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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我来同姐姐说一声,宝玉的亲事,定下了。” 王夫人终于不再如木头人一样不露半点生机了,她缓缓转过头来,看向薛姨妈,问道:“是哪家的?必是哪个小家小户的罢?” 外面的事,早有教养嬷嬷告诉了她。 贾母也是让她知道,折腾这么一出,都落得了甚么“好”。 最大的好,当然就是宝玉背负上了天大的“孝名”。 有此名声在外,还能说得甚么好名声…… 每每念及此,王夫人都心如刀割。 薛姨妈忙笑道:“姐姐说的哪里的话?这次说的是真正的好人家,赵国公府的嫡小姐,父亲是西山锐健营一等大将军。南安郡王老太妃亲自保的媒,今日老太太去王府相看了姜家姑娘,回来后夸的了不得了。说是相貌没得说,品格第一流,性子大方,针黹女红都是上上品。” 王夫人不信了,目光森冷的看着薛姨妈道:“赵国公府素来和贾家不对付,他家的姑娘凭甚么由贾家老太太去相看?说的那样好,连皇子王爷也配得,会瞧得上他们贾家?” 薛姨妈瘆然,她这个姐姐,眼下已然不当自己是贾家人了,她强笑了声,道:“听老太太的意思,经过这一回风波后,林相爷和蔷哥儿都如日中天。从今往后,再没甚么能动摇得了他们的了,姜家眼下虽然势大,可他家老公爷都快一百岁了,还能活几天也不知。姜家除了老公爷外,其他的并没甚么太出众的子孙。所以姜家为了缓和同蔷哥儿生分的关系,就想着来联姻……原本姜家想娶个贾家姑娘,念及蔷哥儿断不会答应,所以才想着嫁一个姑娘进来……真真是好意。” 王夫人闻言,只觉得一股血腥气涌上喉头,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算甚么? 这算甚么? 她一番苦熬算计,落到这个地步,反倒成全了那对早该下地狱的恶魔师徒,成了如日中天? 贾蔷舍不得贾家女孩子嫁过去,就让宝玉娶一个不知甚么德性的丫头? 眼见王夫人眼睛都泛出血丝来,薛姨妈落泪道:“姐姐,若不是好人家,老太太断不会让我来给你带这些话的……” “甚么话?” 王夫人冷冰冰问道。 薛姨妈迟疑了稍许,还是在王夫人逼视的目光下,道:“老太太说,太太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宝玉想想才是。蔷哥儿这次逃过大难,回来后清算起来,难道会手软?太太只顾犟着,惹急了蔷哥儿,迁怒到宝玉头上,她果真能照看得住?这一次闹得这样大,到头来除了害了宝玉,还有甚么效用?太太但凡为宝玉着想一分一毫,这会儿也该知道往哪里去。便是……便是果真如血书说的那样不想多活了,为了宝玉,也该好好保养身子,总要等到……等到宝玉大婚之后……” “呕!” 听此冰冷无一丝情分之言,王夫人再也没忍住,呕出一口心头血来,一头栽倒在地。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上。 姜保、姜平、姜宁三兄弟脸色都不好看的坐着,主座那张明显比其他椅子高许多的特制高椅上,却是空着的。 到了冬时,老国公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今日多少元平功臣来寻他们三兄弟,只为求证一件事。 勋贵圈子里今天爆炸性的传闻,贾家荣国太夫人今日在南安郡王府上相看了赵国公府的嫡小姐,两家要联姻,是真是假? 对赵国公府而言,“相看”二字,着实带有侮辱性! 而赵国公府又是元平功臣的领头,侮辱了赵国公府,和侮辱了元平功臣又有甚么区别? 三兄弟得了姜铎的“指点”,或者说强逼,承认了此事后,元平功臣就炸了锅。 喧嚣怒骂了一天,人终究散去。 但毫无疑问,此事对姜家的威望而言,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赵国公老糊涂了,胆小怯懦了,认输投降了…… 连听都不用听,他们就知道外面会怎么说姜家。 “诶!!” 姜家二爷姜平气不过,意难平,重重叹息一声,攥拳砸了下椅臂。 他并未当官,平日里就操持国公府事务,迎来送往。 他也受用让人恭维着,尊崇着的感觉。 所以今日感受最深,往日里将赵国公府视若北斗星的元平将门们,这一次明显失望,甚至难掩轻蔑。 这种落差对他来说,太过难熬。 姜保问姜宁道:“英儿那边可曾闹过?” 姜宁苦笑摇头道:“开始不乐意,父亲与她谈过后,就不说甚么了。问了,就说为了姜家,她愿意。” “为了姜家……” 姜保面无表情道:“千古以来,有求舍问田自污自保的,有睡觉都大开中门以示无私的,有交出兵权高枕无忧的……如姜家这样的,倒是头一回见。” 姜宁摇头道:“我等也不知老爷子到底怎么想的,不若将林哥儿喊来。姜家那么多子孙,也只他能入父亲的眼。” 这话他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姜保淡淡瞥了姜宁一眼,没说甚么,派人将姜林喊来。 将话问了一遍后,姜林倒也未瞒,道:“祖父大人希望等以后,姜家和贾家能互相依存,以免让宣德侯府董家所破。” 此言一出,姜保、姜平、姜宁三兄弟都是冷哼一声,带有不屑。 宣德侯府董家,也能破姜家? 开甚么顽笑!! 董家在九边待了几十年,回京后因夺了别家的十二团营位置,结果想买地都买不到,快成笑话了。 就这样的人家,还想破姜家? 姜林没有再说甚么,他愈发相信祖父姜铎之言,人的眼界,真的是不同的…… 不过没关系,他们想不通,可以慢慢想。 实在想不通,那就想不通罢。 想起姜铎对他说的话,姜林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炙热。 他终于不用担心,姜家的长寿传统,会让他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 翌日清晨,运河之上。 黛玉房内,贾蔷半躺在临窗藤椅上,轻悠的荡着。 黛玉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昨儿和凤丫头都说甚么了,说的那样晚?我们倒是没多想甚么,却把平儿急坏了……” 贾蔷忙正经道:“正要向林妹妹讨个主意呢,此事颇有些棘手。”也不等黛玉问,就继续道:“采生折割一案,和背后的漕帮有干碍。而漕帮近来,打着金陵贾、史、薛、王四家的名头,拉拢了好多四家子弟入帮,而后竟举着先生和我的名号,恣意妄为!这个案子,很可能与金陵四大家族相关。凤丫头的弟弟王仁,向来不是个东西,志大才疏,偏又贪婪无度,我猜测,他很有可能涉入其中……” 黛玉闻言,顾不得敲打某人了,变了面色道:“他们怎能做这等泯灭天良的勾当?” 贾蔷摇头道:“权贵高门,有人性的没几个。