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一点儿也不想要。 平沙走近,顾玉回过神来,翻身上马,对他道:“平沙,你亲自去一趟江南...” 平沙道:“是。” 天色将晚,顾玉骑着马一路到阳康书苑。 苏仲甫正在房中用膳,阳康书苑提供的饭食简单清淡,看到她进来,苏仲甫很意外,放下碗筷招呼她道:“顾世子忽至,是有什么急事吗?可用过晚饭了?” 苏仲甫向来节俭,没有点灯,屋里晦暗不明,苏仲甫只觉顾玉面容沉郁,满是阴影,就要掏出火折子点上灯。 顾玉忙活了一天,的确滴水未进,胃饿得有些痛,但她心里装着事,没什么胃口。 眼前这个苏县令贤名远扬,可是从江南学子暴动,再到请长公主入局,都证明了他所图甚大。 原本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办好清谈会,得圣上一句赞扬便罢了。 可是那日无意间撞破苏仲甫和长公主谈话,被长公主拖下水,后面她派出去的人被炸死了,家徽令牌落到逍遥王手里,这趟浑水不趟也得趟了。 她心情很差,不想绕弯子,直接道:“苏县令可知,朱见春死了。” 苏仲甫正在打火折子,闻言一愣,火苗窜到他的指尖,烫得他一个激灵,急忙松手。 火落在地上,顾玉一脚踩灭:“苏县令不应该这么惊讶。” 昏暗的房间里,苏仲甫似乎一下泄了气,颓唐地坐在椅子上,张口道:“我没想到...” 顾玉见他这反应,知道他的确隐瞒着什么,垂下眼帘,语气冰冷:“苏县令怎么会没想到。” 苏仲甫抬头,眼神里尽是悲悯和无措,道:“顾世子,此事非同小可。” 顾玉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凌厉,道:“苏县令到现在还想隐瞒吗?你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把江南学子群体搅得乌烟瘴气。” “我没有!”苏仲甫立刻站起身,满脸惊愕,“我,我真的是为那些学子着想,天下学子千千万,苦于门阀世族久矣,若不放手一搏,那么寒门永无出头之日。” 顾玉继续道:“放手一搏?苏县令说得轻巧,你可知,原先大臣们是怎么向圣上提议的,他们口口声声说江南学子暴乱,恐有不臣之心,当派兵镇压。你觉得那些只知读圣贤书的学子们对上官兵,还有几人能活。” 她每说一个字,苏仲甫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可现在圣上已经重视这件事了,不是吗?” 第52章 种种罪名,你担得起吗? 顾玉萌生出想打人的冲动,这个苏仲甫空有一颗圣人心,半点章法都不讲。 看来这么多年未升迁,估计也不单是他不想升的缘故,还有他的确木讷。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锋利:“你就庆幸我在勤政殿外刚好听到圣上议事吧,才让我有机会献策,才有了清谈会给他们申冤。否则,为了你这放手一搏,还不知要赔上多少无辜的冤魂。” 苏仲甫道:“我知道顾世子心有丘壑,为科举改制付出良多,我衷心替那些天下学子感激顾世子,请顾世子接受仲甫一拜。” 说着,苏仲甫就对着她跪了下去,施行大礼。 顾玉居高临下道:“苏县令,我今晚过来,不是来向你邀功的。我是要弄明白,为何有人不惜代价,也要让朱见春死。” 苏仲甫跪直身体,浓密的眉毛皱在一块儿,道:“个中详情在下真的不知,鼓动学子暴乱只是顺势而为。” 顾玉听罢,只想冲着他的头踹一脚:“你既然不知详情,为何要找长公主救朱见春。你可有想过,若背后的详情连长公主也兜不住怎么办?还是说你记恨着当年的《青梅曲》让你夫人受难,故意让长公主踏入险境?” 苏仲甫立刻举起手起誓:“在下若有此卑劣之心,定叫天打雷劈,死后不得超生。” 饶是在满屋的阴影中,顾玉还是能看出苏仲甫的激动来。 古代人对誓言看得很重,现在他情绪既然到了起誓的地步,那么离说出真相的时机就越来越近。 顾玉继续激他:“可是现在朱见春死了,长公主也联系到了大儒,我亦在学子间大肆宣扬朱见春的美德。 说好的联名上书,现在成了一纸空话,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好好的清谈会,还没开展,就先有了污点。 你觉得圣上会怎么想那些群情激奋的学子,怎么想你我,怎么想长公主。” 看着已经呆愣着的苏仲甫,顾玉没给他思考的余地,道: “他会觉得学子听风就是雨,不堪大用。你我破坏清谈会在史书上的光辉留笔,渎职无能。