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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人进来,先与贾母、贾政见了礼,再看到宝玉那张被忠勤伯世子杨鲁“咣咣”砸的有些青肿变形的脸,眼泪就掉了下来。 然而本就压了一肚子火气的贾政,看到王夫人落泪,想要上前去搂抱,脸色愈发铁青,咬牙骂道:“这个该死的畜生!做下这等丑事,还值当为他流泪?” 王夫人有苦说不出,只流泪道:“宝玉原没有说人长短,也未和人打斗,都是旁人伤得他。” 贾政此刻也顾及不得三丫头探春在场,指着宝玉道:“你问问这个畜生,今天都干了甚么好事?才多大一点,就敢与人去青楼狎妓!贾家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他这个当爹的都没好意思说出,这个混账儿子一次还点俩…… 贾母着实听不下去了,先瞪了呵呵直乐的贾蔷一眼,然后道:“你少冤枉好人!去甚么青楼?不过是一家酒楼!再说,宝玉甚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只是和人闲聊了几句,绝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贾政不理这些,只是看着宝玉喝道:“我就问你,族学到底去不去?你这畜生还想浪荡到甚么时候?” 贾蔷暗自揣测,赵姨娘的枕边风还是有些强…… 贾母真真气的发抖,道:“宝玉伤成了这般模样,你这个当老子的不说为他出气,一见了面不是喊打就是喊杀,你干脆拿条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连一家都勒死,也就干净了!”说着,还指了一圈。 贾蔷忙道:“老太太,有话好好说,西府的事你老指我做甚么?这就冤枉人不讲道理了!” “噗嗤!” 原本在一旁不敢说话的凤姐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上头贾母也绷不住了,气笑道:“你也少装好人!宝玉白担个坏名声,至今也没个正经的房里人,再看看你!” 贾政替贾蔷说了句公道话:“从没听说蔷哥儿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贾蔷想了想,觉得贾政说的有道理,便劝他道:“二老爷,宝玉这半学年就算了,且在家好好读些书罢。等贾环、兰哥儿回来后,看看成色到底如何,再让他自己思量下半年去还是不去。”等见贾政若有所思和缓下脸色来,又道:“天色不早,我先回东府去了。老太太、老爷、太太也都早点歇息罢。” 贾母、贾政等人又客气的留了留,贾蔷还是告辞离去。 凤姐儿出门相送,抄手游廊下,又说起了她兄弟王仁,道:“在金陵老家闲着,也没个正经的差事。如今上京来,还被人打成这样……” 说着,也只拿那双丹凤眼瞟啊瞟啊瞟。 贾蔷站定脚,看着凤姐儿道:“还别说,你这个兄弟,我还真让人打听了番,其实在江南时,我就听说过他。我猜猜看,他没少跟你诉苦,没少跟你伸手罢?” 凤姐儿闻言微变,强笑了笑,不等她解释甚么,贾蔷又问道:“你知道你这个兄弟,为了巴结讨好贾琏,带他在秦淮河上浪了三天三夜么?” 凤姐儿闻言忙道:“再不能!” 贾蔷不无同情的看着凤姐儿,轻声道:“二婶婶,你是极聪明的人,可惜到底是个女儿家,有时候看不清人心。纵是骨肉血亲,果真就有那么亲?旁的不说,你看看咱们贾家自己,骨肉血亲之间做的事,算是血亲该做的事么?咱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子弟,多凉薄无情,负心薄幸极度自私者众。 听我一句劝,守好你的银子,过好你自己的日子。王仁是个男人,果然争气,不用你说自有人扶持一把。若是不争气,你给他一座金山,他一样败尽,回过头来,也只会怨恨你给的少。 这些事发生在旁人家里,以二婶婶的聪明不会看不明白,可发生在你自己身上,却成了当局者迷。你再仔细想想,我劝你好自为之,过好自己为上。” 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半部红楼写不尽的风流中,凤姐儿独占了一半去。 可这样光鲜的一个女子,最后却落了个凄惨之极的下场。 若说做了那些坏事因果报应到了倒也罢,偏她一心对王家,到头来,却是哭向金陵事更哀。 贾蔷能做的不多,也只能提点她一番。 到底有没有用,且看她自己的造化罢……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往年这个时候,是女孩子们最不喜欢的时间。 因已初春,熏笼、火盆之物都已经按规矩撤去,偏晨时霜寒湿重,锦被都似有封禁之能,让女儿家动弹不得,却又不得不破禁而出。 东府的女孩子就幸福的多了,国公府的几座锅炉一直未停,顶多白天日头好的时候少烧些炭。 夜里和清晨屋子里一样暖煦,连被子都不用盖实了…… 贾蔷躺在架子床上,香菱在里面,晴雯睡在陪榻,锦被掉在了地上。 贾蔷睁开了眼,嗅到女儿家的发香萦绕,转头看了看睡姿…… 香菱的就且不提,整个人都在被子里,连头顶都不露。 晴雯虽然白日里张牙舞爪,厉害的不得了,睡着后却宁静,侧卧而眠,曲线柔美。 贾蔷欣赏了半盏茶的功夫,直看到她俏脸渐渐泛红,睫毛颤抖,方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这一笑,晴雯就一下睁开了眼,小老虎似的冲贾蔷一皱鼻子,也不起床,翻转过身去。 不过躺了躺,又转过身来。 因为她有些担心,再被贾蔷踹一脚屁股…… 看她撅起嘴看着自己,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里,却没有一丝妖娆气,说起来,也算是一种倔强的稚气。 “你那哥哥进府了么?” 贾蔷忽然想起问道。 那名叫多官,外号多浑虫的红楼第一绿帽王,老婆被贾府上上下下的主子奴才一半多考试过…… 最厉害的就是贾琏,趁着“多浑虫醉昏在炕,贾琏便溜了来相会”,啧! 不过,如今赖家都完了,想来那多姑娘和他也就没了缘分…… 听闻贾蔷提及其表哥,晴雯竟生起气来,咬牙道:“那也是个扶不上台面的烂泥,好生求了爷才收进府里,待了一天就想往外逃命!呸!想瞎了心了,非将他拘在府里,让爷的亲兵好好操练一番才好!” 贾蔷闻言笑道:“也不必强扭吧?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你替他打算甚么?” 晴雯正经道:“他若正经过日子,我管他?偏整日里就知道吃酒,我若不理他,早晚喝死不可!”眼睛又有些湿润道:“他虽有一万个不成器,只当初逃难时没丢下我,还供我吃穿了几年,我就不能看他没个下场。” 