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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将那些人一刀刀全部活剐了,只是没想到,竟会牵扯到亲族,痛心疾首之余,也不得不避嫌一二,只能劳烦督臣大人。 督臣为我名声着想,我心中明白,也十分感激。能将几个无辜之人捞出,督臣已经仁至义尽,回京后,本侯会同先生还有半山公说明。” 李睿闻言点点头,迟疑稍许又道:“虽然那些人罪大恶极,但依大燕律,还不到抄家的地步。四大家族的族田族产,也并非都是他们的。那些家老只是代管……” 贾蔷道:“那些家老名下一定有不少私田私财,将那些抄了,必有不少。余者,我会让他们尽快卖地。督臣用从那些家老手中抄得的银钱,将剩余田地买成官田,金陵四家的麻烦,也就解决大半了。但务必要公平。” 事后,他会派人去关照关照族里的本分老实之人。 那么大一家子,总不可能都是忘八蛋。 回头再将京城遇到的风波四处散播散播,指责他冷血的人,应该就不多了。 而从今之后,贾家无论是京城还是金陵两宗,都再无致命的短板,不会再有拖后腿的猪队友。 他也可轻装上线,一往无前,也将无懈可击! 第0749章 诛恶! 神京,皇城。 凤藻宫。 偏殿内,隆安帝与尹后用膳罢,目光落在了与他相貌七八分像,但看起来比他还冷峻,还高傲的长子面上。 沉吟稍许,隆安帝缓缓道:“李景,李暄被下毒一案的原委,你心里也清楚了。朕听闻你母后说,你不愿去与宁郡王李皙握手言和?” 宁王李皙已经被放回王府,并未治罪夺爵,连降等都不曾。 如今李皙和承泽老亲王等人,得机会就在宗室里宣扬隆安帝的宽仁厚德…… 一时间,因端重郡王、义敏亲王案而备受宗室指责的隆安帝,名声大好。 这是极明智的做法,可传为宗室亲亲之佳话。 这种情况下,隆安帝又托尹后转过李景,让他主动去和宁王和解。 也是他用心良苦,想给这个长子,再一次的机会…… 看到李景大哭进宫,发疯了般要杀李皙,隆安帝终究还是动了舐犊之情。 一个能友爱手足的皇子,能坏到哪去? 皇帝从来爱长子,隆安帝也不曾摆脱此例。 只可惜,原本能够很好扬名的一个安排,甚至隆安帝为避免父子相冲,还刻意让尹后转告,不可不谓之用心良苦! 谁料,仍被李景一口拒绝。 哪怕尹后背着隆安帝私下里严厉训斥警告,又苦苦替他分析解析,可李景对于去向李皙握手言和,仍是嗤之以鼻。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听闻隆安帝之言,李景淡淡道:“父皇,儿臣不是有错不认当不起之人,只是李皙不同。” 隆安帝面无表情道:“李皙如何不同?” 李景道:“李皙此子,狼子野心,素以太上皇元孙自居。他此次虽无害五弟之行,但必有此心。父皇,李皙不仅结交宗室,还广交三教九流,市井之中皆传贤皇孙。儿臣实无法与此类贼子言和,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何会放过他。” 隆安帝闻言面色一沉,道:“你能看出一些问题来很好,可是难道仅仅如此?李景,你要明白,便是为天子,也有许多不由己之事。不仅朕如此,太上皇亦如此,太祖、太宗皇帝,同样如此。若仅凭帝王二字,就以为可以唯我独尊,言出法随,那还要帝王之术做甚么?身为尊者,不可倚贵为凭。若只能倚仗皇位之尊而行事,只会成为昏庸之君,成为亡国之君!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一旁尹后闻言,激动的手都微微颤栗起来,她无比期盼的看着李景,希望这个长子能够聪明些,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学会低头。 李景骄傲,难道隆安帝就不骄傲么? 素来孤傲的隆安帝,因为人父,甘愿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出机会,甚至一再退让,以教诲长子…… 可是,李景,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李景垂着眼帘,对于隆安帝的苦心教诲,恍若未闻一般坐在那,无动于衷。 总之,他绝不会去和李皙那等包藏祸心蝇营狗苟之辈握手言和的。 尹后见之面色苍白,眼中所蕴之泪都快忍不住溢出,心中之痛苦,难以言表。 而隆安帝脸色也难看之极,正当他要发怒训斥时,就见一张伤的乱七八糟的脸从一旁冒出,赔笑道:“父皇,要不儿臣代大哥去罢?