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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向房州知州,请求陈情:“陆某偷跑出配所的确有罪,然而某事出有因,不知州尊可否待某赋诗一首,来言说其中内情。” 第20章 房州知州当然答应。 待纸笔都摆好后,陆安拿起笔,而后写下一首诗: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最后一笔落下,陆安将墨洗净,笔搁架上,回身对着房州知州一拱手:“请州尊赏阅。” 房州知州踱步过去,看到这首诗时微微一怔。 诗太普通了,不像是陆九郎的手笔,整首诗里,唯有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能称得上是以情动人,其他三句十分一般。 “你这……” 却见陆九郎侧头看他,眼中已是微见水光:“州尊容禀,安幼年失怙,少时失恃,唯赖祖父躬亲抚养,今祖父配所伐木,不知是否缺衣少食,身为唯一能行走在外的孙辈,陆安如何能安?安无祖父,无以至今日,祖父无安,无以终余年,是以,安无法放任祖父因劳役而非命,常以米面炭火送之,往纸铺也是由于祖父挂念安之学业,不忍其忧心,遂去讨纸。乌鸟私情,以此自誓。” 众所周知,有个话叫读《出师表》不堕泪者不忠,读《陈情表》不堕泪者不孝,虽是夸张说法,也足以见《陈情表》功力。 这个世界有《出师表》,也有《陈情表》,但因为意外,《陈情表》失落,世人已不知《陈情表》内容为何。 座中听到那句“安幼年失怙,少时失恃,唯赖祖父躬亲抚养”便已知陆九郎与其祖父无比亲密。 再听那句“安无祖父,无以至今日,祖父无安,无以终余年”,已是知他对祖父情意深重。 待听至末尾“乌鸟私情,以此自誓”,已然动容。欲为九郎说情。 房州知州听完陆安一整段话,已同样泣泪满目。 哪怕陆安非是他要照看的小辈,光听这段情理兼备的话,他也会放过其偷跑出配所的事。 若非至情之人,怎能体会到祖父对她的拳拳爱护之心,说出“可怜天下父母心”此话?若非至孝之人,怎能道出“安无祖父,无以至今日,祖父无安,无以终余年”的动人之言? “既是乌鸟私情……” 房州知州几乎哽咽不能语,他想起了前些年已是仙去的母亲,想起了年幼时母亲走在自己身旁,自己抓着母亲袖角,一边走一边怯怯地观望这个陌生的世界,好似只要母亲在,自己便能无所畏惧;又想起稍大时,自己去学堂念书,放学归家,总有刚做好的饭食等他,还有……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如此,怎能苛求一个孝顺祖父的孙儿,不能忍下拳拳孝心呢? “既是乌鸟私情……”房州知州重复了一遍,才接下去:“怎能以此定罪。” 知州此判,场中无人不信服。 后来这事流传出去,众人得知陆安先是以“仁义”的姿态对同座中的朱三十郎,宁可自己受污也要隐瞒下自己是咏梅原词作者之事,怕其尴尬,又知其孝顺无比,身为隶徒,却将自己的米面炭火分一大部分背去采造务送与祖父。 于是陆九郎孝义无双的名头无人不知,那个出声揭破他是配隶之徒的人,倒成了这个故事的丑角,随着陆安的美名一同流传。 而在这个故事里,还有人们口口相传的一个外号,也传唱遍了周边州县—— 孝义九郎。 * “……” 陆安听到这个外号时,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无语过后就是惊喜。 这样,她后续计划就更好执行了。 全天下都知道陆九郎孝顺,同时也知道陆山岳疼爱孙辈,陆山岳其人的名声会随着“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传遍大江南北。 然后,等她拿到功名,可以踹开陆家的时候,陆山岳的房子就可以塌了。 一个疼爱九郎的人,会将人前扬名的机会拿给另一个孙子吗? 一个疼爱九郎的人,会不许举子去见他本人,阻碍他成名吗? 一个疼爱九郎的人,会在九郎去向他询问自己兄长在太学哪个舍念书,连告知都不耐烦告知吗? 爱与不爱做不得假,桩桩件件都在细节里呀! 到那时,自有陆山岳的政敌,自有嫉恨他的人,将这些证据摆明。确实,父母不爱子女在这个时代不会受到指责,但,陆山岳不止是陆安的祖父,他还是一个文人,他还是一个官,总有人会想将他名声搞臭。现成的筏子,那些人会像苍蝇追逐腐肉一样,迫不及待扑上来的。 到时,孝义九郎还是孝义九郎,可……“可怜天下父母心”,陆山岳,你配得上这句诗吗? 