贾蔷笑道:“你倒是个有情义的……那万一日后我也落魄了,流落街头,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晴雯闻言,柳眉都竖了起来,道:“我若见死不救,我就是下贱挨千刀的畜生!到那时,我要是被卖给别人当奴婢,就拿月钱给你。若是没被卖,我做针线女红,给人洗洗涮涮也能养你!” 看着她都说红了眼睛,快涌出悲壮的眼泪来,贾蔷本来想笑,结果没笑出来,摆手道:“罢罢,不过顽笑两句,你就急了眼。你且放心就是,走不到那步。果真到了那步,你也没机会养我了,多半是满门抄斩。” 晴雯不怕,仰着下巴道:“谁还怕死了?一起死就一起死!” 贾蔷忍不住伸出脚来想踹她屁股,晴雯先一步一下反手护住下面,满面羞红,压低声音瞪眼道:“爷想干甚么?” 贾蔷抽了抽嘴角,顺势将脚放在地上,道:“我要出去逛逛,锻炼身体,你再睡一会儿罢。” 晴雯一翻身下了榻,却也还是不敢背对着贾蔷,转过身来对着他穿上了衣裳,然后又羞又恼的咬牙上前,服侍贾蔷穿衣。 贾蔷见之肚子里肚皮都快笑破了,趁着她弯腰替他系里面的汗巾时,在她翘起的圆屁股上轻拍了下,晴雯“呀”的一下跳了起来,倒唬了贾蔷一跳。 看着贾蔷在那无声大笑,晴雯偏着头,强忍着给他肚子上也来一下的冲动,眼眸中似要滴出水来,还是上前继续服侍贾蔷穿好了衣裳后,贾蔷问她:“继续睡还是一起出去走走?瞧你身子也单薄呢。” 晴雯没出声回应,不过贾蔷出去时,还是跟在了后面。 背后房间里,架子床上,有一个被锦被封印着的生物,还蜷缩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 会芳园此时已经被围了起来,不仅后园门上了锁,还有守夜嬷嬷和媳妇一天十二时辰不断的巡视着。 连从园内高处可以看进后宅的地方,也用帷帐遮蔽了起来。 因这边正好有一片空地,贾蔷便与晴雯来到这边,想要伸展伸展筋骨,打一套拳法。 只是来到这边才发现,这里居然已经被十二小戏官并林楚、宝琴给占了。 林楚、宝琴原也描着十二小戏官,在嘻嘻哈哈的做着戏台上的基本功。 不过看到贾蔷到来,两人立时乖巧站好。 贾蔷见之笑道:“很好啊,多锻炼锻炼,身子骨结实些,不易得病症。” 林楚和宝琴却一起不好意思抿嘴笑道:“嬷嬷不许,偷练着顽呢……” 贾蔷摆手笑道:“谁再拦你们,你们就告诉她,是我让你们一起练的,原是好事。” 说罢,就带晴雯走了。 不是他不想多留,只是十二戏官里那龄官幽幽怨怨似要落泪的目光,看的他心里打寒颤。 等离了这片地,走到天香楼附近时,才发现晴雯俏脸红的厉害,贾蔷不解问道:“你怎么了?” 晴雯却只是使劲摇头不言,这时,却又见一道满身素白的身影,自天香楼中出来,立在门厦下,看着贾蔷浅浅一笑,问道:“叔叔怎来了?” 第0386章 原不该如此 看到秦可卿站在门厦下,看着贾蔷浅浅一笑,晴雯眼睛都睁圆了。 她来宁府也有些时日了,居然一直没发现,这里还藏着一个如此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仔细看看,这女子生的好像香菱。 可再一看,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和香菱那个憨丫头联系在一起。 这女人实在是……太女人了。 只那双幽幽素素,似藏有无限未尽之言的眸眼,就是晴雯从未见过的。 连她一个丫头都觉得这女人太诱人了,更何况是……爷们儿? 然而转头看去,就见贾蔷还算坦荡,笑道:“早起来晨练,不想那片空地被一群小丫头先占了,我就再寻一地……嫂嫂起来的也早?” 秦可卿闻言,却是眼睛微微一亮,看着贾蔷抿嘴轻笑道:“能摊上叔叔这样的主子,原是她们的福气。”又道:“我每日里觉少,并不睡许多。” 贾蔷忽然皱眉道:“你怎么住这里来了?你原不是在东路院后面那个院子么,我还打发了人给你那里安了锅炉……” 这里据说是贾珍当初吃冰糖莲子羹的地方,再者,贾珍是因为察觉出了冰糖莲子羹里放了倒枪散,才将贾蓉打成了半死残废。 将人安排在这里,岂不是存心羞辱,杀人诛心么? 秦可卿清瘦了许多的俏脸缓缓低下,轻声道:“是太太她……” 贾蔷闻言抽了抽嘴角,道:“回头还是搬到那边去,这里封存起来罢。尤氏若有话说,就同她说,是我说的。” 可卿闻言,两行清泪无声落下,微微哽咽道:“叔叔,太太说,我乃不洁不贞不祥之人,原是……害人的祸水,叔叔且不必理我才好……” 晴雯闻言唬了一跳,这年代做主子的女人,沾上“不洁不贞不祥”的说法,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心里骇然之余无限好奇,这女人到底怎么了? 她虽在赖家也听说过两府的人,也大致猜出了可卿的身份,但却不知道,这位“祸水”到底做了甚么。 贾蔷虽也被可卿的风情所动,却忍不住笑道:“哪有说自己是祸水的?岂不是自夸美色可比褒姒、妲己、杨贵妃?” “叔叔啊~” 听贾蔷居然还取笑,可卿满脸是泪的嗔怪了声。 别说贾蔷,连晴雯听了这句,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只想赶紧拉着贾蔷离开此地。 这人就是吃人的妖精,果真是祸水! 贾蔷却摆手道:“当初之事,我心知肚明,贾珍那老狗实在下贱,你纵有过,也无大过,总不能非要寻死吧?我一会儿去同尤氏说,这人也是,先前我已经同她说过一回了……你平日里也别总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家里戏官、丫头那么多,你只管去顽就是。若是想去西府,或者想回秦家探亲,也可让人套了马车,送你过去。好好的人,常年闷在屋子里,非捂出问题不可。就这样罢!” 说罢,也不给秦可卿多说话的机会,带着晴雯转身就走。 等离了天香楼,贾蔷见晴雯不住的撇嘴,笑骂道:“甚么德性!” 晴雯啐了声,小声道了句:“爷不害臊!” 贾蔷愣了愣,道:“你这蹄子怕不是疯了吧?我如何不害臊了?” 晴雯拿眼瞪贾蔷一眼,然后飞快的往他腰身下瞟了眼,贾蔷低头看去,也是忍不住嫩脸一红…… 这么明显么…… 干咳了声,拾掇齐整后,若无其事问晴雯道:“先前看那些戏官晨练时,你一副要死的样子,到底怎么了?” 晴雯刚平复下去的脸色,听闻此言后又滕的一下满脸涨红,不理贾蔷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贾蔷见之愈奇,道:“甚么毛病?你不说算了,我去问别人去!” “别去!” 晴雯闻言一下站定了脚,回头看着贾蔷急道。 初晨的阳光下,这张脸娇艳如花一般好看。 贾蔷心情愉悦,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雯实在拿他没法子,又怕他去问旁个,就走到跟前,用比蚊子还小些的声音道:“嬷嬷不让她们蹦跳,是因为……是因为动作大了,等……的时候,不能见红……” 说罢,扭身就走,再不停留。 