大哥性子原是这样,再者,也是为了儿臣这个当弟弟的出头,才打伤了宁王兄。儿臣愿意去,再扰李皙一个东道,嘿嘿嘿,儿臣看他这回还请不请儿臣吃席了!他若还敢请,儿臣就伏他了!” 看着眉飞色舞一脸坏笑的幼子,隆安帝抽了抽嘴角,硬是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这个混账,真是…… 尹后忙斥道:“小五,不许胡闹。你好生在宫里躺着,再出去胡闹,你的好多着呢!这一次因此事,你惹出多大的乱子,还敢乱蹿!” 李暄闻言登时垂头丧气,叹息一声道:“唉,贾蔷怎还不回来……”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他回来又能如何?” 李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登时又来了精神,他嘿嘿笑道:“父皇,儿臣同你说,贾蔷才是真正的惹祸精,到哪都不会安生。不信您瞧着,江南那边要是平静无事,儿臣甘愿领一顿廷杖!嘎嘎!且等他回来,知道窦广德他们趁着他离京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哈哈哈哈!” 似乎只想想那画面就觉得超有趣,李暄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隆安帝还没发怒前,一旁李景忽地一巴掌拍其后脑勺上,李暄差点没咬住舌头,老实不笑了。 隆安帝也不再多言,只与尹后道了句:“朕去批折子了。” 就阔步离去。 隆安帝走后,尹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儿子…… …… 金陵,宁国府。 后宅上房内,凤姐儿始终坐立难安。 得知她父亲、兄弟还有王家那么多人被抓后,凤姐儿慌乱惊惧。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心中的顶梁柱大靠山此时也出了事,被那还不快点死的疯婆子害了一遭,官司缠身,危在旦夕…… 凤姐儿只觉得心焦如焚! 此时家里再无人欢心笑闹,连香菱都坐在角落里,和小吉祥、小角儿一道吧嗒吧嗒的落泪。 可卿眼中的幽幽郁色更浓了,平儿也满脸担忧焦急。 探春还好,坐在那问黛玉道:“林姐姐,你果真不怕?” 黛玉摇了摇头道:“我信他。” 湘云钦佩道:“林姐姐果真不一样了,换做二年前,这会儿怕哭晕过去几回了。” 黛玉没好气白她一眼,心道不一样个屁,若不是蔷哥儿提前打好了预防,她这会儿也要哭晕过去! 不过,又觉着这样还真好顽。 看看大家,果然愈发敬佩她了不是?嘻~ 黛玉不敢多想,怕忍不住笑出来,便岔开话题问邢岫烟道:“姐姐今年多大了?” 邢岫烟笑道:“十五岁了,虚岁十六了。” 黛玉笑道:“那比我长一岁。瞧姐姐的气度,必是读过书了的。” 其实也有些奇怪,当下这世道,便是富家高门的小姐都未必读书,譬如凤姐儿。 绝大多数穷苦人家的男孩子都读不起书,绝大多数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子也不可能读书。 可若不读书,邢岫烟又怎会有这样的气度? 面对满屋子的光鲜,她的衣着甚至远不能和丫鬟相比,可邢岫烟依旧似闲云野鹤般,平淡处之,竟颇有几分安贫乐道之韵。 邢岫烟笑道:“我有一师父,名唤妙玉,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寒素,赁的是她庙里的房子,住了十年,无事到她庙里去作伴,我所认的字都是承她所授。” 一旁湘云道:“竟是这个理,想来是佛经读的多了,才有姐姐这样的气度……”话锋一转,又好奇的问黛玉道:“林老爷派人说的那样可怕,林姐姐你果真一点也不忧恼?” 黛玉:“……” 我真不想说谎骗人呐! 好在正此时,外面忽然进来了个婆子,对凤姐儿道:“侯爷派人回来传话,让奶奶坐车去王家接了老太太,再到总督府衙大牢前等着接王家老爷。” “哎呀!我爹爹他……” 凤姐儿得闻其父无恙,满心惊喜,喜罢又满怀希望问道:“那王仁呢?” 婆子摇头道:“前面没说。” 凤姐儿心又沉了下去,这时黛玉走过来,同凤姐儿道:“凤姐姐,若是能救的,蔷哥儿一定会救。这个时候,他原该即刻回京和我爹爹一起商议如何渡过难关,可蔷哥儿仍留下来操持此事。你要多体谅他,不可再心生埋怨。” 黛玉同姊妹们说话极少肃起脸来,可她果真俏脸上不带笑意,却自有一股威凛之气,探春、湘云、香菱、晴雯都都站在了她身后。 平儿则走到面色有些发白的凤姐儿跟前,拉着她的胳膊劝道:“奶奶,先去接了老太太,再一道去接老爷罢。