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六零采药女 > 第37章

第37章

老实,一五一十的将薛家在江南发生的巨变都说了遍。 也将他爹告诉过他,薛家的困境说了通,最后道:“丰字号如今也由爹在操持着,许多老掌柜的和伙计将之前多少年贪进去的,这次吐了回来,爹和蔷二哥都说他们势必不会甘心,哪怕签了死契,也少不得会继续动手脚,所以爹要继续看着些。另外,也可借盐商和蔷二哥的势,把薛家丰字号和我家云字号抬一抬,也就能把薛家的势抬一抬。爹说,堂兄能和蔷二哥结交成友,还能这样信任他,和他合作,这说明堂兄果真大了,有眼力了。薛家以后,确实要靠堂兄。” 薛蟠闻言,哈哈大笑,差点没笑死过去。 薛姨妈本想啐他两句,可看到他眼角居然有泪花,登时心疼不已,想起他这些年过的苦,如今却成器了…… 唯独宝钗心里清明,知道薛蟠只是大笑过度,笑出泪花而已。 而薛家如今能恢复些气候,也不过是全赖贾蔷仗义罢了。 换个人,怕是将丰字号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虽没管过外面的事,可也读过不少经济仕途的书,知道古代那些厉害的商贾们,是多么贪心,手段又是多么毒辣和六亲不认。 她曾看到过“商场无父子”这样悖逆人伦的话,由此可见商贾的本色是怎样的。 因此一来心惊薛蟠呆傻,二来钦佩贾蔷能做到这一步。 只是,从今而后,薛家就真正和他上了一条船上了。 一旦贾蔷翻脸,薛家,怕是连慢慢衰落的机会都没有…… 宝钗正在这边暗自思量薛家未来,却不想另一边,薛姨妈居然问起了别的事来…… “蟠儿,蔷哥儿在盐院衙门里可受林大人器重?林丫头待他又如何?” 薛蟠哈哈笑道:“我瞧着那林大人是把蔷哥儿当亲儿子了,林家的事如今都是蔷哥儿说了算。那林姑娘我倒没见过,不过听琴儿说,应该也是相中蔷哥儿了。往后林大人是军机中堂,蔷哥儿当他姑爷,就是赵国公家也不敢慢怠了,哼哼,再想打我,锤不死那群狗攮的忘八!” 宝钗:“……” …… 荣庆堂。 贾母听到吴新登家的哭诉后,眼睛都直了,气的身子都打起颤来,拍着软榻大声斥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这孽障,这孽障……” 王夫人脸色也难看起来,道:“这还了得?凤丫头,去请老爷来。” 王熙凤脸色也隐隐发白,忤逆贾母,将贾母派去林家帮忙管家的人打回来,这等做派,在贾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她不敢多言,只能出去让人速去请贾赦、贾政。 不过心里对贾母的做派也隐隐觉得不妥,老太太虽说是不管事了,可却让赖嬷嬷的两个儿子赖大和赖升,一个做西府的大总管,一个做东府的大总管,谁都得让三分。 这还不知足,又把吴新登派去林府管家。 也就是贾蔷混世魔王的脾性,不然的话,哪怕林如海在家,难道还能赶回来? 少不得再让三分…… 对于贾蔷的做派,她心里居然觉得有些爽利…… 正这般念着,却见从穿山游廊那边过来一行人,正是贾赦、贾政、贾琏三人。 三人许是已经听说了甚么,面色都十分难看。 路过凤姐儿,贾琏倒是给她挤出了个笑脸,可凤姐儿理他个鬼! 这废物但凡有贾蔷一半的能为,也不至于连半点好处也没落下。 他居然还素来瞧不起人家…… 贾琏自讨了个没趣,得亏他性子软和,讪讪一笑,就随着两位大老爷进了荣庆堂。 进去后,贾琏都顾不上给贾母磕头请安,就听老太太在那里大骂贾蔷。 接着贾赦骂,然后贾政也不得不表态…… 他正担心自己不要成了出气筒,没想到越怕甚么就越来甚么,贾母骂了半晌后,终于看到这个大孙子了,喝问道:“琏儿也是个没能为的小畜生,我倒问问你,让你护着你林妹妹去江南侍疾,你倒好,连盐院衙门的门儿都不挨。但凡你能长进些,何至于连我都受这等窝囊气?” 贾琏闻言大冤,再看他老子刀子一样的眼神剜过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辩解道:“老太太,我到江南后,见到姑丈已经好了,这才去拜访老亲旧故。方才还将江南提督刘将军,还有江苏巡抚赵大人的亲笔书信交给了两位老爷。刘提督原是祖宗的旧部,心向贾家。那赵巡抚却是濡慕贾家威名,才刻意结交的。孙儿岂敢一味的胡作非为,不顾着家里,只顾自己在南省作威作福?” 贾母闻言,脸色大为舒缓,看了看贾赦、贾政,又听王夫人笑道:“我就道琏儿不至于如此,大姑娘说的有些偏颇了。” 贾母摇头道:“玉儿只在盐院衙门里,本就不知外面的事,再者,她也没告她二哥哥什么状。” 说罢,撂开此事,将贾蔷让人打走吴新登的事说了遍,贾赦自然大骂不已,贾政也摇头皱眉,以为大大不妥。 贾琏苦笑道:“老太太也不必恼,蔷哥儿……蔷哥儿根本不像是咱们这样人家长大的孩子,就和野地里长大的一样,在扬州搞东搞西,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惹得人家舍了命刺杀他。偏姑丈也不知怎么了,对他好的不得了,还信他的很。上回刘提督和赵巡抚两家大公子上门来见姑丈,结果姑丈没露面,只让蔷哥儿出面。按理说这样已经失了礼数,可蔷哥儿出面,非但不好好招待贵客,还把人骂的狗血喷头。 要不是我连陪了半月的不是,花费了不知多少银子,咱们贾家别说要丢一个祖宗旧部,还得结下一个大仇。他在扬州府打着姑丈,对了,还有太上皇良臣的旗号,四处捞好处,回过头来我得不断给人伏低做小赔不是。就这样,他见着我连声二叔也不叫,直接叫贾琏,当着姑丈这样叫,姑丈也不理会……” 见贾琏委屈成这样,贾家人心里都难受极了。 贾母叹息一声,道:“是我错怪你了,快起来罢,可怜见的,家里出了这么一个孽障……你们有什么办法治他?我听玉儿说,他连东府的爵儿都不想承,要给你们妹婿当学生,考功名!” 贾琏适时插话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他确实不想要……”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小角儿脆声传道:“小蔷二爷来啦!!” 贾母闻言,一拍软榻,厉声道:“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孽障到底想干甚么!果真无法无天,老身今天就持金册进宫,告他个忤逆不孝!果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贾蔷进来时,正好听到最后一句。 