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毙的宅子,以及偷逃出来的孩子,和那孩子后来的身份——内侍刘振。 以及刘振跟随李璟,趁机在布料中私藏太子衣袍等事。 为了彻底查清这件事,皇帝召兵部尚书宋守节来见。 宋守节是身穿常服来的。 他把官服印玺以及出入宫禁的鱼符上交,愿意替长公主受罚,并自请削去职位、致仕还乡。 可皇后依旧不认,不相信当初她只是随便处置一个人,处置的竟是宋守节的外室子。 于是召原吏部尚书裴衍来见。 裴衍当初亲自带人去处置宋牧辰,供认不讳。 由此,皇后想到这些年宋守节对李璋冷淡的模样,以及兵部镇压李璋反叛时的布置周详,便诬告宋守节私心复仇。 她惊讶李策竟能查出十八年前的事,便诬告李策罗织消息、勾结朝臣、对朝廷不利。 在她心中,唯有立刻册李璟为太子,才能证李璟清白,平息事端。 皇帝问了一整夜,事情已问清楚,可是迟迟不决。 他体力不支,却毫无睡意。 看着跪在殿内的几个人,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是第一次,他希望自己不是皇帝,希望可以把他们交给大理寺或者京兆府,由着别人判罚。 他累极了,感觉这至尊皇位,这每日都要看着亲人明争暗斗、互相谋害的至尊之位,让人疲惫。 大明宫的地砖刚刚擦干净先太子的血,这一回,要赐死长公主吗? 或者,皇后的罪责,也堪一死。 而李璟的事如果揭开,便要牵扯到长公主,是丑闻。不揭,也是死。 李策呢? 皇帝亲自询问他初时经商的银子来自哪里,他都避而不答,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那秘密,会影响自己的决断吗? 皇帝左思右想,干脆停了早朝,紧闭宫门,歇了两个时辰,再去见他们。 不能都杀了。 但是如何能掩下这桩事,又救下李璟呢。 皇帝下定决心猛然起身,头晕目眩,又不得不向前殿走去。 “圣上,”高福突然快步走来,道,“太后娘娘到了。” 太后到了。 叶娇同她一起来。 …… 第451章 高高的轿辇抬起太后,叶娇在一旁伴辇而行。 辇前华盖高举,内侍开道,辇后跟着宫女嬷嬷。她们举着凤尾扇,怀抱拂尘、提壶、香合等物,仪仗完备、浩浩荡荡。 皇帝下阶迎接,明白是叶娇找太后求救。 他一面搀扶着太后向殿内走,一面看了叶娇一眼。那目光是在问:“怎么能惊动太后呢?你这孩子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太后请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要知道太后可是从来都不会过问朝事的。 叶娇满脸无辜单纯,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只有些着急地勾头向殿内看看。那眼神是在问:“我夫君呢?” 皇帝转回头,便听太后问:“哀家听说,长公主、皇后、赵王、楚王,各有罪责,在等着皇帝责罚呢?” 皇帝微微叹息,道:“是儿臣照管不严,惹母后烦心了。” 长公主罪在纵火,刺杀皇后。 皇后罪在十八年前,草菅人命。 赵王罪在穿错龙袍,即便是被构陷,也蠢傻可笑。 楚王罪在构建消息网,越过京兆府和大理寺,私自调查案件,搭救李璟。当然,皇帝怀疑李策远在皇陵,这些事其实是叶长庚查出来的。 无论如何,怎么处置他们,皇帝难以决断。 他再也不想毁掉父子亲情,也不愿意惩治妹妹。至于皇后,他不想在史书中,留下“废后”的一笔。 太后握住皇帝的手,轻轻拍了拍,道:“不如,让哀家来当这个坏人吧。” 母子连心,她明白自己的儿子。 皇帝没有进殿,叶娇也没有。 他们相互看看,皇帝道:“你过来。” 叶娇便乖巧地走过去,皇帝问:“小九的身体,好了?” 他关切紧张,似乎心中盘旋着一件犹豫不决的事。 “原本快好了,”叶娇轻声嘟囔,“可父皇您把他拘来这里,无法医治,谁知道会怎样呢?” “你是在指责朕吗?”皇帝看起来就要发火,却又收敛怒气,道,“就你古灵精怪!你说,怎么把太后请来的?” “求来的啊。”叶娇咬唇道,“太后娘娘关心父皇,也关心长公主和皇子们,当然会来了。” 其实只有叶娇知道,她是把太后胁迫来的。 那时太后问她,长公主、李璟、李策,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她选谁。 太后说如果答得不好,她便不来掺和这件事,任由皇帝发落。 长公主是叶娇最好朋友的母亲。 李璟是叶娇最好的五哥。 而李策,是她的结发夫君,是她宁肯同死,也不独活的人。 她抬头看着太后,似乎看到大唐最至高无上的权力,看到一只巨大的手从天而降,扼住她的喉咙。 叶娇挣开那只手,用有些颤抖的声音,毫不畏惧地问道:“皇祖母,长公主、皇后或者圣上、宋守节他们知不知道,十八年前,其实是您杀了宋牧辰?” 