可那摇摇晃晃的身子看起来,腿似乎软的快行不动了…… 贾蔷隐约反应过来后,脸色也没多好,打定主意,以后再不理会内宅女孩子的事…… …… 尤氏院。 初见贾蔷带着晴雯至此,刚起来的尤氏还惊喜不已。 等贾蔷说明来意后,尤氏俏脸就隐隐发白了。 贾蔷叹息一声道:“上回我就劝过你,看来你还是没能过得了这一心坎儿。你如此恨,如此想,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思,但你自己问问自己,贾珍那个畜生如此做派,怪得了女人?秦氏有选择的余地?将你和秦氏留在府上奉养起来,不是让你们互相伤害的。我是念在你们都不容易,这世道原对你们女人不利,所以想让你们有个安乐无忧的容身之地。 你放不下仇恨,往后怎能活得好?你若是那种孤拐偏执的性子,我根本不会劝你甚么,既然你还是想过好日子的,那我就劝你,莫要再记恨从前了。没事的时候,多往后街逛逛,去西府也成。这是最后一次,我实不想看到府上再有深仇大恨者在。” 尤氏闻言唬了一跳,忙和贾蔷表明心迹道:“侯爷放心,往后我再不理她便是。” 贾蔷点了点头,没再多说甚么,婉拒了尤氏留饭,带着晴雯回了西路院小院。 让晴雯去将香菱叫起来,他则在院子里打起拳来。 结果晴雯刚拉着睡的昏天暗地的香菱起来,一路教训着往火房去后,没多久,两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外,轻轻叩了叩门。 贾蔷拳脚不停,在里面应了声:“进来。” 原以为是府上管事媳妇,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两个姑娘。 “哎呀呀!蔷哥儿,你还会耍拳?” 贾蔷侧目看过去,见进来的居然是宝钗和湘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却也没半途而废。 一招一式打出来,猎猎生风,他本就生的好,再配上这英姿,愈发让人眼前一亮。 湘云还是爱顽的年纪,见之嘻嘻哈哈,一挽袖角,就要去学着打。 没飞踢两脚就被宝钗给拉了回来,有些严肃的按住了。 湘云虽不大理解,却也知道宝钗是为她好,便没再乱动。 贾蔷却想起了晴雯所言之事,心里古怪的紧…… 一气将套路打尽后,贾蔷收了身,又活动了一起子平复了呼吸后,问道:“怎这早晚过来了?” 宝钗无奈笑道:“我实是耐不住云丫头了,如今满心想的,嘴里念的都是你那会馆里门铺的事。睁着眼咕咕叽叽说了半宿,好容易睡下了,梦里又说了起来。这不,一大早忍不得,非要跑来商议。果真当成了正经事来做了……” 贾蔷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湘云有些羞赧,一双大眼睛左右看了看后,终还是鼓起勇气看向贾蔷,道:“蔷哥儿,你果真愿意将那间铺子给我们胡闹?” 贾蔷摇头道:“怎能说是胡闹?正经让你们操办,你们都是女儿家,便最清楚女儿家最喜欢甚么。所以那间铺子,就是让你们去尝试一下的。再说,你们若果真赚了银子,还要给我一份租子钱呢。” 湘云咬了咬嘴角,看着贾蔷道:“那……万一要是赔了怎么办?我赔不起。” 看着她涨红的脸,贾蔷呵呵笑道:“你也别把我想的忒市侩了些,那铺子果真是为了收租子的不成?只是拿出来,给你们练练手,往后都是要管家操持家业的人,提前明白一间门铺该如何运作,长大后,就能做的更好。起码,手边不会短了银子使,管家的时候,也不会被小人给坑骗了去。我是贾家族长,不仅要为族中男丁考虑一些,便是家里的女孩子们,也要多思量些。如此,才算不曾尸位素餐。” 此言登时让宝钗和湘云大为侧目动容,也钦佩不已。 此时见洗漱好的晴雯、香菱推了沐桶过来,又提了热水,宝钗就要和恋恋不舍想多问些话的湘云告辞了。 贾蔷对湘云道:“也不必问我甚么,我也没开过女儿家用的门铺,怎会知道哪些顽意儿好卖,哪些不好卖?你们自己想,想了后打发人拿去卖便是。果真好卖,往后就多做些。不好卖,就少做些。我且先免你们一年房租,再让你那初月姐姐帮你看顾着,去了你们后顾之忧,如何?” 湘云闻言,登时大喜道:“真的?宝姐姐昨儿夜里同我说,开门铺最大的开支就是租子和伙计工钱,蔷哥儿你果真极好!” 见她喜的满脸笑开了花儿,贾蔷和宝钗都忍不住被其感染,轻笑了起来。 贾蔷看向宝钗,四目相对,见其盈盈明眸中,似掩着一抹秋之萧索和寂寥,心中一动。 宝钗却已是收回了目光,与贾蔷微微颔首,致意道别。 而后,与满心欢喜的湘云告辞离去。 这一动一静的背影,落在贾蔷眼里,心里微微有些沉重。 总觉得,她的命运,原不该如此…… 第0387章 大观园图纸 “侯爷,前面传话进来,说芸二爷领着一个名叫山子野的人,在前厅求见。” 贾蔷沐浴罢,又和晴雯、香菱一道用了早饭,正想要去见见齐筠,就听吴嬷嬷来传话道。 贾蔷闻言精神一振,对晴雯和香菱笑道:“园子图纸画好了!” 晴雯和香菱也高兴,香菱吧唧了下小嘴,向往道:“会芳园都已经那样美了,还修,岂不是成了天上神仙住的地方?” 晴雯看她娇憨模样,忍不住问贾蔷道:“爷,香菱可见过天香楼那位奶奶不曾?” 贾蔷奇怪道:“你问这个做甚么?” 晴雯忍笑道:“让香菱去和那位奶奶学学啊,长的这样像,瞧那位奶奶甚么模样,再看香菱这幅模样……嘿!” 香菱虽不大明白,却也听出了晴雯不怀好意,冲她一皱鼻子,道:“瞧瞧你甚么样,林姑娘是好性子,不理你许多。等来年那郡主奶奶来了,看到你这样的丫头,非让人打你板子不可!打屁股哦!” 晴雯闻言登时火大,朝香菱伸出“魔爪”…… 贾蔷却不理这两丫头打闹,晴雯也就是嘴上厉害,看着爱动手,结果吃亏的总是她。 属于被香菱按在地上摩擦,结果嘴里放话好似她赢了一般。 揉了揉香菱的额头,又随手拍了下晴雯挺翘的小圆屁股,在晴雯涨红脸怒视中,贾蔷哈哈大笑着起身,去往了前厅。 总觉得,这才是穿越客该有的生活…… …… “侯爷且看看,这图上画的有哪些不合心意的地方,小老儿再拿去改改。” 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恭敬说道。 贾蔷伏在几案上细细看着图纸,随口道:“让人给明公斟茶,看座。”说着顿了顿,转头问贾芸道:“这种事还用我多说么?大匠上门连茶也不知道上?” 贾芸呵呵笑道:“府上如今军法治家,我也不好造次,往后记住了。” 贾蔷哼哼了声,对道谢的山子野摆了摆手后,又趴在几案上,一边看,一边与记忆中大观园的景象一一印证起来。 怡红院、潇湘馆、蘅芜院、稻香村、缀锦阁、含芳阁、藕香榭、蓼风轩、紫菱洲、荇叶渚…… 没有大观园的红楼世界,总是少了太多韵味。 尽管眼下这些都还未建成,建成之后,会不会再叫这些名字,也未可知……当然,他会尽量保持原来的名字。 不过怡红院内,多半不会再住进一个贾宝玉…… 但,这个园子建起来后,总归还会多许多乐趣,会让贾蔷心中那个已经渐渐淡忘的世界,再真实起来…… “很好!没甚不满意的,连锅炉位置都考虑到了……园子建设,就多劳明公操持,所费辎重嚼用,皆可告诉芸哥儿。” 