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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 定将此物功效原原本本告知官家——不过在那之前,本官需得亲自试用一番,还望九郎见谅。” 于是,好好一个雅集, 顿时成了烧火集, 衙役们火速用石头搭了个简易炉子,缝隙用泥土糊住,再往里面放入潮湿的柴薪。 陆安正要演示怎么用,房州知州不想只有房州通判表现得在意百姓, 不甘示弱道:“既然要让百姓相信此物功效,不如本官亲自来!” 接过了吹火筒。 随后, 一州最高行政长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地上, 撅起屁股, 往柴薪上点火。潮湿的柴薪不易点燃, 忙活了好半天才起了一个微弱的火种,要在往常,这火种很快就会灭了。 房州知州就拿起吹火筒, 依照陆安的指示, 在那里吹。一开始力度没掌握好, 火没旺,浓烟倒是先一步滚了出来, 房州知州直接被呛了一下, 扭头咳个不停,眼圈也被熏红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一声。 房州知州往旁边侧了侧脑袋和身子, 顶着通红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见笑见笑,本官以前没生过火,这还是第一次。” 这话一出,在场生过火的农家子们顿觉那原本高不可攀的知州也变得亲切了起来,还有人高声问:“州尊可需学生帮忙?” “不用不用!本官再试试!”房州知州等烟雾散了一些,再次拿人嘴对着竹筒一吹——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看到了吗!” “什么都没有,黑洞洞一块。” “着了着了!好快!真的好快!” “老天!这也太灵便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同样是用嘴吹灶洞,怎么加个竹筒,就烧得那么快!” “格物致知、格物致知!原来是这样格的!回头我也去找个东西格一下,看看能不能格个有用的物件出来,造福百姓。” 士子们乌泱泱地围过来,探头瞪眼看。 当看到吹火筒真的轻而易举将火吹旺的时候,人群中立刻传出欢呼声。这一刻,他们突然有种见证历史,见证一个新的物件被创造出来,即将投入民生的兴奋感。 读书人的确看不起奇技淫巧,可当一个东西和民生挂钩,那这就不是奇技淫巧了,这叫心怀天下苍生。 ——当然,如果有人借此攻讦,只要人多势力大,那也能攻讦成功。 有士子知道陆安出自金溪陆氏,便好奇发问:“陆兄是如何想到格出这个东西的?难道在陆家,陆兄还时常下厨?” 陆安从房州知州手中接回吹火筒,重新放入腰包之中后,才开口回复:“非是如此,实是此次流放,万事万物需得亲自动手,待要烧汤时,陆某方知百姓烧火不易,便想着能否造出一物,令百姓不必苦于灶洞难热。” 那俊青年听完,当即抚掌:“微小见大,陆兄仁善,心怀百姓,身随心动!倘若你去治《论语》,不需要你进科场都能让你上榜。” 最后一句全然是嬉笑。 赵提学拼命咳嗽:“咳咳咳!” 他知道此人行事素来轻佻,但没想到连这话都能说出口! 和这位相比,他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居然也能称上一句迂腐! 俊青年听到这咳嗽声,便转了话题:“没想到你们陆家如今竟过得这般苦,烧火都烧得如此狼狈。” 陆安回道:“流放哪有不苦的。” 俊青年面上含笑:“我还以为因着鸣泉先生声名远扬,流放路上总会有人给他示好,如此看来,是某想错了。” 赵公麟听完这话,立刻反驳:“你当然想错了!哪有什么示好,我刚见陆兄那天,他双手都烂着冻疮呢!” 赵提学脸色一变:“大郎!” 赵公麟嘟囔:“我说的是实话。陆兄本来就过得不好。” 陆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压下眼底的赞许。 赵兄弟真是个好人。冻疮这种事情,如果她自己说,就显得很卖惨,只有别人说才能起到惹人怜惜的作用。 好了,现在房州绝大多数士子都知道她手上有冻疮,流放路上过得不好了。 至于陆山岳好不好,流放路上有没有受到照顾,和她一个手生冻疮的人无关。 俊青年面对赵公麟的嘟囔,只是笑:“赵公,你这侄子真是赤子之心。” 赵提学:“让大王见笑了。” 其他人——包括房州知州和房州通判都是一惊。 