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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瞧着,林姐姐到底还是那个林姐姐,没变呢!” 众人闻言哄笑,还是李纨到底是过来人,明白此刻女儿家的心意,对宝钗等人道:“咱们先过去,同老太太言语一声,林妹妹且在这和蔷哥儿说会儿话,过会儿再过那边去。” 宝钗等人笑道:“极是呢。” 若是从前,黛玉必受不得这种激,跟随大伙儿先过去了。 可今日不同,一来是贾蔷的生儿,二来还受了伤,这会儿实在不愿离开,便红着脸受下了。 等李纨引着诸姊妹坐车去了西府,黛玉才凝眸含嗔的看着贾蔷,道:“好端端的,怎就挨了廷杖?” 她才不信,以贾蔷的性子,会在宫廷内和一位王爷打架。 贾蔷自不会瞒着黛玉,将今日事简要的说了遍,最后道:“东城是我带着兵马司的数千上万人马大干了近一个月,才打下的根基。如今士气正盛,若是这个时候让出东市,那兵马司将会永远都扶不起来,永远只会是一群乌合之众,散兵游勇。所以,即便皇上的本意希望我让出,至少让出一部分油水地来,给他安抚忠勤伯杨华用,但我就是不能给!” 黛玉气恼道:“那忠勤伯,真不是好人!” 贾蔷感慨道:“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最惨的那一批里面的……” 说着,又将杨家发生的事说了通,道:“好在杨家还有一位明事理的太夫人,不然,此獠真有狗急跳墙,报复社会的可能。” 黛玉闻言沉默了稍许,也不忍再责怪一个如此悲惨的人,她看着贾蔷轻声道:“伤得可是极重?” 贾蔷忙摇头道:“就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没甚么大不了的。” 黛玉哪里肯信,道:“上回你肩膀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有躺下不得动弹,眼下必是比上回更严重……” 贾蔷见她心疼难过的要落泪,无奈笑道:“伤势就在被子底下,不信你自己看看?” 黛玉闻言,一下明白过来,红着脸啐了口,不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犹豫稍许后,还是缓缓伸出手,探向了贾蔷锦被边缘…… 第0552章 唯孤家寡人尔! 梨花榻,青纱金帐前,黛玉眸中如凝春水。 两腮生桃花,眉眼间有丝丝惊艳媚意。 这个坏人! 心中又轻轻啐了口,她伸手触在锦被上,轻轻扯开一角,也不知看到了个啥…… 就听到后面“噗嗤”一道笑声入耳,黛玉闻声,手如触到火炭般刹然松开,回头看去,却见竟是紫娟站在门口,故意发笑出声…… 黛玉心中大恼,羞恼啐道:“你这坏透了的小蹄子,你突然笑甚么?” 紫娟红着脸心虚道:“没甚么,姑娘想看看侯爷的伤,只管看便是。左右又不是没穿衣裳……” 贾蔷挑起眉间,道:“你说的对,来来来,你过来看看,爷有没有穿……哎呦!” 眼睛上挨了一帕子后,贾蔷冤枉道:“是这丫头讨人厌,又不是我使坏。” 黛玉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她可是知道里面到底穿没穿。 念及此,又红了脸。 像极做坏事被捉住的娇羞模样…… “好了,既然知道你没事,我且去西府看看老太太……嗯?对了,方才二姐姐说的是甚么事,你又闹了一场?” 黛玉正要离去,想起先前迎春之言,关心问道。 贾蔷自不会瞒她,将事情大致说了遍,最后道:“实在是个愚妇,不说比尹家太夫人,便是老太太也比她强百倍。皇贵妃当然尊贵,但那是对普通人家。她怎么就能说得出,皇上也要给贵妃几分体面的话来?愚不可及!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将来必会做出这样妄自尊大的事来。到头来,只会害了贾家,害了宫里的贵妃。” 黛玉见他怨气满满,便笑着劝道:“你将王家舅舅叫来,已经是十分厉害的手段了。没给太太留下几分体面,想来她心里有数。” 贾蔷摇头道:“其实我多少能理解她,换个寻常人,突然亲女儿成了皇贵妃,只比皇后差一点,能把持住的,本也没几个。可惜,她虽也算出身高门,可王家距离顶尖豪门的距离还差的远。好多真正犯忌讳的大事,她心里一无所知。被眼前的权势富贵迷住了眼,蒙住了心,不是骂一两回就能骂醒的。 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人盯着她,果真犯糊涂,我就在后院深处起一间佛庵,送给她当生儿礼。” 黛玉心里有些复杂,毕竟打小长大,即便是她也感觉到了王夫人心中或许有其他想法,可至少明面上,一直礼数周到,衣食用度从来都是顶好的,她心地善良,若是可以,她希望王夫人能体面的终老。 但是…… 她又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只要是贾蔷做的决定,尤其是这样的大决定,她第一想到的,就是站在贾蔷的角度,去化解可能对贾蔷造成的坏影响…… 虽如此,黛玉还是咬了咬嘴唇,看着贾蔷轻声道:“若是如此,你也要顾虑到宫里皇贵妃的想法,毕竟,她是太太的亲生女儿呢。” 贾蔷笑道:“放心,此事下回进宫,我就和她说清楚。别小瞧皇贵妃,能当女史当那么多年,绝非她娘的眼界可比。” 黛玉又想起一事来,道:“皇后娘娘,怎待你这样好呀?便是对皇子,也不过如此罢?” 这件事,压在她心头好久了。 几回回想问林如海,都被他岔开话含糊过去了。 但愈是如此,她愈是好奇。 总觉得里面有甚么大名堂…… 果不其然,贾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竟先同香菱道:“带紫鹃去吃茶,我和林妹妹说会儿话。” 香菱盯着他的眼睛瞅了瞅,瞬间会意,拖着紫鹃往外走,紫鹃被拽了个趔趄,气骂了两声也无用,没法子只能跟着出去了。 谁知她刚走出门外,就见香菱不动弹了,守在门口认认真真的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倒是把带紫鹃吃茶的事忘了个干净,紫鹃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 卧房内,贾蔷反手握着黛玉的手,轻声道:“此事原不好和你说,如今说了,你万万不可再告诉别人,便是连梅姨娘也说不得,记下了么?” 黛玉被他这态度唬了一跳,犹豫了下,道:“若是十分要紧,你还是不要说了……” 贾蔷笑了笑,道:“我知道此事在你心里成了一个疙瘩,毕竟皇后娘娘身后是尹家,她如此做,对你会带来许多压力。