贾蔷与山子野说道。 山子野多闻贾蔷不好说话,甚至行事有些冷傲暴虐之名,这次交谈也是有些提心吊胆,没想到竟这样好说话。 放下心来,老人对贾蔷缓缓笑道:“府上原本就有一座会芳园,山石草木亭轩齐备,这些都可再用,省去许多花销。再加上府上竟然还要一处活水,如此荷塘、鱼池、假山、溪流等妙景裁建的最大难处也就解决了。至于牌楼、游廊、游步道等,却花费不了太多。小老儿听说,土木山石搬运的活计,府上也可寻人自己来做,那又可省下一笔开销。剩下的,加起来虽也不菲,但有个二三十万两,当尽够用了。” 贾蔷心里有数,道:“可以,那具体的平建活计,就有劳老明公了。” 等让人送出山子野后,贾芸对贾蔷道:“我问了不少专营建园子房宅的老匠人会社,开出的价钱里,山子野不算最低,但也不算最高。我打着侯爷的牌子,亲自去了几家他家曾建好的园子,都道建的极好。” 贾蔷点了点头,道:“你挂着心就是,你办事,我放心。”又问道:“五婶娘还好?” 贾芸忙笑道:“好,前儿还问我,侯爷忙不忙,若是不忙,就到家吃饺子呢。” 贾蔷笑了笑,道:“那就明晚上去,这两天正好得闲。” 说着,从几案上站起来,笑道:“五婶娘也是个有傲气的,怎么也不愿离了你家后廊下那老宅子。不然后街这边多有好宅子,住在这边更便宜。” 贾芸笑道:“老宅子是我爹在时得了的,我娘不愿搬,也罢了。左邻右舍都熟悉着,搬了也不自在。” 贾蔷嗯了声,又问道:“你那舅舅,还整日缠磨你娘?” 贾芸的舅舅卜士仁,算是红楼世界“大名鼎鼎”的人物。 虽只出现了一场戏,却将那副只认金银不认人的嘴脸展现的淋漓尽致。 亲外甥上门借点银子周转,赊欠点香料,不给也就罢了,连碗饭都不管,冷嘲热讽的赶走人。 偏偏贾芸父亲死时,卜士仁借操办之机,反倒将贾芸家原本的两间房一亩地也贪了去…… 今世因得了贾蔷的重用,贾芸的命运轨迹早早发生了变化,比起大多数人强百倍不止。 如此,他舅舅卜士仁和他舅母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嘴脸。 贾芸闻言冷笑道:“他是甚么样的人,不用我提,我娘自己都明白。侯爷放心,我娘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是明白人,断不会再上了她那亲弟弟的当的。且上回倪二上门狠唬了回,我那好舅舅安生许多日了,想来不会再来作妖。” 贾蔷呵呵笑道:“你是有福运的,如今还有个娘疼,好好孝顺你娘。” 贾芸闻言登时动容,看着贾蔷想劝慰些甚么,也不知从何开口。 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卷起了图纸,往西府去了。 …… “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不知凤姐儿要做甚么去,贾蔷刚一进门,险些和她撞在一起,凤姐儿见他却是一喜,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里走,对里面高声笑道。 贾母在高台软榻上看到这一幕,笑骂道:“瞧瞧这泼皮破落户!你仔细着,蔷哥儿那脾性,早晚拾你一跟头!” 薛姨妈、王夫人都笑了起来,姊妹们也纷纷取笑,只是笑的有些古怪…… 贾蔷进来后,本想先与贾母等人见礼,可看到她身旁的宝玉,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一脸的包,青的红的紫的黑的,跟撞了个染缸一般…… 见他放声大笑,忍了好久的姊妹们,也终于不用辛苦忍耐了,一起大笑起来。 连贾蔷身边的凤姐儿,也笑的前仰后合。 宝玉本来被贾蔷笑的气急,不过看到姊妹们笑成这样,也只能气笑道:“罢罢,你们且去取笑罢。” 贾母心疼,看着贾蔷斥道:“不许笑了,都不许笑!宝玉伤成这般模样,心疼都心疼不过来,有甚么好笑的!” 贾蔷却又笑了片刻后,才对宝玉道:“回头给你寻个练武的师父,好好练练,赶明儿去太平会馆擂台上,打回来报仇如何?” 宝玉扯了扯嘴角,想骂句球攮的,可顾及在贾母、王夫人跟前,到底没骂出口。 贾母却忙道:“不可不可,宝玉这样娇弱,哪经得起那些人糟践?” 贾蔷刚平息下来,听闻此言,又哈哈笑了起来。 直到宝玉被笑的实在抬不起头,从高台软榻上下来要和他拼命,贾蔷才算止住,一个巧劲将他推远后,扬了扬手中的图纸,道:“园子的图纸画好了,送来给老太太瞧瞧。” 原本见贾蔷推开宝玉还不大痛快的贾母、王夫人等人,听闻此言,登时也顾不上宝玉了,一迭声道:“快拿来看看!” 贾蔷将图纸递给了方才笑的眼泪都笑出来的凤姐儿,让她送了上去,然后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 不过没等他坐下,就见贾母招手道:“你不来给我们讲讲,我们睁眼瞎一般,会看个甚么?” 贾蔷愕然道:“老太太不识字么?” 贾母气笑道:“这个和书本是一个道理?” 贾蔷无奈,上前在铺开的图纸上,挨个指了指,讲明了哪里是山,哪里是水,哪里是桥,哪里是楼宇阁楼…… 他越讲,贾母等人就越喜欢。 贾母忽对薛姨妈笑道:“这有些江南园子的味道,山山水水的,连假山瀑布也有。” 薛姨妈看出贾母的喜欢,奉承道:“到底府上富贵,旁的不说,这京城里能引入活水的人家,除了有数的几家王府外,又有几家?” 贾母侧目看了眼弯起嘴角挑了挑眉尖的贾蔷,啐道:“呸!你少得意!当年自金陵迁往神京城,贾家占下此处,原该荣府在东面占了那处活水,宁府在西面。后来是国公爷说,宁府毕竟是长房,这处活水还是让给宁府罢,这才成了你们的。国公爷每次出征,回来的缴获封赏也必分给东府一份,还是大份。不然,凭长房那几位爷的做派,内囊早耗尽了!” 听贾母越说越气,贾蔷呵呵笑道:“前儿查抄了那么些贾家反叛奴才,收回来那么多金银宅子和地,也该抵消了吧?由此可见老国公爷还是英明的,早早就知道行下好,如今我们东府才成了西府的大救星。” 贾母懒得和这孬孙多掰扯,心累,她正经问道:“姨太太托你的事,你可有头目了?” 贾蔷闻言一怔,看向薛姨妈,见她眼神希冀,想起甚么事来,犹豫了下,道:“姨太太准备去尹家拜访?还是连薛妹妹一并带去?” 薛姨妈忙笑道:“一起去见见郡主也好。” 贾蔷侧过脸去,看了眼轻垂螓首的宝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轻叹一声后,道:“既然姨太太想过去拜会,那我让人安排一下,下午去见见罢。” 第0388章 九华宫中现杀机! 贾府后街,香儿胡同。 西厢。 宝钗静静坐在炕边,身上着一件莲青纹锦云裳衣,鬓间簪一白玉簪,并无花坠。 素雅,清淡。 杏眸里目光淡然,也无风雨也无晴。 但她身上的气息,并不是李纨那样槁木一般枯竭。 