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剃了短发的人,就想把别人也拖下水。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或是自愿,或是被迫,都剃了短发。 不知不觉间,京城短发的人越来越多,平时走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几位。 尤其是上朝的时候,几十个短发官吏往那一站,很是显眼。 这可深深刺激到了某些文官脆弱的心。 立即就有人弹劾他们,衣冠不整上朝,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蓝玉等人自然不服,俺们冠冕衣物穿戴的整整齐齐,哪里衣冠不整了? 然后反过来参了一本,说这些人污蔑忠良,让皇帝为他们伸张正义。 朱元璋多鸡贼了,自然是和稀泥,双方各批评两句就让他们退下了。 下朝后,那些文官终于忍不住了,纷纷将自己写的文章拿出来。 还号召自己的学生,一起写文章批斗。 不过他们也吸取了教训,不敢再将头发和孝道联系在一起。 而是抓住礼法、传统来说事。 发型事小,礼法事大。 若不能防微杜渐,终将礼乐崩坏…… 一夜之间,应天府的舆论就转变了。 从原来的讨论要不要剃发,变成了清一色的批判。 儒生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这只是表面,准确说这只是在士林。 最底层百姓心中的那杆秤,依然在摇摆不定。 他们认为儒生说的有道理,几千年传下来的老规矩,岂能说改就改? 可他们心中也清楚,短发真的能减少疾病和痛苦,是在救自己的命。 在礼法和自己的健康之间,百姓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之所以没人敢剃,还是畏惧礼法。 这些儒生的文章,被徐达打包送给了陈景恪。 陈景恪看过之后,笑了:“这群腐儒还没蠢到家,知道避重就轻。” 方孝孺不屑的道:“也够蠢的,不将头发和孝道绑定在一起,仅靠礼法他们输定了。” 一旁的李祺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有些无法理解。 大半个士林都在骂,可他们不但不以为意,还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难道礼法二字还不够严重吗?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李善长给他写了一封信,对他的奏疏表示了赞扬。 并告诉他,继续保持这样的节奏。 维护好和陈景恪的关系,但不参与礼法之争。 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得到父亲的支持,做起来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陈景恪和方孝孺可不是无脑乐观,而是真的很高兴。 在古代,孝道才是最无解的。 你就算是有一万个理由,在孝道面前都不值一提。 如果儒生始终抓住孝道不放,那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现在儒生自己放弃将孝道和头发绑定,等于失去了最有利的武器。 当然,他们也不是自愿放弃的,而是被抓住了痛脚,不得不放弃。 现在他们只能用传统和礼法来压人。 礼法和传统,在王朝中后期,确实能压死人。 可现在大明初创,朱元璋还活着呢。 对他来说,礼法这玩意儿就是擦屁股纸。 他需要的礼法,那才是礼法,他不需要的还不如擦屁股纸。 只要他不发话,士林喊的再响都没用。 朱元璋会支持士林,还是支持自己? 陈景恪心中很清楚,他两者都不支持。 但他会支持对大明最有利的。 现在谁的倡议对大明最有利?还用问吗,自然是短发。 只是剃个短发,就能减少那么多疾病风险。 这样的法子,老朱只会嫌少。 至于什么礼法……长发和短发影响大明统治吗?影响老朱家的皇权稳固吗? 不影响? 那你这害人的礼法有多远就滚多远。 现在他没有发话,只是在等,等时机成熟。 随手将那些文章丢在桌子上,陈景恪说道: “方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方孝孺自信的道:“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论写文章,为兄不输任何人。” 陈景恪随口问道:“方兄准备怎么反驳他们?” 方孝孺说道:“他们不是想讨论礼法吗,那我就好好的和他们辩一辩。” 陈景恪斟酌了一下,说道:“这样很容易掉入他们的节奏,辩到最后吃亏的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方孝孺眼睛一亮,说道:“景恪莫非还懂辩论之道?” 