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周围两所牛小,房价居高不下,谢逾心道:“果然非富即贵。” 对方住在一临江大平层,谢逾进来,沈辞便指了个房间给他:“你以后住这里。” 他领着谢逾环视一圈,抱歉地笑了笑:“时间紧张,来不及布置,给你买了点小东西,看你喜不喜欢。” 谢逾不可能不喜欢,沈辞就是?照着他的喜好买的。 谢逾喜好不多,喜欢打游戏,屋里就有落地显示屏和配套手柄,谢逾喜欢开?机车,屋里就有限量款头盔和机车钥匙,甚至他喜欢的饮料,零食,沈辞都一清二楚。 “……” 谢逾环视一圈,生硬道:“谢谢。” 他不常说这个词,表情僵硬姿态别扭,沈辞没点破,正要离开?将私人空间留给谢逾,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马上高考吧?” 他打量谢逾的校服和书包上的名牌:“我记得你爸爸说,你马上高三??那玩游戏的时间需要克制,做完卷子才能玩。” 谢逾已经别扭到无以复加了。 他不知道这个表哥怎么能这么多事,管他吃住也就罢了,居然还管他学?习,谢逾已经快一年多没有学?习了。 可沈辞是?认真的。 当天晚上,他真的拿试卷来敲谢逾的门,问:“要不要试一试?” 沈辞目光诚恳,谢逾耳根子软,又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怪不好意思的,于是?稀里糊涂就被人按到了桌子旁边,塞进了一根签字笔。 这是?套摸底的理?综,谢逾迷迷糊糊开?始写,一套试卷七八页,谢逾看得懂得只?有不到一页,他胡乱写完,刚想收起来,试卷就被沈辞抽走了。 沈辞开?始批改。 他坐在椅子上,银框眼镜在台灯下反射着暖白色的光,连执笔的姿势都优雅漂亮,谢逾想着他那套狗屎一样?的答卷,很轻地蜷缩起了手指。 ——沈辞大概会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垃圾。 说来奇怪,老师同学?都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垃圾,谢逾也自诩如此,可现在,他忽然就有点难过。 但是?沈辞面色如常地批完了一套试卷,圈圈点点做好标记,随后抬头看谢逾:“累了吗?” 谢逾:“……什么?” 沈辞:“要不要坐过来听我讲解?” 沉默。 沈辞也不催,只?是?安静地坐着,倒是?谢逾先坐不住,蹭到了椅子上。 他生命里接触过的善意太少?,以至于别人温言两句,他便没法拒绝。 沈辞执笔,行云流水地讲解起来。 他吐字清晰,语调温吞,讲解流畅,一下便命中难点,将知识点层层拆解,谢逾本不愿意学?,听着听着,居然学?进去了大半。 眼见时间走过了十二点,沈辞合上笔帽,推了推谢逾的肩膀:“去睡觉,明天我叫你起来吃早饭。” 全然陌生的卧室,全然陌生的床,谢逾以为他会睡不着,可沈辞身边有种格外宁静温和的氛围,他居然一沾枕头,直接就陷入深眠。 接下来的三?百多个日?夜,谢逾上学?,沈辞上班。 他们生活的越来越默契,越来越亲密无间。 谢逾不知道这个表哥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从来西装笔挺,出入高楼大厦,应当是?商务繁忙的精英人士,可每天晚上,沈辞都雷打不动?地回来教他写作业,一道题一道题地拆解讲述,甚至拒掉电话邀约,仿佛教他写作业就是?最重?要的事情,365天,天天如此。 偶尔周末的时候,他们一起打游戏,沈辞炖了一手好汤,尤其擅长萝卜排骨,每次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升腾的白雾模糊在清贵的眉眼,排骨的香气溢满客厅时,谢逾都有种冲过去抱住的冲动?,他恍惚有种错觉,仿佛沈辞就是?他的家人,而他们已经这样?,平淡而又温馨地度过了很多年。 ……家人? 远房的表哥,能算是?家人吗? 谢逾有点迷茫。 他的躁郁症自从来了这房子,再?没有发作过,他的成绩越来越好,从班级末尾杀到年纪前?排,进步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他戒了游戏,戒了机车,像苦行僧那样?从早坐到晚,连老师都惊叹他的毅力,甚至让他像全班传授自律的秘诀。 谢逾摇头拒绝。 说起来令人难堪,谢逾忽然开?窍学?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每次进步拿成绩单给沈辞签字时,沈辞的笑容实在漂亮。 他真真正正为谢逾的进步而高兴。 谢逾不想让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失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晃到了高考,沈辞当天没上班,特意陪着谢逾,和其他家长一样?,在门口等着接送,谢逾一踏出考场,就能和他并?肩。 这一年谢逾变化很大,他剪去了过长的头发,衣服都是?沈辞挑的,品味不会差,脸颊也长了肉,颇有些?神采飞扬的少?年感?。 沈辞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谢逾,他高,长相也出挑,于是?