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皇后娘娘这样做,包括尹家太夫人这样做,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帮尹家郡主起牌面,占分量。而是为了,先生!” 黛玉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整个人都怔住了…… 见她美眸罕见迷茫,秀美中带着呆萌,一时间让贾蔷爱煞了,双臂撑着床榻就起了身,飞快的在黛玉唇角亲了亲。 黛玉“哎呀”了声,满面羞红就想提起帕子去打,可看到锦被滑落,贾蔷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又羞的扭过身去,嗔怪道:“再这样无礼,我可就恼了!” 贾蔷打了哈哈笑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黛玉这才原谅了他,转过身来,嗔怒的白了贾蔷一眼,关心起正经事来:“皇后娘娘怎可能是为了爹爹?” 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 贾蔷摇头道:“姑姑不知景初朝夺嫡之惨烈,也当在史书上知道唐时天家诸子夺嫡之事,玄武门之变,在天家从来不算鲜见事。原本,大皇子李景既是长子,又是嫡出,没任何悬念才是。偏这位宝郡王,生性桀骜狂妄,目无余子。看似处处类当今,实则相差十万八千里。皇后娘娘为了他,费尽心思,百般苦劝,仍毫无结果。还有另一外嫡出五皇子,也就是恪和郡王李暄,打小便落下一个惫赖荒唐之名,距离那个位置更是十万八千里。所以,皇后娘娘这个当年的不能不煞费苦心,为他们早做筹谋,提前铺路。 而先生之才干,之出身背景,之圣眷,都是普天之下万里无一的辅政之选,甚至是不二人选。因为其他如韩彬、李晗、张谷、窦现、左骧等人,多是出身寒门或是中小官宦士绅之族,为陛下所重的一个重要缘由,便是多性格清正刚烈,务实且从不妥协。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出京。这样的人,或是名臣,或是能臣,却并不一定是辅政的好臣子。 但皇后娘娘直接去接连先生,自然毫无可能,先生当世清誉满天下的名臣,怎么可能和后宫勾连?这个时候,我这个先生爱婿兼爱徒,就成了最好的勾连媒介! 若非如此,我这样的人,又凭甚么能得皇后之青睐?” 黛玉闻言,虽然很是相信贾蔷的话,但仍感到荒谬:“这么说来,皇后娘娘相中你当尹家郡主的仪宾,也是因为爹爹了?” 贾蔷苦笑道:“如我这般身世的,又没甚权势,皇后娘娘凭甚么选我?别说这个,便是能封这个侯,也是皇上看在先生的面上,当初以为我殉国了,不忍先生太过痛苦,才额外恩赏的。我终究,不过是个孤儿罢了。先生不说,只是为了给我存下些体面……” 黛玉闻言,立刻自责坏了,红着眼圈愧然道:“蔷哥儿,都是我不好,不该提此事……可是在我心里,你比世上所有人都好。你铁骨铮铮,不媚俗,不庸俗,虽有陶朱之能,然所赚金银,却志在教化天下稚童,品性高洁。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志不在官场,不慕名利富贵。你有担当,知责任,虽在家里总是教训别人,可一直所做的事,却是在保护她们。还有尹家郡主那样的人,若非真的喜欢你仰慕你,也不会先与我见礼……” 贾蔷见她如此,忙坏笑道:“好姑姑,说这些做甚么,想安慰我最简单不过,今儿是我的生日,我想要一个最特别的生日礼物,来……” 说罢,他噘起嘴,将脸伸向黛玉。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哎呀”了声,拿绣帕甩向贾蔷故作扭曲的脸,不过看他不依不饶的模样,且方才说的很是让她心疼怜惜,今儿还是他的生日,这会儿屋内又无旁人…… 总之,一瞬间想了诸般理由后,黛玉忍着滚烫的俏脸,缓缓闭上了眼,睫毛轻颤,在贾蔷“恶心”噘起嘴上,轻轻一啄。 啄罢,黛玉再不肯停留,一扭身,跑了出去。 似一朵风中摇曳的芙蓉花,秀美动人…… …… 西府,荣庆堂。 贾母安慰了王夫人好一阵后,就见李纨带着宝钗姊妹等人进来,说起了贾蔷生日之事。 听闻此事,贾母都惊呆了,道:“今儿是蔷哥儿的生儿?!这是甚么道理?竟没人与我言语一声?” 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也是面面相觑,随后一起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心里狂跳一下,随即无辜笑道:“老天爷!咱们西府的人过生儿,我一个个记住已经不容易了,东府那边除了敬大伯外,旁人都没怎么过过生日,我如何记得起?” 宝钗忙笑道:“不止老太太和二嫂子记不得,连蔷哥哥自己都记不得了,还是林妹妹告诉他的……对了,皇后娘娘今儿送了蔷哥哥一匹御马,也是为他庆生儿的缘故。” 贾母听了甚至有些恼火,道:“玉儿知道?皇后也知道?怎么我倒不知道了?” 李纨笑道:“是蔷儿的舅舅今儿一早天还没亮,跑去布政坊那边告诉林姑丈的。说蔷儿这二年来不易,且儿的生日亦是娘的难日,想给他过一过,也好让他爹娘知道知道。” 周围人多唏嘘不已,贾母闻言脸色却并没好许多,道:“也是奇了,我贾家的儿孙过生儿,还得跑去林家去请示?” 这下李纨也不会了,凤姐儿高声笑道:“哎哟哟!如今看来真要成亲重孙了!满府大小,有一个算一个,也就宝玉和林妹妹原有这份待遇,能劳老太太这样操心,不想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家为你老省心,你老封君还不领情?再者,就蔷儿那倔脾气,咱们要是替他办一场,他多半是不爱操办的,还不如林姑丈出面。不过林姑丈如今是宰相老爷了,有这个功夫?” 正说着,就听外面小丫头子传报道:“林姑娘来啦!!” 看到黛玉穿着月白色绸缎绣枝梅纹锦衣,桃红色缂丝浅彩百蝶梅纹长裙缓步入内,众人自其从容大方的笑容里,分明看到了四个字: 相国爱女! …… 凤藻宫中。 隆安帝看了眼趴在凤榻上装死的逆子后,有些诧异的看向尹后道:“今日是贾蔷的生儿?” 尹后笑道:“臣妾原是不知道的,早上子瑜进宫时告诉臣妾的。” 隆安帝好笑道:“可见是女生外向,她还想让你这个当姑母的,送一份大礼不成?” 尹后摇头苦笑道:“怕是真有这个意思。” 隆安帝咂摸了下嘴,道:“如此看来,贾蔷那浑小子,还真入了子瑜的眼?朕怎么没看出来,他比李晓强到哪去?” 李晓是隆安帝三子,封恪怀郡王。 李晓对尹子瑜之心,便是隆安帝都有所耳闻。 