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下排。越往下面,就越是恶鬼,还有刀山火海油锅和拔舌地狱。哪有让你做主的余地?你果真让秦氏生殉了,必要大损阴德,你死了后,不下油锅炸一遭,那都没天理王法了。还得牵累到我……” 贾蔷笑呵呵说完,见贾蓉眼露恐惧,又宽慰道:“不过你也别太害怕,咱们祖上毕竟还有些功德的,虽然到了你这辈已经很少了,又让贾珍祸祸去了大半,可免些刑罚还是可以的。等你下去了后,我再让人用你的名义多做些好事,说不得在下面你还能一边享福受用,一边看贾珍在油锅里炸。不过我提前说好,这些功德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你攒的,你要是敢分给贾珍,那兄弟就真的没法做了。以后你也别想再得!” 贾蓉闻言,立马咬牙骂道:“我分他个锤子!个球囊的老畜生,合该下油锅!” “诶~~” 贾蔷满意笑道:“这就对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只拿他当亲老子敬着,可他何曾拿你当亲儿子待过?” 贾蓉听了,还是觉得憋屈,又觉得脑袋里愈发昏沉,自知时间不多了,他瞪着贾蔷道:“虽不生殉,那就让这贱人去庙里,给我跪一辈子经,这总行了罢?” 所谓跪经,就是做佛事时跟着跪拜,一般来说,也就是半个来时辰的事。 可贾蓉让秦可卿跪一辈子,这就不能用一个“狠”来形容了。 这是要生生跪死她…… 贾蔷知道,再想好言好语的送这位原宁国传人上路,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叹息一声道:“蓉哥儿,你若是发狠,让我将贾珍挫骨扬灰,都不是难事。可你让我苛勒无辜,实在难以从命。我从来都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贾珍死了,大奶奶和你都安然无恙,如今我也无法牵连到嫂嫂身上……” “呸!” 不等贾蔷说完,贾蓉就一口啐出,哭嚎着大骂道:“蔷哥儿,我就知道,你这球攮的下流种子就等我死后好肏这小滢妇!你原就不是甚么好东西,你当我不知道,你没离府前,就整日盯着这滢妇的腚看……” 这一番话,饶是贾蔷非原身,也觉得尴尬起来,面皮发烫。 至于可卿,更是面色羞愧的几无地自容。 尤氏和门外的尤二姐、尤三姐也都面色古怪起来,却是将信将疑。 既觉得有道理,不然贾蔷凭甚么几次三番的帮秦可卿? 但又觉得,似乎没甚么道理。 贾珍死了那么久,里里外外的下人也都换成了贾蔷的人。 这座国公府早就成了贾蔷一手遮天的天下! 贾蔷若果真存了这种心思,还能忍到今天? 尤氏姊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力的,有了私情的人,断不是贾蔷和可卿这样的状态。 毕竟,眼神是瞒不过人的…… 果然,贾蔷沉声否认道:“都快死了的人,还胡扯!我果真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这会儿还能是清清白白的?真如此,你也活不到今日。你再胡思乱想,以后你还想不想有人给你供香火了?” 这话倒是威胁到了贾蓉,他真不愿做孤魂野鬼,不敢彻底得罪死贾蔷。 不过,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憋屈。 因为他自己知道,他一个字的谎言都没说。 打他成亲时,贾蔷看秦氏的眼神就不对,连秦氏那个贱人也感觉出来了,不然后面怎么常躲着贾蔷? 贾珍也是隐隐看出了些苗头,才张罗着要让贾蔷搬出府去另过。只可惜,还未成行,就出了事…… 过去屈辱憋闷的日子,如转画轮一样,不断的在贾蓉脑中旋转,一幕一幕,高兴的日子实没多少,尤其是长大后,那种被作践的屈辱,让他生不如死。 没想到,贾珍死了后,这种日子,还没结束…… 他早就知道,秦氏就是个害人精,就是个祸水! 他双目出神的仰望着架子床顶,喃喃道:“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我就知道……” 过了会儿,这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贾蔷站起身上前两步,就看到贾蓉原本快要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眼白多于眼黑,眼珠子还往上翻,看着有些骇人。 他看着贾蔷诡异阴森一笑后,道了最后一言:“好兄弟,你早晚,也要死,我在下面等着你。” 说罢,眼睛上翻,眼睛里皆是布着血丝的白眼。 模样,实在惊悚。 让本该立刻哭出声的尤氏和可卿,吓的居然哭不出来。 贾蔷上前,轻轻拈起被角,将贾蓉的脸遮住后,转过头来,看着回过神就想哭的尤氏和秦氏,淡淡道:“没必要哭。蓉哥儿心里恨太多,心性都扭曲了,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煎熬的解脱。蓉哥儿的事也告诉大家,心里不要有太多的恨,否则,未必能害人,却一定会害己。”顿了顿,又道:“国丧期间,就不大肆操办了。明天让人送去家庙,请些和尚道士多念几天经,让族人去祭奠祭奠就埋了罢。人死如灯灭,便是将来我死了,也一般如此。没了的就没了,活着的继续好好活下去。日后,你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东府人丁太少,没甚意趣,你们可多往西府老太太和二婶婶那边去坐坐。” 尤氏这才又落下泪来,感激不尽道:“蔷哥儿,若没你,我们这样的寡妇,又哪有甚么活路?” 贾蔷摇摇头道:“不必如此,去歇息罢。” 尤氏不知想到了甚么,眼中闪过一抹古怪,应下后出了门急急离去。 见她如此,贾蔷微微皱起眉头,又听到身边的抽泣声,转头看去,就见可卿满面泪容,凄凄然的轻轻屈膝福下,唤了声:“叔叔啊……” 其声如幽,如咽…… …… 第0524章 贾蓉的遗愿? “好了,没事了。” 看着秦可卿泪如雨下,福身在那不肯起,贾蔷叹息一声,劝道:“贾珍、贾蓉父子,都不是甚么好东西。贾蓉虽可怜,但可怜人也有可恨处。他不敢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妻子,反倒将怨恨洒在你身上,这只能说是他没出息,却不能怪在你头上。当着他的面我也说了,你是无辜的。起来罢,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秦可卿支离破碎的心,因为这番话又缓缓粘合在一起。 未经人苦,不知人痛。 