那个问题没有必要回答,因为答得好不好这件事,是叶娇无法左右的。太后无论听到什么答案,都可以说不好。 而叶娇觉得,与其被人握在掌心,不如釜底抽薪,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太后脸色大变猝然起身,她想要辩解否定,但是向叶娇伸出的手出卖了她的情绪。 那只手像是要去捂住叶娇的嘴,又僵硬地收回。 叶娇没有猜错。 太后在自责。 自责当初的决定,毁了长公主的一生。 “你怎么……”太后嘴唇哆嗦,抬手屏退左右,命人关上殿门,厉声询问叶娇。 “我怎么知道,是吗?”叶娇站在兴庆宫太后的寝殿内,踩着一道穿过窗棂落在地面上的阳光,对太后恭敬又疏离,道,“皇祖母不用担心,这件事,长公主他们,不知道。” 她不敢说只有自己知道,以免太后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你有什么证据?”太后眼中的慌乱稍减,脸上有几分愤怒。 叶娇没有证据,她是推断的。 叶长庚来过兴庆宫,问过这个名字,太后还记得,宋牧辰是长公主当年的情郎。 但是皇后不知道。 这件事便有些蹊跷。 太后严令禁止长公主下嫁的外室子,怎么就那么巧,去打了李璋一顿,又被皇后灭口呢? 与其相信那是巧合,不如相信是太后利用皇后的跋扈,找人殴打李璋,嫁祸到外室子头上。 叶娇先前只是怀疑,可今日来到这里,见太后脸上始终有深深的自责。那不像是阻止过女儿婚事的自责,反而像是伤过人命。 果然,太后似被抽去力气般,又坐回凤榻。 她脸上的脂粉被扭曲的表情牵扯得碎成一片片,像戴着一张粗制滥造的面具。 “那时,”她悔恨道,“哀家找人买通宋牧辰的随从,寻事打了私自出宫的李璋一顿。宋牧辰阻止不及,身为主人,当然担责。哀家以为,皇后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帝,皇帝会把宋牧辰流放出京,绝了长公主的念头。哪知道皇后根本没有讲,她让裴衍查出对方的住址,一夜之间,赶尽杀绝。” “皇后娘娘不敢讲,”叶娇的声音变得温和,劝慰道,“那时先太子在宫外私会柳如意,皇后正竭力瞒着这件事。” 所以这便是权力的可怕,可以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万一长公主知道这事……”太后摇头道,“我们母女的情分,也就没了。” “长公主不知道,”叶娇趁机道,“长公主只知道,她的母亲一心为她着想,知道她出了事,亲自去救她出来,为她伸张正义。” 这是补偿,也是太后身为母亲,该做的事。 太后当时眼泛泪光,问了同皇帝一样的问题。 “哀家听说,楚王的病好了?” 不同于此时的模棱两可,那时叶娇点头道:“好了,精神得很。” 太后的眼中交织复杂的情绪,那情绪令人捉摸不透,而叶娇心中七上八下,等了许久,才等到太后的回答。 “天时地利在你,哀家便做楚王妃那个‘人和’吧。” 叶娇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陪着太后到这里来,心心念念希望太后第一个救出来的,是李策。 可是从大殿内出来的,竟是皇后娘娘。 皇后面容憔悴,神色崩溃,从大殿内踉跄扑出,一眼看到皇帝,双腿似灌了铅,拖着厚重的裙裾走过来,一面落泪,一面摇头。 “圣上你,要废后?”她恨恨地诘问。 “不是朕要废后,”皇帝道,“是太后决定废后,朕允准了。” “本宫被废,他日赵王登基,如何尊本宫为太后?”皇后撕心裂肺,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请皇后慎言,”内侍高福一直陪伴在皇帝身边,听到这句话,连忙道,“圣上龙体康健,怎可妄论百年后?” 皇后失魂落魄,没有理睬高福,反而因为看到了叶娇,挥手便朝叶娇打过来。 “恶妇!”她厉声道,“都是因为你!” 然而皇后话音未落,殿内便冲出一个人。 赵王李璟三两步跃下台阶,从皇后身后把她死死抱住,困紧她的双手,阻止她的动作。 皇后仍然在挣扎,李璟这次没有哭。 他在皇后的耳边,清清楚楚道:“母后住手!不然儿臣将自断双足,远离朝廷。” 皇后眼珠通红瞪着李璟,骂道:“废物!” “儿臣废物!”李璟道,“儿臣此生,将不会再见母后一面,请母后好自为之。” 他突然松开皇后,任内侍和宫婢把皇后拉下去,锁回立政殿。 殿外重回平静,皇帝问道:“你皇祖母把事情说清楚了吗?” 皇帝看着皇后发狂,没有阻止也没有同情,面上只有淡淡的疲惫和冷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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