可惜,尹后一直按着不许。 这倒也罢了,李晓虽因敬重尹后,不敢强求婚事,却每每对待尹子瑜格外不同。 只是尹子瑜向来清淡应对,甚至因此格外拉开了些距离。 此刻见尹子瑜尚未过门儿,倒先帮贾蔷谋起福利来,隆安帝这个当父亲的,看到儿子在这方面被秒成渣渣,心里岂能平衡? 不过事涉尹子瑜清誉,隆安帝对此女也比较欣赏,若非尹子瑜天生哑女,早就被指给皇子为王妃了,他岔开话题问道:“皇后今日给了这个侄女婿送了甚么礼了?” 尹后笑容满面,道:“臣妾是皇后,一举一动都代表天家,岂敢随意恩赏乱了规矩?不过,正巧五儿和贾蔷打赌,臣妾见贾蔷十分喜爱五儿那匹夜照玉狮子,就让五儿送给他了。这不,五儿正和臣妾赌气呢,说那是他父皇送给他的,不该给贾蔷。” 隆安帝看了眼正闭一只眼眯一只眼悄悄望着他的李暄,一时有些心累…… 再想想丰神俊秀的四子李时,知文能干的三子李晓……还有那个,让他头疼窝心的皇长子李景…… 哪一个也不似这个惫赖胡闹,这样大了,还这样顽皮。 隆安帝问道:“你既然不舍得,为何要给?反倒事后埋怨你母后,是何道理?” 李暄忙睁开另一只眼,道:“父皇,因为贾蔷太可怜了,他居然连自己的生儿都不记得了。儿臣就他一个朋友,朋友间有通财之义,所以儿臣就给了他,并没埋怨母后,就是想再讨一匹好马……” 隆安帝没理他的小心思,而是轻挑眉尖道:“他是你的朋友?” 李暄“昂”了声,点点头道:“是啊,他是儿臣的朋友。” 隆安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轻声道了句:“李暄,你要明白,有些人,注定是没有朋友的。” 此言一出,尹后率先变了面色。 甚么人会注定没有朋友? 唯孤家寡人尔! 第0553章 王二妹气绝王子腾 隆安帝的话,让尹后瞬间变了面色。 可李暄还是迷糊着,笑嚷嚷道:“父皇,交不得朋友的那是大哥,他像父皇,从不交朋友。三哥、四哥爱交朋友,四哥朋友最多。儿臣不耐烦交那么朋友,也做不到礼贤下士,看到一些官儿的嘴脸,儿臣就想敲掉他们的大牙,还有些,儿臣想打烂他们的狗头。不过贾蔷还行,这小子,哈哈哈哈……” 看着李暄说着说着,就趴在那以拳捶榻,笑的前仰后合不可开交的模样,隆安帝面色隐隐木然。 尹后急的呵斥了声:“五儿,闭嘴!” “哈……呵……呃!” 李暄看见隆安帝的脸色,和尹后恨其不争的神色后,隐隐明白了甚么,这却唬了他一大跳,干巴巴的结巴道:“父……父皇,母……母后,儿臣……儿臣从未想过,要当孤家寡人……儿臣,儿臣没想过,也做不来的,不想做……” 见他唬的冷汗都流了下来,面色发白慌的甚么似的,隆安帝面色反倒渐渐舒缓下来,道:“你比朕有福气,好好当你的富贵王爷罢,也让你母后少操点心。你大哥一个,就让你母后劳尽心力。再加上你,还不要了她的命!” 说罢,又对尹后笑道:“朕还说他们几个,朕这个当父皇的,也一样要劳烦你。” 尹后本来已经冰凉的一颗心,因这话陡然重新焕发了生机,满面堆笑道:“原是臣妾该做的事,皇上日理万机,国事一日比一日繁重,可军机处大学士不足……总之,等名满天下的半山公他们回京后,皇上就能轻快下来了。” 隆安帝闻言失声笑道:“等他们回来朕能轻快下来?皇后还是不知道那些能臣到底是甚么脾气。也好,到那个时候,朕再让李景看看,朕对待贤能之臣,是甚么样子。若是他连这一点也能学到极致,那朕也就欣慰了。” 说罢,隆安帝阔步出了宫殿。 身后,尹后面上既喜且忧。 喜的是,隆安帝到底还是没有彻底放弃李景这个嫡长子。 忧的是,他又分明将这一次,当做给李景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李景能得到韩彬、李晗、张谷、窦现、左骧等人的认可,那他的储君之位才算是稳了。 若是得不到,那李景再无一丝一毫的机会。 隆安帝作为大燕帝王,不可能强行去扶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等隆安帝的身影消失远去后,尹后才长长松了口气,天家的夫妻,虽至尊至贵,却又并非寻常夫妻。 是夫妻,亦是君臣。 尹后转过身后,却见素来顽劣的幼子,竟泪流满面的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濡慕心疼之色…… 尹后见之一怔,上前关心道:“五儿,这是怎么了?” 李暄哭和笑一样,笑能笑的失控,哭亦是这般,他一句话没说,就已是泣不成声,伤心的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尹后又好气又好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李暄呜呜了半天,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哽咽道:“母后,儿子和大哥都长大了,儿子自有保全之道,大哥……他想争那个位置,就让他凭能为去争。母后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他若能争到,那就是他的。若没那个能为,母后强扶他,也只能扶起一个阿斗来。 更何况,他若达不到父皇的要求,纵然母后做的太多,他也没那个福气。母后强为之,反倒容易坏了母后和父皇之间的情分。母后,您别再为大哥和儿臣做许多了,也该让儿臣好好孝敬孝敬您了。” 尹后精致无暇的绝色容颜上,神情微微凝固,听闻李暄这番话后,她心中感动之余,却是悚然而惊! 连小五这样头脑简单毫无心机可言的孩子,都看出了她的痕迹? 尹后立刻自省,近来,的确有些焦躁了…… …… 焦躁的,不止尹后一人,还有王子腾。 荣国府,荣禧堂。 王子腾在堂上来回踱步,他今日被贾蔷派人紧急招至贾家,原以为是宫里发生了甚么变故。 他也听说了贾蔷在宫里受廷杖之事,心中极为担忧。 眼下军中乱象纷呈,赵国公府突然痛下杀手,还是朝他自身下辣手,不仅囚了一子,更是几乎废了世子,又将伸向军中各处的触角全部收回,压在一个西山锐健营内,算是压缩到了极点,自废武功。 姜家斩己都如此狠辣,更何况杀向外面的手? 神京十二团营,连一个主将都未留下来,悉数更换。 甚至连副将都更换了八成! 步军统领衙门也不必说,也换了人。 兵部更是一番血洗…… 不是军中之人,或许看不出这里面的血腥。 但王子腾这样的军中老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无边杀机扑面而来。 尤其是九边重将陆续归京后,盯着丰台大营这块肥肉的恶狼,不知有多少。 