大王这个称呼只会用在封王的人身上,所以……这是皇室成员?! 而这个皇室成员明显对陆安十分感兴趣,一双眼睛直在陆安身上打转,面对赵提学的话也只是笑着摆摆手。 赵公麟默默地往后缩了缩,不敢看叔父瞪他的视线。 ……谁知道这人居然会是一位大王啊!而且,大王怎么了,就是官家来了,他说的也是实话! 而此前挑衅陆安那人,一听到俊青年实乃皇室成员,实在欲壑难平,有心再争一争对方的赏识——而正好,他发现了陆安一个致命破绽。 “陆兄。”这人面色沉重,似乎很为陆安惋惜:“你既说’心即理‘,又说’应向内寻‘,可你格物格出来一个吹火筒,这分明就是在向外寻啊,如何能说是向内寻?” 其他人这才把注意力从吹火筒以及突然冒出的皇室成员身上移开,看向陆安。 对啊! 这……这悟出的道理和做的事情怎么会相反? 但也没有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都是注意着陆安的表情,看陆安怎么解释。 赵公麟捏紧了拳头,很想砸在那“沉重”面色上。 ——哪有什么沉重,这人分明就是在得意! 对方确实很得意。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他要争取赏识的那位大王说:“你怎么这都想不明白?就这样还怎么科举?” 言语中充满了对脑子不好的人的嫌弃。 找茬的这人都愣住了。 赵公麟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直接爆笑出声。 朱延年适时地开口:“这位大王的意思是,陆兄格竹子,从开始格物,到格出外物——也就是吹火筒……” 听到此处,赵公麟本来止住的笑声重新复起,笑得惊天动地,笑得挑衅的人气愤无比。 他辨得明白,朱延年这厮故意说什么“也就是吹火筒”,分明是在用这话来挤兑他,暗示他脑子不好,需要人特意将格出的外物详细说明白是什么——简直奇耻大辱! 挑衅的人磨着后槽牙。 朱延年说着话:“陆兄格出了吹火筒,若是寻常人,早就对此满足了。可陆兄为人素来精益求精,他必然是又去思索,继续格下去,而后发现除了向外求,还可以向内求。向外爱民,向内修身,不知我说的有无不清楚之处?” 赵公麟接话:“没有不清楚,十分清楚,就是不知心有偏见的人能不能想清楚了。” 你才没想清楚! 你才心有偏见! 某个“心有偏见”的人觉察着其他人那些古怪的目光,心里的不快都要把自己烧死了,还只能忍着不爽,银牙咬碎:“原、来、如、此!多、谢、解、惑!” 从头到尾,不需要陆安多说一句话,便已有人自发为她冲锋陷阵了。 那大王扫了一眼其他人,只觉此地除陆安外,皆是庸才。 便很是随性地将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 众人条件反射地看过来。 赵提学抬手用袖子捂住脸。 轻佻,太轻佻了。 那大王侧头看向陆安,笑问:“若有人抨击你这吹火筒乃奇技淫巧,你要怎么答?” 陆安沉吟片刻,道:“勿以善小而不为。” 那大王颇为意外,没想到陆安会引用刘备的遗言,而众所周知,刘备最在乎百姓——这可真是一语双关了。 那大王追着说:“不许说是为了百姓。” ——真是好霸道的大王。 陆安笑说:“除此之外,我也确实有私心。” 那大王:“哦?什么私心?” 陆安慢慢道:“此次流放艰苦,家祖日日身冷,我等过往不曾学过生火,现学又做得极为艰涩,难有汤饮。我实在忧心祖父身体,可惜当日未曾想出办法。这些时日我也经常在想此事,或许也是因此,见到竹筒才能想到能用其吹火。” 她孝顺祖父,有什么错! 看到周围人都点头表示赞同,陆安深深觉得,还是有祖父的孩子好,祖父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以后有任何出格的事情都可以推祖父身上,她可是大孝孙,事事为祖父着想! 陆安:“而且夫子都说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火候若不好,饮食如何能精,如何能细?便是从此道讲,吹火筒也不能说是奇技淫巧。” 她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学子恭维:“尚未决定治《论语》便能如此活用了,若是陆兄下定决心深学此道,想必定能大放异彩。” 那学子旁边的人对他怒目而视。 合着你不治《论语》,你就可以放心这么说是吧? 第28章 陆安给自己定制的人设就是谦谦君子, 面对旁人过高的夸赞,她只是微笑地接过话:“哪有那么容易,背书容易, 解书难。