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先被贾珍以势逼迫,痛不欲生,又遭贾蓉冷暴力相待,更生不如死。 等贾珍死后,贾蓉也瘫痪在床榻,连尤氏都认为她是害人精,是她害的东府成了这般模样。 若非秦可卿心里还存着一丝丝生念,但凡她再脆弱一点,也苟活不到今日。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 但她活的,何其压抑痛苦? 莫说旁人,连她自己都怀疑,她是不是扫帚星,是不是祸水? 今日,贾蓉在回光返照之际,提出要生殉了她,要让她跪一辈子经,还要带着她去死,下黄泉地府,撕碎了她入油锅炸了吃……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自忖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病在床榻之初,也是她亲手伺候着。 却被如此恶毒的怨恨着…… 这些种种,都让她生出厌世之心。 与其活在这世上,被人唾弃厌恶深恨成这样,倒不如死去了,也就解脱了…… 只是…… 贾蔷数回回帮她解围,始终护着她,不让贾蓉欺负她,也不让尤氏苛勒她。 如今,更在贾蓉临终之前,拒绝其遗愿,将她护到底。 这让可卿,如何不感念其恩? 女子存于世,能得人如此呵护,又让她如何不感念其德? 贾蔷见可卿福身不起,身子却微微颤栗起来,知道她坚持不了许久了。 只能上前,轻轻扶住她清瘦的削肩,将她扶起。 可卿缓缓起身后,抬起眼帘看向贾蔷,一双明眸中泪光点点,眸光幽怨缠绵,似有万般别情要诉。 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上,带着感激、濡慕和乞求呵护的意愿…… 若此时黛玉在身旁,贾蔷必是还能把持的住内心的。 可黛玉不在跟前,以他的觉悟境界,想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就真的强人所难了。 看着眼前的绝世之姿,贾蔷心中一叹,迟疑了下,放在她肩上的双手,终还是微微用力,将她揽入怀中,温声劝道:“没事了,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他自然不可能做甚么,但借这个机会,稍微用心安慰一下,也是好的…… 可卿也没想到,贾蔷会这样宽慰她。 俏脸涨红之余,眼泪都停止了,眸眼中却满是心安和解脱。 她没有甚么犹豫,就轻轻将螓首倚在了贾蔷肩头。 既然,贾蓉如此骂她,怨她,如此恨她,轻践她…… 那她,成全他的意愿,又何妨? 她原就早不配去想甚么三贞九烈了,她活的太累太苦,也不愿去想。 往后余生,别无所求,她只希望能安宁、平静,不再受人折辱咒骂,从从容容的过完这一生,便足矣。 而眼前人,便是给了她活下去希望的男人…… …… 尤氏院。 尤二姐看着破口大骂了好一阵的尤三姐,无奈笑道:“好了,人都没了,你又何苦再骂?骂给谁听?” 尤三姐柳眉倒竖,道:“那贾蓉也忒不是东西了,东府闹到这个地步,全托了贾珍那死鬼的福!他连他死鬼老子都不敢骂,只一味的怪秦氏,好像这世间的过错,都是咱们女人的错!” 尤二姐抿嘴苦笑道:“原先,咱们不也这样怪过人家?怎么,被人教训了一通,倒开窍了?” 一旁正出神的尤氏闻言,看了尤三姐一眼,叹息一声道:“三姐儿,我劝你别想多余的。宁府,不是你的好归宿。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位……” 不等她说完,尤三姐就恼道:“谁拿这里当好归宿了?” 话虽如此,脸色仍是苍白了起来。 尤二姐啜泣道:“原都是我的过错,让人污了身子,连累得妹妹也让人瞧不起。” 尤三姐闻言,也落下泪来,道:“这会儿说这些做甚么,没的让人以为,咱们上赶着倒贴人家,人家还嫌弃。我也看明白了,如咱们这样的人,除非能生在富贵人家,否则便注定都是苦命人。大姐姐虽嫁的好,可看看她,又过成甚么模样?贾珍何曾看得起她过?西府那些位份尊贵的老太太、太太,还有那位二奶奶,不一样不把她放在眼里? 与其这般,不如一辈子不嫁人,清清白白的活一辈子,到最后,再清清白白的死了好!” 这话,让尤氏和尤二姐都落下泪来,却说不出甚么反驳的话来。 如她们这样的颜色,生在小门小户中,原就不是甚么幸事。 可娘家不壮,就算嫁入高门,也会被人瞧不起。 哪怕在贾蔷前世,大多数老辈人心里都有门当户对的概念,更何况当下? 若只是颜色生的好,那也只配以色侍人。 说的难听点,不过是顽物罢。 见尤三姐悲愤到这个地步,尤氏宽慰道:“也未必就到这一步,且待看看再说罢。我同你说,以后这国公府,尤其是这后院里,能当家的只有一人……” 尤二姐眼睛一亮,道:“大姐是说那位林姑娘?” 尤氏笑道:“那才真正是蔷哥儿的心头好,疼的跟甚么似的。别看尹家那位又是郡主,又是皇后嫡亲侄女儿,可也迈不过林姑娘去。将来三姐儿果真能入了那位的眼,未尝没有可能。” 尤二姐想不明白,道:“纵是再贤惠,也没有主动帮丈夫往屋里收人的道理罢?” 尤氏叹息一声,道:“那林姑娘是真的好,虽有些刀子嘴,但心地却极善良。只可惜,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林姑娘身子骨打小就不好,秉性颇弱。纵然如今调理的好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风一吹就要倒了。可根底还是弱了些,这样的身子骨,哪经得起生产之苦?生一个,就要元气大伤。偏咱们东府人丁凋零,最缺的就是烟火。到时候,都不用旁人说,林姑娘自会张罗这些。不过……” 尤氏看向低头不语的尤三姐道:“三姐儿,我记得原先你……不是相中了那唱戏的么?” 尤二姐担心的看向尤三姐,这事原只她们姊妹三个知道,尤二姐和尤氏并未真当做一回事,只当是小女孩子的戏言。 可那日贾蔷竟然提起了柳湘莲,她们姊妹才惊恐起来,不明白贾蔷是怎么知道的,也就将此事当了真。 不过上回贾蔷提了一嘴,尤三姐就恼的转身跑了。 至此,尤氏和尤二姐也不明白,尤三姐到底怎么想的。 尤二姐还担心尤三姐发火,却不想尤三姐只自嘲的苦笑了声,道:“那会儿才多大,不过是个甚么也不明白的小丫头,看到戏台上的小生那样,自然就觉得中意……” 这话,尤氏和尤二姐未必听得懂,可贾蔷在这,却必是能懂的。 这和前世那些追星的小姑娘女粉丝,没甚分别。 “可是,过了这么些年,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哪里还会那样不懂事……” 尤三姐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若是再没遇到过能入眼的,或许她心里仍会念着幼时的偶像。 