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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后,第五旉就看到了一个多食素食的陆九郎。 对方偶尔才动两筷子肉菜,而且还不吃那种虽然食材珍贵,但明显过于油腻的肉菜,一派士大夫风范。 他想象中的贪吃肉食的举动根本没有。 就算目光偶尔扫到驼峰和熊掌,也只是略带好奇,但视线一触碰到上面油膏,便立刻把视线移开,明显不爱油腻。 只看这个举动,第五旉便知道,对方过往所处的环境绝对不缺肉食。 对驼峰和熊掌好奇也很正常,很多士大夫家中根本不会备这些菜,因为太不雅致了。 第五旉遗憾地垂下眼,立于一旁——他一个太监,在此次宴会中不配上桌。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招。 就在陆安快乐吃饭,精神渐渐松懈时,第五旉向着座中正倒茶倒水,间或负责夹菜,还要劝食的妓女递去一个眼神,那妓女倒茶的手腕轻微地停了一下,在斟完茶后,轻声道:“郎君若不喜油腻,不若试一试这道煿金煮玉?此物说开了便是膏脂煎笋,与白粥共食,笋脆粥淡,甚为味美。” 陆安微讶之后,问她:“膏脂煎笋……是膏还是脂?若是二者兼备,还是罢了,过于油腻。” 那妓女便说明白是什么膏脂,陆安听完后,便道:“那劳烦你为我夹一筷子了。” 等煎笋到碗里后,陆安慢条斯理吃着这油煎笋,屋外阳光正好,郎君看似用餐用得怡然自得,实则筋骨发寒。 刚才,她差一点就中陷阱了。 现代人对于膏脂都是连用,常用的称呼是“油”,什么猪油、牛油、羊肉,偶尔拽个文,就是猪膏/猪脂这么用,逮着哪个字用哪个。 但古代士大夫阶级不一样,他们对此制定了一系列用词规定,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比如…… 牛羊用脂,猪狗用膏。 戴角者用脂,无角者用膏。 像脂肪,在古代指的是戴角动物的肉,人无角,不能用脂肪这个词。 又如病入膏肓,而非病入脂肓,同理。就是因为在古时,对人身上的脂肪只能称“膏”。 进阶版的,还要看香臊腥膻四字。它们有特指的油类。 香特指牛油,臊特指狗油,腥特指鸡油,膻特指羊油。 所谓钟鸣鼎食,不外如是。 你如果是普通百姓,随便你怎么用,但你如果是士大夫,一旦用错,必然会成为这个阶层的笑料。 而自小生活在陆家的陆九郎,面对这些礼仪应当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绝不可能说错。 陆安很庆幸自己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强烈的警戒心。 而第五旉……他看着陆安那对着妓女轻轻颔首,行举轻松自然的模样,开始了自我怀疑。 他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 说到底,陆家换人这个事情只是他的猜测,而且谁家那么傻,能把自家男丁换给陆家。那几乎相当于赌命了,而且还会让被换出去的人和家里离心离德。 他们图什么? 一通思来想去,第五旉快把自己说服了。 接下来后半场宴会,他再也没多做其他事,一时宾主尽欢。 宴会结束后,陆安前脚离开,后脚,一道圣旨就传到了配所那边。 陆山岳领着陆家众人匆匆出来接旨,普通圣旨不需要跪接,只需听麻即可。 ——麻就是诏书的代称,听麻就是听诏书。 本以为是圣恩隆重,没想到皇帝劈头盖脸对他们一通骂,斥责他们往日铺张奢侈,不修身心。 骂得陆山岳头昏脑眩,骂得陆家人汗如雨下。 但等押麻宣旨的人离去后,陆家人左右一合计,一个个茫然疑惑到难以言喻的地步了。 他们陆家确实不够简朴,但在吃穿用度也就是寻常士大夫会有的吃穿用度啊!怎么就铺张奢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或许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陆安,已然回到了州学宿舍。 关上门后,陆安下意识扫了一眼其他床铺,发现已经有一个舍友回来了。 好像叫……“审聪?大晚上的怎么只有你在宿舍?” 谢师敏的床位是进门左手边第一张床铺,一起住之前,她眼里的谢师敏是一个龟毛又自傲的人,一起住之后,她发现这人居然会吃小零食。床铺下的箱子里,装了满满一箱小零食,还不介意分享给其他人。 