陈景恪摇摇头:“不是很懂,但我知道,辩论切不可落入对手的节奏,我们要主动掌握节奏。” “打个比方,如果对方喜欢狗,还因此指责我们吃狗肉。” “说狗多么温柔,多么善解人意,是人最好的朋友,怎么能吃狗肉呢?” “这个时候,我们不要和他辩论到底能不能吃狗肉,而是从别的地方打击他。” “要是这个人喜欢逛青楼,我们就可以从这一点进行指责。” “青楼女子多是被逼卖身,她们已经够凄惨的了,竟然还去欺凌她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竟然不关心人,而是讨论能不能吃狗肉。” “这样的伪君子,不配和你讨论任何问题。” 方孝孺抚掌大笑:“哈哈……好好好,景恪太谦虚了。” “你这哪是不懂辩论之道,而是掌握了辩论的精髓啊。” “我知道该怎么反驳那些腐儒了,就等着瞧好吧。” 李祺则是目瞪口呆,辩论竟然是这么玩的吗? 他已经开始为那些儒生们默哀了。 同时也做出一个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得罪这俩人。 陈景恪又说道:“我们的文章不只是给儒生们看的,更是给普通百姓看的。” “所以尽量写的浅显易懂一些,最好是河边洗菜的大娘都能听懂,并唠上几句。” 方孝孺想了想,说道:“我懂了,这就动笔。” 于是就钻进房间开始创作。 第二天就拿出了一篇千余字的文章。 陈景恪看后,也是赞不绝口。 这篇文章用笔非常朴实无华,几乎没有使用生僻的字眼,也没有使用一些谁都看不懂的典故。 而且还是半白话风格。 内容也写的非常生动有趣。 腐儒们不是讲礼法和传统吗?不是说传统不能破吗? 那咱们就来讲一讲衣冠。 方孝孺从先秦时期的衣冠,讲到两汉,再讲到唐宋。 每个时期的衣服都是不一样的,你们不是要遵守传统吗? 那请问应该穿哪个时期的? 先秦时期更古早,你们就恢复先秦衣冠吧? 但根据我的考证,先秦时期的裤子叫胫衣。 也就是只有两条裤腿,没有裆部也没有裤腰。 有裆和腰的裤子,那是汉朝以后才出现的。 所以,你们在和我讲礼法之前,先把裤子脱了。 看到这里,陈景恪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 先把裤子脱了,再和我讲礼法。 方孝孺果然不愧是第一大喷子,损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本意,文章最后笔锋一转,又回到了剃发这件事情上。 你们这群腐儒连衣冠都不愿意恢复,又有什么脸面谈礼法? 明知道剃短发百利而无一害,却还拿礼法来阻止,你们就是草菅人命。 然后又分析了,这些人为何会反对剃发。 因为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享受国家俸禄和万民供养,不需要辛勤劳作。 他们有的是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不用担心有污垢,也不用担心生虱子什么的。 就算生病了,也有最好的郎中救治。 而且维护礼法,就是维护他们自身的荣华富贵。 所以他们才会反对剃发。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万民的生死,还打着维护礼法的幌子。 实则一群伪君子。 陈景恪赞道:“方兄大才也,小弟佩服佩服。” 方孝孺笑道:“多赖景恪提点,你说的辩论之法确实好用啊。” 这篇文章,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入应天。 朱元璋看过之后也是笑个不停,还当成笑话讲给马皇后听。 马皇后也莞尔不已:“这肯定是景恪的主意。” “一个鬼点子多,一个文章写的好,他们两个这是臭味相投了。” 朱雄英则羡慕不已,这么热闹的事情,竟然不能参与。 失望,生气。 这篇文章很快就出现在徐达手里,他也失笑道: “方孝孺损起人来,那真是要命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徐允恭说道:“方孝孺文章辛辣,又有疯名在外,翰林院无不闻之色变。” “总是有人不服,想要试上一试。此文一出,怕是有些人要声名扫地了。” 会不会有人声名扫地不知道,倒是有很多人被气的七窍生烟。 经过一番宣扬,方孝孺这篇文章在极短的时间,就传遍了应天。 而且不只是士林知道,普通百姓也知道。 这时候文笔浅显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大多数人都能听得懂。 而且将各种道理讲的也非常清楚。 顺便还给百姓科普了一下衣冠的变迁史。 以前老百姓哪懂这个,大家都这么穿,他们也就跟着穿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衣冠是经过这么多次变迁的。 尤其是裤子的变迁,更是让大家记忆深刻。 没办法,实在是方孝孺那一句,脱了裤子再说传统礼法,太有趣了。 这句话,也成功获得了百姓的认可。 很简单,比起那听不懂的之乎者也,百姓自然更喜欢浅显直白的话。 百姓也正是通过,这个鲜活的例子才知道。 原来那些口口声声喊着传统,喊着祖宗之法的人,竟然也不遵守礼法。 原来这些人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管百姓的死活。 果然都是一群伪君子啊。 