为了维持住他们奢华日子,岂有不丧心病狂的?最可恨的,就是他们居然还打着先生和我的名号……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也正好,将最后一块短板补齐。原还想着用内务府钱庄股来安顿他们,谁知道,他们作死到这个地步。” 黛玉闻言,不无担忧的望着贾蔷,轻声道:“这些都是亲族,你若是……旁人会怎么说你呢……” 贾蔷笑道:“他们的说法不算甚么,人言纵然可畏,可到底谁能掌握人言,还未可知。” 黛玉一下想起了贾蔷数万市井婆子大军,忍不住笑了起来,啐道:“偏你好走歪门邪道,也不怕让人耻笑!”又道:“你连这个都不怕,那怕甚么?怕凤丫头不依你?你同她说了?” 贾蔷干笑了声,道:“还没,先问了问她爹甚么秉性,听说是个老实本分,没甚能为的,也就放心了。就怕给一窝端了,弄死完,那可了不得。” 黛玉提醒:“凤丫头是个极顾家的,我听三丫头她们说,每年她都会往家里寄银子寄东西,还央她们代笔写过信,很是挂念这边。便是你保全了她父亲,只处罚她弟弟,她也是不乐意的。” 贾蔷摇头道:“这个没有商量余地,王仁若果真掺和在内,当那些人的保护伞,他想好死都难,千刀万剐不足解恨。” 黛玉抿嘴笑了笑,又道:“既然如此,你在苏州不是将此案交给那位吴知县去处置了么?去了金陵,又何必亲自去唱白脸?” 贾蔷闻言,一下坐直身体,眼睛发光道:“有道理!”不过又道:“可就算如此,到时候凤丫头还是要让我去解救,又该怎么说?” 黛玉灵眸闪动,轻声道:“连她父亲一并算进去,到时候你只救她爹爹,她总怨不到你了罢?” 贾蔷闻言,惊喜的哈哈大笑三声,一个起跃,到了黛玉跟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抱住,道:“林妹妹,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背着黛玉,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昨晚那一关,这算是过了罢? 只是念头刚起,耳朵忽然一痛,他诧异之余,“痛呼”道:“哎哟哎哟,轻点儿轻点儿!林妹妹,这是何故啊?” 黛玉哼了声,咬牙啐道:“蔷哥儿,你又与我弄鬼?这等伎俩,你还用得着问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甚么心思!” 贾蔷嘿嘿一笑,看着黛玉道:“就是想抱抱你,虽然每日相见,可我心里仍然在想念你,无时无刻都在。” 黛玉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情话,手一软,就松开了贾蔷的耳朵,贾蔷不敢再给她空闲去思考,看着那张红若胭脂的樱桃小口,亲吻了上去…… “嘤!” “砰!” 房门推开,湘云笑着进来,正想说甚么,看到这一幕后,俏脸登时涨红,双手捂住脸转身就走,不想又“砰”一声撞在门上,仰头翻倒…… 第0739章 独钓寒江雪 黛玉本来羞不可耐,可看到湘云撞的坐倒地上起不来,登时也顾不得羞了,上前扶道:“可撞坏哪里了没有?” 湘云痛的呜呜哭了起来,委屈道:“这青天白日的……” 黛玉俏脸又满是晕红,见贾蔷还有脸笑,狠狠瞪了眼后,也不服湘云之言,啐道:“谁让你进来不敲门的!” 正说着,外面响起敲门声,黛玉忙同湘云警告道:“不许乱嚼舌头,不然再不饶你!” 湘云坐在地上哭一阵,又忍不住笑一阵,再哭一阵,听闻黛玉之言后,忽地吭哧吭哧笑起来,小声还嘴道:“我可没嚼别人的舌头……” 这话差点没让黛玉羞晕过去,转头看向贾蔷。 眼眸似雪山冰湖,轻遮薄雾,又羞怨,也嗔恼。 贾蔷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眼神,伸手揪住湘云的领口,将她轻轻提起,放稳在地上时还墩了墩…… 此举伤害性不大,羞辱性极强。 湘云岂是好惹的? 转过身来,扑到贾蔷身上拳脚嘴并上,拼了! 这时,正好探春、惜春、宝琴几个进来,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怔,待再看到湘云脸上的泪后,登时纷纷唬了一跳。 探春小声问黛玉道:“蔷哥儿,欺负湘云了?” 黛玉本想摇头,可随即眼珠轻轻一转,便缓缓点了点头,道了句:“嗯,二人闹着耍子,把云丫头气哭了……” 湘云在旁边听了差点仰倒,可又不能真个说出方才看到了甚么,愈发郁闷,只好将郁火发在贾蔷身上。 不过待看到贾蔷有些坏笑的目光时,才陡然发现,她和贾蔷靠的太近,身前刚刚发育隆起的蓓蕾骨朵,在贾蔷身上蹭来蹭去…… 湘云圆圆的俏脸刹那间红透,正不知所措时,就见探春等前来劝架:“好了好了,顽闹怎能当真?” 她们以为湘云脸那样红,是生气所致。 湘云借坡下驴,只羞恼的哼了声,转过身不敢去再看贾蔷。 见此,旁人未多想,独探春动了心思,湘云此刻的模样,羞多恼少,分明和上回她无意中碰到贾蔷时一样…… 如此想来,探春也红了脸,暗中瞪了贾蔷一眼。 “哟,都在呢!” 正说话间,凤姐儿走进来笑道。 只一宿未见,凤姐儿的气色看起来简直容光焕发,本就生的极艳的她,此刻看起来更是彩绣辉煌。 好在眼下女孩子们都不是过来人,只道凤姐儿人逢喜事精神爽,取笑了两句后,探春道:“明儿就到金陵了,来问问到了老宅子后,到底怎么个章程?除了二嫂子外,我们都未经历过事,哪里应对得起那么多亲长晚辈?亲长跟前尚倒好,可还有许多晚辈。我们又没准备许多见面礼,若是失了体面,岂不让南宗笑话我们北宗?” 贾蔷笑道:“先不见,我会让人告知各房,我们去金陵要休整三日,奉老太太之命,洒扫洒扫两座国公府老宅。三日之后,我在宁国府设下大席,宴请贾家十二房、史家八房、王家十房、薛家七房老亲世交。到时候我会将随礼都准备好,走一个过场罢,也是以二婶婶为主。这三天,二婶婶回王家省亲。” 湘云也是个神经大条的,这会儿已经忘了先前的尴尬,同贾蔷挤眉弄眼笑道:“蔷哥哥,咱们甚么时候去秦淮河上逛逛?” 贾蔷思量稍许,道:“三天后的晚上,应该可以。” 到时候他就是屠戮亲族的恶魔,想来没人敢与他争秦淮河罢? 黛玉取笑道:“你还想逛秦淮河?得亏这辈子没生成个男的,不然……” 众人哄笑,湘云咬牙道:“看谁嚼舌头!” 黛玉:“……” 贾蔷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湘云也不好意思了。 果然只要足够不要脸,害羞的就是别人…… 其他人摸不着笑点,陪笑了两声后,宝琴问道:“蔷哥哥,今天我们顽甚么?” 黛玉好笑的捏了捏宝琴秀美的脸蛋,单论相貌五官,数这丫头最为标致,黛玉道:“就知道顽?” 宝琴陪出一个大笑脸来,黛玉松了手,笑道:“和宝丫头竟是两个性子。” 