是另一种,清冷的生机…… 莺儿立于门边,不无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 才不过月余时间,姑娘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外人都只道宝钗端庄大气待人处事周到热情,从不缺少礼数。 独莺儿知道,她这位姑娘,原是个极守礼数规矩,不肯逾越半步,藏愚守拙之人。 但,心中却自有一番抱负和志向。 虽是热情周到,大气稳重,可愈是这样的人,心中又何尝不是极骄傲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境地…… 莺儿心中好担心,担心宝钗会继续清冷下去,直到将她自己埋入“雪堆”里,生生凋零…… 可她一个丫头,连话都说不上,又能做甚么呢? 正这时,薛姨妈从外间推门而入,莺儿忙挤出笑脸迎道:“太太来了!” 再转头看去,宝钗面上的清冷已经散去,也露出笑脸来,起身相迎。 薛姨妈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眼圈也红着,没有理会莺儿,走进里间,看到宝钗没有异样的笑脸,眼泪就流了下来,泣道:“我的儿,委屈你了!” 这样品质的女儿,却要被逼的上赶着给人做丫头! 甚么才人赞善,还不是伺候人的活计? 宝钗脸上的浅笑听闻此言也凝了凝,渐渐变得苦涩起来。 终究也只是十五六的女孩子,心中绞痛的厉害,眼睛里缓缓落下泪来,手里紧攥帕子,手背都发白。 看她这个模样,莫说薛姨妈,便是莺儿都心疼的呜呜哭了起来。 薛姨妈搂住宝钗,放声大哭道:“原不该是这般,原不该是这般哪,都是娘迷了心,都怨娘迷了心!” 若不是她使人去礼部备名,没有指婚二皇子的事,至少宝钗还有许多其他的选择。 怎会像现在这样,成了都中各大高门名府,无人敢招惹的笑柄。 敢招惹的,薛家反倒更看不上眼…… 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将女儿家的清誉,折腾个干净。 如今,竟要给一个要出阁的郡主充当才人赞善,还是个哑女…… 经过这一遭,往后选择的余地就更小了。 且这才人赞善要当几年也未说,旁的才人赞善,到了公主郡主及笄之年也就止了。 可长乐郡主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还要出阁下嫁宁国府,要知道,才人赞善是要和公主、郡主同吃同住一同读书的…… 想起日后宝钗的难,薛姨妈心里就悔青了肠子。 倒是宝钗,已经想的通透些了,擦拭了眼泪,轻声劝道:“妈,命数如此,又岂是妈之过错?难道妈还会故意害我不成?再说,原是极坏的事,到了这一步,已算是好事。且这好事中,又有另两般好……” 听她说的明白,薛姨妈反倒不解,道:“不用去二皇子府遭难是好事,可还有甚么是好的?” 宝钗目光悠远,轻声道:“蔷哥儿说,那长乐郡主是极清静无为的人,听闻除了歧黄之术外,并无其他事可入她心,非是骄奢暴虐之人。第二桩好,是尹家郡主要嫁的,是蔷哥儿。蔷哥儿,到底是相熟的,不提贾家这边的情分,便是哥哥这边,也是极好的。如此,便总比去个陌生人府上强。这里离妈也近,不算骨肉分离……” 薛姨妈听了,觉得真有道理,点头道:“乖囡不说,我竟想不到这些……”不过随即还是反应过来,急问道:“那女儿何时才能出阁,又如何寻得好人家?” 宝钗闻言,垂下眼帘轻轻笑了笑,道:“妈,如今又岂是想这些的时候?总要过上二三年,或是三五年,不急呢。” 薛姨妈又想哭,岂有不急的道理? 今年宝钗都十五了,再过三五年,都留成老姑娘了! 可是,催婚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宝钗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她也怪过贾蔷,但发现贾蔷已经高不可攀远不是薛家能得罪得起时,就又开始自责了…… 也罢,左右这二年,是决计没可能了,且再等等罢。 “乖囡放心,我和你哥哥都商议好了,将来分出一半的家业来,给你当傍身的嫁妆!你哥哥虽混不吝,却也是极疼你的,他不小气。妈当年的嫁妆,也一并都留给你!” 薛姨妈许下宏愿说道。 宝钗也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当真…… 果真到那时,家里能做主的,未必就是薛姨妈了…… …… 皇城,九华宫。 该来的总会来,清虚观的张老道提醒贾蔷仔细龙虎山的天师在太上皇面前上眼药,也才不过两天功夫,果然,中午时有九华宫中黄门侍郎来贾府传旨,宣他进宫陛见。 至宫中,眼看着这九华宫愈发像一座道宫。 来往黄门内侍穿着的都非宫装,而是道袍。 贾敬在贾家没建成的七层摘星楼,在九华宫里建出了九层…… 檀香弥漫间,这深宫大内,居然还有道场…… 看到这一幕,贾蔷心里一叹,今日不出血是不成了。 眼前这一幕幕证明,太上皇在了却身后名这最后一件大事后,全力以赴的化身修仙大业中,也希冀长生。 贾蔷有些奇怪,青史之上,好佛修道的天子不是没有记载,明晃晃的写在史书上,那些帝王没有一个落得个好下场的,为何后世之君,就没一个放在心上的? 果真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连脑子都魔怔了么? 随着身着道袍的内侍一路行至九华宫内殿,贾蔷见到了近一年未见的太上皇。 相较于醉仙楼上,如今的太上皇更清瘦了。 穿着一身青布道袍,头上绾着道髻,只是道髻间插着一枚白玉龙簪。 所坐非御椅,而是一个明黄绫锦包起来的蒲团。 太上皇御台下不远处,另设一青色蒲团,上坐一中年道人…… 贾蔷行大礼拜后,未听叫起声,便只能跪着。 檀香缥缈,不断的从龙凤瑞兽香炉中喷出。 玉磬敲出的节点声中,殿内有道经吟诵声回荡…… “贾蔷……” 淡漠的声音自上传下,哪里像是在对他一手提拔出的太上皇良臣…… 贾蔷恭声应道:“臣在。” 太上皇缓缓睁开了眼眸,清癯的面上,颧骨有些凸出,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蔷年轻俊秀的面容,眼中难掩一抹艳羡和嫉妒,目光也就愈发清冷,问道:“有道宗告你,仗势欺凌化外之人,以兵威方外之地。又无孝道,不尊祖父,阻其向道之心。内宅中便修不得摘星楼么?那朕在这深宫大内,营建摘星楼问道,岂非也要被圈禁起来?凭你黄口孺子,也敢讥讽朕?” 贾蔷闻言,背后冷汗都流了下来,抬头淡淡看了眼那位中年道人后,于太上皇道:“太上皇明鉴,臣乃太上皇钦点之良臣,如何敢讥讽太上皇,更不敢生出大逆不道之心。” 太上皇闻言冷笑一声,道:“朕之良臣?朕看你怕早就变了根脚,名义上打着朕的幌子,背地里干的又是甚么勾当?你当朕果然不知?” 贾蔷摇头道:“太上皇,臣于太上皇诚敬之心,无一日改变。若是有人于太上皇面前进谗言,说臣有不敬之心,甚至有讥讽太上皇向道之心,那此人一定是搬弄是非的小人。是,臣的确劝阻了祖父进后宅建摘星楼,但并未阻其向道之心,如今他老人家仍在贾家修道。” “你还敢狡辩?