此刻对方就吃着自己的小零食,坐着自己的小板凳,听陆安问,就说:“他们要去山上住,按你的说法,就是那什么……露营?六月蚊子多,我不喜蚊子,就没去。” 陆安问了一句:“安全吗?” 谢师敏点头:“安全,都带了奴仆。” 那陆安就放心了。 房州州学的宿舍是四人寝,左右两排,每侧两张床。 谢师敏对面的床属于赵公麟,总是懒得叠被子,有些乱糟糟,但有一个地方很整洁,就是他放忘秋先生的书籍和物件的小格子,他每日都要擦一遍,十分用心。 而赵公麟旁边的位置,是梁章,他从被褥、枕头到床上叠的袍服都是素色的,没有花纹,不见款式,只能看得出来东西洗到浆白。 梁章对面那张床是陆安的床,哪怕主人离开了二十多天,床铺也被收拾得十分干净。 谢师敏看她视线落在自己床上,便告诉她:“是你那几个兄弟还有妹妹进来收拾的,最近雨多,他们怕舍内潮湿,被褥受潮,便时常来更换整理,说是等你回来后可以直接躺床上。” 陆安点了点头,又和谢师敏浅浅聊了一会儿,才脱去鞋袜,解了外衫,直接往被窝里一躺。 被窝很暖,很软,还熏了香,是她喜欢的香味。 躺在被窝里,陆安紧绷的神经有刹那放松。但一想到自己还住在宿舍里,旁边时刻有人,便又立刻升起了警觉。 她现在有钱了,其实可以买个房子——或者住旅舍也没问题。 但陆安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住宿舍。 州学的学子都是潜在同僚,甚至有可能以后会成为同一派系的官员,再没有比同宿舍更能拉近情谊的时刻了。 任何人想做任何改革都最忌讳单打独斗,懂得发展关系,如何发展关系是每一个改革者的必修课。 陆安躺在被窝里,思索着明日可以和同宿舍的人开展的话题。 思索完后又回忆了一遍自己往日的日程表,看看关于练字、背书、修习经义策论方面还有没有需要调整修改的地方。 回忆完日程表后,又开始复盘自己最近的行为,有没有不妥当,有没有哪里有漏洞。 随后又想到陆家,那里到底是一个炸弹,得想办法让它变成哑弹才行。 又想…… 陆安想了很多很多东西,意识慢慢沉下去。 晚安,陆安。 迷迷蒙蒙入睡前,她这么对自己说。 第56章 陆安回来的第二天, 房州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同时,州学展开了模拟考。 考的《论语》, 位属十二经之一,解试不管各学子本经治什么,本经之外,必然会出一道《论语》的义。 经义那个义。 陆安一看题目:有匪君子, 不知不愠。 “嗯?” 截搭题? 不对, 这个时代应该叫:合题。 雨声中,陆安微微阖眼,开始在脑子里思索这两句话原本的上下文。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这是《诗经》的句子。 “‘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者, 道盛德至善, 民之不能忘也。” ——这是《礼记》的句子。 匪在这里通斐。 不过, 《诗经》里也有一句“有匪君子, 终不可谖兮”。 合题的难点就在这里,只要有一句话是《论语》里的就行,另一句得自己找出处。要是找错了, 不符合出题者的想法, 就叫偏题。 陆安隐隐能听到同窗们的哀嚎声, 估摸着是在想这道题里的“有匪君子”到底是《诗经》里的那句有匪君子,还是《礼记》里的那句有斐君子。 陆安暂时也想不明白, 她干脆先看下一句。 ——有时候可以从下一句的意思倒推出上一句。 不知不愠……唔, 这应该是出自“人不知,而不愠, 不亦君子乎”。 意思是:别人一时不了解自己,也不会对人产生怨恨,这样胸怀坦荡的人难道不是君子吗? 看来前半句“有匪君子”应该是摘自《诗经》了。 如果取《诗经》里的“有匪君子”,那“有匪君子,不知不愠”全句的意思就是:有位文雅的君子,别人一时不了解自己,也不会对人产生怨恨。 而如果取《礼记》里的“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就会变成:有位文雅的君子,别人一时不了解自己,也不会对人产生怨恨,所以百姓都感仰爱戴他,终身不能忘也。 这样强调的就是被百姓铭记,而非君子自身。 偏题了。不能用。 陆安睁开一双眼睛,在草稿上定下了此次经义的表面意思: 只要你胸怀坦荡,就能成为文雅的君子。 但还不够完全。它的“只要……就……”条件过于单一,仅胸怀坦荡不足以涵盖君子的全部要求。 也就是:结论过于绝对,忽略了其他必要条件。 那其他条件是什么呢? 陆安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略作思索,就把目光放在那句“有匪君子”上。