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慌张张挤上前,二老太太握着幺孙的手,皱纹深刻额间,哀声唤着裴少炆的乳名,神色很是复杂——既有关切担忧,又有怪怨遗恨。 裴少炆睁睁眼,虚弱应道:“祖母……孙儿答完了……”手中的毛笔才松开落下,而后沉沉昏睡过去。 犹可见其执着执念,撑着他熬过了九日三场的考试。 贡院里人员几乎散尽,才见少津和言成缓步走出来,脸上带着些疲惫,状态尚佳,颇有几分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之意——学问深厚时,下笔自知文章好坏。 返回府邸路上,兄弟马车内相对而坐。 三场考试考完,少津身子疲惫,但脑子仍处于亢奋当中,眼眸发亮,想来他颇满意自己的考场发挥,裴少淮遂问道:“考得如何?” 少津意气风发时,在兄长面前并不隐匿心绪,直言道:“不负家族所盼,不负夫子所教,不负自身所学,不负……佳人所许。” “那便好。”裴少淮应道。 …… 乡试考完以后,按照朝中规矩,主考官需携诸位房官于半月之内完成阅卷,九月初填榜公布。 桂子花开香十里,路人身上染芳馥,小朵黄花盛开,该是放榜时候了。 裴尚书府的人早早守在榜前,只为第一时间将喜报传回府邸相庆。倒也不辜负裴少炆三年来耗尽心神、如痴如魔地扑在学问上,他最终得了正榜第六名,是个十分不错的成绩。 五经分为诗、书、礼、易、春秋,五经中的第一名,称之为“五经魁”,即桂榜的前五名。裴少炆以《书》为本经,居于第六名,便说明他是尚书卷中的第二名。 尚书卷第一名何人? 再看桂榜上,只见榜首写着——第一人,裴少津,北直隶顺天府宛平县,本经《尚书》……其后用小字写着婚姻、祖宗三代与兄弟姓名、出身等家状。 正是伯爵府的庶子裴少津无疑。 裴少炆与同族庶弟皆为《尚书》本经,却被压了一头,于是排到第六名,不知者只道一族一宗出两才,直夸景川伯爵府底蕴深厚。知晓两家渊恩怨者,则抿嘴偷偷揶揄。 裴尚书府众人脸上喜意一时皆无,神色复杂。 继续往下看,徐家长孙徐言成位居第二,杨家长孙杨向泉位居第三……勋贵门第、寒门清流、书香世家,三家各占一角,夺得前三,这番排名倒也值得玩味。 榜下书生们纷纷相谈,有人赞叹道:“盛京藏卷堪万数,杨门书韵占八千,伯爵府这位二少爷能胜过老派书香门第,夺下解元,实在了得。” “若是没记错,三年前那次秋闱也是这伯爵府裴家拿了解元罢?” “是矣,上回是长兄裴少淮,这回是二弟裴少津,同属一辈。” 再看裴少津的生辰,竟未满十八,又唏嘘道:“十八才俊夺解元,白发老翁空悲切,世间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这位二弟是十八,那位长兄三年前才不足十五,也夺了解元,依我看他们家专门出解元……诶,如此一想,心里是不是会好受一些?横竖都是比不过,倒不如归结于裴家太过厉害。”旁边一学子又浇一桶冷水,并自我安慰道。 “兄弟二人如此霸居榜首,可否给他人留些活路?” “人家留了呀。”有人白了一眼,说道,“这不是留着第二名第三名吗?能争到第二第三也是个本事,你该庆幸他们兄弟没有同一年考,不然连第二都没得争。” “等等。”有个学子恍然问道,“他们家可还有其他兄弟?万一后面还有少河少江甚么的,岂还了得?” 议论不绝。 桂榜下,几朵小花落在衣襟上,徐言成听了这些谈论,啧啧两声,并不觉得有甚么,只自嘲一句:“感觉方才有被冒犯到。” 正巧,杨家人前来看榜,杨向泉也在一旁,颔首回应道:“我也有被冒犯到。” 含蓄自嘲不妒忌,两人相视,不禁一笑,而后拱手作揖,异口同声恭祝道:“第二(三)名也不错。” …… 北直隶秋闱解元再落裴家,是伯爵府的裴,而非尚书府的裴。两兄弟皆尚未说亲娶亲,伯爵府的拜帖再次多了起来,许多勋贵人家有意将女儿嫁进来,结两姓之好。 十七八岁就有了举人功名,勋贵圈里,这样的青年才俊并不多。 林氏一应先婉然推托了,一来未予杨家答复以前,要给予杨家尊重,二来少津已有意陆家孙女。 几家人设宴庆祝少津、言成中举,场面不大却十分和睦温馨,自不必多说。 大雪纷扬又到寒冬,裴秉元三年期满,从太仓州回京考满。司徒旸在山海关城任满三年,亦携带妻儿回京,向圣上复命。 司徒将军府中,一小团子两岁有余,头上扎着两个总角,机灵好动,正是司徒旸的儿子司徒千霆。 司徒旸领着团子来到父亲书房,松开手,对儿子道:“去罢。” 团子承了司徒家的血脉,小小年纪走起路来又稳又直,来到司徒武义跟前,像个小马一样匍匐在地上磕了个头,稚声喊道:“给祖父问安。” 