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 原来,远在福建布政司巡检的裴尚书传回“捷报”,他与南镇抚司副官从布政使的私人山庄中查抄出白银二十万余两,涉事官员皆以捉拿,白银不日将运送归京以充国库。 皇帝当朝宣读此事,颇有杀鸡儆猴之意。 人未归,功先至,虽是立功也是立险,谁知归途中会生出什么凶险?裴少淮心想,裴珏此等善于算计之人,为了让幺孙能参加今年的春闱,是有些铁心一横、不管不顾了。 叫人唏嘘。 二月初三,皇帝任命当朝首辅胡阁老为今年春闱的主考官。如此任命尽在意料之内——首辅、次辅接连倒台,胡阁老由群辅一跃成为首辅,尚未立过选臣之功,今年自然要任春闱主考官。 随后,又从翰林院、六部、九卿中遴选了十八房考官。 此后数日,不止京都城里,连朝堂上,皆是围绕春闱议论纷纷,猜测春闱会元将落入哪一省哪一府。 春闱前夕,裴少淮在京都城内声名再起,一来他是三元及第,被各个会馆的考生们所信奉;二来他以“北客”为名所写的文章,被书局刊印成册售卖,堪称策论范本,一书难求。 裴少淮是万万没想到,他低调数月,还要在开考前两三日被人攻讦一番。 礼部一名给事中上了一道折子,写道:“……春闱考生奉裴给事中为文曲星再世,上香祈祷以求榜首有名,此等歪风邪气不可长。” 对于此等没事找事的折子,皇帝本已扔至一旁晾着,可想到裴少淮这段时日尽躲着自己,心生一乐,叫人把裴少淮叫了过来,还把折子丢给了裴少淮。 “伯渊啊,你自己看罢。” 皇帝本想听裴少淮“解释”一番,却见裴少淮阅后满脸鄙夷,似是恨不能立马把折子扔回案上,遂问道:“伯渊,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微臣觉得晦气。”裴少淮言道,“谁人愿意活着受人上香供奉?黄大人弹劾微臣,莫非觉得微臣有意如此,助长此风?” 他知晓皇帝在拿他打趣。 这样无事生非的风气不能长,裴少淮决定反参一本,随即言道:“学子有此荒谬之举,无非是想求一份心安、求个好兆头罢了,实在无需上纲苛责。再者,臣若因此而受责罚,岂非身有学问而有过错,黄大人非弹劾微臣,而是弹劾学问者也。” 又言:“黄大人身为礼科给事中,若是无话可谏,自有贤能者愿意担任此责。” 河西派虽倒,但这种言官乱弹劾的风气,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根除的。 裴少淮反击得行云流水,皇帝便不好只将这本折子晾着而已了,连说要为裴少淮主持公道。 说着说着,君臣二人皆笑了起来。 …… 二月初八这一日,胡阁老领帘内帘外考官,一同祭拜圣人孔子,随后进入贡院,各司其职。 春闱即将开始。 裴少淮为了送考,特地告假一日。 相较于三年前,这回的天气要好很多,虽天寒地冻,但至少没有下雨,考生们不用受湿寒之苦。 入夜时候,几经点验无误之后,兄弟二人登车,启程前往贡院。 裴少淮当年春闱时,得了杨时月送来的一方衾被,陪他在贡院小小号房里度过了九日。而少津这回参加春闱,陆家小姐为他送来了各式吃食,样样都是精细烹制,耐藏饱腹还可口,可谓费了好一番心思。 少津准备得充分,精神头十足,不时撩起车帘,望望车外已行至何处。 胸有成竹。 该聊的都已聊过,裴少淮忍不住最后再叮嘱一次,道:“春闱长达九日,身居小小号房当中,饥寒苦累,第三日时初显,第六日时最盛,熬过前六日则后三日一鼓作气。以你的学识,自可坦然应对所有考题,要当心的是身子,若是身子不爽,则学识无处施展。” “大哥,我省得了。”少津应道,“我必定听大哥叮嘱的,夜里好生歇息,不求一时之快,循序作答。” “你记得便好。” 马车在贡院外门前停下,不多时,徐府的马车也到了,言成背着包袱提着考篮下车,与少津一样,亦是胸有成竹之态。 十数年的寒窗苦读,两年的南下游学,四书五经铭记于心,真知灼见了然于胸,今日赴考,不过是将所知所想付诸笔下而已。 “伯渊,仲涯。”徐言成一边打招呼,一边奔赴而来。 裴少淮唠叨,又把方才提醒少津的话,又同言成说了一遍,他穿着大氅犹觉得生寒,说道:“今年虽无雨,却异常天寒,你们入了贡院进了号房,勿忘了先生火取暖。” 少津、言成颔首应着。 话才说完,裴少淮忽感觉有目光望来,故回首一望,正巧看到了一辆有些熟悉的马车。 裴少炆正撩起车帘,朝他望过来,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裴少炆头发梳得有些凌乱,因为消瘦而深邃的眼窝中,眼眸里没了那股偏执的劲儿,却多了几分凌人的寒意。 车帘放下,裴少炆没有下车。 马车又动,折向西行,似乎是因为遇见了裴少淮兄弟,裴少炆选择换一个门入贡院。 “大哥,怎么了?”