外面那许多事,原由不得人的。” 凤姐儿点头强笑道:“我明白,不会怪错人的。王仁他……果真做了错事,也是……死有余辜。” 凤姐儿出去后,众人都好一阵没说话。 探春和湘云对视一眼后,又一起看向了黛玉。 隐隐约约,咂摸过来一些味来…… …… 两江总督府衙,大牢内。 贾蔷苦苦请求,甚至不惜搬出了宁国侯、绣衣卫指挥使的爵职说事,最后终于说动了铁面无情的两江总督李睿,放了暂且无罪的贾敞、贾琦、王子贤、史瞿、薛义、金彩等十来人。 而有确凿罪证的贾家诸家老并各房子弟,凤姐儿兄弟王仁等王家子弟等等,却是一个不放。 贾蔷让凤姐儿老子王子贤等先一步出牢房,在外面等候。 等这些人出去之后,贾蔷脸上的神色就消失了,腰也直了起来。 周围牢房里仍是哭爹喊娘求贾蔷救他们的声音,贾蔷问身旁商卓道:“那十八船的总掌柜是哪个?” 商卓指了指牢里一个生的慈眉善目穿一身员外服,怎么看都像好人的老人,道:“这是漕帮江南分舵的一位舵主,是漕帮两大支其中一支梅家的人。十八船里,有近一半的孩子,都是他让人沿着运河从各地偷骗出来的……” 贾蔷点点头,看了眼此人,见他满面惊恐灰败,哆哆嗦嗦想说甚么,他回头对商卓道:“叫铁牛来。” 未几,有人将黑熊精一样的铁牛带了进来。 贾蔷对铁牛道:“姐夫,就是这个老畜生做下了那等没人性的恶事,我着实不想看他再当个人,我想杀了他,想砸碎他每一根骨头……” 铁牛瓮声道:“蔷哥儿,不用你来,杀他脏你的手,俺来!” 说罢,从一旁抄起一个铁锁往牢里进。 牢房自有牢房的规矩,换一个人未必能进得去。 可铁牛是贾蔷亲口叫“姐夫”,还有资格喊贾蔷一声“蔷哥儿”的人,所以江南提刑按察司都未阻拦。 铁牛进牢房后,那梅家人只能惊恐的发出“呃呃”声,铁牛狞笑一声,骂道:“你这披着人皮的老畜生,也会怕?” 骂罢,举起铁锤“砰”的一下砸下…… 随着渗人的骨头碎裂声不断响起,贾、史、薛、王四大家族的人一个个连呼吸都快惊恐的停止了。 贾蔷双手拢于袖中,于两江总督李睿道了句:“其他人,要明正典刑,只能从重,不可放过一人。没有江南官员庇佑分钱,这群渣滓做不到这样猖獗。四大家族的人,但凡有罪者,本侯一个没放过。两江官场上如何处置,本侯不赘言,会留一队绣衣卫于此。李督臣,好自为之。” 说罢,在两江督臣巡抚等高官阴晴不定的面色下,在贾、史、薛、王四大家族数以百计的族人绝望的哀嚎中,贾蔷转身飘然而去。 其身后,沾满血迹和碎肉骨渣的铁牛,恍若恶魔临世。 第0750章 “谎言” 总督府衙外街道转角处,七八个劫后余生的四大家族族人又冻又饿,看向大牢方向的督标兵丁,畏惧之极。 一架马车停在不远处,凤姐儿父亲王子贤被请过去,在马车内,见到了凤姐儿母亲吕氏和凤姐儿。 看到王子贤一身狼狈满脸惊魂未定,即便凤姐儿心中对这个平庸父亲的没作为很看不上眼,可依旧心疼难过。 吕氏则更多关心的是:“老爷,仁儿呢?” 王子贤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吕氏见之一惊,忙追问道:“那贾家宁侯没开口求情?” 王子贤又叹息一声闷声道:“也是苦苦相求,求之不得,端起侯爷和绣衣卫指挥使的派头来强要人。可那两江总督说了,他手里也有王命旗牌,不惧宁侯手中天子剑,两边差点打起来,才将我们七八个没罪证的暂且放了出来。王仁那畜生牵扯其中,便不让放人。不过,宁侯让我们先出来,他还在后面想办法……” 凤姐儿闻言,眼泪哪里还止得住,泣道:“都这个地步了,还想甚么办法?可别再和人家总督起冲突了……” 吕氏不满道:“你这叫甚么话?你兄弟还在里面,不想办法怎么行?” 凤姐儿气道:“要想办法你进去想办法,指着别人做甚么?” 吕氏差点没气死,咬牙道:“你这蹄子说的甚么臊气话?你为了他连我也噘?你不为我想想,难道也不为你亲弟弟想想?” 凤姐儿心里乱如麻,既挂念王仁安危,更担忧贾蔷在里面果真和两江总督起了冲突,岂不更加重一层罪名,这会儿听吕氏之言,道:“王仁但凡为我们想想,也不会干些那等丧良心没王法的事。这会儿为了父亲,蔷儿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还要怎样?你们不知道,他现在多难!” 见凤姐儿哭成这样,王子贤也看出些名堂来,问道:“凤儿,那宁侯该不是有甚么不好了罢?” 凤姐儿拿帕子抹了抹泪,道:“爹你不用管这些,家里可还有甚么要拿的没有?没有今儿就随我一道回国公府,明儿中午上京。” 王子贤惊的说不出话来,吕氏更是叫嚷道:“你弟弟不出来,我哪也不去!” 凤姐儿哪里是好脾性,道:“娘不去就一个人留在这守着,爹必是要走的。