贾蔷笑道:“不让你们空坐着,一早看到运河上下着雪,就让人将蓑笠和鱼竿准备好了,今日雪中垂钓如何?” “哎呀!” 诸姊妹们登时欢喜起来,唯独凤姐儿莫名其妙道:“大雪天里,冷飕飕的,钓的哪门子鱼?鱼在水里也不吃饵呀!” “噗嗤!” 众人大笑,湘云道:“二嫂子不读书,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凤姐儿被取笑的脸红,细咬贝齿,道:“我就不信,风雪天里钓鱼,还能钓出道理来!” 探春拦住湘云开口,站在门口探出头大叫一声:“香菱,过来!” 话音未落,香菱已经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小吉祥、小角儿。 只跑一圈儿,三人就兴高采烈的…… “三姑娘,叫我甚么事呀?” 探春笑道:“雪中垂钓的诗你可知道?” 香菱当然知道,想都未想脱口而出道: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小角儿、小吉祥在一旁拍手道:“香菱姐姐好棒!” “棒个屁!” 凤姐儿气道:“我倒看看,你们能钓上个忘八来!” 说罢,在哄笑声中扭身就走。 众人愈发大笑,贾蔷对黛玉道:“你让她们都穿厚些,河面上潮湿寒冷……” 黛玉笑道:“可有帐子没有?在甲板上设两个帐子,内置暖炉,再穿厚些,既可取暖垂钓,又可赏景儿。” 贾蔷生生笑出声来,道:“不愧是世代列侯公卿之族,比我会享受多了。好的好的,小的这就去安排。” 黛玉举起绣帕就打,其他女孩子笑的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嘴里吃了些甚么…… …… 却说凤姐儿气呼呼的回房后,正见平儿和可卿说话。 进门时候,恰好听到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句。 一时间,凤姐儿差点呕血,骂道:“独钓你娘的雪!” 平儿和可卿面面相觑后,看向凤姐儿啐道:“一大早的,刚还一脸春风得意,两眼风骚,这会儿怎就得了晦气?” 平儿骂她,凤姐儿也不恼,还将受气过程说了遍,最后咬牙道:“我就看看,她们能钓出个鸟来!” 可卿“噗嗤”一笑,道:“婶婶难道不知,她们只是效仿古人雅趣罢了,谁还果真去用心钓鱼不成?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平儿笑道:“奶奶闲时也读点书识些字罢,爷日后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哪一处不得要识字的?奶奶只是不愿碰这些,到时候一个个能为比不过奶奶,只占着识字之能的,却都要迈到奶奶前面了。” 凤姐儿气苦道:“我若爱学这个,还用等到现在?罢罢,回头慢慢学罢。” 她何等心高气傲之人,怎能忍受让人当小丑一般看笑话? 这次却是拿定主意,早晚让她们吃一惊! 平儿也不多劝,又问道:“奶奶这次去王家,果真要劝太爷、太夫人一道进京?有仁大爷在,也没道理跟着姑娘过的……” 凤姐儿头疼,道:“到时候再说,不行,看看能不能让王仁一道进京……” 可卿笑道:“难为他这样为婶婶着想,将爹娘接近身旁,岂不踏实许多?婶婶的日子,往后过的愈发有滋味了。” 平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轻声问道:“便宜不便宜呢?” 凤姐儿闻言眉毛都竖了起来,啐道:“你这浪蹄子,就会说丧气话!我看你也是黑了心了,如何不便宜?姨妈都能举家搬进京,我家偏不能?连香菱那蹄子都能接了母亲在家,我连她也不如?” 平儿笑道:“说着又恼了,你身份原和她们不同,怎么比?若没有仁大爷也则罢了,仁大爷必是要寻这个机会,一并进京的……” 不等她说完,凤姐儿摆手打断冷笑道:“少做他的春秋大梦!既然蔷儿不许他在京多留,那便是为他好,说明他确实留不得。不然蔷儿也不至于宁肯拉扯王安、王云那两个。王仁就好好在金陵待着看家,甚么时候蔷儿说他能上京了,甚么时候再说其他。 且他巴不得留在金陵,没有长辈约束着,他怕能乐上天!你懂个屁!” 不愿多说这些未定之事,凤姐儿斜眼觑平儿道:“昨儿是你让可卿去寻得我?” 平儿啐道:“还有脸说!等那样久了还不上来,都有几个人开口要去下面寻你们了,果真让人听了动静去,我看你还活不活!” 凤姐儿不服:“你只说我,怎不说可卿?” 可卿不理这疯子,面红耳赤扭身就要出门,却被凤姐儿眼明手快的拉住,靠近小声坏笑道:“他也让你咬住中裤了?” 可卿脸上似快滴下血来,平儿都气疯了,从旁边抄起一根野鸭子毛掸子来,往凤姐儿屁股上抽去。 便是过来人私下里说起话来从无顾忌,可这也说的太艳了些…… 凤姐儿吃痛放手,笑骂道:“平儿要疯!” 她也是想到贾蔷将她老子娘接进京,往后再不至于孤苦一人,才欢喜过了头的。 不过也不能让平儿白打了去,两人一边笑一边撕扯起来。 可卿俏脸依旧滚烫,不敢多留,趁乱离去…… 这个凤丫头,还真是凤辣子!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上。 一宿未合眼的贾母看着贾政疲倦问道:“如何了?” 贾政也累,叹息一声道:“刚救醒过来,只说要见宝玉,其余的一概不言语。” 贾母问道:“我是说,郎中怎么说?” 贾政道:“还是那套说法,郁火沤干了身子,干火太炙。那郎中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医不好心病,用再好的药也不济。” 贾母皱眉,她当然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可王夫人盼着贾蔷去死,难道就让贾蔷去死为她医治心病? 贾母哼了声,道:“治不好就治不好,不过是个庸医!” 贾政叹道:“人家是百仁堂的名医,家里二百年里都在行医。家里有三人在太医院里,这个是一位老郎中。” 贾母闻言沉默稍许后,道:“那就让宝玉先去伺候他娘,让嬷嬷告诉她,好好叙叙亲情,莫要说些挑唆仇恨的话,误人误己。” …… 王夫人房。 宝玉被领进来,初时看到床榻上躺着的白发老妪,竟没认出来。 待茫然的走近前,又仔细的看了两眼后,整个人都懵了…… 他才……他才多久没看到他娘? 一个多月? 最多也不超过两个月,怎就变成这样了…… “娘!!” 宝玉“噗通”一声跪地,痛喊一句后,伏在床榻边放声大哭起来。 这些日子来,他心里有太多难受,太多委屈辛酸,也有太多苦楚。 他娘被圈起礼佛,袭人反叛了,家里的姊妹都走尽了,只余一个不爱动弹的“二木头”…… 偌大一座国公府,空空荡荡的,除了婆子外,只余他一人夜游神似的游荡。 如今他娘成了这般,刺的他再也忍耐不住,泪如雨下,哭的肝肠寸断。 