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语中夸赞着火锅的好吃, 说着自己去调查时的见闻,还有以往经历过的趣事,便禁不住抿嘴一笑。 她喜欢现在的日子。 可以四处行走,可以与外人自由地用饭吃酒,可以谈天说地,能认识很多朋友。 他们都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她,反而会夸她心细,做事时发现了许多他们没发现的细节;夸她会医术,能包扎伤口,为所有人的出行增添了保障;夸她对《周易》理解透彻,和她聊《周易》时学到了很多知识…… 真好。 陆沂舟侧头看向魏三姊姊,魏三姊姊也恰好侧过头来,和她对视,而后笑着道:“沂舟,既然已经回汴京,近来就多出门走一走玩一玩吧,若是遇到需要比拼才学的,也不必要管其他事,想玩就上去玩,莫要拘谨。谁欺负你了,你就回来找阿兄,阿兄替你出头。” 陆沂舟雀跃地点头:“好!阿兄,我会的。” ——她本来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 陆寰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人也显得嚣张了不少,举起茶杯:“我以前老在京城里玩,你们要去哪儿都来找我,我能带路!我还和不少店家相熟。” 陆安早就请官家开恩,给陆容、陆寰、陆宇、陆沂舟这几个人要来了自由身,他们也知道这个事,并不怕被人说他们私自离开配所。 “来!喝茶!吃肉!”陆寰笑着说。 其他人举杯应和。 方岳作为后面才进来的人,而且因着赶路,并没有时间去做什么调查,便有些拘谨,从落座开始就傻坐着,不与人交流,只局促地吃火锅。也不敢多吃肉,就一个劲夹野菜夹豆类制品。 和他相反的是司马疏,司马疏自己家里就是卖豆腐的,吃豆腐都吃腻了,一个劲地吃肉,根本不和先生客气。 兰儿本来想伺候着陆安,站在一旁给她布菜,被陆安拒绝了,并且拉着她一同坐下,叮嘱她不必在意尊卑,不然大伙儿都不自在。兰儿只好坐下与众人一起吃火锅,偶尔取出自己的细绢帕,轻轻擦拭唇角。 这边其乐融融,另一边,原身所在的魏家,开始作妖了。 “我听闻……你四处说朕的骊龙之珠,朕在汉江雅集上看好的贤才,是你家三娘子的未婚夫婿?” 柴稷把自己养的宠物兔抱在怀里,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兔子脊背,笑得双眼弯弯,十分可亲。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乃是魏观音亲父,姓魏名乾谅,为正七品的兵部员外郎,除了上朝时,很少能和官家同处一个空间。 今日,魏乾谅被官家召至私宴中,周围还有其他宰执相公,茫然中还带着一丝欣喜,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入圣心了,然后就被官家笑盈盈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匆忙之下,魏乾谅根本来不及深思这其中含义为何,拱手道:“回禀官家,确是如此。” 随后又说了魏家与陆家的渊源,说陆家曾有恩于魏家,而陆家此次被流放,陆家九郎体弱多病,说不准会折于流放路上,魏家便与陆家商议,为两家小儿定个亲,若陆家九郎不幸去世,魏家三娘子也依然会过门,必不叫九郎君孤单。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事实就是魏乾谅听到“陆家九郎”声名鹊起后,立刻意识到再想各归各位已经不可能了。但真正的九郎必然不可能一辈子留在魏家,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说二者有婚约,让九郎嫁回去。 ——至于魏三娘子本人的意愿,魏乾谅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点的。在他看来,你的命都是老子给你的,老子自然有权决定你的一生。 他甚至还十分恼怒魏观音自作主张去扬名。他不需要自己女儿名扬天下,他只在乎恩人的儿子能不能顺利度过此难。 柴稷闻言笑道:“那朕便提前恭喜卿家,喜得佳婿了。” 说这话时,他还在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兔口,抚摸着兔子那又长又锋利的牙齿, 魏乾谅的脸上便也扬起了笑容:“谢官……” 官家面上的笑陡然一冷:“但纵然此事为真,你逢人便提这事,是抱着甚么心思。