 冷寂中,沈熙舟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不了解宋茉雪,她心狠起来堪比罗刹鬼,当初她跟我征战沙场,出的计策阴毒至极。” “阿鱼,你不谙世事,如果她因为一念之差对你下手,你根本无法应对。” 一字一句,堪比冬日里最锋利的冰刃,刺进宋茉雪的胸口,疼的她攥紧了双手。 往日那些救过沈熙舟性命的良计,现在竟成了她恶毒的头衔,变成了攻击她的武器。 而跟着宋茉雪的问春气得不行,可更多的是心疼。 她看着宋茉雪通红的眼角,也不由含了泪。 最终,宋茉雪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去。 屏退问春后,她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院墙,目光渐远。 她以为自己又会像那晚一样大哭一场,可意外的,她除了满心疲惫,根本哭不出来。 宋茉雪怅然一笑。 或许是因为真心快死透了,所以已经没感觉了。 入夜。 宋茉雪正跪在佛龛前诵经,沈熙舟来了。 气氛微妙。 沈熙舟见宋茉雪没有一点反应,有些不自在:“我知道瞒不住你,阿鱼她有孕了。” “茉雪,是我对不起你,可这是我第一个孩子……” 听见这话,宋茉雪攒动佛珠的手一顿。 她睁开眼,满目悲戚:“第一个孩子?那我们的阿缪算什么呢?” 阿缪,是她那个夭折于腹中孩子的乳名。 三年前,沈熙舟深陷敌军包围圈,宋茉雪为了救他,拖着四个月的身子,带人把他救了回来。 可她也因此受伤,孩子不仅没保住,甚至再也不能生育。 那天沈熙舟红着眼,抱着同样悲痛欲绝的她说:“茉雪,阿缪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但他与我们无缘,如今只要你没事就好。” 一时间,沈熙舟眼底划过抹惭愧,却选择回避:“阿缪没了我也伤心,但已经过去了三年,你也该放下了了。” 宋茉雪心一紧,缓缓起身:“你过去了,我却过不去。” 那是她的骨肉,她曾切切实实感受过孩子的胎动。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自己苍青色的衣裙被染成了红色。 她的阿缪化成了血水,永远留在了边疆的黄沙里… 看着宋茉雪黯淡又倔强的眼神,沈熙舟心中烦闷,但还是一意孤行:“我知道你不喜欢阿鱼,我明天送她出府养胎,你也不会心烦。”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的宋茉雪哑着嗓子开口。 “不用,你娶她为平妻吧。” 沈熙舟陡然停住脚,愕然转身。 当看到面无表情地宋茉雪,他的心反而乱了。 她接受桑阿鱼明明是件好事,可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不等沈熙舟反应,宋茉雪又说:“时候不早了,桑阿鱼刚有孕需要人陪,你去吧,我也休息了。” 委婉的逐客令让沈熙舟有些无措。 其实他更愿意宋茉雪向自己大发脾气,或者把自己狠狠骂一顿,他都会觉得安心些。 但现在她的平静和冷漠让他捉摸不透,还有没由来的不安。 然而沈熙舟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了。 见人离开,一直候在外头的问春进来,满脸不解:“王妃,您为什么要让王爷娶桑阿鱼为平妻啊?” “您那么爱王爷,怎么舍得把他推给别人?” 宋茉雪面向菩萨,双手合十:“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她很清楚,沈熙舟的心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一个人。 哪怕没有桑阿鱼,也会有别人,自己要做的,只是学着放下。 又是好几天,沈熙舟没再露过面。 他是王爷,又是异姓王,娶妻并非小事,又因为桑阿鱼家世不好等原因,沈熙舟也没打算大办两人婚事。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雪慢慢化尽。 闷在屋子里好几天的宋茉雪,在问春的软磨硬泡下,终于答应去后园透透气。 风吹来,虽没有冬日里那么凌冽,但问春还是怕她着凉,便折返回去拿披风。 宋茉雪看着远处的青山,心绪动荡。 春日快到了,她也要离开了。 “茉雪姐姐。”桑阿鱼的声音突然响起。 宋茉雪转过身,只见桑阿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兴许是因为有孕,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桑阿鱼行了礼:“多谢姐姐成全我和熙舟哥哥。” 宋茉雪神情淡淡:“你早就和熙舟拜了堂成了夫妻,现在孩子都有了,我也算不得成全。” 桑阿鱼目光闪烁:“……是啊,可熙舟哥哥说,娶我这件事并不光彩,所以不能大操大办,甚至不能声张。” 听了这话,宋茉雪眉心一跳,心里莫名涌起股不安。 她见惯了桑阿鱼天真烂漫的模样,可此刻,她竟然从对方眼中看到似有若无的野心。 直觉让宋茉雪本能选择远离:“就算不声张,你也了了跟熙舟在一起的心愿,不也是好事吗?” 说完,她也不管桑阿鱼是何表情,转身就要走,却正好看见沈熙舟迎面而来。 两人眼神刚撞上,宋茉雪就见他神色突然一紧,身后也传来‘噗通’的落水声。 “阿鱼!” 宋茉雪诧异转过身,只见桑阿鱼踉跄站在池塘里。 水虽然只到她的腰,可初春冰雪初融,水冷得彻骨。 全身湿透的桑阿鱼被冻得浑身发抖:“别过来!” 她拔下簪子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制止住想要救她的沈熙舟。 紧接着,她又将绝望痛苦的眼神放在愣住的宋茉雪身上:“茉雪姐姐,我知道你恨我抢走了熙舟哥哥,可我是来加入这么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我桑阿鱼虽然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但也是良家子,我只想要名正言顺的嫁入北州王府,要一个正经的名分而已。” 