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下五千年,也就只有一个时代能做到打倒孔家庙,救出孔夫子。 陆安不敢把自己和那群猛人相提并论。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量,又琢磨了一下大薪是文风最盛的时期,以一己之力去碾碎所有人的三观这个事,很可能会耗费自己一辈子的精力——还不一定能做到。就算能做到,也没力气没寿命去再重塑他们的想法了。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后续没有续上新想法,以儒家还有儒学的生命力,绝对会死灰复燃。 所以…… 我不干啦! 我投敌啦! 没错,我就是儒学传人,我教的就是儒学,我说的话就是孔子说过的话! 对不起了孔夫子,您的儒学就先畸形着吧。它真的很好用。您也真的很好用。能借您的名头,实在省了天大的力气, ——反正,披一层儒学外衣,传播自己的思想,偷偷挖根,有她这种儒学蛀虫在,迟早会把儒学全替换成自己需要的思想的。 陆安走进了宴会中,柴稷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陆安身上,看着她坐到了有温暖的火光那一侧的座位上。 “九思!”柴稷直接开口,干脆到了极致:“来吾身旁坐。” 陆安便又起身,坐到柴稷下手的第一个座位上。此前她坐的地方,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和她攀谈,甚至还没来得及许诺一些财宝地位去拉拢她,讨好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安去了他够不到的地方,不免一时肝颤。 这陆九思……未免也太受宠了。 “快看我新得的白鹿!”柴稷炫耀地抚摸着鹿耳。 在陆安看来,那白鹿浑身如雪一样的白,眼眸又比黑夜还黑,卧于营中,姿态安安稳稳而又祥和沉静,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那样。 便夸道:“这白鹿瞧着便十分神异,官家得鹿,乃国祥瑞事,臣喜之敬之。” “我也觉得。”柴稷哈哈大笑,根本不管会不会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笑着说:“白鹿,王者明惠及下则至。” “我喜它,不是因为它是祥瑞,是因为它象征着君王对臣子极好,方有白鹿至此。我对爱卿之好,连白鹿都动容了,这怎能不让我高兴?” 就在这一刻,陆安重新认识到了成语如芒在背的意思。 第131章 别人是震惊震撼, 部分人还有吃味之意。 唯独魏乾谅,明面上看他的脸,好像只有阴沉可怕, 实际上,那颗心七上八下,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而黄远柔与范奇也恰在此时一前一后入座,瞧见官家对陆安如此亲近, 对视一眼, 心下满足不已。 ‘只要陆安不是新党,官家爱怎么亲近就怎么亲近。旧党如果能拉拢这陆九思,绝对是极大的助力,就算不能拉拢, 不是新党得到他就行。’ 慢慢地,各部官员携自家子侄入场, 少数人还求了恩典, 把自家夫人或者姐妹带来开开眼。不过如果是女眷, 就得男装打扮, 同聚一桌,男女不得混坐。 不论是谁,一来就看到官家下手第一位坐的居然不是尚书省左右仆射, 再借着火光一瞧, 竟是个陌生的美青年。 “那个与官家持樽言欢的是哪位?”有人低声问, 目光好奇地扫过去:“难道是哪个大王?” 皇子不可能。众所周知,官家此刻膝下无子。 便有知情人擦擦头上的汗, 小声回答:“不是大王, 是近来声名远扬的陆安陆九郎。” 打听的人群中隐隐传出惊呼,还是因着时不时来一波人, 所以时不时就有一声惊叹之响。 有知道家里想给自己找媒人提亲陆安的女子,便也偷偷抬眼去看,感觉自己似乎和那极长极长的黑眼睛对视了,便又羞涩地别开头,心里想:管家果然没有夸大其词,那陆家九郎果真是顶顶好的颜色。 柴稷对着陆安眨眨眼,面上充满了戏谑:“陆家玉郎,他们可都在看你呢。” 陆安荣获了新称呼,便朝进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看柴稷,也眨眨眼:“如今臣也看他们了,扯平了。” 不知哪个字戳中了柴稷笑点,搞得他笑得东倒西歪。 席中有官员酸溜溜:“这还没进朝廷呢,就一副佞臣做派了。鸣泉先生正直一生,怎有这么一个孙辈。” 旁边有官员表示:“别这么说,在鸣泉先生眼里,谁是祸国殃民的那个,谁是被耽误的大才,还说不准呢。” 闻言,不少官员哄笑了起来。 “那可未必,鸣泉先生也是真把曾经的太子当心爱的学生看的。” 少不得有官员言说:“如果鸣泉先生不要这个孙子,我要啊,我巴不得陆九思他随我姓。” 便又是一通笑闹。 还有人说:“张主簿曾知房州,对这陆九思可曾了解?” 张晱如今进了翰林学士院,得了个翰林待诏的差遣,非本官,他本官是少府监主簿,从八品的级别看着不高,但重要的是那个差遣——只要进了翰林学士院,别的官员就得敬你三分。那些比他品级高,却没有翰林头衔的官员,见了他还要斯斯文文,和和气气呢。 张晱心里对陆九思是万分感激,得了话头,自然是止不住地夸:“旁的不说,陆九思之自律、努力、克己,在他这个年纪,实是罕见。” “他自幼体弱,家中对他习文无有期待,随他玩闹。那时候他也不爱念书,更是不曾习字,宁愿当个遛狗玩鸟的纨绔,纵然如此,他在外亦有浅薄才名,实是天资聪颖。” 真正的陆九郎当然不是这样,他十七岁薄有才名,却又极少出现在人前,除了是真的身体病弱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身为世家子弟,他要养望。 先把名声打出去,再在一个合适的场合公然亮相,衣袂翩飞,眸光潋滟,文采横扫众人,便能让名气骤升,在一段时间内人人称赞。 ——当然,这是有文采但不算卓绝的世家子弟的做法。人家李白、王勃、骆宾王根本不需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随手写首诗,随意作个骈文,去探望亲爹的路上听说有宴会举行顺便去参加一下,就能留下旷古烁今的奇文。 但不管怎么样,原先的陆九郎没等到光彩亮相的时机,就和魏三娘互换了身份,而魏三娘被迫女扮男装之前,又没有练过字,手上没有茧子,陆山岳和陆七郎就只能对外一口咬定,以前的陆九郎胸无大志,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张晱并不知道这事,在他眼里,陆安这事就是典型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说点不道德的话…… 感谢陆家出事,陆家不出事,那陆九郎岂不是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陆家遭逢大变,流放中途,九郎受了苦楚与历练,这才大彻大悟,成了我们如今熟识的模样。” “他一开始练字,那时又是冬日雪天,墨水都凝固了,砚台全是冰,手上又是冻疮,伸展不开,练得比较慢,后来随着他日日不怠,便慢慢练得快了。” “那时他配役衙前……”张晱顿了顿,想到不能把他们对陆安的优待说出去,便开始给细节加工了:“有时还得为县衙做事,每次一做就是一整天,归房时便是夜里,又不曾有灯,只能摸黑往里走,不知把身上撞青了多少。” “但纵是如此,九郎他稍作休息,便向吾请了恩典,去花楼前借灯念书,熬着夜苦读,每日睡眠时间极少,将自己的时间用到了极致……” “无论每日做了什么劳力,是否疲惫,他只要回到住处就练字念书。” “那时是冬日,他却累到面色通红,鬓角边的头发都汗湿了。” “这确实不是我夸大其词,纵观房州年轻一代,唯有他最刻苦。” 好一个跌宕起伏的励志故事。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轻而易举就成功的事。 其他官员发出抽气声,震叹声,对陆安此人便更添好感了。 并且,不约而同感谢官家惩治了陆家,感谢陆山岳的倒台。 ——全然忘记陆家倒台时,他们出大力去救助,还因此写了不少抨击第五旉,且在一些边角料蛐蛐官家的文章。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天底下的纨绔已经很多了,不缺陆安一个,但文学界不能少了他啊! * 待人到齐后,柴稷敲了敲桌子,道:“对于今日春蒐,诸君可有什么看法?” 众人皆夸其圆满,尤其重点夸了白鹿祥瑞,本以为是说到官家心坎上了,谁能想,官家看起来却并不高兴。 柴稷偏过眼神,与陆安对视,语气中都似乎升起了期盼:“陆卿,尔对此次春蒐可有看法?” 陆安从刚才起就开始回忆春蒐的场景了。 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一个大场面。 当时天气晴朗,鼓声震响,如同天上炸开闷雷。 陆安骑着马在狩猎队伍中,听耳边号角声起,还有那些武将在大声喊叫“春蒐开始了!我必要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大薪第一好汉”。他们经验丰富,知道这么一喊,气氛就热起来了,喊完之后,打马自小丘上疾驰而下,身后哄哄然跟着许多善射的士卒。 