从你兵部衙门说到户部衙门,再传遍六部,生怕别人来和你抢,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陆九思和你家结了亲?” “莫说你们只是口头约定,便是他真的已与魏氏结了秦晋之好,你四处去说又是什么意思,将这大薪柱石当成尔之私产?” “朕今日想问一问卿家,你这般急吼吼给陆九思打上你们魏家印记,是欲结党营私,还是想着其他朕不能知晓的事?” 官家一句又一句诛心之言,话中冷意似乎丝丝沁入骨缝,魏乾谅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不敢出声,只是跪着,以额头触地行大礼。 柴稷冷冷瞧着他,但又不知九思心中对魏家,对那魏氏三娘子的观感,便只能将人随意召来,呵斥一番后驱赶出去,也算是当着重臣之面对他行敲打之事了。 只是此事一出,柴稷所办私宴倒是再不复之前的和谐氛围,宰执相公们或是神情尴尬,或是神色古怪,也有面色平静坐定的,但不论他们有什么样的情绪,反正柴稷是自然而然重新开宴,该吃吃该喝喝,面不改容,也没想过解释什么。 黄远柔敏锐注意到,官家身边那位大总管也随着魏乾谅一同退下去了。 * 魏乾谅回到家中,刚踏过门槛便又是腿一软,扶着门框站了半天才心有余悸地再次迈动腿脚,看着自家宅子,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活着回来了。 然后,一声硬邦邦的声音从身侧不远处传来:“父亲。” 魏乾谅抬眼看过去,便见脸戴面纱的“三娘子”向着他这边走来,瞧到他这副腿软样子只错愕了一瞬,然后就过来扶人:“父亲这是怎么了?” 魏乾谅不愿在门口说此事,便道:“先回去吧。” “三娘子”一路扶着他往里走,门房和下人倒是想帮忙,都被魏乾谅以眼神制止了。等二人坐下,还未开始说话,便听得下人前来汇报:“郎主,大总管到了。” 魏乾谅不明所以:“他来做什么?” 又转头看向“三娘子”,轻声道:“娘子是先去后头,还是躲到屏风后?” “三娘子”欠了欠身,转身到了屏风后面。 魏乾谅这才让人去将第五旉引过来。 魏乾谅自觉自己很客气了:“大总管来此是为……” 话还没说完,那第五旉正走到他身边,突然间,他的视线天旋地转,又骤然暗下——魏乾谅被第五旉近乎粗暴地按着脖子按到地上。 魏乾谅尝试着扭动挣扎,但行军打仗过的人力气果然极大,像按猫狗的后脖颈一样,按得他挣扎不脱。感觉到第五旉蹲下来后,魏乾谅气得全身发抖:“大总管这是作甚!为甚羞辱于我!” 第五旉不吭声,只是把一叠纸张放到魏乾谅眼前,一份一份地拿起来,像是在看什么儒家经典似的,慢条斯理地看了一遍,又把它一份又一份地放下。这期间,一直用手压着魏乾谅不让他动弹。 然后才说:“阁下为人不孝,且祸乱天下风气,人人得而辱之。” 这轻松、戏谑又闲谈的语气,听得魏乾谅直皱眉:“我何时不孝,又何时祸乱天下风气了?” 第五旉拾起最顶上的那张纸,读道:“魏郎求学他州,不论寒暑,日夜苦读,每日只食一餐。十年不曾归家,得家书,见上有‘平安’二字便投之涧中,不复展读。” “如今魏郎功成名就,此事迹便也流传出去,赢得一时美名。” “只某不懂一事,还望魏郎解答——你见有‘平安’二字便丢弃家书,可万一家书写的是:家中平安,只一事打扰郎君读书……” 第五旉说到这里时,停了声音,好生欣赏了魏乾谅那愕然模样,这才不紧不慢继续说:“你是得了美名,可若天下学子都学你,那谁来赡养父母。若因着未把信件看完,不知家中出事,不能见父母最后一面,如此后果,谁来承担?” “员外郎,你说呢?” 第117章 员外郎不想说, 他完全没想到第五旉会拿这件事做筏子。 好歹毒的心思! 屏风后人影晃动,但终究还是没有走出来。 第五旉也不是真的需要魏乾谅回答,他只需要师出有名, 然后:“来人啊!” 一群小太监走了进来。 第五旉松开手,慢悠悠地站起来,起来时还不忘拾起那一叠纸:“魏员外郎不孝父母,污浊风气, 打他二十大板, 以儆效尤。” 说完,扬长而去。 身后是板子打肉的声音,还有魏乾谅的哀嚎和痛骂声。一开始还有力气骂,打到后面就只有哀嚎了。 * 在柴稷眼里, 陆家,还有九思一直都没有提过这个婚约, 还不知会不会愿意履行, 在此等情形下, 魏乾谅一直在那里舞陆九郎是他佳婿, 实在让柴稷厌恶。 陆安不知道魏家作妖,更不知道第五旉体察圣意,出来收拾了原身的渣爹。 她一心吃火锅, 甚至因为火锅的香味, 吸引来了一个学子。 那学子全名殷阁, 也是此次省试的考生,学识渊博, 人也聪慧, 对于儒家经典研读颇深,还精通道学与名学。