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去。 在其他陆家人眼里,九郎真是哪哪都好,重情重义,将来若真能让她找到机会趁势而起,陆家子弟就会再次有靠山了。 偏偏陆山岳不可能把陆安的身份公开。 私心里,他如今对陆安的感受的的确确是警戒和欣赏交杂,既想教导她,又为陆家担忧。 而且,哪怕知道对方在做戏,陆山岳都不敢保证,在他看到陆安满头大汗,背着自己也份额不多的石炭、米粮和鸡蛋走进来时,心中没有起一星半点波澜。 “也罢……” 陆山岳思索着,请人去给房州知州托个话,询问能不能让对方和通判稍作商量,开一开方便之门,好让陆安在念书练字方面有疑虑的地方,能够过来问一问他。 ——他人虽然被困在采造务,但这点面子,人家倒不至于不给。 至于陆安,她出了采造务,又去了坑治务。远远地,就看到陆二郎正从矿洞口背着一大箩筐矿石出来。天边的云很阴沉,看着像是要下雨,而看到陆安走近的陆二郎,脸色也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他把背上的箩筐放下,直接说:“怎么,来看我如何苟延残喘,满身狼藉,卑躬屈膝与你?” 原本他们的过节不算太重,陆寅是当众找了陆安麻烦没有错,但立刻就被陆安借诗句嘲讽回去了,后续还被陆安挑拨了和族人的关系,本来能够在咏梅词上大出风头,结果风头还被陆安设计抢了,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么一来一回,本该是扯平了。 偏偏遇到匪徒之后那几天,陆寅心里一直憋着气——被同辈背叛,推出去面对第五旉,然后又遭遇第五旉的言语羞辱。他认定了陆安已经私底下和第五旉有所勾连,或许是投靠,或许是利益交换,总之那段路上憋得发疯,就继续找陆安麻烦。 陆安每天吃完饭,要悬腕练字,本来天就冷,把手伸出来是偌大勇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而陆寅在旁边冷嘲热讽陆安字丑,并且故意说她既然已经投靠了第五旉,何必再用这破纸贱墨,又说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嘲讽陆安心不正。 陆安一心练字,完全将那些话当耳边风,可对方叽叽歪歪的实在影响心情。 ——更何况她手上生了冻疮,对方多打扰她一时半会,她就要多冻手一会,冻疮处便会更加痒,更加严重。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面对陆寅状似自嘲的那句“苟延残喘”的说法,陆安没有任何回复,只是问:“听闻二哥当年,七岁开蒙,九岁能文,十三贯涉经史,十五补太学生?” 陆寅懒懒散散地说:“是又如何?” 陆安又问:“不知是上舍、内舍还是外舍?” 陆寅幽幽地看着她:“咱们同是陆家人,你连我是哪一舍都不知道?” 陆安却是说:“不知为何,我去问过祖父,祖父却说,我安心念书便是,不必要问那么多。” 陆寅啧啧称奇,但也没多想,随口告诉陆安自己是哪个舍的。陆安又问了他有什么同学,讲师是谁,舍内环境怎么样,陆寅很茫然,但还是告诉他了。 ——反正这些东西,陆安不管问哪个陆家人都能问出来。 然后,陆安问完就走了。 陆二郎:? 他本来以为陆安要么是来羞辱他,要么是来故意施恩与他,试图和他一笑泯恩仇的。他本来都想好了,如果是后者,他一定要好好羞辱陆安一顿,让他知道,哪怕他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也绝不是陆九郎能够轻易交好的。 结果,问完一通奇奇怪怪的问题,人就走了?就走了? 陆寅百思不得其解。 旁边的人又催他:“别站着不动,你不会是想偷懒少干一些吧。” 陆寅当然不愿意被人看作偷奸耍滑的人,当下重新背起箩筐,旁边的人负责往箩筐里又努力多塞塞几块矿石,陆寅便背着矿石去烧火锻造的地方。 直跑了三趟运输矿石,每一次搬运路上都有人努力往里面多加塞,生怕他故意弄得中间空隙大,好省力气——也不只是针对陆寅,每一个运输矿石的人都会被这么对待,监工守在路上,看到人就塞矿石,还拿木棍使劲往箩筐里捅。 陆寅累得满脸是汗,待到终于可以脱下箩筐时,身上一轻松,都差点跪在了地上。 