满堂贾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然而贾蔷却始终面不改色,没有微笑,也没有凛冽,只是有些淡漠的上前,至堂中,与贾母行礼道:“贾蔷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还未开口,贾赦就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球攮的小畜生,老太太往林府派去的人帮忙,你算甚么东西,也敢动手打回来?” 贾蔷站起身来,眼神森然的看着贾赦,一字一句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贾赦被他这股豁出去的气势跟镇住了,并联想起上回的屈辱,色厉内荏大声斥道:“老夫是你的祖辈亲长,还骂不得你?” “祖辈亲长?” 贾蔷满满讥讽意味的重复了句后,目光自他脸上起,缓缓扫过贾家诸长辈之面,冷声道:“莫要以为我年幼,就不记得当年事。当初贾珍那畜生见我娘生的好,就起了见不得人的龌龊歹意,几番羞辱我父,害得他悲愤病逝。贾珍猪狗不如,竟想在我父病逝后欺凌我娘,我娘为保贞洁,投缳自尽!那一幕幕,我何曾忘过?那个时候,我爹娘求告无门,贾家那么多亲长,那么多祖辈,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贾蔷震耳欲聋的怒喝声,炸响在荣庆堂上,他双目泛红,死死看了面色苍白的贾母一眼后,猛然转头盯住贾赦,一字一句道:“那个时候,你这祖辈亲长,又在哪里?贾珍那畜生,在宁国府为所欲为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这个时候想起来,是我祖辈亲长了?来来来,今日我贾蔷不与你逞口舌之力,这里天如永夜,不见光明。咱们现在去景阳宫,寻个能辨明道理的地方,分个清白!” 说罢,一把拉住贾赦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带。 贾赦被这疯子唬住了,哪里肯走,拼命往回扯胳膊,大叫道:“你,你干甚么?放开我!” 众人也都慌了神了,贾政劝道:“且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贾琏则上前拦道:“蔷哥儿,你疯了不成?” 贾蔷抬脚一脚踹在贾琏小腹,就听贾琏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贾蔷厉声骂道:“我疯了?是,我早就疯了。打我五岁起,亲眼看到贾珍害死我爹,逼得我娘投缳自尽时,我便已经疯了。我被贾珍,和你们这些眼瞎耳聋的畜生,给逼疯了!!” 此声早已传入西暖阁内,贾家姊妹们无不目光骇然,独黛玉早已泪流满面。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忆平生。 …… 第0234章 荣庆堂上(四) 贾蔷的反击之凌厉,超过了贾母等人的想象。 贾蔷身世之凄惨…… 她们都记不大清了。 隐约记得,当年似乎好像是闹过一回,但她们的位置太高,贾族数百上千人不说,贾蔷那一房还是宁府近支,贾珍是族长,平日里对西府恭敬孝顺,常有孝敬,她们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不怎么相干的族人,去数落贾珍什么。 可是如今见贾蔷如此狷狂,还要闹到御前…… 这个关节上,岂能让他胡闹,坏了贾家大事? 至于贾蔷赶跑吴新登之事,贾母倒也不想再去追究了。 果真牵扯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她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力去安抚。 眼下这一关,就不好过。 她见贾琏拦不住贾蔷,就对凤姐儿使了个眼色。 贾家男人靠不住,她愈发有了清醒的认识。 王熙凤收到贾母示意后,强撑起笑脸,上前抱住贾蔷一只胳膊,软语劝道:“好蔷儿,好歹看在婶婶的面上,先别急着恼。跟佛祖起誓,你爹娘老子的事,我们府上是真没听过,要不然早就传的乌七八糟了,怎会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旁的不说,老太太、太太都是佛祖、菩萨一样的人,老爷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宝玉犯了错,尚且要拿大棍打,更何况别个? 你受了这等委屈,若早些来说,老太太、老爷跟前磕个头诉个苦,这委屈也早解决了。你莫要以为珍大哥……贾珍在东府承着爵,老太太就拿他没办法,该拾掇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偏你自己不拿我们当骨肉亲戚,隔着我们,这会儿子倒怪起咱们来了。大老爷和老爷平日里都忙着外面的大事,是真不知道族里的事。如今算是知道了,旁的不说,东府的爵位让你去袭,总算能将功补过了吧?” 贾蔷随手丢开贾赦的胳膊,冷笑一声道:“是啊,外面的大事是事,族人死活公正屁都不算。那好啊,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我本也没想在这里寻甚么公道,只是某些人既然早已视族亲如土芥,就莫要再我跟前摆甚么亲长祖辈的架子,动辄喝骂,也省得自己难堪。” 贾赦闻言,勃然大怒,若是贾蔷是寻常族中子弟,他早就叫人拿大棍来,按住打个半死了。 哪怕他考中了劳什子举人功名,可在贾赦眼里,也不算甚么。 然而眼下贾蔷背后牵扯的关系太多也太重,关键是宫里居然属意这个畜生承爵,老天无眼!! 否则,即便他是林如海的弟子,今日也必让人拿下他。 贾赦一时间觉得肺都气炸了,不愿再看这畜生的面目,怒哼一声,甩袖离去。 他走的快,贾政则犹豫不决。 贾政对贾蔷也有不小的意见,可他是真不知道东府当年还有这等龌龊事。 所以,对贾蔷如今一身的狷介戾气,他有几分容忍度。 一时间,不知是不是该劝他浪子回头,莫要再疯癫下去了,毕竟,贾珍人都死了…… 贾母坐在上头,看到幼子这般神态,忽然有些心累。 贾母其实算是极聪明的人了,起初贾蔷闹到那个地步,她也以为是要彻底撕破面皮。 可等到熙凤一劝,他就撂开了贾赦的胳膊,又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贾母便明白过来贾蔷的目的。 他是不想头顶上顶着一群祖宗,是想和西府划开距离。 但他却不是真的想去告劳什子御状! 偏生大儿子整日里摆威风,到了这个关头竟看不透。 真去告御状,且不说贾珍已经死了,贾蔷能去告谁? 就算去告,不管告谁,以后辈告亲长,无论在理不在理,下场都是注定了的。 到那一地步,别说宫里会着恼,甚至还会牵连到林如海。 他敢告个屁! 这么明白的事,贾赦和贾政居然想不通透,贾母摆手道:“政儿也去罢。” 