沈熙舟焦急万分,直接地冲着宋茉雪怒吼:“阿鱼现在有着身孕,你到底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 宋茉雪喉间一哽,还没等她解释,池塘里的桑阿鱼哭了起来。 “熙舟哥哥,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和我一样无名无分,如果你们都容不下我,那我也只好跟我的孩子一死了之!” 说着,她将簪子高高扬起就要往自己喉咙扎去。 千钧一发间,沈熙舟跳入池塘抓住桑阿鱼的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礼数周全也好,昭告天下也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听见这话,桑阿鱼呆愣片刻,最后靠在他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冷风吹过宋茉雪通红的眼角。 她就站在岸上,静静看着水中苦鸳鸯般的两人,带着刺痛的寒意侵袭她的四肢百骸。 隐约间,她听见远方传来寺庙的钟声。 那是她心脏的悲鸣。 沈熙舟抱着哭晕过去的桑阿鱼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茉雪在原地矗立了许久,直到问春拿着披风来了,才转身回院子。 她心里算着账。 这是第几次被沈熙舟抛下了呢?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两人在刀剑中互相扶持,谁也不愿意舍下谁的决心。 问春看着宋茉雪低落的表情,于心不忍:“王妃……”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当房间陷入沉寂,宋茉雪倚在榻上,回想着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身心俱疲。 她太累了,以至于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恍惚中,宋茉雪只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迷雾中,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呼唤伴着光从背后传来。 “娘亲!” 她瞳孔一紧,猛地转过身。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正朝自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 当看到那酷似沈熙舟的眉眼和自己的嘴巴,宋茉雪泪一下涌了上来:“阿缪?” 是阿缪,是她的阿缪! 宋茉雪朝着孩子跑去,但就在她靠近时,孩子又消失了。 与此同时,身后又传来爹娘久违的关心。 “茉雪,你过得不开心,爹娘在九泉下也难过啊。” 宋茉雪堪堪转身,只见爹娘双双站在面前,还是她记忆中那样慈祥。 “爹,娘……”她的眼泪大颗砸落,好似要将梦境都烫穿。 她好想爹娘,想阿缪。 她好想自己永远在梦里,永远陪着他们…… 天渐黑,风声簌簌。 沈熙舟一进房间,就看见宋茉雪合衣在榻上缩成了一团。 刹那间,他本郁结在心的怒火顿时被浇灭。 他皱眉解下披风盖在宋茉雪身上,却发现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 沈熙舟心头一紧,下意识帮她擦去眼泪。 触碰到的一瞬间,宋茉雪被惊醒,她眼中惊惶未褪,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做噩梦了?”沈熙舟轻声问。 宋茉雪坐起身,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句话直接让气氛沉重了几分。 沈熙舟看着宋茉雪脸上的抗拒,有些喘不过气,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他安慰似的,带着强硬紧紧攥住她的手:“茉雪,我当时是太着急才会对你吼,对不起。”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我发誓,这辈子除了阿鱼,不会再有其他人介入我们了,我们还是能像从前那样恩爱。” 听着这些话,宋茉雪死寂的心又冷又痛。 她看着眼巴巴的沈熙舟,声音嘶哑:“恩爱吗……可我现在情愿当初你战死沙场,我情愿枯守一辈子。” 宋茉雪的声音不大,却像古钟在沈熙舟耳畔敲响,内心翻江倒海。 他看着眼前人眸中的漠然,有种什么都无法控制的慌张。 “茉雪……” 宋茉雪没有再说话,把披风还给他便下榻上床躺下。 沈熙舟也没走,只出神地看着她。 直到小厮来传话说桑阿鱼又哭了,他才说了句‘你好好休息’离开。 …… 几天后,龙华寺。 宋茉雪跪在佛前,将这些年自己写给九泉下的爹娘的家书,和抄好的经书一并烧掉。 家书里写的都是她和沈熙舟一路走来的不易和恩爱。 她原想着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故乡,就把它们烧给父母,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跳耀的火光映照着宋茉雪沉静的脸庞,她双手合十,叩拜佛祖。 “我曾爱过他,如今我不再爱,我曾恨过他,如今我不再恨,无爱亦无忧,无爱亦无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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