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样的过程是缓慢且折磨的,只是他并不觉得难以忍受,毕竟他已经找了她这么多年,寻找的时间更为漫长,以至于他一度认为,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芝华了。 如今在他眼前的芝华,和从前完全不同。她曾是多么活泼的女孩,她又是那么善良,以至于她会有点多管闲事,管到他这个陌生人头上来。现在的她,却好像总在害怕什么,她变得安静,变得不爱说话。 程濡洱很清楚地看到,她不开心。尽管对现在的芝华而言,他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仍固执地觉得,他有责任让她开心。 “告诉李摩,可以开始了。”程濡洱望着车窗外,目光不知落到何处,心里反复响起那个词——备孕,不能一昧等她主动靠近了,他得加快进度。 蒋裕生应声,给李摩打去电话,说话声逐渐窸窸窣窣。程濡洱闭上眼,回忆起见到芝华的第一眼,他的汽车躲在林荫下,隔着一排绿化带灌木修筑的围墙,他看见草坪上赤脚站着一个女孩,穿着白色背心和热裤,手拿着水管给草坪浇水。她的头发很长,松散地盘在脑后,一小半发丝落下,被水雾打湿,一缕缕紧贴着她的脖颈。 那时远处有人喊她,她循声回头,令程濡洱窥见她的眼睛,像日光下的水潭,明亮地晃在他眼底。 也是这双眼睛,后来安慰了他无数个日夜。 芝华刚开车到家,已经收到程濡洱发来的视频,是兜兜刚进新家的样子。芝华点开反复看了三遍,默默按了保存键,给程濡洱发去消息:“兜兜看起来很高兴,谢谢你。” “它也让我心情好,所以别客气。”程濡洱很快回复。 他的头像是一颗淡蓝色糖纸包住的糖果,芝华觉得眼熟,点开看发现是曾经很流行的一种水果糖,现在好像很难在市场上见到了。 只是想不到,程濡洱会用这颗糖做头像,很不像他的风格。 芝华盯着他的头像看,而程濡洱盯着她发过来的文字看,在芝华不知不觉里,她对程濡洱的称呼,已经从“您”变为“你”,这种变化让程濡洱难得心情大好。 家里空无一人,严丁青没发来任何讯息,母亲也没有任何询问,他们都认为,兜兜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芝华觉得疲惫,躺在床上闭上眼的那一刻,芝华甚至幻想,有小三趾高气昂找上门,逼着严丁青和她离婚该多好。 离婚这件事,芝华以前提过一次,那时严丁青大概还未出轨,称得上是好丈夫,只是他越好芝华就觉得越耽误他。听到离婚,严丁青很恼怒,芝华从未见过他那种表情,惊愕、暴怒,决绝地否定她地想法,“我并不觉得这是所谓的耽误,芝华,你总是对我太客气了。” 后来,芝华便不再开口,她知道了这只是她个人意愿,这桩婚事里,只有她不情愿。 再醒来后,手机里有两条新消息,芝华睡眼惺忪点开,都是程濡洱发来的,先是带着兜兜散步的一分钟视频,接着是文字消息:“兜兜醒得很早。” 芝华愣愣地看着视频里撒欢跑的兜兜,心下第一个念头是,真好,还有人知道兜兜对她很重要。 “兜兜看起来很喜欢你。”芝华回他,“它流浪时能被你碰到,真的是缘分。” “确实是缘分。”程濡洱说,“缘分到了,天涯海角也遇得到。” 芝华顿了顿,看着这句话,总觉得话里有话,不知该回什么,索性回了一个猫猫头表情,对面没有再发新消息过来。 今天没有工作日程,恰好严丁青不在家,芝华难得享受独处时光,百无聊赖瘫到天黑,才逐渐觉得不对劲。 一整天过去,严丁青没有一条消息,这不符合他的作风。芝华坐起身,点开严丁青的对话框,问:“还在片场吗?” 半小时过去,对话框毫无动静,屏幕里的沉默令芝华不安。 憋闷的夜忽然落雨,冷冽秋风猝不及防涌进来,卷起窗沿的布帘,呼啦啦往芝华怀里灌。她赶忙起身,手忙脚乱关窗,半截胳膊被暴雨淋湿,滴滴答答的水坠在地板上。 就在这样仓皇的时刻,手机铃声突兀孤寂地响起,芝华吓了一跳,猛地抓起来看,不是严丁青的名字。 一串从没见过的陌生号码。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将听筒靠近耳朵,太阳穴跟着跳了一下。 “梁小姐,非常抱歉打扰你,求你一定要帮帮严导!” 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 芝华反而镇定了,问:“他怎么了?” 女声断续,伴着滋啦电流,毛毛糙糙地传过来:“严导被扣了,你救救他吧!” “为什么?”芝华心口一瞬间冷冷的,“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哭声淅淅索索响起,电话里女人哭得绵绵的,像夏天糖水店的绵绵冰,压下去蔫蔫儿的,融化后还黏糊糊。 “你说话!”