她到底要顾及小儿子的面子,不能让他被那孽障当猴儿耍。 贾政虽不解,可还是走了…… 等贾政走后,贾母眼神深沉的看着贾蔷,想要搬回一局来,目光在贾琏身上一顿,计上心来,便道:“蔷哥儿,你老子娘的事,西府这边连个风都没起过,就像你二婶婶说的,你若早点来同我们说,我必让珍哥儿给你赔不是,罢了他的族长之位,还你老子娘一个公道。如今他死都死了,你现在才说,又有甚么用?再者,你想要报仇,将东府的爵位袭了,岂不更替你老子娘报了仇?” 贾蔷摇头道:“想要袭爵,怕是要过继到大房名下,我绝不为之。虽那畜生已死,我又岂能认贼作父?” 贾母摆手道:“倒不必认珍哥儿,你直接兼祧东府大房和三房就是,让你敬太爷认你当个嫡孙。蔷哥儿,此事没甚好推辞的,你既然姓贾,是老国公的嫡孙,东府到了这个地步,岂有你逃避的余地?你是贾家的爷们儿,莫让人小瞧了去。” 王夫人也终于开口了,温声道:“蔷儿,此事又不是甚坏事。我听你琏二叔说,你准备跟着你姑祖丈进学读书考取功名?那正好,你敬太爷还是进士出身呢,可见袭爵和考功名并不相干。” 哪怕心里再厌弃贾蔷,面上她还是要配合贾母好好相劝。 宫里让元春传话,要让贾蔷承爵,就说明天家不想公开介入此事,而是将差事交给了元春。 一来让她施恩,二来,贾家的事贾家自己处理。 若是此事处置不妥当,那元春在天家眼里的分量,怕是要大打折扣。 这是贾母和王夫人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此刻就算是面对一坨狗屎,她二人也要想办法安抚下去。 不给贾蔷再反口的机会,贾母一摆手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左右不过让你担个祖宗留下来的名分,没有往后再缩的余地。另有一事,你琏二叔说,你在江南仗着你姑祖丈的势,恶了江南刘提督的衙内和赵巡抚的公子,害得他给人伏低做小,赔了半月的不是……” 贾蔷生生气笑,转头看着面色不大自然的贾琏,骂道:“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瘦西湖上的画舫让你嫖了个遍还不够,又和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跑秦淮河上逛,你还有脸扯这些?为了不让你出事,我和姑祖丈还特意安排了几个人暗中保护你,要不要我把你在江南这几个月的行程具体都干了甚么去了哪抖露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贾琏闻言面色陡然涨红,不过却强撑道:“我那都是为了结交亲旧,再说,我何曾说了谎?你没把刘提督的衙内和赵巡抚的公子赶走?” 贾蔷冷笑道:“江南提督刘琦和巡抚赵栋因为贪腐无能,被两江总督韩彬敲打的头破血流,在江南官场上臭的跟狗屎一样,人人躲避不及。倒是你,被刘家开妓院的老三勾着,巴巴的往上凑,居然还想给人说情。你长的是猪脑子啊?真让贾家出面说情,韩彬哪怕看在姑祖丈的面上不起记恨之心,天子心里也必然把贾家划为刘、赵同党,等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你贾琏想要自己去陪着殉死,还是想拉着整个贾家一起去死?” 听他说的这般唬人,贾母都坐不住了,喝问贾琏道:“琏儿,蔷哥儿说的是真是假?” 贾琏口不择言道:“哪有这样的事?他……他一贯这般霸道无理。是了,先前在淮阴拜见甄家太夫人和甄家老爷时,他也这般,出门还同我说甚么,甄家奢靡至此,败落不过早晚的事,不让我亲近……”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这次才是真正变了脸色。 江南提督刘家和巡抚赵家,对她们来说太遥远,也陌生的紧,没甚么关系。 能来往自然好,不能也没所谓。 可江南甄家却不同,那是贾家真正的世交和老亲。 别的不说,甄家二姑娘就要和赵国公姜家的孙子成亲完婚,甄家送二姑娘进京后,第一家拜访的就是贾家。 贾母亲自设宴招待的她们,关系极为亲近。 此刻听闻贾琏之言后,贾母皱眉道:“甄家要败?蔷哥儿怕是不知道他家和天家的关系,当年太上皇六次南巡,四次落脚在他家……这些久远的不说,就说他家二姑娘,刚刚才和赵国公家的嫡孙成完亲,这般兴旺之族,怎会败?” 贾蔷摇头道:“这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说了也不算,所以就不多费口舌了。甄家就算要倒,也不是这一二年的事。至于今日吴新登之事……贾家对下人实在过于优厚了,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贾家的管家,口口声声打着老太太的名号,跑到林家去大声呼喝,作威作福,见了我好似没见着一样,还等着我去给他见礼。最可笑的是,居然还要跑去接管林家的公库!贾家说到底不过是林家的亲戚,亲戚家的管家跑去人家家里,赶走别人的管家,要接掌别人的库房,这种给主家脸上抹黑的下人,合该打死了账!” 贾母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天地良心,她那样疼黛玉,打发吴新登去,虽也有取代贾蔷之意,可本心绝对是好的。 那吴新登若果真能干,入了林如海的眼,她干脆就将人都送过去。 自家女婿家里,她难道不舍得? 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吴新登固然混账,可贾蔷也不是好货。 正当她强打起精神,要解释甚么时,忽地听到从西暖阁传来一声悲愤心碎的怒吼声: “我砸了这劳什子玩意儿!!!” …… 第0235章 荣庆堂上(五) 荣国府,前厅。 书房内,贾赦、贾政满面含笑的看着自宫中出来的林如海,寒暄不已。 贾赦轻捋下颌长须,慢声道:“如海啊,多年未见,你清减多了,怎成了这般模样?” 贾政也痛惜,当年林如海何等风华,虽是探花之名,风头却比状元、榜眼更盛。 若非如此,荣国公贾代善也不会因喜得佳婿,铺十里红妆嫁女,轰动神京城。 再看看现在头发花白,骨瘦如柴的林如海,贾政眼圈都泛红了。 林如海微笑道:“恩候兄、存周兄,二位内兄依旧风采昌盛,小弟不如多矣。” 又拱手谢道:“小女进京数载,两位内兄爱如亲女,弟拜谢之。” 说罢,就要拄着拐躬身见礼,贾赦、贾政齐齐拦下,不悦嗔责道:“至亲骨肉,何须这般?” 让座之后,看着这书房,林如海感叹道:“当年岳丈便是在此处与我相谈,敦敦教诲,慈爱之心,历历在目,不敢或忘分毫。可恨如海无能,上不能敬孝泰山于病榻前,又不能庇佑妻儿于身边,碌碌无为十三载,到头来,若非老太太打发琏儿、蔷儿送小女南下,连我己身都难保全。恨之,愧之。” “欸,如海你太过谦逊了,你为朝廷坐镇江南,督官盐政十三年,于国朝有大功,得天子信重,岂能说碌碌无为?