但这些对陆寅而言,都不那么重要。他运了一天的矿,思索了一天陆安的做法,最后得出两个字:“有病。” * 房州通判从家中踱步过来,看陆安一个人待在衙门里,会不会觉得害怕。 来了三次,就撞见三次陆安或是在看《礼》经,或是在练字。 欣慰的同时,不忘关心:“九郎,你又看了一天的《礼》,练了一天的字,别站在风口,出汗又吹风,小心生病。” 陆安便作揖感谢了房州通判的关心。 ——礼记当然是借房州通判的。她自己没钱买书。 等房州通判离开后,没多久陆安又开始学习房州本地方言,避免日后需要和底层那些不懂官话的百姓交流时,身旁还得带个翻译官。 到了晚上,就是需要点灯的时候了。 但是陆安作为犯人,是没有灯油钱的,而通判不知出于哪种目的,也并没有在这方面提供支援。 以往,陆安这时候就洗洗睡了,但今天,她抱着《礼》经就去了这个地方知名的花楼,往门口一站,在别人要招揽她进去的时候,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不进去,我兄长在里边,他让我在外边等。” 然后开始借着花楼门口的灯开始看书。 看门人见到这一幕,面色十分古怪。 这是哪里来的书呆子,在花楼门口看书? 想要驱赶,又拿不准对方兄长是不是真的在里面销金,犹豫了半天,还是过去询问了一下情况。 而书呆子却仿佛受到冒犯的样子,拿眼睛微微瞪他:“我还会骗你?你且听好了!我兄长姓钱,名字叫什么真不能跟你说,人称二郎!他是太学生!太学生你知道吗!整个大薪也才三千人!他还是上舍学生。” 读书人?还是太学生? 看门人大惊,遂不敢再提, 陆安就着花楼的灯看了一夜书。在天将明的时候离开。 第二天晚上又来。 如此一段时间后,手上的《礼》经及注本也终于快要看完了。 而正在服役的陆二郎,也终于听到一些奇怪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房州来了一名太学生,日日夜宿花楼,每隔数日还换一家,短短半个月,竟已辗转了七家花楼!” “嘶!好一个色中饿鬼!” 陆寅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点头。 因着家风,也因着实在不喜这些地方,他向来对文人雅士里流行的狎妓不屑一顾。 又听那边说:“不过这太学生自己好色,对幼弟却看得很紧,坚决不许他进花楼,说是会移了性情。便让弟弟在门口等,他那弟弟也是个呆子,竟真的在门口拿着书看,等了兄长一宿。” 陆寅心中再次暗暗点头,作出评点:虽然这太学生贪花好色,对幼弟倒是颇有爱护,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只是不知是他哪位同窗——若说只以有兄弟和逛花楼这两样来搜寻,那符合条件的人可真是触目皆是了。 “那弟弟天天到花楼前,可又无人见过他兄长,有人怀疑那太学生的身份是唬人的,弟弟只是为了蹭花楼的灯火看书,可旁人一问,那弟弟竟对答如流,连上舍有多少人,讲师姓甚名谁,装潢如何都能答得出来。” 陆寅本来当个打发时间的故事听的,但越听,越感觉不对劲。一问,得知那弟弟自称兄长姓钱,序二。 ——而钱这个姓,是百家姓第二(第一为国姓)。 陆二郎:“……” “陆、安!!!” 怒吼声惊起一阵飞鸟。 * 陆安自然不是像陆寅猜测那样,只是为了报复他——或许有点小心思,但不过是顺手为之。 她说了要恢复高三的冲刺阶段,那就会用极大的自制力去规划自己的时间表。 每日午夜子时到清晨卯时,在花楼门口看书,《礼记》已经看完了,又借了一本《论语集解》。 卯时回衙门,浅浅睡一个半时辰,便起床刷牙洗脸晨练吃早饭。 而后帮房州通判做事。 到了午时,先用餐,而后悬腕练半个时辰书法。 再小小睡半个时辰补觉。 下午需要她去衙门帮忙她就去,如果不需要就继续看《论语集解》,顺便复习《礼记》,然后又练书法。 先练半个时辰启功体,再练半个时辰书圣的行书。都无本可摹,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去练习。 到了晚上,自然是继续补觉,直到花楼起灯,午夜再至。 如此坚持两个月,纸铺主人送的废纸快用完了,那笔字也愈发好了,完全不惧科举考官严苛的目光,《论语集解》、《礼记》还有新借的《毛诗笺》也烂熟于心。 