这个时候贾蔷若是出了变故,失去开国一脉的支持,那王子腾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死,左右是想好死都难…… 心惊胆战的到了宁府后,得到的回话居然是让他去西府。 只听这话,王子腾心里就咯噔一下,想到了王夫人。 但饶是他心中已有预测,却还是没想到,王夫人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皇上会给皇贵妃娘娘面子?! “二妹,你以为,皇贵妃贵重,还是皇太后贵重?” 王子腾来回踱步数十圈后,忽然顿足,转身质问王夫人。 王夫人面色一滞,缓缓道:“大哥有话,可坐下来慢慢说……”又见王子腾皱起眉头瞪着她,顿了顿,还是回道:“自然是皇太后贵重。” 王子腾闻言,咬紧牙关压低声音道:“既然二妹也知道皇太后贵重,那你可知道田家现在甚么下场?田傅的老婆,被你口中那个孽障,和恪和郡王亲自带人闯入国舅府,生生将那条犯口舌的舌头用剪子给铰了!!田傅,可是皇上的亲舅舅,田傅老婆李氏,是皇上的亲舅母,还不是落了个生生疼死的下场? 皇上连皇太后的体面都不用给,会给皇贵妃一个体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二妹,醒醒罢!!你这条舌头,比皇上亲舅母的舌头还贵重?若皇贵妃是杨贵妃,贾家还能做一回外戚的梦。可即便是杨贵妃,杨家最后又是甚么下场?现在,你明白蔷哥儿为何如此待你了?” 王夫人被这番比喻给吓着了,她是真吓着了,面色惨白。 王夫人第一次听说这样骇人听闻之事,更从未想过,贾蔷竟干过如此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事! 只想一想,她身上就有些发寒,仿佛看到了贾蔷正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子,从国舅夫人嘴里铰下一条舌头,然后忽然转过头来,目光森然阴笑的看着她…… 看到王夫人唬成这样,王子腾倒也有些不落忍,叹息一声道:“二妹,你只看着内宅这一亩三分地,以为天下就这么大。你不知道,外面如今有多险,有多难。眼下正是权力更迭之际,不知多少高门要崛起,又有多少高门要抄家灭族,陨落尘埃。这个时候实在要紧……” “我到底做了甚么罪过?让你们如此教训我,欺负我?” 王夫人气的发抖,惨白的面色上,滚下心酸的泪来。 王子腾闻言,一字一句道:“你还是没明白,眼下不是你做出了甚么罪过,而是你的想法从根儿上就是错的。有了这种念头,你不管做甚么,都会惹来大祸!做的越多,祸事就越大!眼下不让你修正过来这个念头,等你果真做出了甚么时,就都迟了!” 王夫人一万个想不通,整个人仿佛都错乱了,道:“我女儿成了皇贵妃,我倒成了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的犯人了?” 王子腾声音低沉的道:“尹家,已经做这样的‘犯人’,做了十多年了!” 王夫人仍不服,道:“尹家原不过小门小户,如何能和我们王家和贾家比?” 王子腾被吓坏了,仔细的看着王夫人道:“二妹,你真这样想?” 王夫人看着王子腾与方才在东府见贾蔷时极类似的言辞和神情,心里也是唬了一跳,她缓缓道:“大哥,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何我女儿成了皇贵妃,我反倒愈发不如人了。” 王子腾做最后的“挣扎”,语气却已是淡漠,道:“二妹,你可知你这样的心思但凡有蛛丝马迹传进宫里,让皇后娘娘知道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宫里的皇贵妃?” 王夫人闻言心头一跳,忙道:“断不会传入她的耳中……” 王子腾气笑道:“天下还有不透风的墙?” 王夫人迟疑稍许,道:“即便如此,可皇贵妃又为副皇后,皇后娘娘,等闲也发作不得罢?” 王子腾“哈”的仰天一笑,借此也往眼眶里倒逼一下眼泪,他生生气的心窝疼,身子四肢麻木,已经不敢再多说下去了,怕犯了心疾暴毙而亡。 他缓缓道:“罢了罢了,我算明白宁侯为何连见我都不愿见,直接打发我来这边了。二妹,你收拾一下行囊,随我回王家罢。甚么时候想明白了,甚么时候再回贾家。你是我王家的姑奶奶,果真犯了大罪过,那就由我王家陪你一道抄家一道死。实不必牵累人家贾家!你收拾一下,我这就去寻存周,说个明白。” 王夫人闻言,彻底面无人色,颤声唤了声:“大哥!” 这可是在她心中高如泰山,近乎至高至上至英明的兄长! 她万万没想到,王子腾会是这样态度对她…… 心中悲痛,王夫人原以为,能指着王子腾这个兄长来为她撑腰,将来甚至还能照顾好宝玉…… 如今看来,甚么都靠不住。 …… 荣庆堂上。 贾母百般怜爱的握着黛玉的手,问了许多事后,方问道贾蔷生日之事,道:“你老子准备如何给蔷哥儿过生日?” 黛玉抿嘴笑道:“爹爹说了,有老太太在,就没有他给蔷哥儿张罗的份。不过眼下诸事繁忙,蔷哥儿自己也忙,就不必大肆操办了。只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同他说几句真心祝福的话,便比吃甚么山珍海味更好。” 贾母闻言,自然高兴坏了,一迭声道:“到底是玉儿她老子明白事理,到底是玉儿她老子明白事理!好好好,就按如海说的办罢。凤丫头,速去准备!”说着,又忽地一顿,看向黛玉问道:“你老子今儿可来不来?” 黛玉摇头苦笑道:“这个却是说不准,因为近来户部公事实在繁忙,且宫里专门有为军机设的卧榻,以供夜里休息,所以爹爹有时都不回家歇息。若是能挤出点时间,他必还是要来的。不过又说,也未必,他和蔷哥儿,都不讲究这些。”又不无吃味道:“老太太不必理会这些,爹爹对蔷哥儿这个得意弟子,倒比对我还亲呢。” 众人一堂哄笑,又取笑顽笑一阵罢,贾母闻言点点头道:“甚么也没皇上的差事要紧,行了,来不了也就罢了。凤姐儿,去准备罢!” 凤姐儿高声笑道:“瞧瞧,我就是这样一个劳碌命!西府的都操办不过来,原以为林妹妹去东府后,就不用我来操持生儿了。没想到,一个没送过去,倒又添了一个过来。今晚啊,我必是要好好灌蔷儿两杯酒的!” 李纨笑道:“蔷儿都起不来了,你还怎么灌酒?总不能端着酒盅去他床榻上灌他。” 凤姐儿闻言,心头一跳,啐了两句后,心里又疑惑,这大嫂子如今怎也叫贾蔷“蔷儿”了? 这野牛肏的,总不会…… 凤姐儿打定主意,回头好好逼问逼问贾蔷! 第0554章 吹吹? 黛玉走后,贾蔷也没清静下来。 尤氏引着贾琏和尤二姐来,与“媒人”告别。 贾蔷趴在那,看着春风得意,丝毫不像是背井离乡远走苦寒之地的贾琏,凝视稍许,看出他是真的乐呵后,淡淡道:“这下子,你可称心了?” 贾琏笑的高兴,连连点头,拱手道:“这回多谢蔷哥儿了!