裴少津问道。 “没什么。”裴少淮回过头,不愿扰乱弟弟的心绪,遂编了个由头,笑笑道,“方才见到一辆马车,以为是杨府的马车,是我认错了。”杨向泉也参加今年的春闱。 几人重新点验了一遍物资,一切无误,时辰也差不多了。 裴少淮最后作别道:“借用盛唐诗豪梦得先生的一句诗,‘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日放鹤且冲天’,二位且大胆施展才华,于笔下与众人一较高下,我在院外静候佳音。” 少津、言成郑重作揖,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承状元郎吉言,师门盛名,莫不敢负。”仿佛是商量过一般。 转身,一同向贡院东大门走去。 第145章 第 145 章 夜深灯辉, 贡院门前学子依次成序等候入场,形如长龙。 裴少淮立于马车前静望了许久,才转身登上马车。三年前此处也曾灯火幽明,再次见到学子惴惴以待, 裴少淮心境大有不同。 身居号房时, 执笔应考, 也曾想过——寒度九夜无人共, 一纸诗文定余生。 把科考看得极重, 由此而生忧。 可经历过金榜题名、金甲传胪, 又三年为官之后,才省得——诗文定不得余生,见过了金殿也仅是如此。 坐在马车内,裴少淮觉得自己这般想,未免太有些胜者心态了, 于是讪讪笑话自己,撩起车帘道:“长帆, 归府。” 心中暗暗希冀, 这九日里的春寒可以温柔一些, 莫让场上学子手太僵。 至于少津和言成,裴少淮对他们有足够的信心。 …… 翌日晨曦, 天大亮, 是个好兆头。 裴少津利索掇拾好案板,耐心研墨, 等待巡考官放题开考。常与兄长探讨学问,他已习得几分裴少淮身上的急缓有度。 日出有曦为卯时, 院内四角一声锣响, 会试放题。 第一场主四书五经, 考学子制艺文章,只见题牌上写着三道四书题—— 其一,“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出自《论语·卫灵公》。 其二,“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出自《孟子·万章下》。 其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出自《论语·公冶长》。[1] 三道四书题,便有两道出自《论语》,且皆与“事君”、“事上”相关,要求学子写事君之道。裴少津暗想,主考官胡阁老此番出题也是够慎之又慎了,可又一想,朝堂上接连发生楼、沈二人之事,此番科考遴选新臣,着重考“事君之道”无可厚非,也最为稳妥。 裴少津了然——“敬”和“忠”是这场考试的主调。 会试虽有三场考试,但第一场的制艺文章最是重要,排名先后多以制艺文章为参考。若想被举卷,不说迎合,至少不能偏离主考官出题的主调。 裴少津取出稿纸,开始思量。第一题,朱子有注释道“君子之仕也……不可先有求禄之心”,意思是臣子理应尽职为先,食禄为后。 若是未曾江南游学历事,也未曾听长兄的一番教诲,裴少津必然以“君主事臣礼和禄,臣子事君忠与勤”来破题了。容易写得一篇不错的制艺文章,且贴合题意。 然他的见识已不限于此。 俸禄虽是天子所授,然天子所得却是取之于民,所以裴少津论述时多添了一层意思。 第二题,“集大成者”、“金声玉振”指的正是孔子,所谓的集大成,集的是伯夷之清、伊尹之任、柳下惠之和,所以破题时要兼顾到清、任、和。 看着虽难,实则这类文章是考生们练得最多的。破题不难,写得出彩却不易,所幸裴少津记性了得,最善引经据典,写出来的文章颇具古典,浑然一体不露痕迹。 第三题论的是君子之道,裴少津以为,若是将儒雅风度内然于心,则可自然而然流露在日常言行中,做到“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随后,巡考官又放出五经题,裴少津的本经是《尚书》,他把书义的四道题抄了下来。 少津听从了大哥的建议,趁着第一日神清气爽、思绪清晰,先将七道题目的破题想好,列好文章架构,待第二日、第三日再徐徐填补成文。 …… 贡院内纸卷翻动,笔杆挥舞,学子们奋笔疾书,漫长九日实在煎熬。 而贡院之外,悉如平日,九日如转瞬而已。 九日之后,裴少淮再次告假,到贡院东门外等候少津和言成考完出来。 随着落日余晖殆尽,院内锣声响起,会试结束。院外人纷纷簇拥至贡院牌坊前,举目张望,焦急等待亲眷安然从考场出来——连续九日的考试本就艰虞,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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