老将军心都化了,满脸笑呵呵的,赶紧屈身把孙子抱起来,放于膝上,哄道:“再喊一声。” “祖父。” 家中独孙,人老隔辈亲,老将军抱着孙子,进屋拿了许多精巧的物件,把团子身前的小兜塞得满满当当,犹觉得不够。 司徒旸幼时从未得过父亲这般神情、这般相待。 司徒武义略犹豫之后,用商量的语气道:“边关寒苦,吃住教养不比京都城里,过了年之后,不若让……” “千霆。”司徒旸喊团子,招招手。 团子哧溜从老将军怀里滑了下来,跑到父亲身后躲着,探出头来。 司徒旸才继续道:“我平日里忙于操练兵马,镇守隘口,是若兰上下操劳,一个人在家教养三个孩子……父亲不若想想,千霆缘何一回来就懂得喊一声祖父。”语气寡冷。 几年过去,司徒旸仍是一身不羁,又多了几分沉稳凌厉。 司徒武义一怔,又闻司徒旸继续说道:“父亲若还有那样的打算,下次回京复命,我可以一个人回来。” 言罢,司徒旸拎着团子的衣领提起来,往上一举,而后娴熟抱在小臂上,回了自己的院子。 …… 裴父既已归京,乔允升趁此时候,聘请官媒上门说亲,经得裴家应允后,再着伯爵华服入宫,请圣上赐婚,还得了几十抬御赐聘礼。 一个有圣上赐聘礼,一个有皇后赐良田嫁妆,真真是贵人促成的大好事。 纳采之日,乔允升备好聘礼仪物送至裴家,民间称之为通道路,足有一百八十八抬喜盒,前头的八十八抬是御赐的,后头的百抬则是乔家自备的。喜盒里内盛有赤金镯子、拳大珍珠、玉器首饰、绸缎布正与梦熊穿戴等等,没有一抬是虚的。 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娶大礼定于十二月十八,黄道吉日。 大婚当日,竹姐儿即将嫁作他人妇,向父母敬茶拜别。 她端茶叩拜母亲时,林氏微扯了扯衣袖,腕间露出了一只有些哑光的白玉镯,并不光鲜夺目,却护手温滑。 竹姐儿当即注意到镯子,立即晓得当中玉意,一抬眸,与林氏目光相对,满眼感激。 林氏端坐着,笑着接过茶,叮嘱道:“夫妻唱和,无忘肃恭。” 竹姐儿颔首,眼中噙泪,道:“母亲教养之恩,莫不敢忘。” 林氏小心翼翼将那只不太合手的镯子脱下来,戴到了竹姐儿的手腕上,恰恰好。 竹姐儿眼中的泪随之涌出,不能自控——这只不起眼的玉镯,是小娘平日所戴,已经戴了十数年了。 她想起小娘昨夜替她梳洗时说的话,道:“你能嫁到正经人家做正经的大娘子,小娘很欢喜也很满足……”语气平而绵长,欢喜之余,又带着些遗憾。 竹姐儿微侧头,看到门后的小娘哭成了泪人,红着双眼朝她挥挥手,脸上已经没有了遗憾的神色。 林氏借着一枚玉镯,替从未争过抢过的沈姨娘,略了却心愿。 少津背着姐姐出门,一步步送她上花轿,心间涌出一股辛酸不舍,才省得长兄的那句“情至真时不信也信”是何意,倘若真有神佛在,倘若礼仪风俗真可保一世平安顺遂,他应当在此刻做得足够妥当。 背着姐姐,将她送到另一个人家去,其间滋味难言。 …… 天子赐婚,南平伯爵府装点得很风光,但酒席上却并无多少人。无他,乔允升送出去的请柬本就不多,只邀了相识相熟之人。 是以,戌时未尽,他便招待完宾客,回到新房里。 房门一开,喜烛火苗随风微摇,乔允升饮酒知度,脸上只微微醺红,身上并无过重的酒气,气定神闲。 竹姐儿静坐在榻上,待揭盖头。 乔允升叫婆子、丫鬟把床上的桂圆红枣银钱之类的小物件收拾走,又备好了洗漱所用的热水,便将她们遣了出去。 乔允升斟了交杯酒,才提着金色喜杆坐到榻上,轻轻挑起了盖头,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屋内静谧几乎定格,两人都心仪对方却又有些拘谨,按礼喝过交杯酒后,没有回到榻上,反在茶案前坐了下来。 “竹……”乔允升口误又改了过来,道,“夫人饿否?” “方才吃过了。” 乔允升毕竟喝了些酒,酒催人胆,红着脖子说道:“夫人总说我清瘦,为夫这段时日多吃了许多……夫人是不是要检查一下课业,看看为夫是否还是清瘦?” 小眼神一直看着屏风后,那里飘出丝丝氤氲的热气,飘飘渺渺,房内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乔允升探出了一步,竹姐儿便也没那么拘谨了,她伸出手,解下了乔允升腰带结,玩笑道:“官人想叫我伺候洗换?” “……”乔允升摆摆手,“不敢不敢。” 第85章 第 85 章 寒冬天里, 夜半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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