可是如今…… 不等尤氏和尤二姐再说甚么,尤三姐却斩钉截铁道:“大姐、二姐不必替我烦心,我虽出身卑贱,还被人瞧不起,那么也不会上赶着去贴人家!还是那句话,这辈子不嫁人又如何?他那会馆西路院能容得下我和二姐做事,我们就凭本事赚些嚼用养老娘。若是容不下,那也不相干,总能寻个法子,清清白白的活下去。只求大姐看在姊妹一场的份上,别让外面的人欺负了我们去,就感念不尽了。” ……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自然不知尤氏姊妹在想甚么,也不愿去多理会。 他所能做的,就是庇佑尤氏姊妹不被人欺负了去,凭她们自己的能为就能活下去,仅此而已。 目送秦氏在宝珠、瑞珠的护送下,回了自己小院后,他就来到了西府。 虽不好大肆操办,但总还是要说一声。 贾母正和一屋子孙子孙女儿们说些顽笑话,看到贾蔷进来,有些惊喜道:“瞧瞧,竟是来了稀客!” 贾蔷有些日子没过来了……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湘云、李纨还有宝玉,也都不无惊喜的看着贾蔷。 只是,贾蔷见礼罢,却声音略略沉重的说了句:“老太太,蓉哥儿没了。” “……” 贾母脸上的笑容一凝,屋内也是安静了稍许后,贾母才落泪问道:“怎就没了?” 贾蔷摇头道:“到大限了,两个郎中都说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我让他们用了针,让蓉哥儿清醒了一盏茶功夫,交代了后事后,就没了……” 贾母抹了抹泪,对宝玉道:“去请老爷来。” 等宝玉走后,贾母方问道:“蓉儿可有甚么遗愿没有?” 贾蔷点点头,道:“倒是开了口,求我一件事,说等以后我在大房有子嗣后,逢年过节烧香上供时,给他也添一份,别让他做个饿死的孤魂野鬼。又说不愿秦氏,也不愿我,我们都是好人,只恨他生在宁府,成了贾珍那样畜生不如之人的儿子,等下去后,再到宁国公先祖跟前告状,非让贾珍下油锅不可。还叮嘱说,国丧期间,家丧一切从简,就不要在府上办了,明儿直接拉去家庙,由族人去见见便好。” 贾母:“……” 这会是贾蓉的遗愿?! …… 第0525章 贾敬 “真的……俗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蓉哥儿从前是有些坏,但回光返照时,忽地就大彻大悟,他顿悟了……老太太、四姑姑,你们也别落泪。蓉哥儿说了,谁也别哭,没必要。一来死并不可怕,对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他活的太难了。二来,大家原也没太深的感情,他好的时候一年到头来往的也不多,没必要死了就哭成那样,怪怪的。” 见贾母不信的样子,贾蔷正经劝道。 正抹泪的贾母听了这番话后,帕子有些擦不下去了,想骂人。 这叫甚么话? 贾蓉还没死,就开始说鬼话了么? 而本来因死了亲侄儿泪流不止的惜春,忽地也有些懵然,有些方。 因为她觉得,贾蔷说的好像很有些道理。 她和贾珍都没甚感情,更何况一年都见不了两回面的贾蓉…… 这个哭,只是因为她以为,她该哭。 可被贾蔷说破了后,她也有些哭不下去了。 贾母气个半死,道:“人都没了,他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总不能灵前连个哭的人都没有罢?” 贾蔷道:“蓉哥儿不是说了么,国丧期间,家丧就不必大办了,明儿把棺木送去家庙,让族里选几个小辈去哭灵就是。我已经让人去寻了十二个道士、十二个和尚,到家庙给他诵经超度。停灵十二天后,直接埋入祖坟。老太太,蓉哥儿那副样子你也不是没见过,再熬下去,白白受罪。他让他老子打成那个样子,何苦再让他挨着?我就过来说一声,让你老知道知道就是。行了,我先走了……” 见贾蔷就要走,贾母忙喊住,怨道:“你这半月来,统共没来二回,就这样忙?” 贾蔷回头,见贾母还有她背后的鸳鸯,并贾家诸姊妹们,都不大想让他走的样子,便笑了笑,转回身,走到左侧寻了把椅子坐下后,叹息一声道:“老太太难道瞧不出,我人都黑了一圈了?并不是不肯来请安,近来实在忙。” 贾母道:“我也听说了,你堂堂一个侯爷,那样尊贵,却领着一群粗胚,满城的做扫洒奴仆的活计。好些世交故旧都打发人来问,这是怎么了?我也说不明白,你怎么说?” 姊妹们倒没怎么说话,毕竟贾蓉才死,她们心里对生死还有许多敬畏。 但眼神也都纷纷看着贾蔷,打量着他的变化…… 贾蔷摆手道:“此事说来话长,真要说明白,说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再有人问,你老就告诉他们,和他们不相干。” 贾母差点气的仰倒,沉下脸来喝道:“愈发不像了!都是老亲世交,怎叫一个不相干?都是打祖宗那辈起,就落下的交情,往后行事也可帮扶着,就你一个人,凭你多大的能为,到头来又能抵甚么用?” 贾蔷原不欲解释许多,不过念及贾母也是好心,便耐心道:“老太太,并不是说人多就一定是好事。值得交往的人多了,那才叫好事。别的不说,那晚上林妹妹车驾被袭,那么多老亲故旧,到头来真正从头跟到尾的,只有十二家。就是这十二家里,后来也有两家被元平功臣给拉了过去。 不过,我并没寻他们算账,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想奔个前程,天经地义,我不拦着他们。但从今往后,便没甚么瓜葛了。连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 剩下的十家,都有子弟在我麾下做事,必不会是他们家族问的。所以开口询问之人,一定是这十二家之外的人家,有理会的必要么?遇难时不能同舟共济,如今见着有好处了,就扑上来?” 宝玉听的纳罕,道:“也没见甚么好处?人家不就是问问,关心关心你?” 贾蔷闻言心累,低下头,不大想说话。 贾母不乐意道:“宝玉既然问你,你如何不肯答话?纵然他有甚么不对的,你教教他不就是了?只会欺负他!” 贾蔷无奈道:“不是欺负他,就是觉得,宝玉还是得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不然一些起码的小心思也猜不明白,将来不定被人哄成甚么样……” 贾母笑道:“那你不能帮着他?” 贾蔷气笑道:“我又不是他爹,还管他一辈子?” 此言刚落地,就见面无表情的王夫人和薛姨妈进来。 一众人忙起身相迎,贾蔷却膈应个半死,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胡扯甚么臊! 