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马。那么,贺天和崔立,这两人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合还是分?他们会是在这头接应轮回内鬼的人么?崔立代表P国财阀,和周泽楷合作了一阵子,利益间的合作最容易出怨怼,崔立的为人,叶修多少有所了解,这枝节,八成着落在他身上。至于崔立是借郑乘风东窗事发浑水摸鱼,捎上周泽楷,还是一手布局,一箭双雕郑乘风和周泽楷,这都无所谓,能找到郑乘风,由他作证,周泽楷的围也就迎刃而解了。如果郑乘风还活着,唯一能给他庇护的,也就是他师父贺天了。 更深一层想,叶修打赌贺天并不知情,贺天心胸狭窄,狂妄多疑,怎么能忍崔立搞这种小动作,显示出这等心计。 这里面,说不定可以做做文章。 打了个哈欠,叶修准备睡了,他站起来,挪蹭到房间的会客厅,倒了杯白水,握在手里,两口两口地喝完。 他住的酒店位于市中心,此刻正是夜生活的好时候,窗外霓虹遍布,重影散落满眼,远看带了些凄迷的气质,只有这屋子被一扇玻璃轻而易举地隔到大千世界的凡尘之外,隔出一室安逸。 叶修并不打算即刻就去拜访他的师兄,一方面,他们多年来都没来往,关系僵冷,就算叶修肯低头,要修补一段负数关系,所费周折也远大于建立一段新关系,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另一方面,暗里,周泽楷的人肯定开始四处撒网挖掘郑乘风,明里,P国警方也在通缉他,不妨再等等看,会否有进展。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了,这一周是所有相关人士忙碌的一周。 方明华很忙,他照周泽楷的吩咐,隔空遥控吴启和杜明,封锁消息。好在吴雪峰称叶修要静心养胎的消息传出来,那一伙是两个人,收到的关注度最高,一下抢了风头去,间接替周泽楷打了掩护。 难的是找郑乘风,P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平白失踪,要想找,挖地三尺也是徒劳无功。方明华怕将事情闹大,又要防着P国警方,不好铺张,只是托了当地一位社团大哥放出话去,凡是提供有关线索的人,重赏。 楚云秀很忙,没几天就要过堂了,她整日备战,顾不上招呼叶修和苏沐橙。 各路记者很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轮回还有未知内鬼,没几日,周泽楷陷入贿赂大案之说就甚嚣尘上,每天都有记者轮番打电话去轮回集团的公关部,或是拦在门口堵高层官员,追询该消息是否属实。轮回虽再三澄清,说辞再完善,一日见不到周泽楷,因此绑来的负面影响便一日阴魂不散。新一周股市开盘后,轮回的股价持续走低。 周泽楷和叶修倒是相对清闲,一个只能等,一个边瞧着边私下里搜集些情报。 按P国法律,周泽楷这类案子,视情节的严重性,刑期最高可判三年。这种不用楚云秀科普,叶修也查的到。 整件事虽说还陷在泥潭里,支左诎右,可他早有决断,心情还是明亮轻快的。他不能让周泽楷坐牢,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谁也不能保证纵横一世,周泽楷在一天,这天下还有份是他的,等他出来,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说起贺天,他在P国赌坛名头不小,想打听他住的地方不难。 他早几年就摆出清心寡欲半退江湖的姿态,放徒子徒孙们出去打拼,选得住址很是符合“隐士”的身份。他于人烟稀少的城郊盘下一爿椰树林,当起了种植园主,家也安在里面。 果林深处,茂盛的绿木环绕着一座天然风格的独栋别墅,院落不太大,廊亭皆全,雕琢精致,居中一汪人工湖水,聚敛财气。 叶修清早出发,等他抵达目的地,遥望到那房子的尖角时已是近午。他在种植园门口下了车,有不明真相的工人迎上来,听他一番胡诌的自我介绍,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大宗买家,用电瓶车载他往贺天住处。 