王夫人缓缓睁开了眼,惨白的脸上,看到宝玉跪在床榻边,哭成那样,一直冰冷漠然如死灰的眼睛,终于缓缓恢复了些神色。 她冰凉的手慢慢伸过去,抓住了宝玉的手。 宝玉正大哭,感觉手被抓住,抬起头来,看到王夫人在看他,愈发心如刀绞,哭唤一声:“娘!” 王夫人原本决绝赴死的心,因为这一声“娘”,又动摇了。 王夫人没说自己有多苦,她看着宝玉道:“近来老太太待你可还好?怎清减了这么些?” 门外嬷嬷闻言,看了看宝玉“丰腴”的圆脸和身体,不由抽了抽嘴角…… 宝玉泣不成声,对王夫人道:“娘,往后,你莫要再……” 话没说完,忽地见一白发嬷嬷从外面进来,大声道:“宝二爷,老太太让你快点到前面去。赵国公来了,点名要相看相看你。” 宝玉闻言一时怔住了,王夫人却催道:“宝玉,快去快去!贾家人都靠不住,如今姜家那位老公爷相中了你,往后,你也好多一个靠山!快去罢!” 第0740章 坏事了…… 荣国府,荣庆堂上。 贾母让人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 高台软榻旁另设一榻,榻上铺着新猩红毡,设着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 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 姜铎由儿媳邹氏、孙子姜林搀扶进来后,被请了上去坐下。 姜铎坐下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贾母,叹息一声道:“我都老成这样,走路都要人搀扶着,大妹子还这样年轻,代善有福啊!” 贾母:“……” 老太太当真一张脸臊的通红,堂下贾政闻言简直茫然了。 这老忘八别不是个老不羞罢? 好在,这老二货没再发浪,又左右细细打量了番荣庆堂,再叹道:“上一回来这荣庆堂,还是景初三年,老夫和代善公联手诛英国公、成国公二党时。代善厉害啊,当年以一人之力,扛下元平六大功臣。一杆银枪,打遍元平七十二勋臣无敌手。我们元平六国公居然挡不住一个白马银枪贾代善!英雄一世,可惜走的太早,不然老夫也不会这样寂寞……和大妹子一样。” 到底没止住骚话。 眼见贾政脸都黑了,邹氏都快没脸见人了,同贾母赔笑道:“我们老公爷也是英雄惯了,所以不大在意小节……” 贾母倒也释然,笑道:“到我们这个岁数,还在意甚么?孔圣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老公爷都九十多了,自然也可如此。” 真让他做甚么,他也得做得成才行。 贾母笑道:“老公爷那孙女儿我昨儿瞧了,真真是好品格,不像是姜家人,倒像是我们贾家人。” 姜铎嘎嘎一声怪笑,道:“太夫人,说句让你不中意的话。若不是出了些变故,老夫的英儿,可舍不得随便就嫁喽!贾家虽不错,贾蔷那小猴子也了得,可到底不比代善在时了。” 贾母闻言,强笑了声,岔开话题问道:“却不知,出了甚么变故?” 姜铎道:“老夫隐约得到了些信儿,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但只要有一分可能是真,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贾母见他说的唬人,忙问道:“甚么信儿?” 姜铎叹息一声道:“当年我和代善公联手,扫平了英国公、成国公两系,原以为将余孽都已经斩尽杀绝了,没想到老夫前些时日才听说,宣德侯府董家、东川侯府陈家那几家,居然和英国公、成国公两家皆有旧,受过他们的大恩。 隐藏的太深了,且如今即便得了这个信儿,也没甚法子作为。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几十年,没甚了不得的证据了。但人心难测啊,如今董家、陈家、张家又在掌军权! 你我两家当年做下那事,他们或许未必会记仇报复,可一旦他们果真存下此心,姜家、贾家若不一起防范,那早晚被他们所趁。 这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我虽快老死了,可不将此事安排稳妥了,老夫死不瞑目!总不能看着姜家被人抄家灭族,内眷发卖教坊司罢? 旁人不知道英国公、成国公的霸道厉害,太夫人应该还记得。当年和代善公厮杀的最狠的,就是这两家。若不是受了他们的反噬,代善公也不至于早早的就去了…… 太夫人呐,这样的事,绝不可再发生!” 贾母闻言,脸色登时变了变,她的确隐隐回忆起了当年,贾代善为了应对英、成二系的围攻,所付出的代价…… 若果真有如此死仇旧部惦记着复仇,倒也的确说清楚了,姜家为何这个做派…… 贾母被吓了个半死,这还能不能过一天安生日子了? 她老脸发白,问道:“老公爷,那该如何是好?” 姜铎呵呵笑道:“先将你家衔玉而诞的哥儿请来见一见罢。” …… 宣德侯府,董家。 前厅,宣德侯董辅看着东川侯陈焕、全宁侯张安、永定侯张权等人沉声道:“看到了么?这就是那位老狐狸的厉害。” 咸宁侯曹泰脾气暴躁,闻言破口大骂道:“那个老不死的老鬼,一句话就让元平功臣处处盯紧我们,怕是连宫里都开始起了疑心。真他娘的见鬼了,咱们甚么时候就成了英国公、成国公的旧部死忠了? 那两个球攮的骨头都化了,他们施下甚么大恩,能让咱们记到现在也要给他们报仇? 老而不死是为贼,老杂毛真真没冤枉他!” 姜家要和贾家联姻,原本姜家快被迷惑不解且愤怒的元平功臣臭骂成狗屎,他们还在看热闹。 毕竟姜家不倒,始终如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难受。 可谁知道只一夜间,风向就变了。 这些年得权得势的元平功臣,几乎都是喝着英、成两大国公体系的骨血成长起来的。 要说有死仇的,又何止一个赵国公府? 果真董家这些人家是那两家的延续者,那以后报复起来,岂不要往死里整? 姜家与贾家联姻只是面子上很难过去的事,可姜铎爆出来的料,却是能要命的! 所以一觉起来,姜家转安,董家、陈家、张家等再次被集中针对。 全宁侯张安道:“如今,还要看宫里如何作想。宫里若是也信了这鬼话,那咱们就真的危险了。” 董辅摇头道:“皇上不会以此为真,垂询老鬼时,他也一定不承认。” 张安此刻却不得心安,道:“大哥,当年咱们几家,的确和英国公、成国公府有些牵扯……” 不等董辅开口,东川侯陈焕就骂道:“老张你糊涂了!这不是放屁之言么?当年英、成二公统领百万大军,莫说我等几家,就是姜老鬼,难道和那两家没牵扯?这老鬼阴毒就阴毒在这,说这些放屁害人话,还能果真查出点甚么来。” 董辅忽然笑了笑,道:“也可见,姜家是真不行了。赵国公,老了。” 众人一怔后,随即纷纷大笑起来。 笑罢,陈焕问道:“大哥,虽如此,也不好让那老鬼继续造谣下去罢?