这边的官司说不得还有变数,爹留在这,万一再被抓进去,可没人还能救他。” 吕氏也唬了一跳,道:“怎还有变数?” 凤姐儿叹息一声,知道不说明白,吕氏断不会同她一道上京,便小声道:“京里二姑母写了封血书告他忤逆不孝,现在京里已经乱成一锅,这风声万一传到南省,这案子必又生变化。没了靠山,两江总督巴不得多抓些人,好成全他的功绩。爹还能跑得了?娘你留在这,到时候就顶了爹……” 吕氏唬的面无人色,眼泪哗哗落下,道:“老天爷,那可怎么办?仁儿岂不是没了指望?” 凤姐儿哄道:“先赶紧回京,把京里的事弄平妥了,说不得还有转机。原本今儿得了信,就该立刻启程回京的。可为了救爹爹,他才特意又留下一晚。” 吕氏闻言,怔怔的看着凤姐儿,道:“凤儿,你和他……真的……” 凤姐儿气道:“甚么真的假的?听别人乱嚼舌根子!他甚么样的人,宰相的得意门生弟子,将独女许他,疼的比亲儿子还疼。这倒也罢,进了几回宫,宫里的皇后娘娘也相中了他,将娘家打小带进宫里当公主女儿教养的嫡亲侄女儿都许给他,还只当个兼祧妻。人家神仙一般的人,想要甚么样的女人没有?只不过见我这婶婶可怜,多帮衬一把,就传的满城风雨。旁人说也则罢了,娘你也说?果真惹恼了人家,再不理会我们一家,看看谁来救爹爹,谁来救王仁!” 她心里虽一万个想承认,可凤姐儿不是小丫头子,管了那么些年的家,最知道吕氏这等妇人的人性。 今儿她若是承认了,一会儿吕氏就敢端起丈母娘的派头来让贾蔷救王仁。 可贾蔷甚么样的人,他果真恼了,她也求不得情。 所以,凤姐儿提前将话说死,让吕氏死了这条心,往后也对贾蔷恭敬些,莫要不知分寸。 果然,吕氏失望之余,又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再不胡说便是。” 凤姐儿见之心中冷笑一声,这会儿怕巴不得她爬了贾蔷的床,伺候舒服了,好来救王仁。 女儿哪里能同儿子比? 王子贤想了想,道:“家里那份家俬且先不动,留两个老仆看家就是,早晚还要回来。就带些银子去京里赁一套屋子先住着,或是去子腾那里住。” 反正,没有投奔女儿的道理,让人笑话。 凤姐儿心累,这个时候还算计着把家业留给王仁,也罢,只要人活着就好。 正这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声: “宁侯来了!” 这属于头脑还算清醒的。 “宁侯,我父亲怎么没出来……” 这属于头脑半迷糊了的。 “宁侯,我儿子呢……” 这种属于心智不清的。 “蔷哥儿,你大爷爷他人呢……” 这种属于二逼类型的。 贾蔷目光清冷的看着一行人,道:“为了你们南边的这些破事,本侯几辈子的脸都赔尽了。去京里打听打听,除了天家和我先生外,本侯几时给人鞠过躬作过揖?一群不知死活的,采生折割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你们都敢插手。回去赶紧把地都卖干净了,不要在金陵待了。此案还未了结……” 话没说完,那些人就叫嚷起来。 卖地,怎么可能卖地? 搬家?死都不可能背井离乡! 贾蔷也不多劝,淡淡道:“卖不卖,搬不搬都随你们。本侯能做的事,已经仁至义尽,剩余的,随你们罢。” 等两江总督府开始勾绝人犯,将牢里的一刀刀活剐了后,他们自然就知道,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些人还想拦下贾蔷问个明白,可铁牛一步上前,低吼一声,群鬼辟易退却…… 贾蔷走到马车前,淡淡问道:“二婶婶,可都说妥了否?” 凤姐儿连忙从里面打开门,看到贾蔷那一刻心安了,眼里满满都是他。 可吕氏却看到了不远处铁牛那张似乎从地狱里走出来的脸,和身上散发的血腥味,整个人差点唬昏过去。 贾蔷回头看了铁牛一眼,铁牛嘿嘿笑着转身离去。 吕氏见贾蔷手下有这样可怕的人,还对他毕恭毕敬,愈发不敢拿大。 王子贤也准备下车,贾蔷摆了摆手,道:“若没异议,就一道回国公府,在客房安置一宿,明日回京。” 凤姐儿道:“没异议,蔷儿,该回家了。” 贾蔷看着她,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凤姐儿闻言心都碎了,泪如雨下连连摇头心疼道:“你都做的够多了,不怨你,不怨你!” 贾蔷嘴角弯了弯后,将车门关上,翻身上马,一行人折返国公府。 …… 宁国府,上房内。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蔷,道:“凤丫头感动坏了罢?” 贾蔷摇了摇头,道:“她不过是一个可怜人,换种方式,让她减轻些痛苦罢。