甜风扑面,叶修欣赏沿途的田园风光,兀自感叹贺天现在真是懂生活会享受,等他退下来,效仿一下,搞搞修生养性这套也不错。 正想着,一片愁云驶过来,气流对导,急雨说下就下。风似乎大了,刮得雨线乱摆,电瓶车顶棚挡不住,等叶修到了贺天的木头大屋门口,身上已经被雨水涂满一层,像吸饱了颜料的画布,湿得不厉害,就是一身布衣潮乎乎地粘着皮肤,很不爽利。 当然,见曾经被明争暗斗过的师兄,这等被雨打过的形象,面上也不大光彩。 可叶修全不在意,他被人领着,仪态大方,闲散悠然地步入客厅,倒把正襟坐在主人位上的贺天衬得用力过猛,不苟言笑。 叶修叩门,报上的是真实姓名,贺天乍闻叶修来访,惊讶揣测其来意之余,昔恨旧怨也如一把复燃死灰,火星骤起,回炉重烧。他不会不管一二三四就把人拒之门外,更不会让叶修痛快如愿。同时,他打定主意,叶修总不可能单纯路过来看他,无论叶修说什么,一概拒绝。 贺天在书房,吩咐前来通报的佣人,让叶修在客厅外的过道稍候,他身体不舒服,吃了药才下去。 这一“才”就“才”了二十分钟,“才”到叶修身上的衣服都被体热熨干了,贺天才现身客厅。 两人终于照上面,贺天已为自己沏好了茶,他时机恰好地端起茶杯,眼皮下阖,一双眼埋起来,故意错过叶修含笑的面孔,让它冷在原地。 没客气没让座也没看茶,此情此景在预料中,叶修丝毫不觉得尴尬。贺家客厅的沙发摆放成一个没合口的圆形,他走到圆形里面,自己招呼自己,随便捡了块最近的位置,扶着腰落座。他手里还攒着一团刚才用来擦脸上水痕的纸巾,见到烟灰缸,顺手一扔。 从目的性上看,叶修确实是来求助于人的,他面上却连一点急色也看不出来。不单是因为他要藏住底牌,好争取利益最大化,还有一个原因,对阶级观念,叶修向来是清静无为的,既不看轻也不看重,他不拿地位去压人,也不刻意愤世嫉俗显亲和。他虽称贺天为师兄,实际上,他在门里的地位高过贺天,不主动也说得过去。 哦,叶修也没一声不吭,还是叫了声师兄,说,早啊。 而贺天的想法是这样的,你叶修来找我,肯定是来求我办事,所以他不动,出世的谱摆足,等着,等到一声师兄,一声早,继续等,没下文了,连句好久不见的客套话都没有。他撩起有了皱纹的眼皮,观叶修,观叶修的自在,竟然看出些雪中送炭的意味。 好在贺天不是一个人,另外有人帮这对师兄弟开了口,打破局面。 “叶修,你居然有脸就这样来找天哥?” 呼喝出这一嗓子的中年人叫何伟堂,比贺天年轻点,就站在贺天身旁,贺天坐着喝茶,他站着,主从关系一目了然。贺天与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不离不弃地当了贺天二十多年的跟班,替他打理日常杂物,因而熟悉叶修,熟悉叶修与贺天的恩怨过节。 叶修单看着贺天,一五一十地交代,“我本来没想空手,打算买点水果,到了一看,师兄这一园子都是,我再买,不大合适啊。” 贺天还不表态,听话间又添了杯茶水,任何伟堂在前冲锋陷阵。 招式化为无形,何伟堂气结,小白莲上瘾,“你别装傻,当年你出千赢了天哥,害得他不得不避走P国,如今你想来就来,没让你三叩九拜谢罪进门,是天哥大度。” 叶修和贺何二人,一方面向西,一方面向南,他偏过头,这才多投了点目光到何伟堂身上,这人从哪到哪都是普普通通的,过目就忘,过了一会儿,叶修的目光在何伟堂身上越攒越多,他板着一张脸陷入思索,犹豫着问,“你是谁来着?” 那表情翻译过来就是,容我想想,最近记忆力不大够。 何伟堂见叶修面无矫色,实情实意地在想,吃不准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恶心他,你是什么身份,这样同我说话。叶修和贺天名义上还是师兄弟,何伟堂眼下的作为,实在是大大的不敬。 他这一卡壳,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思维急转,又觉得自己是代主家出气,有人撑腰,就该这么做,他正待继续,贺天轻轻一声“伟堂”,故作怠慢地制止了他。 叫了名字,却没续上话,贺天三指捏着茶碗,转了一圈,将残水倒到托盘里,搁下杯子,打开桌上的金属匣子,拈出卧于其中的两颗核桃,把玩起来。 见好就收,结没必要打得太死,得留个松扣,贺天混迹江湖几十年,基本道理岂能不懂,他指示何伟堂,“给客人倒茶。” 