果真当朕杀不得你?” 太上皇闻言大怒,厉声斥道。 贾蔷道:“太上皇要诛臣,自然不过一道旨意的事。但臣所言句句属实!太上皇修道,是在退位之后,是在为大燕江山社稷勤政三十年后,也是在天下太平,黎庶安宁之后。太上皇做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谁将臣之祖父与太上皇相提并论,才是真正居心叵测,大逆不道之人。 虽子不言父过,更遑论祖父?然太上皇面前,臣还是要说,臣之祖父如何能与太上皇相比丝毫?臣之祖父世受皇恩深重,受朝廷恩惠巨著,然考取进士功名后,却无一日报过皇恩,无一日做过于国于民有益之事,抛下皇恩,抛下家业,沉迷于修仙炼丹,这也能与太上皇相比?太上皇先替江山社稷,亿万黎庶谋福祉,建下古往今来之宏宏功德,之后才修己身,修大道。 到底是何人如此居心叵测,将臣之祖父与太上皇并提,臣请斩此贼!! 太上皇,臣知道,说的再多,也难取信于人。但臣为报太上皇深恩,这一年来遍寻天下,终于寻得一宝。本是想等到太上皇万寿之日再献上,以成祥瑞,也助太上皇寻得大道! 但今日为证臣之忠敬之心,不得不提前敬上。 臣对太上皇修道到底存了甚么心思,太上皇一观此宝,便可知道!” 太上皇闻言,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看了那中年道人一眼后,还是道:“你所言,是何宝物,能令朕一看便知你的心意?” 贾蔷道:“请太上皇赐清水一盏!” 太上皇闻言,与穿了一身道袍的大太监魏五扬了扬下巴,魏五忙打发小黄门去取了一盏清水回来。 贾蔷接过后,心中一赞,将纹着三清道像的茶盏放在地上,然后从袖兜里取出一紫檀木盒,小心打开后,又取出一其貌不扬的紫檀木珠,放进了清水中。 木珠先坠盏底,继而上浮,而后于盏正中轻轻旋转起来。 太上皇不解其意,然那位中年道人却已经激动得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似唯恐惊动了接下来的事。 太上皇先皱眉看了他一眼,再侧目看向贾蔷时,眼睛便霍然圆睁! 亦是激动起身,一步步走下了丹陛御台,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第0389章 呸呸! 九华宫内殿,三清盏上,紫气弥漫,只见云雾浮现的崇山峻岭间,缓缓出现了一座巍巍的城关。 而城关东门大道上,遥遥有一头健硕的青牛现身,向西而来。 在青牛的背上,坐着一位白发老者,红颜大耳,双眉垂鬓,胡须拂膝,身着素袍,充满了道骨仙风之气。 随着盏内珠子的转动,紫云间青牛昂首扬蹄,似是在迈着有稳健的步伐。 老者坐在牛背上,逍遥自在,悠然自得,缓缓出关…… 虽场面简单,然而在华夏这片土地上,但凡读过些书的人,又有谁会不知道,这是老子西出函谷关的情形? 这奇景分明就是老子西游,紫气东来啊!! 见到这道家始祖现世人间,太上皇强忍着跪下求问长生法的冲动,躬身做了道揖。 至于那位中年道人,则毕恭毕敬的跪下,大礼参拜。 过了好一阵,太上皇的心境才平复了稍许,看向了一旁静候多时的贾蔷,一时有些难言。 这个功勋门第出身的少年,还真是,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显然,贾蔷先前所言,不是信口雌黄。 他不可能知道,九华宫会在今日发难,又怎会提前预备下这样一份至宝? 由此可见,他果真是有诚孝之心的。 再想想他先前所言,也的确如此。 贾家东府那个废物,又岂能与他这样的天下至尊相比? 他兢兢业业为苍生社稷,为大燕江山勤政三十载,造下无边功德,那贾敬又算得了甚么? 贾蔷恨之圈禁之,也是有道理的…… 念及此,先前听人告状后生出的震怒之火,也就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太上皇对贾蔷道了句:“难为你有心了。” 贾蔷摇头道:“原是臣本分之事。臣心中始终明白,若无太上皇厚爱,钦赐表字良臣,臣绝无今日之果!” 太上皇“嗯”了声,看了看那还未消散的奇景,迟疑了稍许,道:“敬献此宝,朕原该厚赏于你。只是,你太年轻,如今已是武侯之爵。封赏太过,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贾蔷忙行大礼拜下,道:“有太上皇这番苦心在,难道还有比这更珍贵的赏赐?且臣早先便对太上皇说过,此生之心念,并非袭贵爵,当高官。如今因为种种不得已之由,已经成了国侯,还当了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实话说,已经超出了臣的能力范围,原不该愧受…… 但是,臣家世受皇恩,臣更是蒙皇恩深重,到了这一步,臣又岂敢因一己之私,生出不为天家朝廷效力的私心? 身居贵位,关上门来受用富贵清闲的日子,谁又不想过? 可即便贵如太上皇当年,尚且吃了无数的苦头,熬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夜,才使得江山平靖,黎庶能吃得起饭,穿得起衣。 所以臣才想着,且多出几年力,怎么也要干到三四十,再致仕乞骸骨,方不负天恩浩荡!” 太上皇第一次露出了笑脸,笑骂道:“朕三四十时,正是最累的时候,你就想乞骸骨了?果真没袭这个爵也就罢了,既然袭了这个爵,就好生忠于王事罢。你日子还长,等到了朕这个年岁,再受用也不迟。” 贾蔷赧然一笑,道:“臣记下了,往后臣必以太上皇为榜样,不为天家朝廷和黎庶做出一番事业,绝不轻言后退!当年太祖、世祖二朝后,山河破碎,黎庶连草根都吃不起了,太上皇能在这样艰难的境地下,坚持了下来,并使得百姓终于能有饭吃,臣纵比不得万一,可也要尽心当好本分差事,对得起天恩,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极好!” 太上皇闻言大悦,想了想后,对魏五道:“去取一道金牌来给他。” 又对贾蔷道:“得闲时,可来九华宫见朕。朕之良臣,岂能久不见朕?去罢。” …… 拜别太上皇,出了内殿,持金牌而行的贾蔷一步步迈在九华宫皇庭间。 背后的冷汗,早已将后襟浸湿。 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滋味,着实令他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痛恨!! 日子,是不是过的有些懈怠了…… 正当贾蔷在宫人领引下,不疾不徐往外行走时,忽听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未理会,不想转眼间,九华宫内所见那位中年道人就追上前来。 贾蔷见他过来,也未回避甚么,站定脚步看着此人,目光之清寒,令来人苦笑。 “无量天尊!宁侯,贫道乃龙虎山当代天师张元隆,见过宁侯!” 