虽然百姓们依然不敢反抗权威,但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秤,已经开始往一个方向倾斜。 至于士林,态度就截然相反了。 看到这篇文章之后,那些儒生们气的直跳脚。 这算是将他们的底裤都给扯下来了。 嗯……各种意义上的扯下来。 更关键的是,蓝玉那群武将,直接将‘把裤子脱了再说话’给挂在了嘴边。 动不动就用这句话来攻击文官。 而且这句话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很快就在民间流传开来。 善于活学活用的百姓,将这句话应用在各种场合。 但凡是有分歧,谁都说不服谁的时候,都会演变成互喷: 你把裤子脱了再说话。 以至于很多儒生听到这句话,心中就发憷。 世人终于见识到了,方孝孺的战斗力。 然后儒生们就分化了。 有些人忌惮方孝孺,打起了退堂鼓。 这种人可不好惹,还是别惹为妙。 还有些人则更加疯狂的针对,在各种场合宣扬其是儒家叛徒。 到了这会儿,礼法和剃头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消灭叛徒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就有一部分人,开始翻看方孝孺的文章,准备寻找他的漏洞。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然而这个世界有相当多的人,研究谁就会下意识的亲近谁。 比如有些基督徒,讨厌伊教就去研究,想要寻找对方的弱点攻击。 结果研究着研究着,就改信了。 这本来无可厚非,然而有些魔怔人,研究着研究着就成了殖人。 对正常人来说,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但在外交圈子,这个特质是绝对要不得的。 外交,研究别人是为了对付人家。 如果研究过别人,就开始亲近别人,那将是灾难性的。 有些儒生,本来是为了寻找方孝孺的弱点,才去研究他的文章。 结果越研究,就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反而变成了他的支持者。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第180章 秃驴,竟敢勾引公主。 方孝孺的这篇文章,如果只是用来和儒生们打嘴仗,那就太浪费了。 它真正的用处,应该是给所有人做一次科普。 破除人们心中的障碍。 所以,陈景恪就让人印刷了上千份,在黄河役夫中间散发。 因为大多数人都不识字,他特意找了一些人,读给大家听。 还将其中一部分,给洛阳的朱标送了过去。 那边是一个二十万人的大工地。 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可不能放过。 至于朱标会不会同意,陈景恪完全不担心。 老朱可能还会怀疑他的用心,朱标基本不会。 至于朱雄英,那小子敢怀疑自己,将来有他好受的。 而且朱标那边的役夫,可都是军中退下来的。 一般百姓害怕儒生的礼法,那些军汉可不在乎。 所以,他觉得真要推广剃发,洛阳那处工地才是最方便的。 不过眼下他的目标,还是放在黄河役夫这边。 新都预计要两年才能修好,他有的是时间过去推广剃发。 黄河新堤预计十月中旬完工,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不求大家现在就跟着剃发,只要让他们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可以了。 事实上,方孝孺那篇文章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随着宣传,大家对所谓礼法也就越来越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些儒生高高在上,要说百姓心中没点不平,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还只是有点不平衡,被这篇文章一挑拨,就变成了怨愤。 你们高高在上就算了,竟然还为了狗屁礼法,不让我们剃短发? 真的是欺人太甚啊。 再加上身边有很多短发的人做榜样。 于是很多对剃发不置可否的人,出于义愤剪了短发。 而且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积极的,宣扬方孝孺的文章,疯狂拉着每一个人剃头。 羊群效应开始生效。 缺乏主见的普通人,受到周围人的感染,纷纷加入了剃发行列。 不过,相比起来还是继续蓄发的人更多。 毕竟黄河就快要修好了,将头发剃了,回家之后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乡里村里的士绅族老们发起怒来,可是能要他们命的。 陈景恪也知道大家的顾虑,对此也颇为无奈。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宣传,不可能强迫大家剃发。 否则,他和那群儒生又有何区别。 