京里那些球攮的本就暗恨我们回来夺了他们的位置,处处与咱们为难。若是再让那老鬼添把火,岂不更麻烦?” 董辅摇头道:“先前我已经进宫,在御前说明情况,皇上并未疑我等。至于京里那些人家……呵,那些人在京里是真的养废了。虽这一代还不至于堕落成开国那边的模样,但下一代,好不了多少。不必理会,他们再做,又能做出甚么?难成大器。这个时候诽谤污蔑对我等,也并非尽是坏事。” 说着,董辅目光似乎隐约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这个方向,却是远比另一个方向,要好百倍。 因为姜家老鬼说的这个方向,在明眼人看来,显然是荒唐的…… “那贾家那边……” 张权隐隐担心道:“可别再出一个贾代善。” 董辅摇头道:“即使今日贾代善复生,京城军中也没有他的位置了。诸兄弟唯一要忌讳的,就是莫要犯大错,稳扎稳打的前行。无论是贾家那位乳虎,还是姜家那位老鬼,凭他百般诡计,也动摇不得我们一步步执掌兵权!军中,不能永远由他们说的算!” …… 宁府后街,香儿胡同。 薛姨妈送了桂花夏家的老太太出门后折回,看着薛蟠又是劈头盖脸一通骂:“不争气的孽障!骚狗也比你体面些!好端端的亲事,就因为你乱嚼蛆,如今又要往后推一年!” 薛蟠舌头还没好,听闻这话,也只将头偏向里面不理。 薛姨妈气个半死,还待再骂,被宝钗劝回房里。 方才来外客,宝钗并未见人,只在屋里听着,这会儿道:“听夏家的意思,也并无悔婚之意,妈何必如此着恼?可是姨母那里又有甚么不好?” 薛姨妈叹息道:“夏家当然不会悔婚,蔷哥儿又没出事……可你没听她口口声声说你哥哥还未长大,心性不稳,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那点体面都丢尽了。往后成了家,岂不被人看不起?你哥哥也不能指望蔷哥儿一辈子。夏家那姑娘又是个厉害的,唉……” 宝钗见其母发愁,便笑道:“妈给哥哥娶了亲,往后还管他许多?这日子终究还是要哥哥自己去过,果真吃了苦头,他方能改过,妈该撂开手才是。对了,姨母那边,果真没事了?” 前面一番话薛姨妈只当没听见,她点头道:“虽是呕了血,可如今有了宝玉要成亲的信儿,你姨母必不会再想不开。你还没当娘,不知当娘的心思。可怜天下父母心,又岂是一句空话?便是病的再重,不看着宝玉成亲大婚,她也舍不得闭上眼。” 宝钗叹息一声道:“她那病,没来由的很。” 薛姨妈摇头道:“乖囡啊,你不懂。蔷哥儿没起来前,宝玉是他们两府最受宠的,这你也是见了的。再看看现在…… 且在你姨母看来,林丫头是她帮着养大的,林相爷就算报恩,也合该对宝玉好才是。却不想,好处都被蔷哥儿给偷了去骗了去。” 宝钗皱眉道:“这叫甚么话?林相爷的确帮了蔷哥哥许多,可连林妹妹先前都同我说过,若不是蔷哥儿,林相爷连命也早就不保了。蔷哥哥原先根本不想做许多官面上的事,是林相爷遇了难处,和那位半山公一道迫着蔷哥哥这个太上皇良臣为刀,连命都险些丢了几回,一步步多难多险,才走到今天。这些宝玉可能做到?怎就成了偷成了骗了?” 薛姨妈闻言,臊的脸红了红,摆手道:“罢了罢了,到了这一步,只能慢慢看了。贾家这边是非太多,若不是年后你要入东府当赞善,我都想着搬回老宅子去住了。” 薛家在京城自有宅院,只是一直没住罢了。 眼看王夫人落到这个地步,薛家的处境也越来越尴尬,薛姨妈起初果真动了心思搬走。 只是一来贾母不许,二来也舍不得宝钗。 当然,贾蔷的庇佑对薛家来说,同样离不得。 宝钗知道她娘不过说些赌气话,因此只浅浅一笑,没有回应。 如今薛家几乎全倚着贾家,或者说,倚着贾蔷为生,又怎离得了? 想起贾蔷,宝钗想起那一日,他从后抱住她,在其发间轻轻一嗅的轻薄,白皙若雪清丽无双的俏脸上,泛起一抹晕红。 美的惊心动魄…… 一旁薛姨妈见之,心里却是一沉。 坏事了…… 宝丫头这闺阁姑娘显然是动了春心,至于对象,那还用说吗? 这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心里,有些焦急的思索起对策来…… 第0741章 李暄中毒 “这孩子,生的有些像代善公。不过秉性看起来,似乎有些弱呀……” 荣庆堂上,姜铎打量了宝玉好几眼后,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 他知道贾家有个弱鸡,但没想到会弱到这个地步…… 贾母见宝玉脸上泪痕未干,身上衣裳也不齐整,心里迁怒跟着的人,对姜铎笑道:“他娘近来身子骨不好,这孩子最是孝道,在跟前守着服侍,前儿他娘昏倒过去,宝玉衣不解带的伺候着,这是哭的了,原是好的……” 姜铎闻言释然,笑道:“原来如此!知孝道的孩子,那必是好孩子了。可进学了没有?” 此言一出,在下面陪客的贾政,恨不得寻个耗子洞钻进去。 宝玉亦是面红耳赤,低头摇了摇。 姜铎呵呵笑道:“咱们这样的武勋之家,读些书识些字,认得名字明些礼就是,不当紧,不当紧。那,可曾习武?” 宝玉头快低到裤裆里了,贾政仰天一叹。 贾母不乐意了,她就不信,姜家来之前没打听过宝玉的根底。 不过到底人家是嫁闺女的,也不好硬着怼,贾母便笑道:“宝玉打小娇生惯养,如今只是读书写字,并未下场呢,比不得你家的哥儿。这位,就是国公爷最小的孙子?” 姜林上前见礼,贾母问道:“可进学了?” 姜林不卑不亢道:“并不曾,只在家习武。” 贾母笑道:“说起习武,正巧老身一重孙子也好习武,就是东府的蔷哥儿。听说你们还认识?他在西斜街会馆那边设了一擂台,你们可比过不曾?” 姜林:“……” 姜铎在上面哈哈大笑,道:“你个小忘八,打不过就打不过,还不敢认?” 说着,姜铎对贾母道:“老夫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哇,想老夫虽算不得一世英雄,可也不算差罢?同辈之中,也就老夫笑的时间最长。你说说,怎么就生不出个好儿孙来!当然,要说废物倒也不尽然,可奈何你们贾家出了一个贾蔷,少年英雄啊,一下就把这群野牛肏的比的见不得人了!” 贾母心气一下顺了许多,笑道:“老公爷言重了!多子多孙,皆成将军,我那重孙就是个大闹天宫的孙行者,不过是入了皇上、皇后的眼才得意了些,哪里能比得老公爷家的哥儿……” 姜铎气笑了声,摇了摇头道:“太夫人,不瞒你说,之所以联这门亲事,就是想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大家能攒起些交情。 老夫怕是不中用了,说不好哪天早上就醒不过来了。太夫人你呢,也上了春秋。咱们这一辈人是知道英国公、成国公的厉害的,所以要在咱们还在的时候,化去些过节,两家和睦相处。” 贾母笑道:“合该如此,原也没甚么深仇大恨。” 姜铎笑道:“都是他们小辈不懂从前的事,整日里就是打啊闹啊,要不就是骂,真真让人生气。 