好在,没人理会这个,连贾母也果断的避开不谈。 见王夫人抹起泪来哭贾蓉,贾母脸色闪过一抹不自在,劝道:“罢了,你是祖母辈的,哭他他也承受不起。再者,蓉哥儿走前也说了,一切从简,家里人大可不必难过落泪,他这走是解脱,不是受罪。” 王夫人闻言,又见屋内没一人哭,也就收了眼泪,缓了缓问道:“那丧事,该如何操办?” 贾母道:“他这么点大,还在国丧期间,连太上皇大行丧事都从简,更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蓉哥儿自己也留下遗愿,让一切简便些,明儿就送去家庙停灵,等族里一些小辈去哭完,早早入土为安才是。他是个命苦的,让他老子欺负成那样,早点入土为安,也是好事。” 王夫人闻言,轻轻颔首后,便不再说话了。 贾母又同贾蔷道:“你还没同宝玉说,那些人家到底存了甚么心思呢!” 在人前,她总要给王夫人一些体面。 方才的话,也要有个交代。 贾蔷倒没强拗着,他淡淡道:“若换做寻常,别家发生了不肖子弟在外面混来,贾家会写信去问在做甚么勾当?” 贾母道:“那自然不会,总要留些情面。” 贾蔷道:“正是,所以,那些人问的蹊跷。在我想来,不过是看着兵马司短短半月功夫,便已经有了些模样。且扩军到两千人,自然会多出不少官位来。再加上近来兵马司着实收了不少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让他们以为这是个肥缺。弄到手,便可以弄些银子花花,出了事,却由我来承担。老太太若是不信,你回个信把事情稍微解释一下,立刻就有人登门,说甚么看在祖宗的情分上,多少年的世交,来寻个差事。你应还是不应?” 贾母登时迟疑不语,王夫人顿了顿,皱眉道:“蔷哥儿,若果真你那兵马司有许多缺儿,世交亲旧求上门来,帮扶一把,也是应该的罢?至于担心他们会拖你后腿,你严加管教就是。” 贾蔷闻言,眉尖轻挑,看向王夫人,笑道:“太太这样说,莫不是也有人走了太太的门路?” 不等王夫人答话,贾母就开始赶人了,道:“罢罢,你自去忙你的才是正经。谁也沾不得你的光,你就自己守着生发罢。” 贾蔷笑了笑,道:“好好做人,干吗非要沾光?天助自助之人,果真有心上进,当初我就告诉那些开国门第,想来的都能来,坚持下去做的好就能得位置,凭本事得!那会儿不来,不愿挨脏受累,眼下马上要尽全功了,一个个倒是腆着脸上门来摘桃子,他们也不嫌自己脸大!老太太只管同他们说,贾家外面的事你老做不得主,我这个贾家族长,反叛悖逆的很,竟不许你老管外面的事。果真有甚么心思,让他们只管来寻我开口就是。” 说罢,又与薛姨妈并其她贾家姊妹们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贾母无奈对薛姨妈吐槽道:“瞧瞧,就是这样六亲不认的楞种!亏他也知道自己反叛悖逆!” 薛姨妈笑道:“也是不容易,我初听闻都不敢信,这样一个尊贵的侯爷,跑去干那样的事,也实在难为他了。” 贾母笑道:“所以我才没逼他!你说那些人家也是,果真想要个官儿,早早打发了子弟去蔷哥儿麾下磨炼磨炼,难道他还会小气?旁的不说,王家就有两个,还是庶出的,在王家都不受人待见,如今在蔷哥儿手下却是做的极好。虽然官儿当的不大,也管着几十号人。还有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的子弟,一个个也都开始带兵了。果真让他们世交子弟进去,岂不让蔷哥儿坐蜡?” 薛姨妈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面色寡淡的王夫人,而后笑道:“还是老太太通透,这么一说,我们也就明白了。说起来,老太太如今待蔷哥儿也愈发亲近了。” 贾母笑道:“我这边不算甚么,姨太太是不知道尹家那边,她家那老太太,才是真正会疼人。国丧期间勋贵之族不能吃肉,她知道蔷哥儿辛苦,就使人单门准备了药膳送去了衙门。啧,我这边再不待蔷哥儿好一些,怕这孩子心里都要改姓姓尹了!” 又说了一起子话,贾政过来,得知贾蓉不需要操持丧事,只待去家庙祭拜一番,也就离去了。 …… 翌日清晨,天还未明。 贾蔷先让人去衙门里告了假,并让高隆、胡夏等人领着继续做事。 而后,他则在管家李用和商卓的陪同下,去了宗祠进了香。 最后,去了宗祠后的院子。 中堂上,丹炉烧的火熏火燎的,四周乱糟糟的,朱砂、石硫磺、赤白等炼丹之物,满地都是。 贾敬须发皆白,双目赤红,如魔怔了般在丹炉前捣腾着,许是早已忘记了日夜。 贾蔷一行人进来,他也毫无所觉,只是死死盯着丹炉。 身材高大的老奴焦大听到动静自另一间房走来,身上披着衣裳,看到贾蔷后也不见礼,只硬邦邦道:“没多少时日了,如今人已经不中用了。一心想着炼出仙丹得道后,再拾掇了你。也不吃饭,只拿那些鬼顽意儿当饭吃,倒也真有些名堂,白天黑夜都不睡。就看能熬几日……” 贾蔷闻言,叹息一声道:“蓉哥儿昨儿晚上才没的,留下遗愿,让今天就送去家庙那边,不肯在贾珍待过的地方多留。” 焦大闻言,好一个魁梧的皓首苍髯的老儿,竟悲痛万分的放声大哭起来,道:“太爷哇!你老出兵放马九死一生打下的家业,如今……如今大房却要死干净了!太爷呐!” 贾蔷见他如此,微微皱眉道:“焦老管事,我亦是宁国正派玄孙。大房虽绝嗣,可如今我兼祧大房,怎叫死个干净?” 焦大不闻,只是大哭。 这哭声也不知怎地就惹到了贾敬,一直旁若无人的贾敬忽然暴怒起来,冲过来抬起一脚将焦大踹倒,破口大骂道:“你这球攮的下贱奴才,黑了心的混账,连你也成反叛肏的,投了那畜生不成?你必是反叛了,看老爷我不打死你!” 说罢,竟对焦大拳打脚踢。 焦大身量高大,真对付起来,已经佝偻枯瘦的贾敬,十个加一起都不够打的。 可焦大此刻只是跪在那,任贾敬捶打。 贾蔷没有拦,而是紧紧皱起眉头,半蹲下去,看着焦大问道:“我记得,上一回你对贾敬很是不满呐。怎么如今忠诚到了这个地步?” 焦大一边忍着捶打,一边瓮声道:“我不是忠着他,我是可怜他。到底是老国公爷的亲孙子,落到这个地步!国公爷,就在前面宗祠里看着呢!” 贾蔷看着焦大好一会儿,道:“焦老管事,大房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总不会将账记在我头上罢?” 焦大闻言,连连摇头道:“我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顿了顿又道:“我如今也老了,干不动了,家主可能行行好,让我去庄子上喂马,得个养老的活计?” 贾蔷摆手道:“你就在府上好好养着罢,老管事是有大功于贾家之人,虽一生没个儿女,贾家却要为你养老送终。回头我打发个小厮,或是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哪个可调理的人,教他如何打理宗祠。