倒是为兄等人,不过仗着祖宗余荫,混沌度日罢。” 贾政不认可林如海的感叹,连忙摇头道。 二人之言让贾赦不自在,拈着胡须呵呵笑道:“咱们这样人家,何苦学那些寒门泥腿子出身,苦哈哈一样,得了个官儿,就卖命的出力,指望着光耀门楣。如海啊,为兄劝你还是好生保养身子骨要紧。做官又急甚么,就在那里,又跑不了?” 早先林如海听闻贾蔷不断与他灌输贾家一窝子废物,还有些不信。 要知道贾赦当年能承爵,也是经过考封的。 弓马娴熟,骑射十五箭,至少能中十二箭。 谁能想到,居然堕落成了这般模样。 再想想贾琏在扬州的做派,虽未明言,林如海心中已是有数。 他笑着颔首,却不多说甚么,道:“不知岳母大人是否得闲,我还要去拜见,谢她老人家大恩。” 见他站起身来要去见贾母,贾赦、贾政又齐齐站起身来。 贾赦本想一道去,却又不愿和屡屡让他下不来台的贾蔷碰面,只道了句:“如海且去相见,晚上我做东道,为你接风洗尘。” 林如海苦笑道:“不是小弟推拒大内兄的东道,如今我一日三餐里大半进的是药,荤腥半点沾不得,处处要忌口,能入腹内之物,就那么两三样。还是待这半废病体养好些再说,不然糟践了大内兄的珍馐啊!” 贾赦闻言,再看看林如海的身子骨,无奈摇头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 贾政好不容易等贾赦啰嗦完,便邀请林如海前往荣庆堂。 一路走来,至贾母院,走过穿山游廊,便看见紫檀大插屏立在院中。 林如海许是真的上了年纪,就站在廊下,指着那大插屏道:“当年就在这里,岳丈大人教我言道,既然我走文官之路,那么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风骨二字。学苍松之正气,法竹梅之风骨。岳丈虽为武勋,军功盖世,却又是一个儒将,文雅过人,吾深敬佩之。”能在世祖刻意打压开国功臣,元平勋臣猛将辈出中崛起,立刻殊勋,承袭国公位,贾代善当年之风采,着实让林如海敬佩! 贾政眼圈也再次泛红,道:“先父……之风骨,政,亦常念之。如海,未曾想,你竟如此念旧……” 林如海摇头笑道:“还要再谢谢内兄,对小女的照顾。玉儿回家都同我说了,老太太自不用说,二舅舅、二舅妈也视她若亲女,疼爱有加,有时甚至迈过宝玉去……” 贾政摆手道:“欸,再不许提这些,我是大姑娘的嫡亲母舅,岂有不疼爱之理?至于宝玉,也是处处让着……” 不想他话没说完,就听里面隐隐传来哭喊声…… 贾政面色一沉,不看廊下恭立的丫鬟媳妇,和林如海迈入抱厦中…… …… 荣庆堂上,贾母搂着宝玉道:“这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宝玉哭道:“甚么劳什子玩意,家里姐姐妹妹们都没有,林妹妹说,她在江南甄家见到一个和我生的一模一样的人,也叫宝玉,人家是甄宝玉都没块玉,我这贾宝玉,倒有块玉。可见这劳什骨子不是好东西,不如砸了算了。” 贾母哄道:“你妹妹不过同你顽笑,她刚回来,故意逗你乐,偏你小心眼,让人笑话。这世上岂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哪有什么甄宝玉?你才是真的宝玉!” 宝玉闻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脸,回头去看黛玉,却又是一怔…… 这林妹妹,怎地没为我流泪? 他之所以摔玉,除却发现黛玉口中他处处不如贾蔷外,更重要的是,他发现黛玉居然为贾蔷哭成那样。 林妹妹的眼泪,不应该只为他流么…… 不过没等他多想,整个人就忽地一下僵直,额头的冷汗“唰”的一下冒出来,面色惨白。 随即就听到了那句生平最惊惧的那句话: “来人,请家法,拿大棒来!” …… 好一通喧嚣后,贾母将宝玉护在了身旁,不许贾政动手。 林如海见到了真章后,也劝下贾政。 在贾蔷搀扶下与贾母见礼,又受了诸晚辈之礼。 最后,黛玉也走下高台来,与贾蔷一并站立林如海身后侍立。 看到这一幕,贾家许多有心人都有些侧目。 宝玉更是有些上头,只觉得有些晕…… 不过因贾政在,他始终不敢抬头开口。 贾母倒没想许多,只是嗔道:“可见有了老子,我这外祖母也靠边站了。” 黛玉忙赔笑道:“岂敢如此?只是父亲今日早早去宫中面圣,一天的药都未进,我实在放心不下,才过来搀扶着些。一会儿,也好劝父亲早些回去用药,不可借故遁了去。” 贾政笑道:“这是外甥的一片孝心,可见,比宝玉那畜生强许多。” 林如海摇头笑道:“宝玉还小,存周兄不必过于苛责。再者,玉儿曾于我说,宝玉最是孝敬老太太。且看长大后罢……蔷儿原先亦是纨绔脾性,不过这二年来才长大。”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落在静静站立在林如海身后的贾蔷,眼神都有些复杂起来。 贾母奇道:“你怎收他当弟子?辈分也差着些。” 林如海微笑道:“他虽也是贾族同宗子弟,可论血亲,已出五服之外,和我这边就更远了。我见其向学之心坚定,在扬州府那样忙碌,然即便年节时,读书习文亦是一日不敢懈怠。再者,我身子骨不好,许多事官面上的事,都赖他奔走,得益良多。所以,此等佳儿,不如早早收入门下。” 贾母不自然的笑了笑,指着宝玉道:“收他一个如何是好,宝玉才是和玉儿一并长大的,不如连宝玉也一并收为弟子,好好教学。蔷哥儿是记名弟子,宝玉这个叔辈合该是正式入门弟子才好。” 林如海笑而不语,还未答话,贾政就连连摇头一万个不同意道:“母亲再莫开这等口,快快打住罢。再说下去,连我也要跟着那畜生羞臊而死,没脸见人矣。蔷哥儿学问如何且不说,就凭那份勤学向学之心,宝玉这畜生如何能及?不信你问他,打从去年进腊月后,他可曾摸过圣贤书不曾?” 王夫人脸色难看之极,既悲愤贾政所言,也为林如海不快些答应而不悦。 贾母闻言恼怒道:“那会儿不曾学,难道以后就不能学了?往后跟着你妹婿好好用功,早晚也能考个探花郎出来。” 贾政生生气笑道:“母亲你且问问他,肯不肯每日早起读书,读到夜里还练十篇大字。他若肯用这份苦功,先到梦坡斋读上三月,然后我亲自送他去妹婿府上,让他拜师。” 贾母瞥见宝玉脑袋快垂到胸前了,也不敢立志今后要好好读书,心中一叹,替他分辩道:“宝玉身子那般虚,只外面看着好,如何能吃得了这份苦?再好的哥儿,也让你熬坏了。不如一日里读上一个时辰,慢慢进学才是正道。” 贾政摆手道:“那就再休提去妹婿那边读书,丢人丢在自家里便是,莫要连累妹婿的清誉。” 贾母大怒道:“蔷哥儿又比宝玉强多少?” 她是不信,贾蔷能吃得了这份苦的。 当初贾蔷大闹荣庆堂后,她便从各处打听到了贾蔷的做派,和东府蓉哥儿一样,不过是个顽花弄柳的纨绔子弟,不如宝玉多矣。 她就不信,短短半年里,贾蔷能有多少长进。 却不想,此言一出,宝玉的脑袋垂的更低了,贾家姊妹们的面色也纷纷古怪起来。 