即便不是她,换一个家里人,我也一般会这样做。再者,最重要的是,把金陵这边不成器的混账恶棍清理干净后,往后再没人拖咱们的后腿了。 林妹妹,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无情寡恩之人?说起来,这些人,都是我的同族同宗亲人,我却……” 见贾蔷面上流露出茫然甚至有些痛苦的神色,黛玉登时顾不得吃醋了,忙道:“你这才是胡思乱想!难道他们办的坏事,也是你设计的?若是那样,你才是大坏人。可如今你只是惩恶不得不为之,他们犯下的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过,你又没亲手将他们如何,怎算无情寡恩?” 贾蔷闻言,感动的起身过来,抱住黛玉,柔声道:“多谢妹妹开导,这下我心里就好多了!” 黛玉:“……” 她反应过来,伸手掐住贾蔷腰间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软肉,贾蔷“惨呼”一声,受伤摔倒在黛玉身上。 黛玉气笑啐道:“无赖,还不快起来!” 贾蔷哪里肯起,抱着她轻声道:“这世上如你这样看我的人,怕也只有先生和你了。不过,我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我。等帮着先生忙完他心中抱负后,咱们就远走高飞,四处逛逛。” 黛玉看着近在咫尺的贾蔷,凝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那样受天家宠爱,还与皇子为至交好友,果真舍得泼天富贵?” 贾蔷哈哈笑道:“再怎样得宠,也依旧是臣子,性命握于他人之手。连先生都曾教诲我,不可恃宠而骄,需始终牢记,伴君如伴虎。对我而言,那些富贵实在都是虚谈。将人一辈子困于京城之地,和人勾心斗角一辈子,下跪磕头一辈子,着实非我所愿。” 黛玉轻轻握住贾蔷的手,轻声道:“为了我爹爹,你付出了许多,做了很多你不愿做的事,心里可曾委屈埋怨过?” 贾蔷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有了先生的教诲和支持,我才能做了许多事。这些事其实更有助于将来咱们一家自由自在的生活。且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总要做些甚么。做完这些事,我也算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了。到时候,谁也别说我是个腐化堕落之辈。有能为的,先做出我做到的功业再说。我也就更能随心所欲的和林妹妹一道游遍四海,领略大漠孤烟直之美,见识见识风吹草低见牛羊之壮阔。” 黛玉听着很美,将螓首轻轻倚在贾蔷怀中,一时间不愿起身。 即便她知道,这种可能性颇小,但她也愿意沉浸在贾蔷为她勾勒的美好画卷中…… 眸光望向窗外,夜风与明月交织在一起,渲染了金陵古城冬夜之寂寥和清寒。 而她,却并不觉得孤冷。 心中安宁而温暖,品味着如玉夜色。 真好。 第0751章 御笔,意外…… 十日后。 运河两岸从郁郁葱葱的江南水色,已经变成了皑皑白雪覆盖的高山厚土。 从妩媚到厚重,也从多彩变成了单调的色泽。 运河上,客船悠悠前行。 二楼船楼内,东厢的一间客房内,黛玉看着贾蔷笑道:“你就直接同邢家姐姐的父亲说明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嗯。直白的同他说清楚,大太太在贾家有过而无功,如今被送在城外农庄里养病。贾家自然不会慢怠了亲戚,可以给他寻份活计,踏实去做事,足可养家糊口。但也警告了他,在外面不要打着贾家的招牌胡作非为。他是大太太的堂兄,邢德全却是大太太的亲弟弟,上回邢德全端着贾家舅爷的架子在外面乱来,被顺天府拿下流了三千里,贾家一个字都没有说。还好,也算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来事。” 黛玉似笑非笑道:“那邢家姐姐又怎么说?” 贾蔷理直气壮道:“这可不能赖我,是你和三姑姑、云丫头她们说的,邢家姑娘品格难得,又通文识墨,会作诗赋词,不忍见其流离漂泊。所以她老子说,想将她寄托在贾家时,我就没说狠话。” 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不过对于邢岫烟她却放心的很。 这个女孩子不是那种跳脱动心思的,这些日子几个女孩子送了不少衣服首饰给她,却也是捡朴素无华的穿。 