鼓声开始密集,号角声也吹到了最高处。 “咚咚咚——” “呜呜呜——” 日光自浅薄的云层上洒落,为铜号角镀上一层明亮黄金。 将军们动了,士兵们便也动了,随后就是各家小郎君以及擅长骑射的女郎,马蹄踢踏,声音称不上整齐划一,却只有一股气荡山河之态。 野兽四处逃窜,被惊吓得失了方寸,虎豹与麋鹿朝着同一个方向逃窜 身后是数万人在喝喊—— “射!” “射!” “射!” 一时箭如雨下,声若浪起。 那是齐射之时,还不曾到后边四下散猎的时间。 在许多人眼里,这样的光景已然是最能展现勇武之风了。 ——上一次冬狩时,还没有这次好呢。 但陆安看过之后,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春蒐,相当于古代版军演。 你军演不够规整,乱哄哄抢射抢猎,也难怪当皇帝的他不满意。 * 陆安听到柴稷的问话,缓缓起身。 但陆安也知道现在她成了一个对照组,一旦操作不当,其他官员作为被比较的那个人,肯定会对她心怀不满。而且,被指出错误的将门也会因着面上无光,十分不悦。 所以,得讲究分寸,不能刻薄,也不能贬低,要明褒暗贬。 陆安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回禀官家。”陆安拱手行礼,言道:“古人云: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因田猎以讲武事。臣不懂武事,却也能从此次春蒐之中,瞧见各部卒平日训肄娴熟,骑射未生。” 她这么说,将门那边轰然一声,面色红润,有些坐立难安。 这文人居然在帮他们武将讲话,还夸了他们,人真好,是个好人。 文臣们不动如山,等着那个熟悉的“只是”。 “只是,臣见官家似有不满之意,斗胆猜想,官家是否欲见《左传》子重问晋国之勇,见那以好整以暇闻名诸侯的军伍?” 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 这就是成语好整以暇的来历,开始时是用来形容既严整而又从容不迫的军队。 将门那边似乎陷入了思索。 原来不是他们做得不好,是官家看了古书上的话,想见一见书里的场景啊!那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呢! 文臣们:“……” 没听明白吗,人家在点你们队伍乱,不尊纪纲,不够整饬呢! 第132章 大部分武将是没听懂的。少部分念过书的武将帅臣倒是听懂了, 但鉴于意识到陆安在给他们留脸,便也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 好了。事情可以就这么过去了, 等接下来官家再顺着台阶下来,顺势说两句自己确实向往古时风起,敲打敲打军队这边,让他们下次列队整齐就可以了。 文臣武将都没把这事太当回事, 只以为是个小插曲。 官家亦好像和他们心照不宣, 对着陆安夸道:“九思说得不错,我的确向往古书上言及的好整以暇的军队。” 但没等其他人脸上起笑容,开始恭维,就听到官家的下一句话:“犹记得皇祖马上得天下, 其军便是治军严明,行止规整, 可叹如今升平日久, 武备松弛, 弓马亦渐不如前了。” 柴稷一边说一边摇头。 武将的目光一下子就飘忽了起来, 一声不响,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再说一遍,大薪的士兵是贼配军, 但将门可不是, 将门的待遇好着呢。大薪以文制武, 如果武将本身就没什么地位,何须用“制”这个字。 大薪的文臣倒从来不惯着皇帝。 听了这段话, 御史中丞范奇当场开怼:“官家, 天下承平,马放南山乃是幸事, 莫非要动荡不稳,兵戈四起,来为有时机显露朝廷无攻不克之雄威而高兴吗?” 柴稷和他那群软绵绵的父祖(除了打天下的太祖)们不一样,听到这话,都不需要第五旉来开口为他训斥,直接反唇相讥:“真到那时,朝廷靠什么做到无攻不克之雄威?是靠领五百人的军额,实际只满了一百五十人,那吃空饷的将领,还是靠成分庞杂,良莠不齐,操练偷惰,久失教习的军兵?” 说到此处,柴稷的脸仿佛被熏黑那样,沉沉瞧着范奇,还有在场将门。 “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吗,除却西军,其他军队平日里无门禁关防,随意出入军营,又于营中酗酒赌博,每遇校阅、训练,士卒难以集结。这样的军队,有何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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