我就给家里那一大家子说,往后不许再闹了。老夫能和代善公一道除奸,你们就不能和贾蔷一道维护大局安稳? 他们也都应下了,今日老夫过来,就想看看贾家甚么说法?可满意不满意这门亲事……” 邹氏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虽明白姜铎的苦心,可这也太过了些。 不过碍于场合,她并未说甚么。 贾母也是受宠若惊,笑道:“老公爷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还有甚么好说的?再说,老公爷家的姑娘,我瞧着真真好呐!” 姜铎得意笑道:“英儿的好太夫人还未见着齐全呢!” 贾母奇道:“品格好性格好,大方得体,针黹女红都好,还不算齐全?” 姜铎嘎嘎笑道:“我那孙女儿通文识字不说,还打小练得一手好拳脚!你家的哥儿既然不好文,将来必是要习武的,英儿能助他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贾家人无不大惊失色! 怪道贾母总觉着女孩子怎会起个名字叫英,原来竟是穆桂英的英! …… 皇城东,十王街。 宁王府。 今日宁王李皙做东道,设宴宴请恪和郡王李暄。 斗转星移,一代新人换旧人。 当年的宁王李皙,是诸皇孙之首,以单字封王开府,景初朝年间,地位可与几个炙手可热的皇子平齐。 执掌内务府多年,在宗室诸王中,颇得人心。 然而太上皇陡然驾崩,隆安帝经过莫大风波后,终究还是坐稳了江山龙椅。 自此,李皙的地位便江河日下。 想当初,李暄在他跟前连坐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宁王却不得不亲自设大宴,并邀请了数位同辈亲王、郡王世子,或年轻王爵,一道来宴请李暄。 “五弟,尝尝这个火腿炖肘子。知道你好扬州菜,哥哥我特地寻了南边厨子,做了一桌淮扬好菜。” 李皙说话温煦,但又不是李时那般春风化雨,而是爽利真诚,颇有几分市井义气。 宗室里的年轻人,无论贵贱,只要是靠谱的,他都能热情相待。 李暄这样的例外,因为着实不靠谱…… 李暄看着一桌好菜,眉飞色舞地笑道:“上回我问贾蔷要他那几个南厨,球攮的还藏着掖着不给,爷这样大方,连王府的奶嬷嬷都送他,他小气的很。没想到,宁王兄这里也有上好的南厨。哟,这肘子炖的真香,我尝尝!” 说罢,将那一盆炖肘子拉到跟前,欢天喜地的吃了起来。 李皙:“……” 又目光制止了其他几个宗室的鄙夷嗤笑后,李皙笑道:“小五儿,说起来哥哥请了贾蔷多少回了。他那性子,不止五弟你喜欢,哥哥我也喜欢。中间又有冯紫英牵线,可愣是请不着。” 李暄吭哧吭哧吃的满嘴油,香甜的很,闻言笑骂道:“宁王兄理他个锤子,他就这样的德性。上回我大哥也要请他,还寻我作陪,结果他还不是跑的远远的,我大哥气个半死。对了,还有上上回,你弟妹娘家太夫人过生儿,请他去吃个寿酒,王妃给他说好了,然后他到了门口遥敬了番,就跑了。球攮的,要不是我看着他,这小子不靠谱的地方不知多少。” 承泽亲王世子李旺忍不住道:“王爷好歹也是帝子,怎和贾蔷那样的人一道……” 李暄似乎吃多了酒,抬起眼来看向李旺,纳罕问道:“你哪位来着?” 李旺:“……” 李皙呵呵笑着止住了满面臊红的李旺开口,看着李暄吃了半盆肘子后,道:“五弟,内务府如今是你在掌着。当初皇祖说,内务府是天家的内务府,是皇族的内务府。宗室子弟若有窘境,可就食于此。这些话,好些人都知道。正是因此,所以为兄掌着内务府时,才接济了许多宗室中过的艰难的人家。 一些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空顶着宗室之名,实则一辈子连皇宫都没进过几回。宗室子弟又不能下场科举,又不能入军带兵,难免过的艰难些。如今内务府四处清账,让他们还亏空。宗室里怨声载道,五弟,同宗之情,便是寻常百姓家都要重视,天家为万世之族表率,不可轻忽才是。” 李暄听了满头迷糊,嘴边沾着油渍,眨了眨眼看着李皙道:“宁王兄,这些……这些你该进宫同我父皇说才是。弟弟我这……就是个跑腿当差的啊。” 李皙苦笑一声,看着李暄道:“五弟,如今皇上忙于新政,哪有功夫见我等?再者,如今绣衣卫、中车府正在查皇祖之案……我等也不敢轻易入宫呐。” 太上皇暴毙,皇太后等同软禁,亲弟义平郡王圈在景陵…… 亲生父母和一母同胞的手足都是这样的下场,谁敢往隆安帝身边靠? 顿了顿,李皙道:“小五儿,如今你也当差了,又掌着内务府,内务府追缴亏空,原也是为了那内务府钱庄……先前才抄了义敏亲王、端重郡王两家王府,顺承郡王府……顺承郡王府也捐献了家业。这三家是宗室里数得着的巨富,银子应该也够用了。是不是其他的地方,能放一把,就放一把?都是高祖血脉,总不好逼迫太狠,是不是这个理儿?大宗令忠顺王叔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他也做不得主……” 李暄闻言,心里犯起嘀咕来,早知道今日是鸿门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场鸿门宴。 宁王素来在宗室里有急公好义的名声,这次出头,想来又是如此。 他奶奶的,内务府亏空数宁王造的最多,不动他,不是不想动他。 这会儿倒做起好人来,却把父皇和他李暄架起当坏人! 小时候还骂过自己,今日非报一回仇不可! 念及此,李暄干笑了声,招呼对面的李旺道:“那个谁,给我盛碗鸭血汤。” 李旺气的嘴角直抽抽,可还是不得不动手。 李暄接过汤后,指了指桌子另一头,笑道:“宁王兄,那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好像不大地道,颜色不对……”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李暄趁机伸手往嘴里添了一小药丸,李皙看了看那道菜,回过头来笑道:“许是厨子手艺不精道……小五儿,内务府之事,你……” 话没说完,就见李暄一口汤没吃下去,“噗”的一口吐了出来,喷了半桌都是。 但此刻已无人再敢暗骂他荒唐无礼了,那刺眼的殷红,让宁王等一众宗室王爵,三魂七魄飞走大半! “五弟!!” “有……有毒!陆丰,快,快……快送我回宫!” 强说完这一句,李暄栽倒一旁……李皙的身上,染了他半身油污。 李皙肝胆俱裂,整个人都懵了…… 第0742章 贾蔷“写诗” 皇城,隆宗门外。 李皙引着十二位宗室子弟跪在那,冬日的过墙风刺骨,也没他们的心底森寒。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汤的问题,还是那盆火腿炖肘子的问题? 李旺等人的目光,疑惑不解又不无怨恨的看向李皙。 