言谈举止,透露出随遇而安的潇洒。 诗词文墨中,更体现其聪慧娴静,岁月静好的心性。 这样的人,不慕富贵,自不会舍了清白身去做妾…… “那凤丫头她爹娘那边呢?我听平儿说,凤丫头她娘哭的厉害。” 黛玉轻倚在床榻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露出看笑话的取笑之意。 贾蔷干咳了声,从窗边椅子上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在黛玉拿绣帕丢打中,还是将她抱起放在腿上,感受着腿上轻盈的身子,近在咫尺的飞红俏脸,轻轻啄了下,道:“好笑的很。二婶婶平日里想老子娘想的紧,这十来日都在后面那条船上照顾服侍着,这几天再见……哈哈哈,再不提甚么要想法子接到贾家后街安置了。王子贤和舅舅其实并不同,舅舅虽然老实本分,骨头却硬,大事他一开口,舅母再不会说话。王子贤是老实,但是……是那种无能的老实。二婶婶她娘根本不听他的,只会埋怨他不顶事,他也不说甚么,随便她说。只要有他一口饭,一口酒吃,就能度日。 你想想,二婶婶甚么脾性,她自己做事都雷厉风行,最瞧不起男人混沌度日。再加上她娘婆婆嘴碎碎念,要不是她着实不好逃跑回这边,毕竟她老子娘在那边,她早跑来了!” 黛玉闻言,看着贾蔷忽地笑问道:“蔷哥儿,你还叫她二婶婶?我是说,私下里……” 黛玉生性活泼,胆子也大,所以敢这般问。 换做宝钗在她这个位置,就绝不会这样问。 其实,若宝钗在她这个位置,见他如此作为,怕早就郁郁寡欢,和凤姐儿划地绝交了。 但黛玉就是敢问,星眸中甚至还带起一抹挑衅! 好在贾蔷脸皮足够厚,知道这个时候千万别以为坦白从宽回家过年,这个时候若是如实回答,那是在作死。 他干咳了声,好奇道:“她就是二婶婶啊,不叫她这个,还叫甚么?” “呸!” 黛玉轻啐一口,嗔视着他,道:“你倒问我?” 贾蔷打了个哈哈,抚在腰间的手轻轻下移,黛玉俏脸登时大红,举手拍打了他一下,星眸中如凝出一泓清湖。 贾蔷柔声道:“过了年,就要成亲了……” 黛玉感觉身子都要化了,感觉到贾蔷炙热的目光,悄悄偏过脸去,不与他对视…… 贾蔷轻轻揉动,正要再亲近一步,却听屏风后面忽然传来开门声,随即紫鹃的声音传来:“侯爷……侯爷在么?” 贾蔷:“……” 黛玉俏脸如晕,赶紧从贾蔷腿上下来,又似作无意的瞥了眼他双腿间的不雅,自觉脸上滚烫,“狠狠”瞪他一眼后,走到海青石桌边坐下,端起莲瓣纹鸡心小碗,斟了盏茶后,轻轻吃了一口,却未急着放下,等紫鹃进来。 果然,没一会儿紫鹃垫着脚进来,绕过屏风后,眼珠子左右瞄了瞄…… 贾蔷勃然大怒:“乱瞄甚么?我从来知书达理,行事本本分分再无逾矩的事,你这丫头,也敢辱我?” 不想紫鹃的脸都红了,咬牙指了指贾蔷腹下的小帐篷,道:“爷还是先收拾好衣裳罢!” 黛玉撇了眼,差点想把这不要脸的丢出窗外去,真没脸活了! 贾蔷干咳了声,站起身来,深呼吸两口气后,摇头道:“不知所谓!” 黛玉:“……” 她侧过身扭过脸去,不再认识此人。 紫鹃差点没气死,埋怨道:“翻眼就要过年了,年后就要成亲,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了,连小半年都不到,这会儿急甚么?再说,侯爷身边又不是没有……” “紫鹃!” 不等紫鹃说完,黛玉就转过头来,问她道:“你方才寻蔷哥儿,可是有事?” 紫鹃这才想起来,忙道:“是是,下面传话上来,说前面到清源了,侯爷先前叮嘱船夫,到了清源要靠岸停一停,问侯爷现在是不是靠岸。” 黛玉好奇问道:“怎么在这停船呢?” 贾蔷笑道:“尹浩在这边……他为了车行的事,跑了几个月了,得知他在清源车行这边,正好带着一道回京。” 黛玉笑道:“那块去罢。” 贾蔷点点头,转身离去。 紫鹃送出插屏,含混不清的嘟囔了句,贾蔷头也未回,反手在她俏圆的屁股上不轻的拍了巴掌,在紫鹃吃人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小娘皮,日后早晚让你知道轻重! …… “哈哈!五哥!” 清源码头上,贾蔷看到了依旧内敛无华却自有一股气度在身的尹浩,上前拥抱了下。 这是舅哥儿,他又和李暄指使着人家满世界奔波操劳,任劳任怨没一句余话,贾蔷自然好言相对。 尹浩看到贾蔷的热情,抽了抽嘴角,等他放开后,提醒道:“正常些。” 贾蔷这次真的哈哈大笑了几声,又看了看尹浩身旁不远处跪地的年轻人,笑道:“赵师道,起来……你怎也在这?” 赵师道正是贾蔷在湖城发现的夜枭中的优秀暗卫,如今拜岳之象为师,一道掌着运河上的秘事。 赵师道起身后笑道:“师父让我候在这,给侯爷送一封信。”