陆安坐在衙门自己的卧房里,轻轻摇着折扇,含笑瞧着桌上正在烹煮的茶水。 蒸汽顶得壶盖铛铛响,火光时不时从壶底小洞里透出,如同一盏将明未全明的小灯。 “水开了。” …… “来,喝茶!这可是王家白茶,全天下仅有一株,一饼便值钱一千!” 宴会结束,房州知州叫来五大家族的家主及代家主,私底下开了个小宴,用来商议事情。 房州通判也在席中。 戢氏那位代家主询问房州知州:“听闻官家欲降恩房州,特赦一部分配所罪人,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五家也早收到了消息,但是事情还是得摆出来先问一遍,才好有个明面上的名义。 房州知州捻着自己颔下长须,和气地说:“自然是真,本官今日唤各位前来,便是欲和各位商议,究竟特赦哪些罪人方能服众。尔等有何推荐之人,也可说来。” 这些家主们对视一眼,脸上已见喜色。 他们当然不会有子弟在配所里面,但是他们在里面有投资,偌大配所,总会有几个有才华的人,而把这些人救出去,那就是天大的恩情,对方自然会尽心尽力为家族效力。 ——不尽心尽力也没关系,一个大家族,想要悄无声息按死一个人,太简单了。 卢氏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力图温声地问:“不知每家有多少荐额?” 房州知州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名额哪能固定,要看往日谁最有悔改之心。” 然后比了个手势,大家就懂了:哦,总数八人,你们自己争。 朱氏一向以知州马首是瞻,此刻连忙起身道:“州尊教训的是,是我等愚钝了,若释放隶徒为定额,岂非违背了官家教民本意?” 房州知州笑道:“不错,你懂了便好。” 其他几家:呸!马屁精! 戢氏已经观望了好一会儿情形了,此刻突兀开口:“州尊为先,在下斗胆,敢问州尊心中是否已有人选?” 朱氏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失策!这话居然让戢氏抢先了! 而房州知州摆摆手,笑道:“我哪能专断啊,你们自己讨论,讨论好之后,将名单给我便行。” 而后,为了避嫌,起身出门。 房州通判还留在室内,等房州知州避嫌后,微笑着说:“我这儿需要一个名额,余下七个,你们商议,可行?” 哪能不行? 其他几家纷纷应是。 赵氏先一步开口:“据我所知,配所中有一书生,其父服役时,不慎被蛇咬伤,半身已麻,是此子不惧凶险,将蛇毒吸出,听闻有人发现他们时,书生双唇已近乎青紫,如此岂非孝乎?” 而后没等其他人说话,又噼里啪啦说了好几个,什么“兄弟害他,他却原谅了兄弟”,什么“他本性纯良,在配所里时常为其他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什么“他自知进了配所,出来之日遥遥无期,为了不耽误妻子,试图将自己淹死在脸盆里”,反正为了满足释放条件,提出来的例子都与“孝、友、睦、姻、任、恤、忠、和”相关。 等这些话说完,其他几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本就只有七个名额,你一个人就提了四个,你想干什么? 卢氏立刻反驳:“这些事情也能算?咱们谁家没做过?” ——宣扬名声的手段不外乎这几种。 反驳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话里有漏洞,赶忙补充:“当然,我承认这些都是德行,确有悔改之意,你们说是吧?” 余下几家连连附和。 彭氏咳嗽一声:“我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不如几位兄长,搜集的情报也必然不全,但小弟还是腆颜,求诸位分两个名额给小弟,不要多,就两个,小弟这儿接触了两个小辈,以其勇力,烂在配所里实是可惜了。” 卢氏也连忙跟上:“我家也不如诸位,只求两个名额便好。” 赵氏冷冷道:“怎么,咱们这名额分配是看谁弱谁有理吗?要不然八个名额都给你们算了。” 彭氏与卢氏讷讷难言。 看到其他三家明显冷脸,便知道示弱行不通,但是他们也绝不会让另外三家把名额包圆的,只能沉默不语。 戢氏又是咳嗽一声:“也不是说不想让你们争,但大家伙儿都为了这事出钱出力,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下来,还是再讨论讨论。” 