往后,你就让年轻人做事,你只管教他就是。东府如今虽已军法治家,但军中亦有袍泽情。” 焦大闻言,抬眼看了看贾蔷,低头不言语了。 贾蔷也没指望这老仆对他感恩戴德,站起身,让商卓拉开了贾敬后,就带人离开了。 看起来,贾敬也没多少时候了。 虽然大房留下的一老一小短时间内齐齐暴毙,容易留下话柄。 但是,贾敬总应该能撑到国丧后…… 而国丧后,朝廷上必有大变。 那个时候再死,想来无人关注。 死干净了,也好。 第0526章 可卿身世? 自宗祠出来,贾蔷正准备去与贾蓉入殓,就听到前面门子来报,有人来访。 原本贾蔷并不打算见,只是拿过拜帖一看,他眼神便微微一凝。 这张拜帖,竟然是忠勤伯杨华的! 杨华回来了,他居然一点风声也没得…… 贾蔷沉吟稍许,对管家李用道:“迎进前厅。” 而后又对商卓耳语了数言后,商卓应下后急急离去。 贾蔷回房换了身衣裳后,前往前厅。 …… 忠勤伯杨华,论年纪,其实比贾政还年轻几岁。 但已是满头白发,也不知是不是最近才白的。 杨鲁是高挑的身量,杨华亦是。 西北的黄沙没有让他佝偻,虽然满面沧桑,眉眼间皆是肃煞沉重之色,但腰背笔挺如大枪。 不得不说,元平功臣的后代,的确不是开国一脉可比的。 即便牛继宗和柳芳,都远没有这等气势。 想想也是,忠勤伯府两代人数十年戍卫甘肃镇,提十万兵,与西胡、马贼和北部蒙古打交道,又怎是常年在京中厮混的富贵人家可比? 贾蔷一眼下去,心生数念,而后却见杨华先一步拱手见礼,沉声道:“在下杨华,见过宁侯。今日冒昧前来,是为谢宁侯赠冰之援手。二来,将冰资还一些。杨家并不富庶,只能先还一半,还望宁侯宽裕些时日。” 贾蔷闻言,叹息一声后,拱手还了一礼道:“忠勤伯,令郎之殇,在下是有些责任的。当初在菊月楼……” 不等贾蔷说完,杨华便沉声道:“宁侯言重了,菊月楼之事,我已经寻宣德侯府董家、东川候府陈家问明白了,原只是功勋子弟间的较量。杨家虽只是伯府,但不会在这种事上是非不明。杨鲁之死,是死于家门不幸,乃是杨家自己的罪过,与宁侯无关。且事后,贾家会馆的确摆了擂台,解决恩怨。宁侯当日,并无虚言。” 这一桩桩,都对得上,所以,杨鲁只能是他的庶长子杨奇所害。 贾蔷闻言,忙道:“忠勤伯如此深明大义,在下佩服。不过,这桩不幸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旁的帮不上甚么,那些冰只作一份心意罢。” 杨华却颇不近人情的摇头道:“既然此事和宁侯无关,杨家与贾家也素无瓜葛,怎好受此人情。这是一千两银票,我知道不够,杨家正在变卖家业,总能补齐。” 贾蔷闻言,眼睛眯了眯,微微皱了皱眉道:“杨伯爷,贾家出这份冰,不是因为心虚,也不是因为怕甚么。杨伯爷既然已经回来几日,还去过董家和陈家,就应该知道我贾蔷的为人。 赵国公府、雄武候府我都敢带兵围了,当着姜铎的面我都敢打姜林,又岂是怕事之人? 杨鲁当初与我一对一,他败了,我胜了,恩怨就这么简单,也无愧甚么。 我出这份冰,只因为敬重忠勤伯府数十年为国戍卫甘肃镇,劳苦功高。 这份敬重,和令郎之死无关,也和忠勤伯府是元平功臣还是开国功臣无关。” 言下之意,这是胸襟气度的问题。 杨华也皱眉,道:“你敬重我忠勤伯府,杨家就必须白用你的冰?” 贾蔷摇头道:“倒不必白用,这一千两银子我收下,但杨家也不必去卖祖产。剩余二千两,过个二三年、三五年再还都可。只杨家若变卖家产给冰钱,杨家倒是磊落了,可传出去我贾蔷又成了甚么人?本是一份心意,杨家不领情也就罢了,却没道理将贾家推到不利的位置。” 杨华闻言,漠然的眼神审视了贾蔷一番,心里也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传言中这位是靠佞言上位,又走了狗屎运东拉西扯才成就今时地位的少年,原来是个明白人。 就凭这番应对,元平功臣年轻一辈里,就少有人能做到。 是个人物。 杨华深深看了贾蔷一眼,而后点了点头,道:“也罢,三年期,二分利,杨家到时自有回报。” 说罢,杨华起身,大步离去。 看着此人背影,贾蔷皱起眉头来。 他能理解杨华的姿态,虽然杨家可以承认,杨鲁之死是杨家家丑,为庶长子杨奇所杀。 可若说杨家毫无芥蒂,那也不可能。 毕竟,他们或许认为,若不是贾蔷将杨鲁打成那样,杨奇也未必有机会害人。 结仇多半不会,杨华能主动上门,说明背后已经有人提点过他,此事罪责不在贾家。 多半是宫里…… 但想不打不成交,那更无可能。 杨家都成了绝户了,再怎样,也不可能和“始作俑者”交好。 看着杨华大踏步离去的背影,贾蔷又有些头疼。 元平功臣能强势将开国一脉挤出军中,不是没道理的。 若元平功臣皆是这样的人物,那他干脆也别再想别的了,还争个屁。 他也不可能为了一己私利,就削弱坑害大燕的国防柱石。 这样的将军,即便是将来在军中推广火器,也是极宝贵的人才。 不过想来,元平功臣也不会都是这样的人物。 杨家在甘肃镇那样黄沙漫天的地方磨炼了几十年,杨华才能有这样坚韧的性子。 其他人又如何都能这般? 就目前贾蔷所见到的一些元平功臣,如杨华这般的,也是寥寥无几。 却不知道,这位心向何方。 而宫里那位,有没有降伏了他…… 但想来,宫里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将。 未几,商卓回来,同贾蔷道:“少帮主稍后就来。” 贾蔷点点头,道:“先去看东路院那边的入殓罢。” …… 东路院。 贾蓁,贾萍,贾藻,贾芬四个同辈年轻人,已与贾蓉擦洗过,并更换了寿衣。 被贾蓉的遗容吓的不轻,看到贾蔷时,四人面色还都是惨白的。 棺木早先就已经备好,贾蓉遗体放进去后,贾蓁,贾萍,贾藻,贾芬四人先哭了一场。 贾蔷只上前进了炷香。 四人退下,去外面准备,将棺木送往城外家庙。 尤氏和秦氏来哭了场,不过许是因为知道贾蔷不怎么喜欢贾珍父子俩,二人只浅浅哭了场。 哭罢,尤氏问贾蔷道:“蔷哥儿,可要准备些甚么?” 贾蔷想了想后,道:“准备一下,敬老爷的后事罢。” 尤氏、可卿闻言都唬了一跳,有些骇然的看向贾蔷。 贾蔷摇头道:“刚去看了看敬老爷,人已经糊涂了,只一味的炼丹,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多半也就这几天了,许是国丧后几日。敬老爷和蓉哥儿不同,是要办一场的。到时候,诰命上门来,大奶奶和可卿……咳咳,和秦氏,一并出面招待。停灵四十九日,少不得好一番劳累。” 尤氏只当没听到“可卿”二字,正经应下后,道:“那我这就去寻思着准备准备。” 贾蔷点了点头,尤氏先走一步,此时可卿面上的晕红还未散尽。 “可卿”二字,乃其乳名也。 除了最亲近的人外,旁人如何叫得? 