陆安琢磨着,要搞点其他营生。总不能每次都去讨要废纸吧。 她是能厚着脸皮做这事,可店主人也没那么多废纸啊。 正琢磨着,却是有衙役来唤她:“九郎,通判请你到他家去。” 第16章 五月初五,端午节。 这就是房州通判找她来的原因。 “虽不能让九郎你出衙门到街上去,但终究是过节,应当好好顺从一下节日习俗。” 于是便有通判家中婢女二话不说,笑着要拉陆安,带她去沐浴。 陆安还不好推辞,端午浴兰汤是从战国就开始的习俗,用兰草等药草煎水泡澡,祛除邪气。 只能以不习惯有人伺候为由,让婢女出房间。 回过头来看着房中那个已经放了大半桶热水,水汽在上方颤颤悠悠蒸腾的浴桶,陆安叹了口气,伸手解下头巾,乌发滚滚而落。 从她走上女扮男装考科举这条道路起,往后相似的经历肯定不少。 上官宴请你,你去其家中,住宿时人家总要提供热水沐浴吧。 友人请你外出游学,你总不能天天不洗澡吧。 哪怕不洗澡,去人家家里,人家热情招待你,婢女端着汤往你面前俏生生一站,说:“婢为郎君洗足。”那你总不能说:我习惯不洗脚上床睡觉吧, 当然,这么说也行——只要你不怕成为同僚口中的谈资。 她现在只能从微弱起,就给周围人树立一个印象,那就是——陆九郎洗澡沐浴不爱旁人伺候。 陆安褪去衣物,进了浴桶,濛濛乳白将她的身影笼罩得模模糊糊,水面上漂浮着兰草的花与叶,以及其他香草植物,她仔仔细细洗了个热水澡,又将头发也洗了,换上婢女提前准备好的葛衣,便喊人进来为她擦拭头发。 两名婢女捧着皂角木梳和柔软的棉布推门进来,而后便是忍不住低呼一声:“呀!” 眼前刚出浴的郎君真俊呀,长发未束,薄衫浅笑。 “劳烦了。” 说的话也像碎玉那般好听。 可谓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婢女面色一红,一左一右上前,一个为她擦拭湿发,另一个仔细着将头发梳拢,待发丝稍干,便取来一旁的头巾,重新为她束发。 等这一系列事情做完了,正好赶上房州通判用饭。他人很节俭,一碗鸡丝汤面,甜包子咸包子各两个竟也足够了,陆安来了,也只是多添一碗面,一份包子的事。 房州通判见着陆安,便是眼睛一亮:“九郎真真是风采过人。” 又将手边端午扇递给她:“祖宗规矩,持端午扇,驱暑毒、祈福瑞。” 陆安接过端午扇:“谢大人。” 郎君手中多出一柄折扇,那姿态更添雅致风流了。 房州通判十分懊恼自己家里没有女儿,不然高低要老着脸皮问陆安,有没有兴趣给他当女婿。 “先吃面吧。”此刻,他只能如此遗憾地说。 等面吃完了,房州通判竟还拿出千钱赠与她:“我瞧你那纸张快用完了,练字是水磨功夫,荒废不得,你既然叫我一声大人,唤我一句长辈,这钱你可得收了。” 陆安惊愕地看着房州通判。 一听这话,她立刻就猜到了对方早已知晓她偷跑的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猜出来后,陆安不见任何不安,照样起身,拱手作揖:“长者赐,不敢辞。” 却是半点不提自己偷跑的事。 房州通判瞪眼看着陆安,陆安也静静回望着房州通判,一双眼睛黑玉似的亮。 对视了二三息,房州通判突兀地指着陆安,大笑出声:“有意思,哈哈哈,实在有意思,不错不错,就该如此!” 陆安微微笑着,仿若君子谦谦。 ——无论如何,不管对方是真猜到还是诈她,她都绝不会先一步承认。 房州通判看她一眼,和她说:“最近你好好待在衙门里,如果不是我和知州带你出去,你便不要出门了,切莫将把柄遗漏给旁人。” 陆安点头应是。 房州通判又问:“你可曾了解过律法?” 陆安道:“暂未涉猎。” 房州通判听了这话,沉吟片刻,道:“本朝进士会试律义与断案,明日本官会在衙上断案,你便旁听吧。” 陆安一喜:“谢大人。” * 薪朝的端午节从五月初一开始,一共庆祝五日,但官员放假只放一天。五月初二时,衙门又开门了。 陆九郎一身葛衣,腰间丝绦扎束,往州院一站,显得这阴暗地儿都亮堂了起来。 房州通判今日受理的第一个诉状,乃是父母溺婴事件。 当案件送到房州通判这个首席法官这里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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