赵氏道:“大家也别伤了和气,其实我觉得戢家乃进士之家,最重名声,想来绝不会不经调查便随意推荐……” 然后就是一通对戢氏的吹捧,戢氏也投桃报李,开始商业互吹。其他家一看,急了,怎么,你们两家是要包圆名额是吧? 然后就开始吵。 房州通判坐在旁边,不紧不慢喝着茶水。 吵吧吵吧,反正陆九郎已经内定了,不管最后吵出哪几个名字来,陆安也必在其中。 第21章 五个家族争执了大半天。 毕竟,就算是每家分一个,总数七个,还有两家能多分一个么。谁都不想吃亏,谁都想多拿。 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几家索性先按照一家一个分,剩下两个名额直接找房州知州定夺。 房州知州也不客气,思考过后,直接说:“彭氏此次便先只拿一个名额吧。” 并且给出理由:“你们家最近收拢了不少佃户,其他几家不和你们计较,你们也要懂事,这个时候吐点东西出来,莫要坏了和气。” 彭氏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接话。 房州知州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糊涂啊!又不是只有这一年有这个机会,往后特赦令多的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凡是判入配所的罪人,没有刑期,只能等待朝廷特赦,或者自己做出什么成就,才能够脱离配所。” 看彭氏还是心怀不满,房州知州也是很无奈,揉了揉肚子,把那口气揉下去,最后说一段,能开解就开解,不能开解就算了:“你别以为这是一个好事,特赦的人要被记录在案,观察至少半年。倘若半年内有其他问题,不仅要被关回配所,推荐的人也要吃挂落。你们家现在正处理着多出来的佃户,还有精力去关注两个特赦民?” 彭氏微微一颤,想起了隔壁的均州。 前两年均州就有大家族收了好几个凶狠的特赦民给家里当护卫,本来是好事,你施恩,我们拿钱替你们护家,谁能想到家中有子弟看不起特赦民,觉得这些人有罪,无处可去,可以肆意欺凌,便故意欺辱他们,惹得人家一怒之下,找个了时机砍下那子弟头颅,扬长而去。 这件事暴露出来后,震惊了整个均州及周边州县,均州知州都为此丢了官帽。 于是连忙道:“不争了,我不争了,多谢州尊教诲。” 房州知州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人:“依你们所言,赵氏所推荐的人入配所前每岁隆冬都会接济不少难民,这样的人放出来也不会为害乡里;戢氏希望能帮一帮配所中的孝子,其母跛脚,若是只将那孝子接出去,其母必死无疑;还有卢氏……朱氏……” 一个个点完,房州知州道:“既然如此,赵氏和戢氏的最要紧,便将多余两个名额他们家,尔等可有异议?” 五家人一惊,齐齐拜倒在地:“州尊说的哪里话,我等怎会有异议,正该如此分。” 房州知州含笑点头。 名单已然定下。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发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化—— 第五旉来了。 门本来是关着的,他径直将其推开,肩上还留着日光的余辉。 用一种肆无忌惮的作为,好似很关切特赦事件:“州尊可定好特赦名单了?” 房州知州抬了一下眉毛:“大总管来晚了,不巧,刚定下。” “哦?”第五旉心情极好:“既然如此,某可能一观?” 房州知州将墨迹未干的名单给他,第五旉垂眼看完,伸出手,指节在“陆安”名姓下边的空白处敲了敲,仿佛要烙下印记:“此人……某怎记得他才刚入配所不足半年?” 房州知州上下看了第五旉一眼,神色紧绷:“是。” “哦。”第五旉点了点头,随后轻描淡写地说:“此人年岁太小,入配所时间太短,还能多关几年,不急着现在就出来。” 房州知州反驳:“正是因为九郎年岁小,才更不能耽搁。念书年纪越小越好,等被关个几年出来,他心中能记得的文句,他的灵性,还能剩多少谁也不知道。” 若说之前他是因为陆山岳才照顾陆安,现在他就是真心为陆安打算了。 这么有灵气的孩子,在配所磋磨几年,导致无学可上,无书可读,太可惜了。 房州通判也说话了:“何况,此子身处缧绁之中还勤学善思,自己都缺衣少食,还将为数不多的米面运与祖父,正合八行之孝行,如何不能特赦?” 第五旉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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