不过,可卿亦是读书知礼之人,昨日是心思激荡之下,才在贾蔷肩头倚了倚,回去思之,大感罪孽。 她倒不为自己担忧,毕竟人生至苦至痛她都忍了过来。 却不想坏了贾蔷的清名…… 再怎样,也不好在贾蓉灵前如此。 因此,她敛了敛心智,同贾蔷道:“叔叔,我也回去了。” 贾蔷看着她清瘦的脸,点了点头道:“去罢……回去多歇息几日,用些滋补身子的饭菜,再瘦下去人都没了。” “嗯。” 可卿眉眼如画,看了贾蔷一眼,轻轻应下。 这一眼,端的幽情万种…… 贾蔷想了想,又道:“对了,秦钟是不是该来了?先前不是要来么,怎么没动静了?” 可卿闻言,满面羞愧,迟疑了下,方轻声道:“原是要来的,前儿被爹爹打了个半死,下不得床来,就耽搁了……” 贾蔷奇道:“怎么回事?” 可卿有些羞赧,声音愈发轻微,道:“钟儿不懂事,和一叫智能儿的姑子有了私情,爹爹知道后,很是生气。” 贾蔷闻言,登时想起前世红楼里秦钟的死因。 不就是因为和智能儿有了私情,许给人家要救她出火坑,结果说话没算话,逼得智能儿私逃出了水月庵来探视,被秦业发现后驱逐了出去,将秦钟打个半死,秦业也活活气死,最终秦钟悔恨而亡。 不过,有一点倒也可取,秦钟临死前,还一直惦记着智能儿的下落,苦求鬼差放他还阳。 说来也巧,正说到秦钟,就见后院吴嬷嬷进来,禀道:“侯爷……蓉大奶奶,前面传话进来,说奶奶娘家来人,说有急事求见。” 可卿闻言登时变了面色,忧心不已,却不敢做主,只看向贾蔷。 贾蔷心里有些计较,同吴嬷嬷道:“让人领进来罢。” 吴嬷嬷忙出去,没一会儿,领了一婆子进来。 那婆子一看到可卿就大哭起来,道:“大姑奶奶,老爷不中用了,哥儿也不中用了,可怎么办呐,可怎么办呐?” 可卿认得这婆子,名叫王婆,是秦家负责洗衣做饭的,和她男的是秦家唯有的两个仆人。 听到这话,可卿心都要碎了,落泪道:“王妈妈,出了甚么事,好端端的,怎会不中用了?” 果不其然,就听王妈骂起智能儿来,道:“都是那没羞臊的下流滢妇,分明是个出家人,还跑到家里来勾搭哥儿。哥儿就把她藏在家里,被老爷发现后逐了出去,又将哥儿打个半死,不想老爷自己气坏了身子,昨儿起就躺倒了,今儿一早再看,人都糊涂了,尽说一些听不懂的骇人的话。” 贾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芒,问道:“不知秦家老爷,都说了甚么?” 王妈哭道:“也听不大清,就只一些钟王府……还有甚么血脉甚么的,必是烧糊涂了,才这般。” 可卿泪流不止,心如刀绞。 她虽自知是从养生堂抱回秦家的,但秦业夫妻俩待她,从来视若亲生骨肉,即便后来有了秦钟,老两口也更疼爱她一些。 养母早逝,如今秦业也生死不知,可她又能做甚么? 贾蔷心里沉重,对可卿道:“我走一趟罢,带两个名医过去。” 可卿闻言,感动之极,只是…… “这边,也离不得叔叔啊!” 贾蔷摇了摇头,微笑道:“死了的,如何能比活着的重要?不当紧,我已经都安排下去了,自有人送棺木去家庙。” 可卿闻言,只觉得一颗心也化了,感激不尽的看着贾蔷。 贾蔷笑了笑后,招呼上王婆,往秦家行去。 心里,却是一片肃穆。 秦可卿的身世,终于要露出水面了么……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隆安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他已经连续三五日,每天只合眼一个时辰了。 朝廷上诸事繁杂,景初旧臣内部进一步撕裂,原是好事,只是也让他看到了,官场上那些沆瀣一气的腌臜事。 分明都是一群畜生,用贪官污吏来形容都不够。 偏偏,他还不能大开杀戒,将这些污秽的东西杀干灭尽。 甚至,还不得不虚与委蛇,和他们继续“君臣相得”。 都说天子乃九五至尊,隆安帝愈发觉得这话狗屁不如! 他是天子没错,却无法将所有的臣子都杀尽。 果真那样,他还没杀完,那些人怕已经要造反,杀进宫里换君父了。 君父? 嘿!真是好名头! 前朝乱糟糟的,后宫里也不素净。 太后才用宋家的一百万两银子安抚下去没几天,那田国舅还有宫里的丽太妃又开始起幺蛾子了。 也不知哪个混账挑唆的田傅那蠢货,居然想要一个爵位来传家。 这几天太后一是为此生气,二来,又天天逼着他,早些放出义平郡王李含。 丽太妃是端重郡王李吉之母,也是太上皇当年最宠爱的妃子,不过素来对太后恭敬。 这回居然说伏了太后,想给李吉升亲王。 呵。 “主子爷……” 正当隆安帝头疼不已时,戴权忽地从殿外进来,轻声道:“主子,忠勤伯去了宁国府,后面有些不欢而散的出来了。听说,是将冰钱给了宁侯贾蔷。” 隆安帝闻言眉尖轻挑,道:“杨华自有他的傲气,怎会无故受贾蔷的好处?两家虽不为仇人,也不会有甚么交情……这点事也值得上报?” 戴权滞了滞,道:“万岁爷,宁府贾蓉死了,贾敬好像也没多少日子了,宁国府都开始准备寿衣和寿材了。另外,有下人嚼舌根子,好像是贾蓉妻子秦氏,和贾蔷之间,似有些不寻常。” 隆安帝闻言,扯了扯嘴角,转头瞪向戴权,喝道:“中车府没正事干了,成日里就打听这些狗皮倒灶的事?贾家出这样的事,也算是奇事?那些高门大户,哪一家是干净的?以后少拿这些狗屁破事来扰朕!” 骂罢,隆安帝忽地皱眉看向戴权,道:“你这狗奴才,好端端的怎么给贾蔷下起绊子来?” 戴权忙跪下道:“主子爷,奴才哪敢给宁侯下绊子?不说旁的,只凭他是皇后娘娘的侄儿女婿,奴才也不敢乱来。只是先前一直盯着忠勤伯杨华,才发现了些名堂,在主子跟前多了句嘴。” 他自然打死也不敢说,是他那个当儿子一样养的侄儿,求他在隆安帝跟前下点眼药,以助漕帮帮主一臂之力。 这会儿悔个半死,实不该贪图那五万两银子。 眼下林如海圣眷正隆,天子又怎会为这点小事难为贾蔷? 罢了罢了,只当甚么也没发生过罢…… 戴权却没想到,只这一退缩,反倒浪费了一回绝佳的机会…… …… 第0527章 宫妃? 神京南城,朴义街。 怀贞坊,秦家。 朴实无华的一套小二进宅院,也挂着白。 秦家也算是京城老派仕宦人家,不过祖上当的官也不大,最高不过五品。 家底不算丰厚,但也能平平淡淡度日。 秦家家主秦业是工部营缮郎,一七品小官,虽在工部,却没甚油水可言。 说来也有趣,秦业的官运不畅,在工部是出了名儿的。 按理说,他做官做人都是兢兢业业,小心仔细,这么多年,就算慢慢的往上磨,也该磨到五品。 偏生每到京察之时,秦业总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过错,耽误了京察,只得一中庸之评,便一直留在七品的位置上打转。 他倒也并不在意,又因差事便利,和贾政相识。 二人皆濡慕清流,亦喜读书,所以偶有往来。 贾家也因此,在无意间得知秦业收养了一女,有倾国倾城色。 宁府,因而与其结亲…… 这些,都是贾蔷从原身记忆中所得。 