今儿走的匆忙,等回来后,一定摆酒谢媒!” 贾蔷目光有些复杂,道:“既然这次是你自己选中的,人家也愿意跟你,那往后,就好好过日子罢。” 贾琏忙拍胸脯保证道:“蔷哥儿放心,如今家里这边有你撑着,我也不必再去理会那些经济仕途官场之事,更乐得轻松快活。我原也不是多事之人,往后必是好好过日子的。” 贾蔷闻言,对一旁的晴雯点了点头,晴雯转身去了里间,稍许取出一个木匣子来,递给了乖巧站在贾琏身后的尤二姐。 贾蔷道:“这里面,是五千两银子,给你当盘缠。另外,辽东那边三个庄子的出息也不必再送回京,给你们做个开销用度嚼用花费的进项。前面选了四个老成的好手,护你们出关。对了,我给你寻了块绣衣卫校尉的腰牌,拿着这个牌子,你路上也便宜些……” 顿了顿,见贾琏满意的无可无不可,回头和尤二姐相视欢喜。 最后,贾蔷又道:“你先出去罢,我还有话同二姑娘吩咐。” 贾琏闻言明显意外,很有些迟疑…… 不过看了看屋内还有晴雯、香菱、尤氏等人在,想来应该不至于…… 因此,一步三回头出了门去。 等他出门后,贾蔷目光清淡的看向尤二姐,道:“你果真愿意和贾琏过日子?” 尤二姐虽俏面羞红,却还是鼓足勇气,看着贾蔷缓缓点了点头。 贾蔷见此,便没多说甚么,将手伸向香菱,香菱拿出两封信笺来,交给了尤二姐。 贾蔷淡淡道:“其中一封,是写给怀远侯兴觉的,兴觉赴辽东为辽东将军。若贾琏惹出祸事来,可执此信,去辽东将军府求助。稍会儿出去后,贾琏若问,你就将这封信拿给他看,记住了?” 尤二姐哪里经过这样的大事,又紧张又害怕,连连点头应下。 贾蔷嗯了声,又道:“另一封信,是你们的救命信,不到万不得已,觉不能拿出。这是我先生,当今军机大学士林相国写给蓟辽总督杨复的信。记住,这封信,你务必保存好,不可让贾琏看到。不然,他有了倚仗,势必惹下无法挽回的大祸来。到那时,便是杨复也救不得他的命。你记明白了么?” 尤二姐忙又应下,当着贾蔷的面,将信笺收进怀兜里,又在尤氏连连使眼神下,屈膝福道:“多谢侯爷成全照顾,奴走后,还有母亲和大姐、三妹,仍要倚仗侯爷。我姊妹受侯爷恩情太重,必铭记于心。下辈子,结草衔环相报。” 贾蔷呵呵一笑,道:“去罢。” 尤二姐再次含泪屈膝一福后,迟疑了下,又道了句:“我三妹……” “去罢!” 不等她开口说完,贾蔷便打断此言,再次送客。 尤二姐面色一白,不敢违拗,在尤氏瞪眼中垂首而出。 却说尤二姐出门后,抄手游廊下等候多时的贾琏见其双眼垂泪,心里一慌,忙上前关心道:“二姐儿,他将你如何了?” 尤二姐没说甚么,摇了摇头,拿出一封信来,正是写给辽东将军怀远侯兴觉的,道:“侯爷吩咐我说,这封信收好不告诉爷,可爷问了,我还是要说……” 贾琏闻言,心都要化了,愈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可心人儿。 若不是地方不对,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尤二姐揉进心里去,让尤二姐赶紧收好后,又觉得不对,道:“若只这样,你怎么还哭了?” 尤二姐叹息一声道:“我是哭三妹,三妹她一颗心如今都系死在了侯爷身上,我原想趁着走之前,提一提此事。三妹是个刚烈爽利的,也不在意甚么名分,可总要有个说法才是。不想还未开口,就被侯爷堵住了嘴,让我出来了。” 听闻此事,贾琏立刻就知道是真的,他好笑道:“你也是,若早点同我说,我断不会让你开这个口,自讨没趣的。你也不想想,蔷哥儿如今那些女人都是甚么来路。一个皇后娘娘的嫡亲内侄女儿,一个相国的独女……再说,二人八竿子打不着,鸡毛事没有,凭什么给她个名分?” 尤二姐不服,道:“可他房里人又不是都那样尊贵。至于凭什么,难道我三妹一片痴心,就那样不值当?” 贾琏摇头道:“不一样的,恨不得巴着他的又何止你三妹一个?就连……总之,不管甚么好球攮的,他心里都有一盘账。你也不想想,他能走到今天,哪里会是个心慈手软的……罢了,不说他了,三姐的事你也不必愁。我瞧蔷哥儿也不像甚么正人君子,三姐那样的颜色,又迷了心一样念着他,早早晚晚必是跑不掉的。走走走,趁着天还早,咱们给老太太磕个头,早点上路的好!” …… 皇城,武英殿。 军机处。 不知多少军机处行走来来往往行动在这座当世最庞大的帝国权力枢纽处。 东偏殿内,公案条几后,领班军机大臣荆朝云看着西南面坐着的林如海,笑道:“如海啊,老夫是真羡慕你有如此好的一位弟子。都说他桀骜不驯,不通人情世故,可你看看,他和恪和郡王好的,便是天家皇子骨肉间都不如。皇后娘娘也如此喜爱他,可见他是有十分过人之处的。” 西北向坐着的罗荣语气有些古怪道:“荆相说的是,林相那位宁国府世袭一等侯的弟子,旁的倒也则罢了,关键是人家命好!本是一旁支子弟,转眼间爵位就落到他头上。只一个爵位倒也还罢了,结果人家又入了林相的眼,成了林相的弟子。爵位虽贵,其实也就是多一二世的富贵。可成为林相弟子,那就不同了。君不见,宫里的皇后娘娘,如今对那位少年显贵何等器重?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一直未出声的林如海淡淡道:“即便是果真有甚么名堂,也是人之常情,舐犊之情,乃天伦大道,无可厚非。况且,皇后娘娘之所为,堪称古今贤后之典范。对外戚之约束,达到了朝野敬仰的地步。罗相,又何必对如此贤后苛求太过?” 不等罗荣面沉如水的进行反击,另一边的何振笑着圆场道:“诶,不必多言,不必多言。林相说的确实有道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乎?罢了,不提此事了,还是好好议一议,北上的漕运,到底在山东截留多少罢。另外,皇上让武英殿议一议江南甄家之事,也拖不得了。对了林相,那甄家是贾家的老亲世交,和你林家也颇有来往,你能否与我等分说一二,甄家的水,到底有多深?” …… 宁国府。 贾琏并尤二姐还有尤氏都去了后,贾蔷小院仍不得闲。 秦可卿身边的丫头宝珠一直盯着这边,看到这边这样大的动静,岂有不好奇的道理? 寻了好朋友香菱问明白缘由后,回去便催着可卿早早前来关怀。 谁都不是傻子,贾珍死贾蓉瘫后,可卿的处境之艰难,宝珠瑞珠两个丫头再清楚不过。那个时候,若无贾蔷强势站出来庇佑住可卿,可卿的下场唯死而已。 被打死骂死虐待死也要维护贞操的毕竟只是少数,宝珠瑞珠跟了可卿多年,更希望她能有个好下场,而不是受辱而死。 更何况,她们也看出,可卿本身也已经情动于贾蔷,既然如此,她们更乐得做丫头红娘! 可卿听说贾蔷受了重伤,本就担忧不已,又听说各路人马都已经看过了,也该她去了,因此没有迟疑许久,就前往了贾蔷院…… “叔叔,可好些了?” 可卿换了身素衣,在香菱的引领下,入了里间卧房,看到贾蔷趴在那柠眉思索,并没发现她的到来,犹豫了稍许后,才轻声问道。 