何伟堂立刻卸掉火气,端了茶壶,取了只杯子走过去,给叶修斟茶。 叶修低头看着碧水注入杯心,笑呵呵地说,“谢啦,这一路早渴了。” 说完他跟要证实所言非虚似的,举起杯子,一口气喝干净,连连夸奖,“茶好,水好,再来一杯。” 何伟堂刚归位,贺天一点头,他只好又去倒水。 人都说面由心生,也不尽然,至少五十多岁的贺天面上光滑无须,头发梳拢得严肃整齐,外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些,道行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高深些,就颇有些心境澄澈的世外高人之感。他身材瘦而高挑,上身穿一件米白色的丝质长衬衣,下身着一条深褐色绸裤,手里转俩核桃,称得上仙风道骨了,气质在Alpha中也不常见。 等叶修又咽下一满杯水,贺天才居傲鲜腆地打官腔,“多年未见,幸得敝门老头子驾临寒舍,可惜我腿脚不方便,不能见三老四少的礼。”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下马威,也是贺天不忿叶修乃至他师父的最大原因。他拜入师门早于叶修多年,孝道没少尽,成就没少拿,最后师父却把象征衣钵、有百十年历史的金筹码传给了叶修,提叶修为这一代掌舵人。贺天故意提出作废了几十年的礼节规矩,无疑是存心刻薄叶修。 可叶修跟没听出来一般,他看了一眼竖在沙发边上的紫檀木手杖,正经八百地答,“哦,那不用客气了。” 不料贺天面色罩霜,陡然发难,他空着的左手一甩,宽大的袖口里飞出一个黑点,速度快得拖出一条虚影尾巴,照着叶修的面门冲过去了。 什么变数能惊得了叶修呢,他一动未动,只是刹那间眼神一凛,收去半份随意。等到黑点逼近,他右手横过来一拦,抄起桌上的空茶杯,抬脚,前伸,脚尖勾住茶几边缘,同时身体猛地向后仰后,连人带沙发一起下跌。他为掌握平衡,右臂借势一起挥落,尚未触到地面,再向空中一划,清脆一声响,正好将那黑点挽在茶杯里。 叶修的斤两,贺天有数,何伟堂则看呆了。叶修的动作太快了,一气呵成,他一眨眼,叶修腿上使劲,又压着沙发回到原位,端端坐好,仿佛刚才那套剧烈地变化只是错觉。叶修的右胳膊收回来,平举到脸的一侧,手腕晃动,那枚骰子在茶杯里,沿着杯口最边缘,陀螺似的疯狂打转,就是滑不出去。 何伟堂再看时,叶修已经把茶杯向前一推,送出骰子去,飞回给贺天。骰子飞回去的力道只有飞过来的几分之一,贺天掂起一个茶杯,轻松接了过来,手腕向下一压,杯口朝下扣在桌上。 须臾后,贺天升起杯子,他和叶修都对结果胸有成竹,并不去看,倒是何伟堂把头凑过去,看到黑底白点的骰子,是一个六点。 叶修手心贴到肚子上,摸了摸,“哎哟可不敢这样乱发招啊,你也见了,我要是有个肚疼脑热,算谁的?” 这串举动对贺天而言,是一次大意上的试探,对叶修而言,是一次不动声色的示好。 叶修知,贺天知。 贺天既然接了骰子,且未改变牌面,含义不言而喻。他到底要看看叶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师弟身子这么不利索,就别到处奔波了。” 叶修正色道,“我这不是得到了一个信儿,和师兄有关,怕你吃亏,过来跟你说说。” 62 叶修这话一出,习惯了鞍前马后忠心护主的何伟堂先行义愤填膺了,脸色忽地涨红。他侧眼去看贺天的反应,要以贺天的反应来决定自己的反应,可贺天只是嘴角一斜,淡冷一笑,何伟堂便也不好出声,便横起一双怒目,牢牢瞪紧叶修。 贺天之所以没马上发作,主要因了他在转脑子琢磨,他了解这师弟的秉性,假如把叶修扯淡的话当作真正的扯淡,吃亏的人会是自己。 叶修没打蛇棍上,满足对面俩人的好奇与猜忌,硬是将气氛放生了一会儿,摆头环视贺家异域调调的客厅,等他看了个饱,眼神徐徐降落在贺天僵固的脸上,“换个地方说话吧,师兄。” 这是要摒开闲杂人等呢,半晌,贺天嘴皮动了动,“去书房吧。” 他没礼让客人,抄过拐杖,独自拄着迈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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