长公主与大儒、学子勾结,牝鸡司晨,心思不正。” “苏县令,种种罪名,你担得起吗?” 苏仲甫完全被她说蒙了,根本想不明白这些话,只知道自己似乎酿成大错,又无力弥补。 顾玉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唇一笑,就是要你措手不及,无暇思考,只能跟着我的节奏走。 她循循善诱,将苏仲甫扶了起来:“苏县令,现在能解决此事的唯一办法,就是搞清楚朱见春为何被杀。给学子们一个交代,给圣上一个交代。” 苏仲甫道:“具体真相,在下真的不知。” 顾玉脸色一僵,心里按压的怒火刚要发作,又听他道:“只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顾玉追问:“怎么个非同小可法?” 苏仲甫叹口气道:“当日我在牢里也这么问他,但是他说此事告诉我,不过是多个人陪他送死罢了,不肯与我多说。 后来果然有人旁敲侧击试探我,幸好我真的不知道,不然,估计也没有命闹出那么大动静来。” 顾玉彻底不耐烦了:“苏县令,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便是。” 苏仲甫道:“我只知道朱见春年幼时定过娃娃亲,他的未婚妻,后来被人拐走,再相见时,未婚妻已经沦落成了杨府养的瘦马。 朱见春冒名替考,不单单是为了替母治病,还是为了向杨老爷讨要这个瘦马。朱见春知道的秘密,很有可能跟这个瘦马有关。” 瘦马不是马,江南以女子纤瘦为美,有些商人会把一些美貌且瘦弱的女子豢养起来,经过一番调教,再当成货物一样进献给官员,以在某些方面讨些便宜。 说白了,就是美色贿赂。 她早就听闻江南一些官吏不爱金银爱瘦马,富商豢养瘦马已经成了一种扭曲的流行趋势。 既然是瘦马,杨府不会是想自己享用,否则直接养成小妾便可。 所以那个瘦马定是要送到大人物手里,这个大人物,大概率就是追杀朱见春之人。 “那个瘦马还活着吗?”顾玉虽然这么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朱见春的老母都死了,这个瘦马定然也活不了。 苏仲甫摇摇头:“只怕凶多吉少。” 顾玉紧接着问道:“杨家的本家是哪家?” 苏仲甫早查过杨家了,直接道,“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本家就是普通的盐商,在江南的势力算不了什么。” “这就怪了,一个普通的盐商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 顾玉的思绪高速运转,她能想到的,普通盐商能做到最严重的事情也不过是贩卖私盐。 但说实话,水至清则无鱼,贩卖私盐这种事,是个盐商估计都干过。 可普通盐商,在盐矿有限的情况下,顶天了能贩卖多少。 怎么值得炸毁官船也要让朱见春死? 还有,那个瘦马究竟是要进献给谁? 苏仲甫给出的信息实在太少。 “你方才说,有人旁敲侧击试探你,那人是谁?”顾玉问道。 苏仲甫苦笑一声:“太多了。” “多?”顾玉再次皱眉。 “那段时间我一面煽动学子暴乱,一面要保朱见春安全,可谓草木皆兵,觉得谁都有嫌疑,我的师爷、府里的下人、甚至街边卖菜的老婆婆,打招呼的农夫等等,他们每一句话都似乎意有所指,可深究又觉得不是。”苏仲甫苦恼道。 顾玉再次被他的无能气到了。 好歹是个探花郎,怎么心志如此不堪一击。 顾玉道:“我问你,是你自己故意把他科场舞弊之事放出去,还是他让你放的?” 苏仲甫道:“是我自己,我预感到此事对寒门学子来说可能是个机会,便想顺势而为。 我担心他会介意自己的声誉受损,毕竟天下学子对舞弊深恶痛绝,此事一出,他定会遭到唾骂。 可我跟他说的时候,他竟然同意了,说是临死前也算为学子做点什么,他还说他在参与舞弊之时,就做好了受人唾骂的心理准备。 让我放手去做,不要顾虑太多,这等胸襟实在让我钦佩不已。” 顾玉抓住重点:“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苏仲甫点点头,又问道:“敢问顾世子,朱见春是怎么死的。” 顾玉眼神微眯,故意道:“在船上跳水自杀。” 第53章 百般试探 “这不可能!”苏仲甫惊讶道。 “虽然他在知道老母死后已经心存死志,但他自己也说过,就是死,也要把这个秘密送到圣上那里再死。更何况他生于江南水乡,水性极好,怎么可能会跳水自杀。” 顾玉垂下眼帘,水性极好,那朱见春会不会趁着船炸时,凫水跑了,所以才找不到尸体。 这种可能性极其微小,但不是没有。 她的手磕在桌子上,在心里把所有信息整理了一下。 