挤开?人群凑到他身边,像其他家长一样?嘘寒问暖,而后问:“晚上想吃什么?” 谢逾歪头想了想,道:“都好。” 都好,只?要和沈辞在一起吃,他不挑的。 话虽如此,沈辞还是?做了不少?,他难得开?了两瓶红酒,和谢逾浅浅碰杯,算是?庆贺。 高考两天谢逾睡得不好,这顿吃完,又喝了酒,晚上倒头便睡,睡到一半又开?始迷迷糊糊做梦,梦中,沈辞靠在他怀中,清贵漂亮的眉目敛着一汪春水,他们相贴着,拥抱着,最后亲吻着,衬衫扣子解开?,被褥滑落于地。 …… 这时他才恍然明白,每次和沈辞并?肩时他心中的悸动?到底是?什么。 他喜欢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想要和他耳鬓厮磨,肌肤相贴。 谢逾醒来愣了很久,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下手不轻,顷刻便出了红痕,谢逾去洗手池用冷水洗脸,抬眼对上镜子中狼狈的面孔,忽然扯出一丝讽笑。 他自嘲地想:“我可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辞是?他表哥,表哥出于对亲人的照顾,给他吃住,管他学?习,养出来的表弟却狼子野心,觊觎着不该觊觎的东西。 沈辞实在不该对他那么好。 他沉默着洗漱,趁着夜色将一片狼藉的被单塞进洗衣机,点击开?始时机器启动?的声音炸响,在黑夜中格外明显,而谢逾就守在洗衣机旁,祈祷沈辞睡熟一点,再?睡熟一点,好让他将阴郁的心思深藏起来,不必暴露。 可身后,有人打开?了灯。 纯白的灯光霎那倾泻,黑暗隐退消失,一切无所遁形。 沈辞只?穿着睡衣站在客厅角落,面露诧异:“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谢逾僵硬地挡住洗衣机,垂眸:“晚上睡不着。” 沈辞面露担忧,走上前?伸手碰了碰谢逾的额头:“考试紧张吗?高考完紧张也是?正常的。” 谢逾不说话,沈辞犹豫片刻,还是?问:“好晚了,实在睡不着,要不要……要不还要和我一起睡?” 谢逾闭上眼,更想笑了。 他心道沈辞到是?怎么想的,他一个高中毕业生,难道还是?小学?吗?睡不着了就要妈妈哄,吵着要和妈妈一起睡?还是?说他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哥,还真拿他当自己孩子啊? 那沈辞知不知道,面前?这个“孩子”,对他怀着如何龌龊的心思? 那假如他知道呢,他会怎么做?会惊慌失措,会避如蛇蝎,还是?会……觉得恶心。 沈辞显然对谢逾隐秘的心思一无所知,他甚至伸出手扣住了谢逾的腕子,想将他往屋里引:“来吧,我陪你说说话,每个人都是?这样?高考过来的,别紧张。” 就像是?引狼入室。 谢逾升起无名火气,反手甩开?他,力道大的出奇:“不来!” 沈辞诧异回头。 自打他们住一起,谢逾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口气说话了。 他眸中的惊异显然刺伤了谢逾,谢逾忽然苦笑:“沈辞,你是?不是?真的拿我当小孩?” 沈辞眨眼,迟疑道:“……没有吧?” ——他怎么会拿谢逾当小孩,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他都那样?思念着拥抱的温度,思念到近乎疯狂。 只?是?谢逾高中没毕业,他怕说太早显得另有企图,把人吓到罢了。 谁知谢逾表情中自嘲更盛,他上前?一步,将沈辞圈在厚重?的阴影里,近乎质问:“知道我不是?小孩,你怎么敢邀请我一起睡?” 沈辞:“……” ——为什么不敢呢? 可谢逾的表情实在难看,沈辞便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岔开?话题,好脾气地说:“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逾高考压力太大,现在又不能亲不能抱的,要安慰,沈辞能想到的方法也只?有投喂了。 ——可这模样?,更像操心孩子精神状况的家长了。 谢逾死死闭上了双眼。 他看着沈辞转身,真要系围裙蒸糕点,一种荒谬的,无力的,痛苦的感?觉骤然席上心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隐痛。 长久的孤独让谢逾不习惯与人相处,他没从父亲那里得到半分偏爱,于是?从来低预期,他不指望别人对他多好,现在沈辞对他好了,他又不敢相信这种好会长长久久地持续下去,之前?还能勉强伪装,可那场腌臜的梦境忽然让他意识的,他没法装乖乖表弟了。 眼前?的这一切像是?场镜花水月,等泡沫戳破的那一天,就是?失去一切的时候。 而谢逾在过程中备受煎熬。 他不想再?等待了,他迫切地需要答案,于是?忽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些?不堪的,难以言表的脏污全部暴露出来,明晃晃地晒在沈辞眼皮底下,指着向他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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