林如海呵呵笑道:“蔷儿,其材未必出众,其志,甚坚也。玉儿,给你外祖母念念蔷儿当初写的那两句诗。” 黛玉闻言,轻轻看了贾蔷一眼后,与荣庆堂上细声诵读道: “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 “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 贾母:“……” 王夫人:“……” 便是没文化的凤姐儿,听闻这两句诗后,都对贾蔷侧目相待。 听起来就涨志气! 贾母将诸姊妹脸上的神色看了遍,就已经隐约猜到宝玉方才摔玉的缘由了…… 她心中一叹后,面上淡淡道:“要我说,你这弟子也是白收。蔷哥儿马上要承爵了,宁国府那么大一座家业,还不够他忙活的?袭了爵后,想当官自然有官去做。对了,你还得替我教训教训他,身为贾家子弟,宁老国公的正派玄孙,他居然能说出不愿承爵这等混账话来。莫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就算不是好事,他就可以不上了? 我素来不理外面的事,也极少听那些事,可时至今日,我仍记得你岳丈在世时,曾经教训大老爷的那句话:咱们武勋将门,从来都是兄亡弟披甲,父死子出征。大老爷当初因为不敢接你岳丈的班,不愿去苦寒边塞之地戍卫边疆,这才被老国公一怒之下,打发到了别院…… 不提这些事了,你不是说蔷哥儿是个有志气的么?那我倒奇了,连他本分的事都推诿不愿担当,他的志气又在哪里?莫非是见你这当先生的回京后要升官,要为官做宰,所以才舍了家里危难之局不顾,到你那去攀附前程?” 毕竟当了一辈子的国公夫人,果真想逼一个后辈做事时,谁又敢说她是个老糊涂? 这等诛心恶毒之言,寻常蠢妇谁能说出…… …… 第0236章 荣庆堂上(六) 听闻贾母诛心之言,林如海和贾蔷对视一眼,便都知道,此事必是宫里压下来的无疑。 不然,贾母不会这般卖力气。 这对贾蔷这种奇葩来说,不是件好事。 可换个人,哪里还需要费这般心思? 也可见,宫里想要贾蔷做的事,有多险,多难。 只是,这满堂贾家人,谁又会真正关心贾蔷的死活? 贾母看似深明大义,口口声声贾家的担当,可她所为的,也不过是帮宫里的贾家大小姐元春铺路罢了。 至于贾蔷,乃至东府,都不过是她眼中的牺牲品。 豪门人心,冷酷至斯。 林如海看了垂着眼帘的贾蔷一眼,轻声笑了笑,道:“老太太所言,正是我先前劝他的话。只是,蔷儿不愿因一份家业,和族中兄弟相争,让外人看了笑话去。再者,听说东府的正经嫡孙贾蓉也还在。他和蔷儿曾经关系亲厚,故而蔷儿不愿夺手足之家业。” 贾母哪里听得进去,摆手道:“国公府是武勋,要经过宗人府考封,蓉儿虽还活着,可腰骨断了,人瘫在床上,下都下不来。那般模样,宗人府是断不会授封的。宁国公传到这一辈子,嫡孙就这么两个,他只顾着兄友弟恭,难道忘了祖宗大义?既然你体谅着蓉儿,那也好办。虽然他不能承爵,那东府的家业,你多让他一些。” 贾蔷好奇:“东府的家业,还需要我让么?赦大老爷不是已经做主,全都分完了么?倒是听说一大半都落到他口袋里了……” 见贾母面色骤变,贾蔷摇头微笑道:“不过也没所谓,既然贾家只需要我来担这个名头,我担着就是。至于那份家业,我并不在意。只是还请老太太劝劝这边的大老爷,虽说是同族同宗,可到底不是一房,分家快一百年了。若是小户人家,大房二房都分家几辈子了,这个时候东府死的死废的废,他跟头野猪一样跑进去大块朵颐,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此言一出,贾家人无不面色臊红,贾政更是几无容身之处,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 “蔷儿,不得无礼!” 没等贾母震怒,林如海就斥责道:“东府临大难,是大老爷出面安顿下来的,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必是你听信谣言。再者,你既然已经打算不沾染东府家业财产,那边的事自有敬大老爷做主,你又怎敢在老太太面前胡言乱语?” 贾蔷闻言,躬身道:“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知错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抬头对面色阴沉的贾母笑道:“老太太,今日进宫时,陛下对我说了一事,事关宫里大姑娘。用不了几日,府上就要迎来大喜之事了。为免慌乱,还需要早做些准备才是。” 贾母到底是妇道人家,听闻最关心之事得了准信儿后,心中的抑郁怒气一扫而空,惊喜问道:“果真?” 林如海点头笑道:“若非东府之事,本该早些就传喜信儿了。” 贾母、王夫人、凤姐儿等闻言,皆是喜之不尽。 林如海却趁此时机提出告辞,贾母哪里允许,道:“无论如何,总要留下来吃个团圆饭才是。” 林如海苦笑道:“身子还未将养好,一日里吞下的药汁倒比饭还多许多。能入口的,也不过寥寥两三味素斋。方才大内兄也要做东道,我只说等身子养好后罢,不然滴酒不沾不说,连油星也碰不得,没的扫了大家的兴。左右不过再养半年,想来就好了。” 黛玉又开口道:“爹爹要准时用药,那方能半年就好。若总今日这般,耽搁了大半天也不曾用药,却不知究竟几时才能好利落呢。” 贾母闻言正色叮嘱道:“如海,身子骨不是闹着顽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考量考量玉儿。我老了,等我没了,她就你一个老子当靠山,若是你熬坏了身子骨,叫她怎么办?” 林如海闻言,也看得出贾母真心疼爱黛玉,便拄着拐起身,道:“岳母教训的是!”言罢,又行大礼拜下,道:“敏儿早逝,如海愧对岳父岳母信任托付,早该于府上领罪。老太太非但不怪,还十分疼爱小女,处处爱护,此恩此德……” 贾母对这个女婿也是心疼的,当年荣国公贾代善将林如海带回府,见到他一表人才,新科探花郎不说,祖上更是四世列侯,门楣极好,再加上父母高堂不在…… 瞬间就成了极品东床快婿,给个王爷来了都不换! 莫要小瞧这一点,若是老子娘都在,那贾敏嫁过去后,新妇上门立规矩都要劳累不知多狠。 林家宗族也远比贾家简单,不必操持一族之事,省多大的心,少受多少罪! 当娘的,岂有不心疼女儿的? 所以林如海方方面面都极合贾母的意,贾家老一辈四个女婿,独这个女婿最得她的偏疼。 这会儿见他跪下谢恩,声音都哽咽了,心里原本对他收贾蔷为弟子的恼火也散了大半,一迭声喊贾政、贾琏将他快快搀扶起来。 随后嗔怪道:“你自己也有了春秋,身子骨也不爽利,都是自家人,何苦这般外道,没的生分了去?玉儿是我的嫡亲外孙女,心尖尖儿一样看着她长大,我疼她,难道是要你来谢我的?” 林如海恢复神态,看着黛玉笑道:“往后,要时常来看望老太太,孝敬老太太。” 