看苏仲甫这反应,知道他把该说的都说了,没有再隐瞒什么。 顾玉这才告诉他真相:“的确不是,是他坐的官船被火药炸了,连尸首都没找到。” 苏仲甫紧皱眉头,知道自己这是被顾玉试探了,不过他脾气很好,没有因顾玉的不信任而心生不快。 道:“顾世子是谨慎之人,若是有心定能查明真相。” 顾玉像是突然放松了,缓缓道:“苏县令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一点也不想查明真相,朱见春之事也与我无关,今夜,你没见过我,我亦没见过你。” 苏仲甫急了:“若世子不想查明真相,为何要来问我?我觉得世子提出清谈会,定是心怀苍生之人,才将知道的全盘托出。否则,就算朱见春死了,我也会把他跟我说的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顾玉看着他那张虽然年至不惑,俊朗依旧的脸,叹口气: “苏县令,长公主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对你一顾啊。放心吧,我既然知道了,便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顾家家徽还在扫把星手上,她想独善其身也不能了。 苏仲甫脸色再变,气恼道:“世子,你不必对我百般试探。” 顾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要的,不然你为什么嘴巴这么紧,连长公主都没说,偏偏我一问,你就倒豆似的招了。” 苏仲甫今晚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揉揉额头,是啊,他怎么就这么说了。 眼前这个还不及弱冠的顾世子,也太让人难以招架了。 这时,一阵肚子咕噜声响起。 顾玉忍不住扶额,脑子一停下来,肚子就开始叫嚣了,便道:“苏县令,我先告辞了。” 苏仲甫觉得跟顾玉说了这一番话,比他处理一天公文都累,便道:“顾世子慢走。” 临走前,顾玉警告他道:“苏县令,朱见春已死,此事非同小可,谁也不知道会发展到哪种地步,所以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哪怕是长公主询问。 我们静等消息传入京都,看看圣上是什么态度,若圣上要查,我会自荐前往,若圣上要压下去,我们也全当不知此事。 现在清谈会才是第一要紧之事,你明白吗?既然你为了天下学子背负这么多,科举改制就差临门一脚,别把事情弄砸了。” 苏仲甫郑重答道:“在下明白!” “告辞。” 顾玉出门时,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上没几个行人,她策马狂奔,想要纾解心中的郁气。 夜色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汁。晚风拂过脸颊,带不走种种忧思。 她知道入朝的路很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随便哪个人都能成为变数,稍有差池,就满盘皆输。 不知奔马多久,她才带着一身夜露回府。 镇国公府静悄悄的,她回到院子里,落雁还没睡,便吩咐道:“给我准备一份糕点。” 她需要糖分来缓解焦躁的情绪。 “是,世子。”落雁也走了。 她关上门,褪去衣服,借着烛火光,看到左肩上黑紫黑紫一个狗爪印。 扫把星下手真够狠的。 她拿着伤药按在淤青上面,一点点推开。 疼痛让她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再次清醒。 逍遥王扶持五皇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必须要给六皇子铺路。 两个人阵营不同,注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无论逍遥王为什么替她瞒下顾家家徽一事,都不容她心存侥幸。 生死面前,她绝不会心软。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顾玉把衣服拉好,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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