再联想前世一些红学教派的说法,总让他有种空穴不来风的感觉。 虽然贾蔷前世对于刘心武乃至周汝昌之学说,并不悉数赞同,有些还很不以为然,但秦可卿之身世,以曹公草灰蛇线,伏线千里的笔法,对于可卿闺房的描述,和丧礼上棺木的述写,若说只是白描,恐让人难以服众。 再者,养生堂里的弃婴,有不少都是青楼女子珠胎暗结后,生下来无法抚养,才送去养生堂的。 若可卿只是普普通通一养生堂弃婴,哪怕她有倾城颜色,也绝无丝毫可能成为一座国公府的嗣主母,一门双公之贾族的未来族母。 道理上讲不通…… 贾家难道就不怕娶了一个青楼妓子之女? 古人远比前世之人,更在意门户血脉之贵贱。 当然,这一切仍只是猜测。 因为若说可卿是义忠亲王之女,完全不必藏在贾家。 连义忠亲王的亲子,如今都活的无比自在,封了一字郡王,将来必是要上亲王的。 又怎会容不下一个孤女? 没道理的很…… 心思百转间,秦家老仆打开了大门,迎了贾蔷一行人入内。 待入正房,于病榻前,看到已经不省人事的秦业。 郎中上前诊治稍许后,没多久,就起身摇了摇头,道:“已经药石无医了。” 贾蔷问道:“可能清醒片刻?” 这位曾在贾家用针法救醒贾蓉一刻钟的老郎中却摇头道:“惭愧,这位老大人和蓉大爷的情况并不同。蓉大爷是病在体魄,而这位老大人,则是病在心窍。又经……” 说了好一大篇,总而言之,就是无能为力了。 贾蔷闻言,虽十分遗憾,却也不会强求。 可卿的身份是甚么,重要么? 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贾蔷道:“天命如此,不可强求,尽力了就好。还有一年轻的,也劳烦许大夫了。” 郎中忙道不敢,跟着老王头去了秦钟房。 贾蔷对王妈妈道:“嬷嬷不必在此,也过去看看罢,需要甚么过来言语一声。” 王妈妈闻言,也没怀疑甚么。 为了给秦家一老一小看病,家里早就过的海干河尽了,又没旁的传家宝,不虞被偷去甚么。 不过王妈妈却想不到,她刚出门,贾蔷就对身边的商卓和李婧道:“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暗格或是隐秘箱子,藏着私密信件之类的东西。” 商卓、李婧摸不着头脑,却也还是依照贾蔷的意思,凭着江湖经验,四处摸索起来。 甚至连昏死过去的秦业睡的床榻都没放过,可惜,一无所获。 贾蔷叹息一声,心里却明白,没收获才是正常的。 果真有甚么极私密的勾当,贾家和秦业就是再蠢,也不可能留下笔墨来…… 不过,就当贾蔷已经放弃时,却忽然听到李婧蕴着惊喜的声音传来:“爷,来看这里!” 贾蔷猛地回头看去,就见李婧跪在墙角一边,正将一块方砖翘起,露出下面一个木匣子。 商卓也走了过去,一拍额头悔道:“我刚就觉得这块砖有些不平,凸出来那么一点点,还想着过会儿再来查。” 李婧“嘁”了声,将尺许见方的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提出来,然后又赶紧将地砖盖好。 贾蔷接过木匣子,看到上面挂着一个金锁,金锁上绣着龙凤纹路,眼睛就眯了眯。 李婧上前,也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绣花针,在金锁上捣腾了片刻后,金锁竟然开了。 贾蔷隐约记得,古锁和前世的锁好像原理不同来着…… 不过眼下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李婧让贾蔷退后,她也将箱子开口方向转到对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匣子。 万幸甚么也没发生,商卓转到木匣子方向看了眼后,对贾蔷点了点头,李婧方将木匣子又转过来。 入目处,那片锦灿,让贾蔷微微眯了眯眼,他上前一步,拿起木匣中物,竟是一件……金丝白纹海棠花雨宫锦裙。 宫里宫妆的花绣,都是有大讲究的。 最高等的,唯有太后和皇后,可着百花之王牡丹绣裳。 接下来的,便是海棠、荷花、芙蓉和并蒂莲。 只皇妃可衣。 也就是说,这身金丝白纹海棠花雨宫锦裙,是皇妃所有。 “爷,下面还有一玉佩。看着……也像是宫中所有。” 李婧显然也想到了甚么,将那块双凤朝阳玉佩,递给了贾蔷。 贾蔷接过看了看后,在凤尾处,看到了一个刻字: 秦! 贾蔷:“……” 正当他心里震动时,听到庭院里传来一些动静,轻吸一口气,将玉佩放在袖兜里后,对李婧道:“将宫裳收好。” 李婧闻言,忙将那件金丝白纹海棠花雨宫锦裙折叠好,撩起衣襟前摆,绑在了小腿上。 一行人出了正屋,就见王妈妈激动走来,落泪道:“谢天谢地,哥儿总算保住了!” “醒来了么?” “醒来了!醒来了!” 贾蔷点了点头,往东厢行去。 入屋内,就见一榻、一桌、一椅,还有半面墙的书橱。 榻上,秦钟卧在那,巴巴的看着贾蔷。 贾蔷本是最烦这种弱鸡男,不过念及其姊不易,顿了顿还是淡淡问道:“经历一遭生死,可有甚么所得没有?” 秦钟已是知道其父快不妥了,心中悔恨之极,落泪道:“我乃无用之人,以前自觉见识能为高过世人,今日才知自误了。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再不该,连老父汤药银子也拿不出。” 贾蔷闻言,轻挑眉尖,道:“果真有此领悟,也不枉经历这一遭。好好养病罢,既然救了过来,以后自有你发奋的时候。至于汝父,天命如此,非人力可强为之。” 又叮嘱郎中好生用药,不必顾惜银钱,需要甚么好药,自去国公府取便是。 说罢,带人离去。 …… “小婧,去查一查,上一代宫里可有一位姓秦的皇妃。又有何秘事……” 出了秦家,贾蔷轻声对李婧说道。 李婧闻言,犹豫了下,方道:“爷,非我不肯用心。若是江湖事,怎样都可想办法查的出来。可宫闱秘事,我担心用力过猛的话,会引起中车府府卫的警觉。如今咱们都是绕着他们走,井水不犯河水。一旦过了河……” 贾蔷闻言立刻道:“罢了,暂且别惹他们。此事我另想法子……回头把秦业屋里那个坑添实了。” 李婧忙道:“这个容易。”顿了顿又道:“爷,那一对老仆夫妇俩……” 贾蔷想了想,道:“过些日子,秦钟养好病后,丢进亲卫里操练一番,然后扔去族学继续操练。这对老夫妇,接进府里,当秦氏的使唤人。等闲不要让他们出府,留心有没有可疑人接近。” 李婧闻言,点了点头后,又头一回没好气的白了贾蔷一眼。 可卿她也见过,论颜色,即便李婧身为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可卿之美,之风情,当数世间第一。 至少,在她所见过的女人里,无人能出其右。 那股风情,别说男人,连她这个女人,有时都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甚么叫做祸水? 想来也无过如此罢。 