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闻录_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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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跟秋意不亲，在他心里，他唯一的专属是尹樽，强烈的占有欲化为争宠，尹樽无奈地握着他的手，答应不跟尤秋意玩了。而走廊上，父亲的一记耳光把尤秋意打倒在地。 “你可真是个灾星！”父亲双眼通红。尤秋意趴在地上缓了半天，眼前的黑影才消散了。鼻血一滴滴掉下来，那一刻，尤秋意好委屈，他想去跟尹樽诉苦。可当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尹樽坐在春意的病床边，握着弟弟的手。那一刻他明白了，在尹樽心里，春意永远是第一位的。之后，秋意发现尹樽疏远了他，他也不自觉地疏远了尹樽。两人先后考上了大学，尹樽考了本市，秋意报了很远的地方。那几年他们其实还通过电话，大部份都是尹樽打来，尹樽会负责找话题，说家里，说爸妈，说春意，都是秋意不感兴趣的。 “秋意，你过得好吗？”尹樽每次都问。 “很好。”尤秋意笑着说。他没什么钱，功课也很难，没人托举要艰难应聘，因为没理一个追求者竟然被拖进厕所殴打…… “很好。” 二十二岁的时候，尤秋意找到了现在这份赚钱不少但很辛苦的牛马程序员工作，他换了手机号，跟家里的谁也没说。三年，就这样过去了，他像格子间的每个没有灵魂的人一样，觉得日子就这么过。网上管他们叫基本盘，他不想结婚，鄙视恋爱脑，但今天尹樽的电话让他……特别特别难过。尤秋意抬起头，发现窗外的雪开始下了。他想起尹樽曾说，雪花就像星星的碎片，从天上落下来寻找属于它们的人。而现在，尹樽选择了春意。尤秋意按亮手机，点开12306app，下单了一张火车票——下个月十五号，回家的车票。他知道自己会回去，会站在角落里看着尹樽和春意交换戒指，会微笑着祝福他们，就像他过去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那样：默默退让，把所有的草莓蛋糕都留给别人。因为这就是他的命，从他五岁弄丢弟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的命运。订婚仪式开始前一小时，尤秋意站在酒店外的梧桐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小盒子。盒子里是一块百达翡丽的金表，花光了他这三年来大半的积蓄。 “就当是告别礼物吧。”他对着玻璃幕墙整理领带，墙面上倒映出的男人俊美却苍白，他特意用粉底压下了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昨晚他又梦见了五岁那天的夜市，铁板鱿鱼的香味混合着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惊醒时枕头湿了一片。大堂里的钢琴声飘出来，是《梦中的婚礼》。尤秋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酒店沉重的玻璃门。宴会厅已经坐满了宾客，订婚仪式刚刚开始。尤秋意悄无声息地溜到最后排的空位，抬头时正看见尹樽牵着春意的手走上舞台。尹樽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他微笑着，像一缕春风，吹过了秋意，却不会停留。而春意——他的弟弟穿着白色礼服，笑得像个小王子。司仪说着祝福的话，尤秋意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目光黏在尹樽身上，看着那个曾经在星空下欲言又止的少年，那个他差一分一毫就可以吻到的爱人，那个他无数次幻想在脑中走完一生的伴侣……如今站在聚光灯下，即将成为别人的配偶。 “下面请双方交换订婚礼物。” 尤秋意看着春意给尹樽互相戴上戒指，他默默伸出手抵制心口的位置，他好像需要几颗救心丸。掌声中，尤秋意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那是他这一生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也是他唯一一次的勇敢。椅子腿在地毯上摩擦出沉闷的声响，引得前排宾客纷纷回头。 “秋意？”尹樽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尤秋意读不懂的情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尤秋意感到父亲凌厉的视线，母亲惊讶的表情，还有春意瞬间僵住的笑容。他机械地走向舞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天鹅绒盒子。 “抱歉迟到了。”尤秋意把盒子递给尹樽，声音轻得只有台上三人能听见，“祝你们幸福。” 他是尤家长子，新郎的亲哥哥，却没有给弟弟准备任何的礼物，而把一块十分昂贵的名表送给了养子。尹樽接过盒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尤秋意的手腕，那一小块皮肤立刻像被烙铁烫过般灼热。盒子打开，金表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太贵重了……”尹樽皱眉，目光从手表移到尤秋意脸上，细细描摹着他消瘦的轮廓，“你瘦了。”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锤子砸在尤秋意心上。他仓促地后退一步，强扯出一个微笑：“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秋意！”尹樽想追上来，却被春意拉住了手臂。尤秋意几乎是逃出了宴会厅。他在酒店大堂的洗手间里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镜子里的男人眼眶通红，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他终于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亲手送给了别人。走出洗手间，尤秋意愣住了。父母正站在走廊上，明显是在等他。 “爸，妈。”他低声叫道，三年不见，母亲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父亲的背也有些佝偻。 “你还知道回来？”父亲冷哼一声，“不知道跟着操持忙活，最后一天迟到赶来，空着手参加弟弟的订婚仪式，像什么样子！” 尤秋意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解释那块价值二十万的手表。母亲上前一步，眼神复杂：“哎呀你少说两句，孩子这不是回来了吗？秋意，我们有事找你。” 他们去了酒店二楼的咖啡厅。尤秋意搅动着杯中的美式咖啡，听着母亲的话，手指渐渐僵住。 “春意和尹樽我们本来是不同意的，两个大男人，像什么话？可春意上个月查出肾病，哭闹着要跟尹樽，尹樽这孩子心地太软，被他缠着就同意了。” “说这些乱七八糟干嘛？说正事！”父亲道。 “哦……你弟弟这个病，需要肾移植。”母亲的声音有些发抖，“全家都做了配型，连人家尹樽都做了，只有你……还没做。” 咖啡杯在碟子上磕出一声轻响。尤秋意抬起头，看见父亲严肃的表情和母亲期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们叫我回来，是为了这个？” “尤秋意，这是你赎罪的机会。”父亲压低声音，你要是真的配上了，你这辈子把他弄丢那事不就彻底翻篇了吗？我们不在了，你们也能兄友弟恭，本来弟弟就是我们生了给你作伴的……” 尤秋意要被这个话给气笑了，他猛地站起来：“我五岁！我tm当时只有五岁！你从来不管家当甩手大爷，我妈出门就一拖二，这么多年，你们不去怪自己，不去怪人贩子，一直都怪我？没钱没爱就别学人家造孽，生那么多孩子！”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咖啡厅里的其他客人纷纷侧目。尤秋意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听见父亲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自私！你弟弟快死了，而你——” “而我，应该感谢他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感恩戴德地献出自己的肾，是吗？”尤秋意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了，他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们的儿子？” 母亲说道：“秋意……你爸爸生气了，你这样做是不孝，快给你爸爸认错！” 老虎咬人痛，老虎身边的伥鬼更让人难过。妈妈的这句话比父亲的耳光更痛，尤秋意转身离开，步伐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