贾蔷听闻这幽幽糯酥的声音,忽然觉得身下有些不适,顶的慌,他回过神来,看向屋内,就见两个有七八成像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 一个笑颜如花,清亮的眸眼中快乐如同稚童。 一个凄美如黑夜中迎着夜雨轻轻摇曳的暗夜幽莲。 一时间,贾蔷有些晕…… 这要是都在床榻上…… 呸呸!要死! 贾蔷把心底的污秽心思清理了番后,目光清明的看着可卿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香菱仗义道:“是我给宝珠说的!宝珠知道了后,就回去告诉奶奶了!” 贾蔷抽了抽嘴角,轻声笑道:“不相干的,嫂嫂且回去再等等,等夜了,我再送你去秦家。” 可卿闻言动容,忙道:“叔叔安心静养要紧,我没事的,并不急。今儿来,原只为了看看叔叔,并非催……” 不等她说完,贾蔷摆手笑道:“没事,一会儿再点疗伤好药,晚上就没多大干系了,不耽搁的。” 可卿闻言还待再劝,可是看到贾蔷温润的目光中满是不容拒绝的强势,一时说不出婉拒的话来,心中又感动又有一丝丝委屈,她真不是来看贾蔷夜里能不能成行的,因而问道:“上甚么药呀?我来帮忙……” 贾蔷还没出声,香菱就开心应道:“好嘞!我正按着手酸哩!”说罢,将一旁的药酒拿起往可卿手里一塞,然后扭身就走。 转身之际,却促狭的对贾蔷挤了挤眼,将贾蔷平日里对她们耍帅的动作,做的俏皮可爱。 贾蔷无语,还没喊住她,香菱已经消失无踪。 贾蔷对有些莫名的可卿道:“嫂嫂且先回去罢,等会儿晴雯回来了,让她来上药。” 可卿闻言,眼神愈发幽怨,许是因为房间里没有别人的缘故,又许是女儿家一旦将心相许,胆量便大许多,她没有理会贾蔷的婉拒,拿着药酒上前,只是待她掀开锦被后,俏脸却登时刹红,忍不住轻轻啐了口: “呸!” 又庆幸,幸亏看到的只是挨了棍伤处。 她细心的打开药酒,拿帕子沾湿后,轻轻的擦拭起来。 听到贾蔷倒吸一口冷气,肌肉抽起,忙问道:“可是疼的慌?”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滚烫烧灼的疼!” 可卿急道:“那怎么办?” 贾蔷眨了眨眼,无辜道:“香菱她们总是帮我吹吹的……” “……” 可卿花容失色道:“吹吹?” 第0555章 无事献殷勤! 下午时分,贾母打发了宝玉和贾环带着一架大青骡车前来东府接人。 宝玉一张圆脸笑的和南瓜似的,因为前来抬贾蔷的人,是两个粗壮婆子。 他想看看,被两个死鱼眼珠子抬着,贾蔷还豪横不豪横! 结果他们到时,却发现香菱和晴雯二人,正搀扶着贾蔷下地缓缓行走。 另一旁,绝美不似人间客的可卿,还在附近小心看着…… 好球攮的! 宝玉心里的酸涩,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此刻他宁愿不良于行之人是他,别说挨上二十廷杖,哪怕再挨上三十、五十、一百下,他也愿意。 看着神情忽然落寞如斯的宝玉,贾蔷一下反应过来,冷笑道:“看到我站起来,让你失望了?” 宝玉如何会承认,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多神仙一样的姐姐妹妹跟着你……白糟蹋了。” 贾蔷:“……” 没等他说甚么,搀扶着他的晴雯却炸了锅,咬牙道:“论起来你还是作叔叔辈的,难怪不得人尊敬,你说的都是甚么鸟话?我劝你早些回你的西府去称王称霸罢,等会儿惹毛了我们爷,非拾你一个大跟头不可!” 宝玉闻言慌了神,忙想解释甚么,不想屋内晴雯、香菱连可卿也一并,目光都不是很好的看着他,满满的嫌弃之意。 可卿还是未亡人之身,贾蓉尚未入土,因此不便多见外客,与贾蔷轻轻颔首后,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她窈窕远去的淑影,宝玉恨不得跟了去。 这一辈子哪怕只看这身影,他以为也不白活一世! 只可惜,可卿很快消失在门外。 看着宝玉心如刀绞的模样,贾环心里快笑死了,整个人都在震颤着,他强忍着幸灾乐祸,耷拉着一个小肩头,说明来意道:“老太太在西府备好了寿宴,请你过去过生儿。马车都进来了,里面铺了大白狐皮坐褥,可趴在上面。” 贾蔷迟疑了下,道:“不必过去了罢?” 宝玉在一旁缓过劲儿来,怨道:“少拿乔!不提我们,便是林妹妹巴巴的跑来给你过生儿,你会不去?就会在我们跟前装相!对了,林妹妹说了,连尹家也会派人来。还不快走?” 贾蔷感觉到身边胳膊被抓紧,左右看了看笑道:“等夜里回来,我再陪你们热闹。今儿晚上不睡觉了,高乐一整宿!我让人多备一些果酿给你们,谁不醉谁是小狗!” 香菱、晴雯闻言,这才高兴起来。 香菱兴高采烈地问道:“爷,能请小戏官她们不能?” 贾蔷想了想,过生儿不就是为了让大家伙儿高兴么,便道:“你愿意请哪个就请哪个!去罢,一会儿过去西府,那里有的是小丫头子扶我。” 香菱闻言高兴的跳起脚来,和晴雯一道,搀扶着贾蔷上了马车后,就自顾去邀朋请友去了。 晴雯在背后凶巴巴的骂了几句,见宝玉居然还盯着她看,狠狠啐了口,骂道:“再看,仔细你的狗眼珠子!” 别说宝玉懵了,连贾环都唬了一跳。 这世上还有这样粗野的丫头?她不要命了? 谁料贾蔷居然在车里叫好,随后呵斥道:“二位骡夫何在?还不与本侯赶车?” 宝玉:“……” 贾环:“……” …… 贾母院门前,几个小丫头子巴巴的望着甬道方向。 里面催的紧,再者,她们也是贪顽的。 眼看就要将甬道望穿,就在她们怀疑贾蔷会不会来时,忽见宝玉和贾环走来,背后还有一架婆子邀赶的大青骡车。 小丫头子们顿时欢欣雀跃起来,最伶俐的那个已经往里面跑去通传了。 未几,就见凤姐儿和鸳鸯彼此取笑着出来。 等骡车停稳,婆子将马车门打开后,看到贾蔷勉强支撑着,缓缓下车。 见此,凤姐儿和鸳鸯都唬了一跳,变了面色,齐齐拥上前去,一左一右架住贾蔷,让他将力量压在二人身上,这才下了马车。 凤姐儿气的啐道:“偏逞能!你这是给我作祸呢!” 鸳鸯也不无嗔怪道:“伤成这样了,还这般要强!果真有个好歹,如何得了?” 贾蔷下车后,看了看一左一右呆立的宝玉和贾环,感慨道:“二婶婶、鸳鸯,你们看他们二人,多像这匹大青骡啊!” 宝玉:“……” 贾环:“……” “噗嗤!” 凤姐儿喷笑出声后,随即和鸳鸯一起,笑的前仰后合。 二人的笑声惊动了里面,未几湘云跑了出来,甚么还不知道,只看着凤姐儿和鸳鸯搀扶着贾蔷大笑,就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走到跟前方问道:“你们……哈哈哈……在笑甚么?” 见她如此,本来气的发抖的宝玉也撑不住笑了起来,取笑道:“你连笑甚么都不知道,又在笑甚么?” 