我祖父曾说,他幼年时学《千字文》,到如今亦不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此句真意。我今岁才十七, 怎敢言大放异彩。” 比起面对傲气的人, 人天然就喜欢和谦虚的人相处,陆安这话一出,大伙儿听着都很舒服,于是连忙抬轿子。 这个说陆兄太自谦了, 那个说九郎今日雅集上几笔淡墨已然勾勒出异彩,人有本事还这么谦逊, 实在是吾辈楷模。 唯有赵提学在旁边感慨:“陆鸣泉竟如此说……他这才是得学问三味, 这次竟是我落后于他了。” 那大王在旁边惊讶:“啊?鸣泉先生还说过这话?我怎么不知道。” ——但他们两个离得稍微有些远, 士子们又嘈杂地说着话, 并没有人听到二人对话。 那大王还思索了一下,断定:“他教我兄长学《千字文》的时候可没说过这话,要么是他教得不尽心, 要么这话是陆九郎捏造的。” 赵提学点了点头:“那必然是陆九郎捏造的。” 那大王:“嗯?为何如此说?” 赵提学:“陆鸣泉此人又清高又傲气, 总是分不清什么时候该抓家族荣誉什么时候不该, 不然也不会被抓住把柄流放,但唯有一点, 他教导官家时定然是尽心尽力的, 既为传输自己的学问,也为忠君。官家言没说过这话, 那就必然没说过。” 那大王点了点头,颇为赞许:“你说得对。” 他们两个也不意外陆安会假托长者言——有些话,确实不适合陆安这个年纪说。 反正这种小故事,很容易就能造七八个版本,今天可以说是祖父说的,明天就可以说是老师说的,待到彻底长成大儒后,还可以说是自己悟的。 但是,不意外归不意外,赵提学还是吸了口气。 要说陆安真的不知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的解读,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只有他早已过了追求释意的道路,现如今已是在思考真义了。 ——此人倒是机灵,知道有些话自己不适合说,就推给陆山岳。 赵提学惊叹之余,看其他士子——尤其是和陆安同年入科场的士子,眼中不免带来怜惜。 这些人可能还不是特别的明白,他们和陆安同科场,到底意味着什么。 * “说到《千字文》……” 陆安这边,场中有人说得兴起,一时忘形:“听说现在有些学子,连《千字文》都不曾熟识,让他们背这一千个字,像要他们命似的,背得七零八落。” 在场有些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这一段抨击,他们是全坐实了,一个字都不差。 房州知州眼睛往他们那儿一瞥,而后略带不悦地说:“既然如此,本次雅集就论《千字文》吧。” “啊?!”忘形的士子猛地回神,心跳狂飙,冷汗都出来了。 完了,他不会离开雅集就被人套麻袋打了吧? 房州知州却是直接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此八字何解?请诸位作答。” 话音刚落,忘形的士子含泪抢先一杀:“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此乃天地玄黄。而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房州知州笑问:“你这么答,那洪荒二字又出在哪处典籍?” 然后这士子就卡了。 “洪荒”二字,并没有明确的典籍出处。此前有人流传《太玄经》中有过“洪荒之世”这样的字眼,但很快就被较真的儒生逐字逐句翻看,反驳了这个消息。 房州知州摇头:“你这般恰恰好就应了九郎那句‘背书容易,解书难’。” 那大王笑道:“有了往古来今、四方上下,却丢了物之广大与事之久远,若这世界让你去开辟,可是缺胳膊少腿,多有不全之处啊。” 士子臊红了脸:“谢大王指教。” 便在这时,赵公麟默不吭声向前走了几步,待其他人看向他之后,他大声道:“洪与荒,当为洪水与荒野,便是江河湖海与脚下陆地。” 那大王饶有兴趣:“按你这般解,荒与地之意,岂非重了?” 赵公麟毕竟是考过解试的人,若谁因为他的性格以为他没有学识,那便大错特错了。 他道:“正所谓《春秋》首称‘元’,《尔雅》首列‘始’,以天地之初、万物之始为开篇,乃文章惯例,《千字文》亦是如此。” “又玄天在北,黄土在中,天地为方位,而洪水荒土,水土则是五行。是以,非是‘地’‘荒’重叠,实乃‘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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