就算想干掉隆安帝的皇子,也不用在这个场合,将他们也拉下水罢…… 李皙却已经顾不得他们的想法了,他在猜测,到底是哪个下的毒手? 是他那几个好叔叔,还是今日的哪个? 李哲坐上这个位置,不服的人太多。 此人刻薄寡恩,既无德也无恩,恨他的人太多,想让他死的人更多。 李皙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想借他的手来办此事。 太阴狠了,太恶毒了! 这是要他死啊! 皇城四门已经戒严,隆宗门外带刀侍卫隐隐包围众人,威严肃煞。 有心力弱些的宗室子弟,此刻已经呜咽哭了起来。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头上。 但愿李暄能抢救过来,如果李暄死了,他们多半要赔命。 即便不死,也是被废黜,发往皇陵成为废庶被圈一辈子。 能救活么? 能救活么? 李皙拳头紧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若最坏的事发生了,他该如何应对。 难道,要提前起事么? 太仓促了…… …… 凤藻宫,偏殿。 李皙等跪在外面,心寒如冰。 整个皇城,整个神京城因毒害皇子之事发生惊天震动时,凤藻宫东暖阁内,同样有人在震怒! 隆安帝一张脸铁青,看着跪在地上,半边身子染“血”,人却垂头丧气支棱的李暄,怒道:“该死的混账!你还敢不敢再胡闹些?果真将你母后吓出个好歹来,朕剥了你的皮!” 尹后绝美的俏脸上仍有余悸的煞白,此刻眼中除了气恼外,更多的则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她语气中仍有些虚弱,问李暄道:“五儿,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怎闹出这样的事来?” 李暄愧然道:“母后,是宁王兄带着好些宗室王世子,原说是请儿臣一个东道,上门来请,儿臣实在推脱不得,只能去了。谁知在宴上,宁王兄搬出了皇祖父的话,说内务府是天家的,也是皇族的,当初各家分润了些,是皇祖大人允许的。让儿臣高抬贵手,放宗室可怜人一条生路。 说了那么些,儿臣就来气。当初数他最可恨,拿着内务府公中银子四处做好人,落好名声。如今还来这一手,父皇和儿臣倒成了坏人了。果真免了他们的亏空,好也全让宁王兄得了去。儿臣又想起小时候被他和九叔家的李旬、十一叔家的李晾他们欺负的事,就想吓唬吓唬他们……” 提起小时候的事,尹后愈发怜惜疼爱了。 景初朝时,隆安帝并不算出众的风云皇子,在景初帝跟前也不得宠。 可想而知,李暄这个打小惫赖没出息的皇孙,在上书房读书时的处境。 尹后劫后余生感到心疼,隆安帝仍是震怒,道:“便是如此,也不该如此妄为!你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又该怎么收场?” 处罚的重了不合适,毕竟李暄没有“中毒”太深,很快就恢复了。 太医院也拿不出甚么像样的病案来做佐证,给朝臣一个交代。 再加上李皙的身份有些不同…… 可处罚的轻了,此事岂不是给一些人提了个醒,可以如此对待皇子? 尹后则关心问道:“你吃的甚么药丸?对身子骨可有干碍没有?” 李暄干笑了声,道:“就是颜料库里的一些小玩意儿,贾蔷弄出染布的方子,没甚害处,就是闹着顽的……” 尹后嗔道:“染料也能乱来?我就知道,这里面少不了贾蔷的事!你们两个,胆子比天还大!再没个正经时候……” 嗔罢,又同隆安帝道:“皇上不如就将罪名安在厨子身上,说他受人指使,潜伏入宁王府,行离间天家骨肉亲情之勾当。对李皙他们,一个不罚。就说,不可中了贼人之奸计,使得天家骨肉相残。” 隆安帝却不大满意,道:“这样岂非太便宜了他们?” 尹后笑道:“不是还有厨子在么?臣妾料新政推行,宗室里仍有顽固不化者……皇上,这样的事,只用作给五儿出口气,太不值当了,有些儿戏。再者,因端重郡王、义敏亲王一案,宗室里对皇上颇有误会。此次皇上宽容相待,必能让诸王感恩,皇上为重。” 听闻此言,隆安帝恍然,大为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没等他高兴完,就见戴权急急进来禀道:“皇上不好了,宝郡王得闻恪和郡王被宁王‘毒害’后一路大哭进宫,拔刀前往隆宗门,要杀宁王为恪和郡王报仇。这会儿劝拦他的龙禁尉已经被砍倒三个了!” “混账!!传朕旨意,速将李景带来见朕。” 李暄闻声缩了缩头,他这回真感觉到不妙了。 若是被他大哥知道他是作弄人,怕是会连他一并砍倒了…… …… 京城的风云跌宕,风起云涌“惊心动魄”自然传不到江南。 长江之上,客船扬帆前行。 大运河不至金陵,只能于运河镇江段折入长江,再至金陵。 如此一来,贾家诸女孩子们,竟是连长江也一并见了。 初入长江水域,那些读过书的女孩子们简直兴奋! 都临窗相看,看着宽阔雄伟的长江,亦是心潮澎湃。 探春来了兴致,提议每人诵一句“长江”诗,由她先起个头: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等简单的雅事,黛玉自然不会怕,笑着跟道:“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湘云不落其后,随即诵道:“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 宝琴笑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惜春笑眯眯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最后众人看向一直装没事人般的贾蔷,贾蔷风轻云淡,负手而立道:“我住长江头,卿住长江尾。日日思卿不见卿,共饮长江水。” “咦~~~” 连后面赶来的丫鬟们都吃不住这酸气,纷纷附和小姐们嗤之以鼻嫌弃之。 “不算不算,蔷哥哥得自己写一首才成!” 湘云挑事,跃跃欲试道。 还拉拢黛玉、探春站在她一边。 船上行事时间久了,也容易疲倦厌烦,此刻有了新鲜游戏,又岂有不好热闹的? 贾蔷也不惧,不就是“写”诗么? 虽然当下这片世界里有唐宋这文华最璀璨的二朝代,可再之后元明清三代,也足够他“写”了。 遗憾的是,前世工科生的他,记下的诗词着实有限…… “拿纸笔来!” 香菱跑的快,未几而归,她捧纸,小吉祥提笔,小角儿拿砚。 铺设好后,贾蔷神情肃穆,眼神中简直带上了几分忧郁,将周围气氛都感染的严肃起来。 之后,他才缓缓持笔落下。 黛玉在其身旁,将落笔诗词念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好!” 这豪迈之言,果然引得探春、湘云大声叫好。 