湘云白他一眼,道:“二嫂子和鸳鸯姐姐笑成这样,难道不好顽?” 说罢,又巴巴的看着正在抹笑出的眼泪的凤姐儿和鸳鸯。 见二人没功夫搭理她,最后巴巴的看向了贾蔷。 不过贾蔷还没开口,宝玉就怒声道:“该死的!你若敢说,我再不饶你!” 贾环虽没敢放狠话,可显然也是同仇敌忾的。 贾蔷摆了摆手,对湘云道:“史妹妹还是回头问二婶婶和鸳鸯罢。” 里面又出来一人,宝钗含笑而来,嗔道:“老太太在里面急的都要骂人了,凤丫头和鸳鸯笑成那样,打发云儿来探望,没想到云儿也陷了进来,就是不见人回来。我来瞧瞧,到底是甚么绊住了脚……哟!蔷哥哥怎站了起来?” 贾蔷轻声笑道:“被骡子给惊到了。” 宝钗不解其意,却见凤姐儿和鸳鸯又开始不可自抑的狂笑起来。 原本二人是支撑起贾蔷的身子的,如今两人倒快软倒在贾蔷身上。 尤其是凤姐儿,看她身前腻在贾蔷胳膊处,让宝钗看的俏脸都有些红,上前拉开了她,取代其搀扶住贾蔷,道:“也不知疯笑甚么,笑成这样,真真是魔怔了。”又对贾蔷道:“不理她们,快进去罢。” 贾蔷点了点头,忽又问宝玉和贾环道:“你们二人,看着将这青骡安置妥当了,不可歧视它……” 这下,连宝玉和贾环自己都忍不住了,想骂不敢骂,只能绷不住笑了起来。 宝玉啐道:“蔷哥儿你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你兄弟的!” 贾环也壮胆道:“你亲兄弟!” 贾蔷还未开口还击,宝钗就拧起秀眉来,震惊的看着二人道:“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宝玉闻言大急,就要解释,却见贾蔷胳膊微微一用力,反倒带着宝钗往里行去,道:“和他们这样的人计较甚么,薛妹妹,咱们走罢。” 宝钗怀里被贾蔷胳膊撞了撞,差点没把心也撞化了,强忍着滚烫的俏脸,后悔不该上前拉开凤姐儿,可这个时候,也不能再撂开手。 好在这时凤姐儿和鸳鸯又上前来,帮她解了围,再加上湘云,四人一道护着贾蔷缓缓往荣庆堂而去。 身后院门口,宝玉看了看同样懵然的贾环,又下意识的去看了看那匹大青骡,打了个寒颤,急步跟了进去。 贾环当着宝玉的面不敢做耗,等他走了后,却朝他背影做鬼脸:“这是你兄弟,大脸骡!” 一旁嬷嬷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三爷,宝二爷的兄弟是你。” 贾环:“……” …… “哎哟!这可就能下床了?” 高台软榻上,贾母正攥着黛玉的手不放说话,看到贾蔷进来后,大吃一惊道:“这就能下榻了?我还单门让人套了骡车去接你……” 贾蔷先与黛玉对视稍许后,与贾母缓缓躬身见了一礼,道:“这不是老太太相招么?我乃武勋将门子弟,岂可让人抬着来见人?” 贾母辨不出他是真是假,问道:“既然如此,可能坐不能坐?”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坐……怕还是有些艰难。” 见他这般模样,堂上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贾母一摆手,便有两个健壮嬷嬷抬了具铺了猩红毡和狐皮褥的软榻过来,就放在其软榻下侧些,道:“你趴这上面罢,一会儿用饭时,我让鸳鸯喂你,可使得?” 贾蔷笑了笑谢过后,在凤姐儿和鸳鸯的搀扶下趴在软榻上,转头问黛玉道:“先生怎么说?他来不了吧?眼下军机处忙的昼夜不停,户部更是最忙的六部,今儿他如何走得开?”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好说,舅舅的面子可能会给……唉,舅舅真是。” 贾母笑道:“你也派你舅舅的不是?那等会儿他人来了,你再当面说罢。” 贾蔷摇头笑道:“舅舅今儿怎会来?” 也不等贾母再开口,他同凤姐儿道:“劳二婶婶将今日的饭菜,挑些好克化的,让人装了食盒后,交给商卓。让他速速送往宫里,到武英殿给先生用。并告诉先生,今儿实不必回来。” 凤姐儿记下后,笑道:“就这一句?” 贾蔷轻声笑道:“一句足矣。” 等凤姐儿下去张罗时,贾母忽然压低声音问道:“琏儿去看过你了?” 贾蔷点点头,道:“你老放心就是,给了几千两的盘缠银子,又拨出了三个庄子给他嚼用的。还写了封信给辽东将军,让他遇到难时去求救。其他的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再过几年回来时,怕是连重孙都给你老抱回了。你老可满意了?” 贾母自然满意,可她又忽然狐疑的看着贾蔷。 不大对啊,贾蔷怎会对贾琏这样好? 第0556章 慌乱 见黛玉身旁,贾母眼中狐疑之色不加遮掩,审视中隐隐带着恐惧,贾蔷便知道她想左了,因而轻声笑道:“老太太不必多虑,我实无谋算他的必要。若果真想对他怎样,何必费这样大的功夫?此次北出关外远赴辽东,对贾琏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若继续让他在都中浪荡下去,最后多半落个九死一生的结果。出了京,反倒能得一条生路。 至于我为何安排周到,只是先前有些事,虽然于大义无亏,却到底亏欠了他几分,以做补偿罢。 老太太若是放心不下,可常打发人去看他。等过个五六年他回来时,老太太自见真知。” 贾母闻言,忙笑道:“既然有此渊源,那我也就放心了。出去待几年也好,如今他和你二婶婶闹的斗鸡眼子似的,再待下去,你又偏向你二婶婶,琏儿如何斗得过你们俩?非吃大亏不可!” 贾蔷呵呵一笑,正巧从外面进来的凤姐儿却“哎哟”一声,高声鸣不平道:“这真真是青天大老爷蒙了眼,还是用老封君的宫锦云纱给蒙的。蒙上后,再辨别不得李逵和李鬼了!”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凤姐儿又指着贾蔷道:“老太太还说他偏向我?你问他可给过我这个二婶婶三五千两银子?可送过我三个庄子的出息做花粉银子?可安排几个亲兵当我赶车抬轿的长随?也不过嘴上偏向我罢了!到头来,还是他们贾家人合得伙,背着我给人做得好媒?若不是我如今只一心伺候老祖宗,再不理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我早和他闹一场了!拼着挨一顿大侯爷的军棍,也必不善罢甘休!” 众人们先是大笑,随后又都心疼起凤姐儿来,看向贾蔷以为他是坏人。 贾母心里虽满意贾蔷的做派,嘴上却安慰凤姐儿道:“那个女昌妇也算是甚么正经的?不过是猫儿狗儿一样的顽意儿罢了。此事我原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必早早让她先给你立上半年规矩,知道尊卑不可!