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奉给了贾蔷。 贾蔷接过手后,赵师道再单膝跪地见礼,而后离去。 贾蔷将信放入袖兜后,与尹浩笑道:“走吧,船上说。” 尹浩却不急,问道:“哪一艘是内眷的船?” 贾蔷指了指前面那艘,又笑道:“不当紧,她们在二楼,又不下来。再者,我去尹家,后院都随便进,五嫂也当面见,你还和我避讳这些?” 尹浩笑道:“你少胡说!你五嫂是管家媳妇,自然可见。后院就子瑜一个在阁姑娘,有皇后姑母保媒,老太太点头,自然也可见。若尹家有第二个在阁姑娘,你还想美事想进后宅?” 贾蔷笑道:“我又没说让你上二楼。” 尹浩摇头道:“还是规矩些好,你家是国公府,规矩大。尹家行事亦有规矩,不好让人取笑不懂礼数。” 贾蔷无奈,只能与他一道上了二船。 在一楼客房内落座后,让人上了些酒菜,贾蔷举杯看着尹浩笑道:“这一趟出去的时间长,五哥操劳了。” 尹浩笑道:“少轻狂。”又问:“我出京后,家里可发生了甚么事没有?” 贾蔷看着尹浩笑了笑,道:“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喜事,五哥猜猜是甚么?” 尹浩打量了贾蔷稍许,缓缓摇头道:“不知。你和王爷都太能折腾,谁都猜不透你们能干出甚么事来。” 贾蔷笑道:“你再想,你这辈子最想看到的事,都有哪些?” 尹浩仔细想了想,他这辈子最想看到的事,还和贾蔷相关…… 那必是和尹子瑜相关。 尹子瑜身上发生天大的喜事,那…… 忽地,尹浩神情一震,面色都变了,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又饱含期望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贾蔷道:“蔷哥儿,你……” 贾蔷知道尹浩极关心子瑜这个妹妹,便点头笑道:“药引子找到了,宫里老供奉甚至说,只要坚持吃药,就有机会能彻底拔出那股害人的热毒!” 尹浩难得失态,大叫了声:“太好了!太好了!” 贾蔷哈哈笑道:“怎样,今日不醉不休?” 尹浩兴奋的满脸通红,点头道:“必须的,不醉不休!!” …… 神京,皇城。 大明宫。 养心殿内,隆安帝脸色不大好看。 平地起惊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端端的居然出现了草原不稳的迹象! 简直,岂有此理! 这天下,可能让他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否? 也难怪古往今来,青史上那么多帝王,初为明君,可用不了多少年,就迅速堕落腐化了。 谁都知道当明君好,可这个好,却是要付出极大的心力和精力,能将人耗的精疲力竭,烦不胜烦。 不过,好在隆安帝经历了几十年的磨砺,心性坚韧,所以仍能按下心头的恼火,清醒冷静的面对此事。 待韩彬将事情分析明白后,隆安帝目光扫过诸军机,最后落在赵国公姜铎身上,问道:“老国公,此事你如何看?” 姜铎咂摸了下干瘪的老嘴,缓缓道:“此事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边军这些年久未经历战事,战力下降是一定的。可大燕以守城为主,不出城浪战,还是能绰绰有余。唯一所虑者,就是粮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其实就是辎重粮草和兵器。只要朝廷能保证粮草、兵器,换句话说,只要有银子,此仗不算难打。” 诸君臣闻言,目光看向了林如海。 林如海道:“为应对明岁可能出现的大旱,户部积粮一直未停歇过,可也有限的紧。便是全部拿出来做军粮,也只能保证五万人一个月的粮草供应……” 姜铎连连摇头道:“那肯定不够,从京城运往九边,光路上就能耗费掉三成。再者,胡虏到底从哪一省南下也不好说,只能九边一起整军备战,不敢大意。这个数字至少要翻上五番才够!” 林如海闻言微微皱眉,这个数字,他眼前却是没甚么可能办到。 隆安帝也知道此事不易,不好强命之,正在犯愁,却闻姜铎同林如海呵呵笑道:“林相啊,算算日子,贾蔷也该回来了罢?” 林如海面色淡淡,点了点头,道:“老公爷有何指教?” 姜铎嘎嘎笑了笑,又咂摸了下嘴,道:“林相啊,莫要小瞧了小财神我大燕金童之能为。这小子,老夫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不争权,不夺利,从没听说过这小子往朝廷里往军中安插人手。