见他行礼,贾蔷避让开来,龙虎山天师虽无官爵,却有天子所赐乾坤玉剑,见到亲王都不必行大礼,他也不愿轻受。 但这个仇,肯定是不会忘记…… 张元隆直起身后,看着贾蔷道:“宁侯,今日事,并非贫道在圣人面前搬弄是非。贫道虽为玄真观的道友求过情,但也仅此而已。” 贾蔷呵呵笑了笑,对此言只当放屁。 见他不信,张元隆也是心急。 龙虎山的根脚极硬,并不害怕得罪勋贵。 可是张元隆却清楚贾蔷的背景和事迹,此子不仅是太上皇良臣,还是隆安帝的信臣。 或许在隆安帝面前,他还差很多,可贾蔷背后还有一个林如海,那可是隆安帝真正的肱骨重臣。 越是接触太上皇,张元隆越明白太上皇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得罪死一个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勋贵,实在不智。 关键是,此事真不是他上的眼药! 玄真观和龙虎山虽然勉强能拉上一点干系,但这份干系还不足以让他做下这等事来。 逼不得已,张元隆上前半步,压低声音对贾蔷道:“此事乃是端重郡王进宫,与太上皇所言。” 说罢,转身离去。 贾蔷看了眼身前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口的内侍,心中缓缓念了声: 端重郡王,李吉……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听闻贾蔷之言后,林如海面色凝重之余,露出一抹庆幸之色。 便是以他如今的地位,对上太上皇,也没有多少可防御之力。 今日若非贾蔷天生有一颗“忠敬”之心,说起奉上之言,几无底线可言,再加上一个道门至宝……那就着实凶险了。 对于此,贾蔷没觉得有甚么羞耻。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前世官方报导里,一片几百字的简报里,上官的官职名字加起来能占一半多,开起会来,当面说起奉承之言的水平,是贾蔷的祖宗…… 这才到哪…… “先生,宗室在五城,尤其是在东西二市的门铺,我已经让人查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动手!” 贾蔷见林如海沉默,便再度开口道。 查盗贼、查火禁,五城兵马司果真敢动手,让一家门铺倒闭简直是轻而易举。 借口梳理街道,直接在门铺面前驻兵就足够了。 林如海闻言,缓缓道:“且再等等,原本是要对宗室动手施压,逼他们偿还亏空。但是,既然已经惊动了太上皇,此事说不得要延后一些。” 太上皇,当真是个无解的存在。 涉及九华宫,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贾蔷虽然极想回报一番,但也知道心急不得,又看着桌几上放着的九华宫金牌,问道:“那这个,又该怎么处置?” 林如海呵呵笑了笑,道:“且平常应对便是,二三月往里面请一次安便是,过了今日,平复了心境,那位其实也未必愿意多见你。” 天子心性,素来凉薄。 连父子手足骨肉之情都未必长久,更何况区区君臣之情? 当然,太上皇已经比许多帝王好很多。 只是从贾蔷描述的九华宫内情形来看,太上皇怕已经有些步入斜道了。 这个时候,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唯有一事,那便是长生。 除此之外,怕是江山社稷之重,都未必有多重要…… 师徒二人正交谈时,就见梅姨娘和黛玉进来。 今日春日的日头明媚,天气不冷。 梅姨娘着一身秋香海棠云带纱衣,娇艳动人。 而黛玉则穿一身云刻丝绛流云纹软烟罗琵琶襟衣,今日梳的是桃花髻,髻间插一衔珠嵌翠玉凤鸟簪…… 饶是以梅姨娘熟美之姿,今日也难掩黛玉蕴着女人韵的秀美之彩! “噗嗤!” 见贾蔷打黛玉进门后,眼睛都直了,只是怔怔的看着黛玉出神,梅姨娘忍不住笑出声来。 黛玉俏脸飞红,心中既羞且喜,可这呆人,在此处这样看,实在让她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狠狠嗔他一眼,黛玉随梅姨娘落座后,又悄悄弯起嘴角来,心中嘻嘻。 贾蔷干咳了声,赞道:“今儿师妹这一身,怎跟天上仙子一样好看?” “呸!” 黛玉不笑了,羞啐道:“你再说!” 贾蔷嘿嘿一笑,不说了,忽又想起一事来,对林如海道:“对了,先生,薛家那位太太央着老太太,非要想去尹家拜会一二。我原觉得大可不必,此事对薛家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对薛家姑娘来说,实在有些……残忍。我也弄不明白,薛家那位姨太太,到底怎么想的。” 林如海闻言,略略想了想道:“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和尹家牵扯上些干系罢。薛家……近来的风评并不好。不过,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受了你的牵连。至于薛家姑娘……你怎么看?” 贾蔷坦诚道:“先前我专门问过她,告诉她看在其兄长的份上,可以帮忙出力,等风头过了后,免了这个差事,也确实不很方便。不过,她说如今再折腾,怕连最后的一点清誉也要没了,她如今不想许多,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几年,当好这个差事。” 林如海闻言,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也没甚么好说的。女孩子能有这份心襟,已属不易。她家既然愿意去见,见见也好。”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转头问黛玉道:“妹妹怎么说?” 黛玉没好气道:“我说甚么?” 贾蔷哈哈笑道:“你不是素来和她……” 不等他取笑完,黛玉就啐道:“少胡说!往日里不过姊妹伙伴间的顽闹,岂能果真记成大事?偏你乱嚼舌头!你好好带宝丫头去见便是,正好再好好见见尹家的郡主!” “啧!” “呸!” “啧啧!” “呸呸!” 第0390章 盼头 贾府后街,香儿胡同。 自布政坊回来的贾蔷来到薛家,先去见了薛蟠。 薛蟠今日难得没有咋咋呼呼,显然,他虽傻,却也明白妹妹去当这个才人赞善,意味着甚么。 看到贾蔷后,也是长吁短叹了阵。 贾蔷不愿看他那张苦脸,便搬着把椅子坐在游廊下,隔着门口闲聊。 “这个差事,我问过你妹妹,等过些时日,可以试着进宫,帮着消去,只是她说不必,我也就不多事了。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一步步往下走就是。你叹气个甚么?到我府上当个女官,总比到其他府上当女官强的多罢?” 