凤丫头别急,此事我自有主意,早晚给你做主。” 此言一出,贾蔷却微微皱眉道:“算了,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和她计较甚么,没的失了身份。”又对凤姐儿道:“不就是三五千两银子么?不就是三个庄子么?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事多攒银子,早晚都能置办上,还是凭你自己的努力,最荣耀!” 这话让凤姐儿恨的牙根儿痒痒,啐了贾蔷一口,横他一眼后,对贾母埋怨道:“瞧瞧,瞧瞧,老祖宗可听到了?” 贾母心中原还有一丝丝的猜疑,这下全没了,笑的合不拢嘴道:“他就是想给你,你问问你林妹妹答应不答应?她若答应了,别个倒也好说。” 凤姐儿闻言,一下走到笑吟吟的黛玉跟前,福礼道:“哎哟哟!这不是咱们家的侯夫人吗?奶奶吉祥,奶奶如意,奶奶赏点花粉银子罢?” “去!哪来的泼皮破落户?” 黛玉羞的不得了,一丢绣帕红着俏脸啐道。 凤姐儿“大哭”,道:“到底是老祖宗的嫡亲外孙女儿,连小气都是一般的!” 贾母闻言抱着吃吃笑起来的黛玉,大笑不已,指着凤姐儿道:“快来撕了这猴儿的嘴!” 一堂人正热闹着,忽听外面小丫头子传报:“大太太来了!” 这声音传进来后,堂上一静,随后晚辈们纷纷站起身来,连黛玉亦是如此。 凤姐儿脸色变得隐隐不自在起来,这世上原就没有相安无事的婆媳。 更何况贾家情况还如此复杂,邢夫人和凤姐儿往日里也就维持个表面上的安稳。 实际上,凤姐儿看不起邢夫人,邢夫人也怨恨凤姐儿这个儿媳不孝。 原本打贾赦遇刺后,邢夫人就被贾母免了晨昏定省之礼,让她安生在东路院侍候好贾赦即可,不必往这边来。 眼不见为净,快让凤姐儿忘了此人之恶。 如今陡然听闻,难免心里厌弃。 其实,又何止她一个不喜。 便是贾母脸上的笑容都寡淡下来,却也不能说不见,这个长媳,连她也要给几分薄面的。 未几,众人就见邢夫人满面堆笑的进来。 背后跟着两个丫头子,捧着几色礼来。 先与贾母见礼罢,贾母让座后,问道:“今儿怎么得闲过来了?” 邢夫人笑道:“早就想着来与老太太问候,只怕打扰了老太太清静。正巧今儿是好日子,老爷也听说了,就打发了我过来。” 贾母淡淡一笑,道:“我有甚么清静?不过每日里和这些孙子孙女儿闲顽罢了。让你不必每日来回乘车坐轿的折腾,也是怕你累着……今儿是好日子?今儿又是甚么好日子?”她很是有些好奇。 不止贾母,连其她姊妹们,也纷纷苦思冥想,可想破脑瓜也想不出今儿到底是甚么好日子,还值当邢夫人特意赶来送礼。 唯有贾蔷和黛玉二人,相视微微一笑,大概猜到了甚么。 果不其然,就听邢夫人笑道:“今儿难道不是哥儿的生日?” 贾母:“……” 宝玉:“……” 宝玉心里好苦,以前家里人过生儿,只有他的生日,邢夫人才单送一份好礼。 贾蔷呵呵笑道:“大老爷、大太太有心了。你们怎知道的?” 邢夫人笑道:“都是老爷记挂在心上,虽然平日不怎么说,但你们这些晚辈的生儿,他从来都记得……” 见众人面色异样起来,她正好奇,就听贾母好笑道:“蔷哥儿从不过生儿,若非玉儿来说,连我们也不知道,大老爷倒是有心了。” 邢夫人自知失言,却也会寻台阶下,道:“老爷原是有心的,再者,方才琏儿去辞行,也说了此事。” 众人恍然,贾母却有些担忧问道:“他老子可又苛勒他不曾?” 邢夫人忙道:“没有没有,听说他要远行,去九边历练,老爷唯有高兴的理。还特意给了他五百两银子……” “就这?” 贾母是一万分不信的。 邢夫人干笑了两声,知道瞒不过去,便如实道:“老爷听说蔷哥儿还送给了琏儿五千两银子和三个庄子的出息,就管教他,虽说是穷家富路,可年轻人出去历练,又不是去享福受用,岂有拿那么多钱之理?就先代他保管了起来。” 贾母闻言,面色寡淡,问道:“那三个庄子的出息呢?” 邢夫人道:“也让人送回来,不过老爷答应要在那边给琏儿置办一个小庄子添进项……毕竟是亲骨肉,岂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老爷管教儿子,到底从严些好。咱们这样的人家,管教孩子原不比小门小户娇惯。” 贾母气的脸都有些白了,道:“既然你们想管教,那就随你们管教就是了。可那五千两银子和三个庄子,是蔷哥儿从东府拿出来的,你们不许琏儿收,要管教他,就还给蔷哥儿罢。” 邢夫人:“……” 傻眼儿片刻后,她又立刻堆笑,指了指身后两个丫头子抱着的五色礼,对贾蔷道:“这是你赦太爷给你送的生儿礼!” 这幅做派,看的姊妹们纷纷垂下头去,不忍直视。 贾母更是气的攥紧帕子,隐隐发抖。 贾蔷却呵呵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劳大太太回去同大老爷说,他有心了。” “诶诶诶!好好,我回去一定如实的说!” 见贾蔷不提还银子和庄子之事,邢夫人自觉完成了贾赦的交代,高兴的合不拢嘴。 然后就听贾蔷道:“那些东西都是小事,我原有份大礼要送给大老爷……” “啊?” 邢夫人闻言激动起来,忙客气道:“有这份心就好,大老爷原不在意这些……” 但心中却好奇,不知到底是甚么大礼! 贾蔷对贾琏都能送出这样大手笔的礼,更何况对贾琏的老子? 总没有老子不如儿子的道理罢? 就听贾蔷呵呵笑道:“大太太回去同大老爷说,甘肃镇那边,还缺个副都统,油水很足,天高皇帝远,喝兵血也容易……兵部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再过些日子,等大老爷再好一些就能去了。对了,可携家眷同往哦!怎样?惊喜不惊喜?” …… “噗嗤!” 等邢夫人失魂落魄唬的不胜惶恐的离去后,探春最先没忍住笑出声来。 被旁边的宝钗赶紧拉了一把,不管邢夫人如何行事,探春作为晚辈,都没有取笑的道理。 探春连忙忍住,却又听到上面黛玉咯咯直乐,嗔怪贾蔷道:“怎这样坏?” 贾母笑了笑,顾不得其他,而是急着追问道:“蔷哥儿,你方才的话,是唬大太太的罢?当不得真才是……” 黛玉看到一旁凤姐儿在偷乐,提醒道:“若是大舅舅果真去甘肃镇,不止大太太要去,琏二哥不在,二嫂子你多半要跟去伺候呢。” “……” 凤姐儿闻言面色一白,仔细想了想,越想越心惊,看向贾蔷的吊梢眉也渐渐竖了起来…… 贾蔷“emmm”了声,笑道:“当然,不过,他们若果真做的太过,那我也就当真了……” 又见凤姐儿眼泪都快下来了,几乎不加遮掩,拿看负心人的眼神盯着贾蔷,贾蔷气笑道:“你也是糊涂了!大老爷和大太太要去甘肃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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