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位文雅的君子,如象牙经过切磋,如美玉经过琢磨。 切磋……琢磨…… 刹那间,灵光闪过,陆安露出了笑容。 她知道这个题目的含义是什么了:只要你胸怀坦荡,且不断自我雕琢和磨砺,就能成为文雅的君子。 嵌合正确! 胸怀坦荡——可用“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雕琢磨砺——可用“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没错! 就是这么破题! 陆安定好此次经义题眼,静心沉入书写,绕着题眼写论据。 …… 一场经义模拟考,规定的时间是两个时辰。按照教授的说法,你若两个时辰摸不出来一篇“义”,那大抵也不需要考了。因为真实的解试里,要做的题目更多,而你只有三天时间。 “好了。收卷。” 苏教授摇铃。 就像是现代的模拟考一样,场上多的是学生一副苦瓜脸。 苏教授也不放人,直接现场批卷。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刘游,你过来一下。” 被叫到姓名的学子愣住了,两三息过后,慌慌张张起身,走到苏教授面前:“教授,是我的经义写得有问题吗?” “倒也没有。你写得四平八稳。” 苏教授说了个比较给面子的用词。 说是四平八稳,其实就是不好不坏。 刘游羞愧地低下了头:“学生惭愧。” 苏教授又说:“你此次行文脉络工整,结构严谨,思路也比过往清晰了一些。不错,大有进步。” 刘游惊喜地抬头。 苏教授从旁边拿起一张卷子,递给他:“这是陆九郎的卷子,你看看。” 刘游诚挚地接过来,认真拜读。 苏教授:“九郎所作,语句之精妙你可不必看,那两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此破题,寻常人学不来。你只看他架构精巧,行文如丝顺滑,阅之无阻,其论述更是精彩绝伦,从开篇到结尾,句句精炼,立论与引证更是紧密契合,毫无冗余,读来只觉条理清晰,如行云流水,层次分明。” 刘游一边看一边点头,视线贪婪地黏在这份经义上,舍不得离开。 他敢断定!这份经义拿到正经的科场上,也必然是能拔得头筹。 等他看完了,苏教授就让他回到座位上,又继续往下批改卷子,偶尔会叫一些人上来,有的是给他看陆安的经义,有的就给他看其他人的,有时是让对方品读,有时是让对方评阅,但不论是哪种,这些被叫上来的人在经义方面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进步。 花费两个时辰,卷子改完了。 苏教授一一发放下去,然后拿起了自己的伞:“你们自己看看,我先回去了。一刻钟后见。” 教授一走,整个讲堂的空气都清新了,自由了,学生们迅速开始谈天说地。 “好大的雨。”梁章和陆安聊着天,顺嘴提了自己的担忧,:“我真怕我爹趁着这个天气去汉江上捕鱼,他总是说风浪越大,越能捕到好鱼。” 梁章叹气:“捕上来的鱼他自己又舍不得吃,瘦得身上都没几两肉了,我娘三年里给他改了两次衣服,越改越小。” 陆安安慰他:“你也快解试了,能过了解试,再过了省试,然后是殿试,就是官老爷了,你爹你娘到时候想吃多少鱼就吃多少鱼,也不用这个天气冒险了。” 梁章用力点头,目露期盼之色:“我也不求太好的名次,太好的官位,我就考个五经,再分去一个不至于太贫瘠的州县,站稳脚跟我就把我爹我娘接过去。” 雨天显得讲堂内有些暗,便有学生把烛火点燃。 风吹得门帘子晃来摆去,温暖的烛光映照着学生们的脸,风一吹,那烛影儿也摇来摇去。 赵公麟靠坐过来,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也想去地方上做官!最好是多去几个地方,每个地方呆个二三年就够了。” 梁章很诧异:“为什么?这样很难积累政绩。” 大雨磅礴地下,水流泻过房瓦,在屋檐下成了水柱,不知是谁往哪里放了个木桶忘记挪走,水打在上面咣咣地响。 赵公麟吸着清凉的水气,在那咣响声中,说:“忘秋先生喜欢四处游玩,他的游记里记载了各州的食物和景色,食物很香,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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