进门之前,他本还打算让黛玉住在贾家,以免日后说亲时,让婆家说嘴失恃之过。 可进门后看到的那一幕,却让他顿时灭了这个心思。 贾母在哄劝宝玉时,王夫人看向黛玉眼神里的怨毒,便是以他的心性,都觉得心惊。 且他原就知道,亡妻生前与他说过,这位二嫂子和她不睦,嫉妒她的紧…… 再者,将来应该也无人敢说黛玉失恃少教…… 连公婆都没有,旁人谁还有资格多嘴? 只是他这话却让贾母不高兴了,尤其是贾母看到宝玉连连同她使眼色后,便不悦道:“玉儿哪里也不能走,就在这里陪我这老太婆!好不容易回来了,岂能搬出去?” 王夫人也笑道:“合该多陪陪老太太,这么多孙子孙女儿,数大姑娘最得老太太疼爱。” 贾母笑道:“和宝玉是一样的。” 黛玉却笑道:“只等爹爹病好了,不用我服侍汤药了,必还是要回来陪老太太的。只是如今,眼见爹爹又要忙于公务,我若不在,姨娘劝他不得,耽搁了进药,可如何了得?还求老太太、太太体谅我的苦心。” 林如海摇头苦笑不已,道:“也就半年光景,到时候,你还是快快来老太太这里罢,我是耐不得她的央磨喽!” 贾政哈哈笑道:“也是外甥的一片孝心!” 黛玉又道:“还想请老太太、太太和家里姊妹们到我们府上去做客。” 贾母见事已至此,只能一叹道:“你们那边这几日必是兵荒马乱的,哪有功夫伺候我们?再者,若宫里果真快传喜信儿,咱们家里也要忙起来了。” 黛玉笑道:“扬州的东西都带了来,按原处摆放就是,乱不了甚么。纵老太太、太太没时间,姊妹们想来是有功夫的。” 贾母本还想婉拒,不让去给那边添乱,也有些生黛玉不肯留在身边的气,不过看到一旁宝玉快把眼珠子给瞟了出来,便勉强答应道:“那好,三日后,我让人送她们过去。” 黛玉大为高兴,与一众姊妹相视而笑,宝玉也在上头眉开眼笑,就听贾政喝道:“旁人能去,宝玉不许去,从明日起,好生读书!” 劈啪!! 好似一道晴天霹雳砸到脑门上,宝玉整个人如丧考妣,生无可恋。 眼见他眼睛都要斜了,贾母大怒道:“胡说!后日我做主,宝玉和姊妹们一并前去!你再敢逼他,后日我和宝玉她们一道去,留你一人在府里单过罢!” 贾政败退…… 见贾母精神头不济,林如海再次提出告辞,贾母强撑着精神又挽留一回后,就不再挽留,让人送出府去。 看着黛玉的身形随着林如海和贾蔷渐渐远去,宝玉似乎魂儿也渐渐升天了…… 不过在感觉到贾政严厉的目光瞪来后,宝玉又迅速灵魂归位,低头不敢吭声…… …… 出了荣国府,贾蔷骑在马上,带着二三十骑,护从着林如海和黛玉的马车东去。 一路东行,心情隐隐有些复杂。 和西府的瓜葛,到底还是无法彻底割裂。 别的不说,贾母对黛玉的宠爱不是假的。 黛玉失恃之后,被送往京城,那时不过五六岁之幼。 若无贾母偏疼宠爱,未必能长大至此。 正是看出这一点,林如海才会以大礼跪拜。 再者,贾政虽没甚能为,可是,也算不得坏人,品性也算良好。 所以哪怕看在当初荣国公贾代善对其提携的份上,林如海也不会坐视贾家彻底崩坏。 头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他相信,以林如海的智慧,不会迂腐的被贾家往火坑里拖…… …… 却说林家父女并贾蔷离去后,贾母为避免贾政寻宝玉的麻烦,让李纨带着一众小姑子小叔子去顽,她则留下贾政夫妇、贾琏夫妇谈话。 李纨引着宝玉、迎春、探春、惜春回到探春院后,众人看着宝玉死人一样失魂落魄的脸色,迎春好笑道:“过两日不就去瞧林妹妹了么?怎这般模样?” 宝玉无言,两行热泪滚落。 探春肚子里差点没笑死过去,面上却绷起劝道:“二哥哥,是林姑丈身子骨不好,林姐姐要留在跟前侍奉汤药,方才不是说好了,等林姑丈身子骨养好了,就回来,还和从前那样一起顽乐么?” 小惜春今岁不过九岁,素日里和宝玉也不亲,所以不大关心这些,却巴巴笑道:“林姐姐方才在西暖阁说,蔷哥儿还送了她一个戏班子,叫小四喜班子,排了出新戏,是极好的,还是蔷哥儿和林姐姐一起写的,我想去瞧!” 听闻此言,宝玉终于再也忍不住,“呜”的一下哭出声来…… 林妹妹!! 第0237章 祸根 神京西城,宁国府。 东路院,卧房。 婴孩手臂粗的白烛大蜡照的满堂通明,只是,燃烧一根足够寻常百姓人家一月嚼用的大蜡,在这间屋子里散发出的烛光,却显得白森森的。 卧房的壁上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侞的木瓜。 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 本是一派富贵香艳的闺房秘景,在森白的烛火照耀下,也似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光芒。 静谧的屋子里,听不到任何杂音,静的可怕。 然而卧榻之上,却躺着一个“人”。 一个本不过二十来岁,可此刻头发居然已经花白,面颊干瘦凹陷,一双眼睛突出,似乎连睡着时都不愿合上。 这画面…… 惊怖! “吱……呀!” 外间房门打开,未几,毡帘打起,一个周身白素身量妩媚的女子,端着一个铜盆,缓步入内。 不是秦氏,又是何人? 只是,如今的秦氏,早不复先前蓉大奶奶的尊贵了。 身边的两个丫头宝珠和瑞珠都被尤氏借故调走,贾蓉的吃喝拉撒,由秦氏一人负责。 秦家本是小门小户,更不用说秦氏本还是从养生堂抱养来的。 贾珍死后,风言风语就开始在私底下谣传,秦氏之父秦业生生气的病倒,弟弟秦钟如今连东府大门都进不来。 母族不壮,如今便只能干受欺负。 “大爷,洗洗脸罢。” 秦氏眸眼幽幽,似诉不尽的情愫,面虽不施粉黛,却仍似画中人。 对比起床榻上形容似鬼差一般的贾蓉,好似一幅红颜修罗图。 然而看着这天下第一等娇妻,贾蓉凸出的眼中却没一丝情爱,唯有最深刻的怨毒和仇恨,触目惊心。 秦氏见之,泫然欲泣道:“大爷,洗洗脸,用了药,早点歇息罢。” 贾蓉面容狰狞的看着她,口中挤出两个字来:“过来。” 秦氏闻言,面色一白,却不敢忤逆,一点点上前,刚靠近些,贾蓉猛然伸手,一把掐住了秦氏的脖颈,然后用力! 秦氏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求生的欲念让她往后挣扎。 贾蓉腰椎断裂,双臂虽还有些气力,但到底比不过正常人,就让秦氏给挣脱出去了。 这个结果,让贾蓉愈发恨欲狂,他用最恶毒最肮脏的话,将秦氏骂的体无完肤,羞辱的连母狗都不如。 他将所有的罪孽都放在秦氏身上,似乎这一切,都是秦氏造成的。 这间世间少有的奢靡卧房内,最后只回荡着贾蓉凄厉的一言: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 布政坊,林府。 因林家下人都是从扬州府带来的老人,且盐院衙门各处书房、前厅、偏厅、客厅、正堂内的陈设,皆登记造册,收纳的清楚。 所以重新摆放起来,也十分便宜。 等贾蔷护送着林家父女归来时,虽外景上看起来相差不少,可内里布局,和盐院衙门竟有七分相似。 “就是差了不少竹子。” 贾蔷笑道:“等春暖花开时,姑祖丈再种一些?” 入了二门后,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甬道往前行了一段,上了抄手游廊,见梅姨娘急急迎来,林如海呵呵一笑,点头道:“等春时再说罢。” 贾蔷避让开,由梅姨娘和黛玉一起搀扶住林如海后,贾蔷笑道:“等春时,怕姑祖丈忙的也顾不得这些了。” 走了半盏茶功夫,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设一假山作大插屏,又有三间抱厦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 正房当中,忠林堂的牌匾已重新挂起。 这是林家的堂号,到哪都要带着。 进了正堂,内中布景陈设与扬州盐院衙门几无分别,又有暖气烘烤着,虽久不住人,也无阴寒之气。 林如海十分满意,诸人落座,待梅姨娘带着丫鬟秀竹送上茶水,林如海啜饮一口后,面上带起笑意,道:“原当进京后,总有许多不适应之处,现在看来,也都还好?” 梅姨娘笑道:“多亏了蔷哥儿,别的都好说,若没他弄出的那锅炉暖气,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呢。” 林如海笑着颔首,却没多夸赞甚么,没必要。 他看着贾蔷,看了稍许,叹息一声道:“我没料到,你和贾家的关系,闹的这个地步。” 贾蔷摇头道:“姑祖丈,还有林姑姑,都不必顾及我这边。说一千道一万,老太太对林姑姑的疼爱不是假的,对姑祖丈也是好的。我从来信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所以姑祖丈和林姑姑该亲近那边,自然还是亲近那边。但有一言,我觉得还是要说。” 林如海微笑道:“你说就是。” 黛玉亦星眸明亮的看着贾蔷。 贾蔷面色有些肃穆,道:“宫里的事,我原不该妄自揣摩,只是听说宫闱中的凶险,不下朝堂。天子为何要给贾氏女加封,其中用意除了西府那些糊涂虫不明白外,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宫中与外朝息息相关,倘若贾家果真有杰出人才,能承祖荫逆势而起,做出一番事业来,那宫中大姑姑或许还能长久些…… 可贾家的情况,姑祖丈也见了,连中庸都算不上。等先荣国公的余荫耗尽,贾家势败之日,宫里之人的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大厦将倾时,谁敢往里进,谁就要跟着陪葬。 这些情况,本不必我来置喙,姑祖丈必是明白的。我只是担心,姑祖丈会念及先荣国之恩,被贾家拖入火坑。” 这番话,唬的梅姨娘和黛玉脸色都发白,尽管她们听的糊里糊涂,贾家怎么就会到这个地步,但贾蔷的说辞,实在骇人。 她们不明白,林如海却明白。 他脸色凝重,眉头紧皱,目光落在地面的四方雕花砖上。 天子欲掌兵权久矣,只是元平功臣势力太大,太上皇还在,他不能,也不敢,亲自对元平功臣下手。 唯有寻开国一脉功臣,借力打力,拿下一部分元平功臣,从而掌握部分兵权。 只是开国一脉,四王八公,如今多已不成器,唯有荣国公府,上一辈出了个惊才绝艳的贾代善,能在元平功臣霸占的军中开拓出一席之地。 贾代善旧部,至今仍有相当一部分占着军中要职。 可惜贾代善死的太早,不然,隆安帝也不至于如此不安。 而正如贾蔷所言,若荣府果真有得用之才,趁着天子扶持,效仿先荣国凭借一己之力,可与元平功臣并立。 那贾家反倒会越发富贵,元春在宫里也会愈发稳当。 可惜,贾家成年男丁里实无可造之才。 因此,隆安帝多半只会借用贾家之势,譬如王子腾之流,去火并掉一批元平功臣,空出位置来,由天子心腹去坐。 以贾家目前的情形,参与到这种事中,注定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然而对天子而言,贾家的死活无足轻重,也无关紧要。 为了皇权稳固,莫说一个妃子亲族,便是后族,便是天子母族,该舍弃的一样可以舍弃。 这是大势,所以,只要天子心意不变,贾家的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这二年越红火,将来倒得只会越惨烈。 置身于这等大权更迭交替中,本就难得善终,更何况贾家目前实在后继无人。 这些,林如海都看得明白。 可是,先荣国公贾代善曾对他有大恩,他初入仕那些年能顺风顺水没被小人狙击,皆因受贾代善在朝中庇佑之恩。 直到后来贾代善病逝后,他才有了嫡子落水夭折,发妻抑郁而终的悲剧。 有这等渊源在,林如海又怎么可能坐视贾家落入必死之境,而无动于衷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一丝办法,来挽救贾家。” 贾蔷见林如海面色凝重阴沉的厉害,轻声说道。 林如海却不大相信,天心如此,谁能改变? 贾蔷却轻声道:“想挽救贾家,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提前剪除祸根!就算对手想要清算贾家,可只要没了……” “蔷儿住口!!” 林如海闻言,第一次对贾蔷勃然大怒厉声斥道。 贾蔷的话,着实惊骇到了他。 祸根? 贾家谁是祸根?! 只一深思,就让林如海不寒而栗。 他万万没想到,贾蔷居然能想出如此“妙计”来! 然而就在梅姨娘担忧,黛玉亦是面色苍白用绣帕掩口犹豫是否相劝时,贾蔷却丝毫不退让的直视着林如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姑祖丈,你比我更清楚,妇人之仁,要不得!与其一族死,何如该死之人去死?” 林如海沉声道:“他们还甚么都没做!” 见林如海绝无让步的意思,贾蔷无奈点头道:“姑祖丈说的对,那就,等他们做出些混账事后再大义灭亲……姑祖丈,非我怀禽兽之心,无情无义。若只我个人而言,随西府如何,我根本不愿去理会。反正我与西府闹到这个地步,有心人不会不知。只要恪守本分,将来牵扯不到我身上。” 林如海生生气笑道:“牵扯不到你身上?你也糊涂了?等你承了爵,你以为你就逃得了?要不要把你这祸根也提前剪除了?” 虽然听不明白方才这爷俩打的什么哑谜,可这一连串的问话却让黛玉和梅姨娘都笑出声来。 贾蔷摇头笑道:“我和贾家其实并不一样,我这个太上皇良臣……多半还是要做姑祖丈的刀。毕竟,我用不到什么贾家的余荫,东府也没多少人情留给我。对了,还没问宫里准备让姑祖丈做甚官儿?若还是负责收税,我倒可以各省跑跑,当个收粮前锋官!”顽笑罢,他端起茶盅,喝起清茶来。 林如海闻言,目光不无复杂的看着贾蔷,轻声道:“以户部左侍郎,暂署理户部,负责,清缴亏空。” “轰!” 