简直惊艳! 黛玉星眸中亦浮现出笑意,看向贾蔷的目光,颇有先生看可以出师之弟子的欣慰,后又诵一句: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此时恰好正值日落时分,白日里下了一天的雪,此时放晴,正好西边血红的夕阳染红了整条大江。 两岸青山若远黛,贾蔷也当得起英雄,因而应情应景。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可惜,没有渔樵在江上……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素来淡泊名利不愿为官的贾蔷,确有资格写下此等看透古今的诗句来。 “唐宋以来,写长江之诗作,当以此首为最!” 探春看向贾蔷的目光,不掩激赏和崇拜。 黛玉嘴角弯起,看着贾蔷笑道:“是不是你写的哟?换做一个官场失意老翁所作,我倒是信呢。” 小迷妹宝琴忙道:“怎么不是?林姐姐说的也在理,若是一官场失意看透浮沉冷暖的官翁所作也恰当,可蔷哥哥当初白衣傲王侯,写出这样的诗词来,也是应份的。” 黛玉啐笑道:“他白衣傲王侯?琴丫头,你莫不是没听说过醉仙楼遇圣驾,你蔷哥哥说的甚么哟!” 探春、湘云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探春笑道:“了不得了,林姐姐到底还是林姐姐!” 宝琴抿了抿嘴,看了笑吟吟浑然不当回事的贾蔷,而后对黛玉道:“蔷哥哥在醉仙楼上说的话,我爹爹说,唯有真正大智慧的人才说得出。太祖太宗皇帝是让百姓不为异族奴役,太上皇则是让百姓能吃得上饭,不会饿死。蔷哥哥心怀慈悲,所以才会将太上皇和太祖太宗两位圣君并列。” 黛玉伸手捏了捏宝琴的脸,笑道:“可见是吃了你蔷哥哥的迷魂汤了,他做甚么都是对的?” 听闻此言,探春、湘云们不过笑笑,从对面走来的凤姐儿、可卿、平儿等却没来由的红了红脸…… 贾蔷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后,催促道:“快快,该你们写了……林妹妹,你来!” 黛玉没好气道:“来个屁!” 贾蔷都“写”出这样的诗作了,谁再写,岂非凑到跟前寻没趣? 众人一阵大笑,尽管贾蔷再三要求大家遵守游戏规则,君子言而有信,但一群女孩子纷纷自称只是小女子,盖不认账。 可卿上前,看了遍贾蔷“新作”后,幽眸望向他,真真是万般情愫倾不尽。 在黛玉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贾蔷干笑了声,道:“今儿都早点歇息,明儿一早到金陵,都还有的忙呢。” 平儿忽然笑道:“鸳鸯的老子娘在这边看宅子,她还托我带了些东西。” 凤姐儿取笑道:“蔷儿,可要去拜会一番?” 贾蔷摆手赶人:“散了散了,越说越没谱了……” 说罢,在一阵奚笑声中,扬长而去……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天还未明,两艘客船在金陵码头靠岸,早有管事等候在此。 一同等候的,还有漕帮帮主丁皓。 第0743章 妖精 金陵府,紫金山下。 宁荣街,宁国府。 前厅。 贾蔷厉声道:“你不要同本侯说此事是你漕帮内部派系分裂所为,本侯一个字都不信!拉拢金陵四大家族,打着本侯和本侯先生的旗号行事,也是你漕帮内部派系所为?你当本侯是傻子不成! 即便是你内部不受约束之事,你这漕帮帮主也难辞其咎! 丁皓,本侯已经给了你两天功夫,今天最后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采生折割案所有案犯缺一个,本侯拿你这颗脑袋去抵! 差两个,连丁超一并填进去!” 丁皓长叹息一声,苦笑道:“罢,罢。采生折割,便是江湖上亦是最不耻的大忌,小老儿答应宁侯便是。” 贾蔷闻言,侧眸看着他冷笑道:“你已经动手了罢?” 丁皓点点头,道:“上一回,见宁侯辣手整治内部,颇有所感。漕帮大而无当,浮肿如一胖子,空有其势,内在混乱。所以,老夫就动手开始整治。正好借着年底开漕帮大会,清理了一番。只是原是准备废而不杀,存些江湖道义,减少内部争斗。若是杀了,势必会引起那些人旧部的不满,造成动荡……” 贾蔷摆手道:“你不要与本侯扯这些,此案重大,不直接追究你这个帮主的责任,是因为我觉着,你丁皓也算一世草莽英雄,不至于堕落到野狗一样甚么屎都吃的地步。但不追究你的罪责,不代表不能追究你的罪责。还有,是谁将四大家族的人都扯进此案的?没有你的首肯,谁敢,谁配?” 丁皓苦笑道:“宁侯,小老儿实在是愧对于您呐。盖因上回自京城回来后,小老儿于帮众说起了和宁侯的交情,结果……唉,漕帮内本有江阴一派,和江宁一派。江阴一派以老夫为首,江宁一派,则以梅家为首。梅家听说了小老儿巴结上了宁侯,不怒反喜,借此大肆拉拢贵族子弟入帮,漕帮也的确有招官家子弟进帮吃饭的规矩,所以小老儿愧为帮主,也不能阻拦。只是着实没想到,会有这等事发生。” 贾蔷冷然道:“你倒是会推脱……在此案中,四家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进去?” 丁皓忙道:“都是漕帮之过,和贵族无关。” 贾蔷喝道:“混账!你当本侯是甚么人?丁皓,本侯告诉你,涉及此案者,从上到下,无论官、爵、民,一个都不能少。大燕江山,皇天后土为鉴,若连此等大伤天和泯灭人性的大案都不能一查到底,将恶人绳之以法凌迟处死,那大燕王法何存?本侯这个绣衣卫指挥使,又有何面目立身于世?说!到底牵扯多少人进去?” 丁皓闻言,沉默稍许后,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笺来,道:“宁侯,上面有详细人证、物证和账簿。唉,小老儿实在愧对宁侯。” 贾蔷接过那一叠纸笺后,翻看起来,越看脸上冷笑意味越浓,目光冷酷。 最后连冷笑都没了,唯有压抑不住的煞气,寒声道:“好的很,你们连两座空国公府的下人都拉扯进水,为将本侯拖进粪坑里,你们也算是绞尽脑汁!” “金文祥”这三个字让贾蔷回忆了番,才想起此为鸳鸯哥哥的名字。 至于王家那一页上,毫无意外的出现了王仁的名字…… 贾家更是重灾区,一眼望去,从“代”字辈到“文”字辈再到“玉”字辈和“艹”字辈,无一幸免。 丁皓撑不住,跪地道:“宁侯,此皆漕帮罪过。漕帮愿意领全责,绝不推脱到四家身上……” “放屁!” 贾蔷恨不能上前一脚踹翻这个老杂毛。 如此一来,贾家倒是欠他一个大人情,甚至还落一把柄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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