时间一天天过去,河堤一点点变高变长,与山东段河堤合拢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役夫们一天比一天开心。 因为那代表着,离他们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 但一股不安的情绪,也随之而来。 主要是来自于剃发群体。 当初不论是冲动也好,被蛊惑也罢,将头发给剃了。 回家后该怎么办? 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面对这种局面,陈景恪也深感无力: “我不怕与对方讲道理,最怕的就是他们不讲道理……” “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却将麻烦留给了他们……” “我总算是知道,礼法森严是什么意思了。” 方孝孺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教训,要吸取。” “想要反抗那些人,就要做好万全准备,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陈景恪叹道:“可是……这个教训很可能会害死很多人。” 方孝孺说道:“你也说了,只是可能……” “如果你真的内疚,就更应该坚持下去,彻底掀翻那群人。” “为万民争取到他们应得的自由……如此方能告慰所有人……” 陈景恪重重点头。 从他揭皇榜那天开始,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就是改变这个世界。 不只是改变华夏文明未来的命运,更要让万民的日子好过一些。 此志,不改。 看着他一副悲壮的样子,方孝孺笑了。 笑的很开心,以至于眼泪都笑出来了。 陈景恪疑惑的道:“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方孝孺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摇了摇,说道: “哈哈……景恪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之前总是见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今日才知道,你也有糊涂的时候。” 陈景恪眉头微皱,不悦的道:“我知道这次自己太过冲动,但你觉得眼下是发笑的时候吗?” 方孝孺见他真的生气,就停住笑,说道: “听说周王橚是你的弟子?” 陈景恪点头道:“怎么了?将他也拉进来一起推广短发吗?” 见他依然没有想明白,方孝孺也不打哑谜了,说道: “周王的封地在哪?” 陈景恪随口回道:“开封啊……啊,我明白了。” “我怎么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可以动用周王府的影响力,来保护这些剃发之人的安全啊。” 方孝孺笑道:“别忘了军改,朝廷可是在河南安插了二十万户军户,几乎遍布河南各地。” “虽然他们已经从军籍改为民籍,可有些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 “你和魏国公、永昌侯他们关系莫逆,随便他们打声招呼,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如果能让太子殿下开口,效果会更好。” “到时候上有周王府的庇护,下有军户照顾,那些士绅宗族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陈景恪兴奋的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哎,真是糊涂啊。” 然后看着方孝孺,咬牙切齿的道:“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等着看我笑话是吧?” 方孝孺笑道:“之前你看了我多少次笑话,这次咱们扯平了。” 陈景恪一时语塞,他确实没少看方孝孺笑话,没想到竟然被看出来了。 心中也不禁叹道,难怪上辈子他能坐到那个位置。 能力是真的不差。 若非思想上出了问题,怎么都不至于落下个建文三傻的头衔。 但愿这辈子,他能如愿成龙,而不是成‘傻’。 郑重的朝方孝孺行了一礼,说道: “之前多有失礼,请方兄原谅。” 在这一刻,他彻底抛弃了对方孝孺前世的种种偏见。 方孝孺侧身受了半礼。 陈景恪确实看过他的笑话,这一礼他应该受。 但也教过他很多东西,将他引出迷途,走上了现在的道路。 说是授业恩师也不为过。 所以,他才侧过身受了半礼。 等陈景恪起身,他扶正衣冠,郑重下拜道: “谢景恪教授之恩,孝孺终生不忘。” 这一刻,他也完全解开了心中那一点小小的疙瘩。 陈景恪将他扶起,说道:“人生最怕的就是孤独,有方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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