但说到底,可卿也是贾蔷的堂嫂…… 如今又牵扯出这样的惊天秘事,说不定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呢。 贾蔷自知理亏,讪讪一笑,没有多言。 李婧自也不会多说甚么,贾蔷若不是这样的性子,也不会容她一个妾室,操持这样大的势力,在江湖上纵横睥睨。 更不用说,还会许她一子姓李…… 罢了,无非是多用些心,替他将危险和隐忧,抹杀在萌芽中罢。 爷们喜欢美色,原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总比那些豪门公子,附庸风雅,顽弄清秀些的小厮、戏子强…… 再者,怎样也只是无名无分的,并不碍着谁。 …… 回到宁府时,贾蓉的棺栋已经出府,送往了家庙。 李婧小声道:“爷,你瞧着罢。今儿你不送贾蓉的棺木,反倒去忙活贾蓉老婆娘家的事。咱们东府的名声,多半会再美几分。”旁人可不知道,贾蔷今日前来是为了探究可卿身世之谜的。 贾蔷皱眉“斥”道:“你懂甚么?我是故意这样做的。兵马司那些家属的婆婆嘴,威力之大我都没想到。如今在东城民间,我都快成圣人了。我一个武勋,要点好名声可以,可要那么好的名声,岂不犯忌讳?所以,故意自污一些。这良苦用心,旁人不知道,你也不明白?” 这话说的……商卓都笑了。 呵,男人。 李婧用眼神回应了贾蔷一句后,转身离去。 她知道,贾蔷必是要去见可卿的。 果不其然,等商卓也离开,去马厩附近训练亲卫后,贾蔷直往可卿院而去。 …… “你怎么在这?” 可卿屋内,贾蔷入门后,就看到尤三姐居然在此,因而皱眉问道。 尤三姐面色一白,未想到贾蔷厌恶她至斯。 可卿忙解释道:“三姨母是来看看我的。” 见尤三姐要走,贾蔷摆手道:“我就这么一问,你走甚么……我说两句话就走。” 拦住尤三姐后,他对可卿道:“秦钟救过来了,也是好事,经历这一遭,他倒是明白要立志功名,争个荣耀显达了。” 可卿闻言,自是高兴不已。 不过,却听贾蔷又遗憾道:“秦老大人却是没法子了,主要是春秋太高,郎中去的时候,已无回天之术。” 可卿闻言,俏脸瞬间惨白,一双幽眸中,泪光点点,满是心碎,缓缓跪倒在地,泣了声:“爹爹!” “诶!” 贾蔷叹息一声,不过尤三姐总觉得这声应该是“唉”,不该是“诶”。 这般应法,倒像是人家喊“爹爹”,贾蔷来当一般。 贾蔷没发现尤三姐有些古怪的面色,而是劝道:“老大人年事已高,又素来体弱多病,还得教养秦钟,十分苦累。如今撒手人寰,一来天命如此,二来也不必再受这般苦累,所以你也不必太伤心。若不好好保养身子,果真连你也累倒了,日后怕是没人照顾秦钟。” 可卿闻言,心中痛楚稍减,往秦家方向叩首三下。 虽然她极想回秦家,再看看秦业。 可是也知道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贾蓉若是没死,她尚有可能,央求贾蔷带她回秦家,见见老父。 然贾蓉刚死,她此时回秦家,那简直是在打贾家的脸…… 而贾蔷见她如此痛苦,心中也理解。 毕竟她虽只是秦业夫妇抱养回来的,却一直疼爱如亲生。 即便后来有了秦钟,也丝毫没有耽搁二人对长女的疼爱。 后来秦业妻早丧,秦业并未续娶,一人将一双儿女拉扯长大。 这种慈父,对可卿来说,应该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如今得知秦业将死,她又岂能不难过? 指了指可卿,让宝珠、瑞珠两个丫头将可卿搀扶起来后,贾蔷顿了顿,轻声道:“我现在得往家庙那边走一遭,等夜里,再来接你,去秦家见见秦老大人和秦钟,可好?” 可卿闻言,大为震动,美眸满是感激,甚至不可思议的看向贾蔷。 只是,虽大为意动,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好,让人知道了去,会……连累叔叔的。” 贾蔷笑了笑,道:“我有甚么好连累的?行了,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好好养好身子骨,别病倒了就是,我先去忙了。” 说罢,又与一旁的尤三姐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 第0528章 不要让秦氏受委屈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进来时,贾母脸色并不好看。 昨儿她还特意叮嘱了,今日贾蔷送棺出府去家庙时,带上宝玉。 没想到,今儿一早左等右等不来,再派人一打听,贾蔷居然让贾蓁,贾萍,贾藻,贾芬几个小辈就护着棺栋出了府,送去了家庙。 原以为贾蔷仍在记恨贾珍之事,她还专门打发了鸳鸯去请,准备好好劝一劝。 谁知道鸳鸯回来竟说,贾蔷根本不在府上,跑去秦氏娘家,探望秦氏父亲和兄弟去了。 兄弟出殡不去看,跑去兄弟媳妇的娘家做好事…… 小狗肏的下流种子!! 贾母得知消息后,心里是真的恨着骂了句! 她是见过可卿的,也知道生成那样颜色的女人,若是有机会,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住。 贾珍那畜生还是当公公的,不也想方设法想弄上手? 若不是他想身心两得,怕早就上手了。 这种事,高门大户大家子里,真不是甚么鲜见的事。 自皇宫起,到宗室诸王王府,再到下面世勋豪门贵族,贾母这一生听多了这样的事。 其实,打贾珍暴毙,贾蓉又瘫又废,贾敬被圈,而贾蔷入主宁国后,贾母心里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事发生。 却也没当回事…… 又不会占着名分,只要别弄出人命来成了丑闻,“兄终弟及”也比让尤氏、可卿醮夫再嫁的强。 连个寡妇都留不住,那才会让贾家颜面扫地。 可再怎样,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罢? 贾蔷自然知道贾母脸色为何那样难看,他见礼罢,难得主动关心道:“宝玉已经去了么?我来接他去家庙。” 贾母阴沉着脸,忍无可忍道:“我看你就是愈发无法无天,恣意妄为!你看整个贾家,如今都拿不住你,便想做甚么就做甚么,连一点顾忌也没有!你就算不顾忌我们,你总要给自己长点脸罢?今儿是甚么日子,你兄弟出府,你跑去你兄弟娘家做甚么去?” 贾蔷无奈道:“秦家突然来人报急信,说秦氏她老子不行了,兄弟也要不行了。贾家还指着秦氏为贾家守一辈子,当初大婶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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