他为火锅而来, 却与陆安相谈甚欢,两人一见如故,当场谈了《论语》,说了《毛诗》,又延伸到《左氏春秋》,从句子释意说到个中义理,句句是妙解,道道是深思。 殷阁也十分震惊。眼前学子瞧着年纪应当是比他还小几岁,却是掩卷能诵,熟识儒学不算,还精通玄学——也就是《周易》与老庄。 而且这方面的精通是他自愧不如的那种。 两人越谈越兴奋,惺惺相惜,相见恨晚,而陆安的学生们懵逼地坐在一边,感觉好像把他们的谈话听进了耳朵里,又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仿佛被两个天才隔开了。 殷阁:“我此次省试考的是经义科而非诗赋科,选的是大经《周礼》,兼《仪礼》《易》这两本中经,兄台呢?” 陆安告诉他:“我选的是诗赋科,本经择的是《易经》。” 殷阁“哎呀”一声,叹道:“兄台怎选了诗赋科,大薪在诗之一道已至末路,少有拿得出手的,比之唐诗差了不止一截。” 陆安当然知道,隔壁世界唐诗宋词这个称呼多响亮,反过来看,其实就是指宋诗不如唐诗,苏东坡的词名震千古吧,苏东坡的其他文章震古烁今吧,但他的诗比起词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而纵观整个宋朝,再没有诗人能达到唐时李杜的高度。 陆安正要说话,就听殷阁又说:“当然,我不是说兄台的诗不行,而是……兄台怎偏偏撞到了那陆九思!” 陆九思本人:“嗯?” 殷阁不知他面前人就是那“陆九思”,只是叹道:“本来兄台对经义了解之深,在经义科必能夺得魁首,可诗赋科……那陆九思之诗,已达李杜高度,这怎么比得过?若你是只要能榜上有名便可以的性子也就罢了,但我瞧兄台亦是心有傲气。” 殷阁觉得真不是他小瞧面前这位兄台,他自己还不如这位兄台呢。只因那陆安陆九思的实力实在令人恐惧。 ——那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会随便作一首诗就是流传千古的佳作? “尤其是那两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写得真真是好,将离别写成凯歌,实在让天下学子提气。不瞒兄台,此前新旧党争,朝政被搅成一团脏水,今日你上台将我政策全部推翻,明日我上台将你政策全部推翻,分不清魑魅魍魉。我本已对朝堂失去信心,只觉入了官场便是前路茫茫,可当时听得陆九思此诗,感受到其中的豪迈与壮志,我才如当头棒喝。” “纵它宦海浮沉,处处风波恶又如何,只要怀着‘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襟抱,区区云山万里算什么!区区流言蜚语、小人算计、前路荆棘又算得了什么!我自不愁知己。” 殷阁说到这句诗时整个人都慷慨激昂了起来,一改此前的沉稳情态,眼底灵光湛湛。 说完后,他看到新认识的兄台含笑看着他,也是说:“我也是这般觉得的。” 走吧!向官场走去,若是心有抱负便没什么可怕的! 不论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那也证明了你曾来过这人世间。 “史书一笔当有我。”她这般说着,只有寥寥几句,不如殷阁那样长篇大论,但殷阁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人必定能做到。 “好!”旅店外突然传来喝彩声:“九郎君心志远大,实在令人赞叹!” 众人回头,却见一个内侍笑看他们,这内侍非是第五旉,第五旉还在罗织罪名惩罚魏乾谅给官家出口恶气呢。 内侍行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他把男人拉到陆安身前,自己也自来熟地凑到陆安面前:“九郎君,房州一别,许久未见,君可安好?” ‘九郎君……’ 殷阁眼皮一跳,扭头看陆安,面色一下子奇异了起来。 陆安拱手道:“陆某十分安好。不知中使前来……可是官家有事吩咐?” “是大好事!”内侍笑着一指那男人:“九郎君猜猜这是谁?” 陆安打量了一下,发现对方衣着干练,袖子、衣角、鞋面这些地方却都带着灰尘的痕迹,好似长久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已经习惯了,便没有想过去清理。便道:“莫非是宫中匠人?” 内侍惊叹地笑起来:“九郎君确实十分敏锐,他确是
相关推荐:
仙道空间
我有亿万天赋
认输(ABO)
萌物(高干)
成瘾[先婚后爱]
玩笑(H)
流萤
双凤求凰
火影之最强白眼
南安太妃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