贾蔷闻言,直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他猛然抬头,目光骇然的看向林如海。 …… 第0238章 明快 “怎么,吓坏了?” 见贾蔷怔怔的看着他,林如海笑了起来,问道。 贾蔷吞咽了口口水,强笑道:“姑祖丈,咱们还是走吧,带上姨娘和林姑姑,咱们远走高飞。” 林如海摇头笑道:“三成,一年内,追缴三成即可。” 然而贾蔷没有轻松太多,脸色依旧难看道:“这是将姑祖丈往孤臣独臣的路数上逼,今上在则罢,万一到了不忍言之日,姑祖丈,你……” 见他眉头都皱在一起了,林如海却大笑出声,好奇问道:“蔷儿,你怎么这样胆小?” “噗嗤!” 本来都已经被贾蔷带入恐慌的梅姨娘听到林如海的笑声,心就定了下来,再听闻此言,登时笑出声来,黛玉也取笑的望着贾蔷,不过星眸中却难掩担忧,因为她和梅姨娘不同,似乎更信贾蔷一些…… 林如海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拐,看着贾蔷温声笑道:“的确,即便只是三成也依旧很难。但,却已有极大的余地。只要有足够的手段,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的。蔷儿,天时在我们哪!不要怕,没甚么好怕的!” 其实在林如海看来,隆安帝已经格外垂恩了。 定下三成之数,那么他上任后,只要宣扬,要严查亏空,但私下里再放出风声去,可分几个等级来追缴亏空。 最低三成,次一等五成,再次一等七成,最后一等全额。 挑一批足够粗壮的鸡,用项上人头抄家祭天儆猴后,剩下的再以三成、五成宽抚人心。 一严一宽之下,或许仍会得罪不少人,但远不至孤臣的地步。 再者,太上皇一旦大行,龙御归天之时,便是韩彬、李晗、张谷、窦现、左骧等一众清正名臣回归朝中之日。 到那时,众正盈朝,他还用担心自己成为孤臣吗? 另外就是,天子施恩后,贾蔷这个太上皇良臣也要为刀出力,这样一来,等当初那波因贾蔷掀起的风波而被贬出京的名臣归来后,也不至于再寻他算后账。 当然,前提是要熬过这几年,另外,太上皇最好尽早归天…… 但在林如海看来,这些都非绝难之事。 话已至此,贾蔷也只能缓缓点头,又摇头笑道:“也罢,干甚么都有风险。真要远走高飞逃离海外,如今乘海船遇到风暴完蛋的可能,不比留在京里小。不过事先说明啊,我知道姑祖丈甚么也不怕,我也并不怕甚么,主要就是担心林姑姑和姨娘。” 黛玉掩口笑道:“是呢是呢,你说的极是呢,蔷哥儿你甚么也不怕,是我和姨娘胆小。” 林如海和梅姨娘一起笑了起来,贾蔷呵了声,斜觑黛玉一眼,冷笑了声。 黛玉顿时不依了,凝眸瞪他道:“你笑甚么?” 贾蔷道:“我先前不是叮嘱过你,不要把我的诗往外传,就是在家里的顽笑之作。你今日传扬出去,日后旁人以为我是李杜之流,岂不糟糕?” 黛玉生生气笑,啐道:“呸!好不害臊!写了两首残诗,就敢自比李杜之流?” 贾蔷哼哼一笑,道:“李白、杜甫,我不屑为之。” “哟!李杜都不放在你眼里?” 亦是闺中才女出身的梅姨娘都听不下去了,抱不平道。 贾蔷摇头道:“于公德,这二位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没做过甚么贡献吧?于私德,李太白整日里四处逛荡不着家,有点银子就吃酒,外人都只知道他的潇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可我要是他爹,非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不可,不着家的家伙……” 话没说完,黛玉已经双手持绣帕掩在面前,削瘦的肩头拼命抖了起来。 梅姨娘也笑的不成,同林如海告状道:“老爷,你也不管管他,愈发不像了,还是想当诗仙的爹,传到外面去,岂不生事……” 林如海看着欢快的妾室和女儿,心情也明快许多,呵呵笑道:“蔷儿心里有数,只是在家里搏你们一笑罢,到外面断不会如此。” 又一阵说笑后,贾蔷看到外面夜色乌黑,道:“姑祖丈也早些休息罢,你老身子骨还未痊愈,还是以修养为重。” 林如海“嗯”了声后,叮嘱道:“明日你去宁府那边看看,荣府已经将给你请封的折子送去了宗人府,过不了几天,让你去考封的条子就会送过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蔷儿,西府私自瓜分东府家财之事,是发生在我们回京前,天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迁怒到你身上。但接下来,就不要多做太多手脚了。这世上,绝不止你一个聪明人。而在都中,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心生怨望。你是极聪明的孩子,明白我的意思么?” 贾蔷郑重点头道:“先生放心,我明白。眼下咱们刚从扬州回来,是焦点,不知多少双目光明里暗里盯着咱们。做别的事不要紧,要是自作聪明,抗拒圣意,那就是种祸之举,让天子以为我这太上皇良臣不想与他为刀……西府做的事,已是惊喜,再多做,就是画蛇添足了。” 贾母、贾赦所为之事,已经大大减少了隆安帝对贾蔷的隆恩,让他面对极难抉择之事时,有了大大的余地。 这是无心之得,隆安帝也怪不得他。 可若他自己去折腾,那就是两回事,心存怨望了。 这就是京城和扬州府的区别。 在扬州府,盐院衙门作为品级最高的衙门,贾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百无顾忌。 可在京城里,就目前来说,莫说贾蔷,比林如海大的官也比比皆是。 更不用提,上面还有天家宗室在。 自当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 翌日清晨。 贾蔷睁开眼,感觉到鼻腔里的干意,不由摇了摇头。 怪道江南人提及京城,都以为是苦寒之地,确实干了些。 小心翼翼的将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光屁股香菱解开,放进被窝里盖好,贾蔷起身出门,进行一日晨练。 等半个时辰后,在香菱的服侍下洗漱罢,二人方自东路院前往西路院。 在清竹园见到也刚刚锻炼了

相关推荐: 痞子修仙传   洛神赋(网游 多攻)下   云翻雨覆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变成丧尸后被前男友抓住了   突然暧昧到太后   五夫一妻的幸福生活   快穿之炮灰的开挂人生   离婚后孕检,她肚子里有四胞胎   斗罗绝世:圣邪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