芝华心里只剩一个烦字,“否则我要挂断了!” “他和我约会,被我的老板扣下了。” 说完这些,女人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哭声如戳破的气球,噗吱一声,在耳中满天飞。 “所以呢?”芝华有些不耐烦。 “老板要见你。”一时安静后,女人小心翼翼地确认,“你会来吗?” “地址发给我。” 芝华没得选。 颜 第0013章13 赴约颜 夜里灯光很吵,闪得人避不开眼。打湿的柏油路面,铺开一望无际的黑,拧不干的黑。 按照短信,她驱车来到筑云会所。芝华不常出入这些地方,但对筑云会所有耳闻,私人会员制,普通消费者连进去的门槛都没有。 原以为会被拦下,门童倒直接迎上来,殷勤地笑:“梁小姐,欢迎光临。” 芝华防备地停住,语气犹疑:“我没有会员。” “您说笑了。”门童体面地笑,“您是老板的客人,哪还需要会员证。” 芝华来不及问老板是谁,门童抬起风帘,冲内厅喊:“梁小姐到了。” 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从远处走来。他着成套制服,别一块银色名牌,上写“大堂经理 ? 李摩”。 “梁小姐好,这么晚了,辛苦你专程跑一趟。” 他伸手问好,芝华不会拒绝,却有些着急,顾不上礼貌客套:“麻烦带我去416包厢。” “好的。”他微微欠身,朝前伸出手,“请您跟我走。” 会所空极了,舞池地板被擦得锃光瓦亮,铺嵌的琉璃板刻意凿冰裂纹,撑着她的细高跟,哒哒哒碰撞得像心跳。 她听见掠过的风声,卷着风帘底端,唰啦啦地吵。电梯门缓缓打开,“叮”声片刻,芝华嗅到鸿门宴的暗涌。 包厢门口站着一名服务生,笑眯眯地伸手迎她,贴心地替她打开门。房内的光溢出来,温馨的暖橘色,像裹着一层融化的蜂蜜。 芝华站在门口,用力地提口气,才敢缓缓走进去。 碗碟声轻轻的响起,包厢内很静,芝华觉得压抑极了,倚着门框停住,盯住脚尖看了数秒,这才抬头往里看。 一张红棕色圆形木桌,桌上是一块浑厚的花玻璃转盘,驮着满当的餐碟盘食,慢吞吞地做着自转运动。 芝华一眼看见她正对面的男人。 他穿着熨帖的西装,白衬衫袖口挽到肘关节下一拳处,脱掉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在他身后,有个木质的落地挂衣架,雕着一簇梨花。一件男士米灰色风衣挂在上面,笔挺地垂坠下来,一尘不染。 从她进门至今,他始终低着头,齐整的三七分头发耷拉了几缕,高耸的眉骨几乎盖住了他眼窝。 芝华考虑过很多种场景,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程濡洱。 “程先生?”她壮着胆子喊。 包厢内其他人应声停下,却不说话,一双双眼睛瞧着她。 眼前男人缓缓抬头,拿手边餐巾碰了碰嘴,仿佛后知后觉地笑了一笑,眼里有微不可查的醉意,“哦,你来了?” 他搁下餐巾,捏起一小块桃酥,按进奶酪盘里沾,再放进嘴里细细嚼。然后他又朝左侧摆摆手,示意身旁的人挪开位置,手指拍上真皮坐垫,让芝华坐过来。 芝华暗暗攥紧袖口,依他坐过去。她经过的三个男人都惶然起身,离得远远的,给她让出通过的空间。 这一切都很奇怪,可芝华说不上来。 “是你让我来的?”芝华再问。 程濡洱朝身侧服务生勾手,服务生飞快取来氤氲热气的湿毛巾,递到他手边。他边擦拭双手,边看她,“没错。” “我来是为了……” “你还没吃吧?”程濡洱打断她,“先喝点汤?” 芝华意外地看他,连忙拒绝,“不用了。” “先吃吧。”程濡洱笑意很淡。 服务生识人眼色,麻利地盛上一碗甜汤,笑说:“我知道,梁小姐喜甜。” 再看程濡洱,他一只胳膊虚搭桌沿,另只胳膊按在她椅背,呈包围姿势,侧身瞧她。他眼窝很深,鸦羽般的黑长睫毛,令他浅褐色瞳仁又淡几分。而他的眼睛,像安静的琥珀石,一道光照下来,落在棱角处,折射点微微闪光,带着滚烫温度。 芝华后知后觉,嗅到他身上的酒气。难怪他有些反常,许是喝得微醺了。 桌前的周熠忍不住笑:“老四这边的服务生确实是极聪明的。” 程濡洱神色松动,跟着笑道:“是这里老板上心罢了。” 说这话时,他是看着芝华的。 四处笑声渐起,周熠懒懒起身,招呼众人:“走吧,老四有正事,咱们耽误不得。” 言辞之间的调侃意味太浓烈,芝华很快捕捉到程濡洱眼底促狭笑意,她心跳忽然很快。 人们走得很急,赶着什么似的,一会儿就散得没有声响。 可以容纳十几人的包厢,除去服务生,现在就只剩芝华和他。 那碗甜汤搁在芝华手边,小巧的糯米丸子,泡着清甜的米酒,蛋白搅得像柳絮,白色的一丝丝飘在碗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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