贾蔷一边晒着春日里的日头,一边说道。 中堂那边的屋子里,薛姨妈和宝钗不知在忙活甚么,许是在准备给尹家的见礼罢。 薛蟠又叹息一声,道:“我突然觉得,没意思的紧,蔷哥儿,活着一点趣味也没有。” 贾蔷“唔”了声,道:“那,你是想不开,要去死?” “……” 门里头噎了噎,气骂道:“我死个基霸鸟毛!我是说,在京城里活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贾蔷眉尖轻挑,头往前探了探,看着里面炕上双手枕在头下,顶着好大一个脑袋的薛蟠,笑道:“你要带着薛家回江南?好啊!” 薛蟠“呸”了声,道:“好个卵子好!离开金陵好几年了,江南那边怕也没甚么薛家的余地。当年离开时,就是因为薛家每况日下,你以为江南那群贼厮鸟是甚么好鸟?要不是他们在背后当搅屎棍,冯家他娘的怎么咬着我不放?没人在背后怂恿,他敢带人打到薛家门里抢人?唉,还不是薛家丰字号太让他们眼馋了。最后还是贾家出的面,将此事给压了下去。不然……算了,到哪都他娘的一样黑。” 贾蔷怀疑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当然!” 薛大脑袋理直气壮道,不过顿了顿又补充了句,道:“有些是我妹妹想到的,不过都是不重要的那些……” 贾蔷闻言知道,此必是宝钗分析所得。 突然间,贾蔷有些明白,宝钗为何会如此委曲求全了…… 这个薛家,还真是…… 前世读红楼时,越到后面,宫里贵妃越成了贾家的支柱。 可元春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贵妃罢了,哪里带得动那么多拖后腿的? 再加上宫里斗争绝不比外面轻松分毫,甚至犹有胜之。 因此没支撑几年,元春就香消玉殒了。 如今看来,这薛家,明显想要走贾家的老路…… 贾蔷提醒道:“如今薛家并不似几年前那样弱鸡了,丰字号并入我德林号,在江南和齐家合作,再加上你二叔居中调遣,重新梳理贾家和薛家在江南的人脉,如今的薛家,就算暂时还比不上你父祖在世时的景象,让你家在江南立足还是没问题的。” 谁料薛蟠还是摇头,道:“见识了京城的富贵景象,回去除了秦淮河也没甚意趣,罢了,还是不回了。等过二月,养好了伤,好好去高乐几日才是正经!嘎嘎,如今薛家又不缺银子,丰字号也不用我上心,不顽个痛快,如何对得起蔷哥儿你的一片孝心?” “孝你个大头鬼!我的儿,少做你的美梦罢!” 看来不管哪个朝代,男人之间的友谊,都是想法去做对方的爸爸。 薛蟠自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想做我爹,得先问过我妈!” 贾蔷自不能示弱,呵呵笑道:“别说问你娘,连你妹也问过了,没意见。” “咳咳!” 正当薛蟠不知想再说些甚么时,贾蔷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干咳声,他唬了一跳,椅子差点仰倒栽过去。 惊出一身冷汗,他站起身回头看去,就见面红耳赤的薛姨妈站在那恼的咬牙,宝钗白皙若梨花的俏脸上,也多了些红晕和古怪,看着贾蔷,见他尴尬坏了,轻声笑道:“怪道你和我哥哥能顽在一起,那样要好,原来竟是臭味相投,私下里也爱这般顽闹?” 此时里面薛蟠也听到薛姨妈和宝钗的声音了,他差点没笑死过去,还大声道:“妈,妹妹,你们可听见了?你们见天里劝我和他学,如今又怎样?他还想当我爹哩!哇哈哈哈!” “快闭上你的马屁股嘴!再敢胡扯你娘的臊,我再打断你几根肋骨,让你好生在床上再躺二三年,你才知道好多着呢!” 薛姨妈气的怒骂道。 不过,到底还要用到贾蔷,因此还是挤出笑脸相对,劝道:“蔷哥儿莫跟这个畜生学,别被他教唆坏了!” 贾蔷正经点头道:“姨太太说的有道理!我一定引以为戒,往后离薛大哥远一些。” 薛姨妈闻言一怔,干笑道:“我并不是这个意……” 宝钗拉了拉薛姨妈的胳膊,笑道:“妈,蔷哥儿是在说笑呢。” 贾蔷也不理里面薛蟠咋咋呼呼,问薛姨妈和宝钗道:“姨太太和薛妹妹可是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就出发罢。先前已经打发了人往尹家送帖子,算算时辰,也不算早了。” 薛姨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出发罢,劳烦哥儿了。” 贾蔷呵呵一笑,与宝钗对视一眼,道:“原是分内事。” “蔷哥儿,我将妹妹托付给你,你可别让她受委屈啊!” 里面,又传来薛蟠扯着嗓子吼叫的声音,只是这回,喊话声里却没甚么戏谑顽笑之意。 贾蔷听的明白,便回了句:“受甚么委屈?想得多!” 说罢,便送安静下来的薛家母女上了车后,他则带着亲兵,往朱朝街丰安坊尹家方向驶去。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林如海送上来的折子后,拧了大半天的眉头,总算缓缓舒展开来。 贾蔷被宣进九华宫的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 只是九华宫内殿内到底发生了甚么,一时间还探听不到。 隆安帝只知道,初时太上皇是于震怒之下,才让人去召贾蔷入宫的。 原本他还很为贾蔷捏一把汗,果真触怒了太上皇,施下雷霆震怒来,莫说林如海,连他也无计可施。 隆安帝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贾蔷,去和九华宫翻脸,他也翻不起脸。 却没想到,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功夫,贾蔷就全头全尾的被人送出了九华宫,更有消息传来,太上皇大喜之下,再次赞了贾蔷的忠孝诚敬之心,堪为诸臣之表率,不负良臣之名。 甚至,还赐了一枚金牌与他,让他常往九华宫中坐坐。 这个消息,就实在太惊人了些。 隆安帝自认还是了解一些太上皇的,对于贾蔷这样突然幸起的臣子,太上皇怎么可能真的放在心上?又不是跟随了几十年的老臣。 贾蔷的作用在太上皇强势清扫韩彬等人出京,确定身后圣名后,就没甚大用了。 哪怕隆安帝以贾蔷为刀行事,太上皇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连景初旧臣都可以丢了,更何况区区一个“假良臣”。 隆安帝自信,只要他不要操之过急,而是有序的更换朝廷上的景初旧臣,不让太上皇感觉到危机感,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没想到,终究又有事超出了他的预料。 贾蔷身上,隆安帝自认也算是投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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