除了会赚钱外,就是好美女……年轻人嘛,原该如此。老夫若有这么个孙儿,折寿十年也愿意呐!” 众人闻言,都是一阵腹诽:还折寿十年,你还能再活十年么? 果真再活十年,怕是要把他儿子先熬死了…… 林如海笑了笑,道:“劣徒胡闹惯了,虽通些陶朱之术,可于此等国事无益。满朝诸公,不可能指着一个孩子成事,否则,何其荒唐?” 张谷在一旁笑道:“林相此言偏了,俗话说的好,有志不在年高嘛。且宁侯如今也算是位高而人主不忌,权重而朝野不疑,唐时郭子仪也不过如此了。果真再立奇功,也是美谈佳话。” 李晗则有些担忧地笑道:“是不是上回风波闹腾的林相心疼弟子姑爷了?说起来,翻过年,宁侯和林相千金也该成亲了。到时,我等还要叨扰一杯喜酒才好。” 隆安帝对这几位军机大学士宽容之极,因此他们平日里才敢在御前开些顽笑,缓缓头脑。 这会儿听他们这般说,隆安帝忽地“唔”了声,道:“此事朕原有个交代,昨晚就写好了,今儿正好给林爱卿。等贾蔷回来了,你这个当先生的,代朕交给他。” 说着,戴权从一旁取来一副字卷。 送到林如海面前,缓缓打开。 只见上书一行御笔: “唯孤臣逆子,其虑也远,其谋也深,而故达也。” 诸臣见之,无不心惊。 圣眷至此,着实让人艳羡! 不过没等他们发表一番意见,忽见一内侍进来,唬的甚么似的,跪地道:“皇上,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奉娘娘懿旨紧急求见。说,说事关林相爷家那位有孕在身的姨娘……” 隆安帝闻言骤然色变,沉声道:“宣!” 内侍急忙退出,众人面色肃然,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神情依旧平静,但众人还是发现了,他拄拐的手,微微有些颤栗。 未几,牧笛入内,跪地直言道:“皇上,方才林相爷家来人持皇后娘娘赐与林家小姐的金册进宫求援,因近来皇城戒严,相爷家人不能入宫……” “少说废话,到底怎么回事?” 隆安帝原是急性子,听牧笛扯缘由,登时不耐喝道。 牧笛低了低头,道:“今日林府梅姨娘往慈恩寺奉香,不意为一同进香的成安郡主无意撞倒出血,此刻怕……” “混账!!!” 第0752章 绿豆糕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二门前。 看着尹家太夫人的车驾匆匆离去后,大太太秦氏面色有些古怪,同身旁二太太孙氏道:“这叫甚么事?那边儿的姨太太出了事,倒叫我们这边的老太太也惊动了。子瑜还得替人尽孝?” 孙氏叹息一声道:“这会儿子还计较这些做甚么?林家虽贵为宰辅之门,又是四世列侯之族,可从不轻狂。上回林相爷还亲自到家里来致谢,给足了体面。换做我是他,都未必答应当初之事。可见,是个良善之家。只可惜,好人多舛运……” 秦氏亦“唉”的一叹,道:“我也不过随口说说,宫里娘娘难得直接往家里下懿旨,这般郑重,也不敢耽搁。只是那梅氏也真是,没事瞎溜达甚么?林家几辈子单传,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丝骨血,何等贵重,不好好在家待着荣养,还跑去慈恩寺进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林相爷那样病弱,这万一……连我想想都不落忍。” 孙氏摇了摇头道:“内中多半有些隐情,我听说那位是个知轻重的。” 秦氏不赞成的摆手道:“甚么隐情,还能迈得过她腹内婴孩?且看看罢,若是保不住,才有一场风波呢。就蔷哥儿那脾性,回来后不掀翻屋顶才怪。” 孙氏皱眉道:“这急糙糙的也没听个仔细,只说是被成安郡主无意碰伤……对了,这成安郡主是哪家的?” 秦氏也不知,一旁乔氏道:“是忠顺亲王府的,他家和贾家原不对付,这下可有的闹腾了。” …… 大明宫,养心殿。 忠顺亲王李祐跪在那,满头大汗。 暴怒之下的隆安帝,差点没将他生吞活剥了。 “一个未出阁的郡主,谁让她去慈恩寺的?哪家的规矩让她去的?” 李祐面色苍白,解释道:“皇上,成安是受阳城郡主所邀前去的。阳城郡主是义敏亲王之女,二人从小交好……” 不提此“义敏亲王”则罢,一提此人,隆安帝眼珠子都红了,几步走到李祐跟前,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是猪脑子啊?义敏亲王李贡涉谋害太上皇案才被废爵圈禁,你竟还让他女儿登堂入室,和成安搅和在一起一道去进香拜佛?李贡亲王爵都已废黜,他女儿还是郡主?李祐,你想干甚么?” 李祐磕头道:“臣死罪!臣罪该万死!” 正说着,戴权急步从外面进来,至御前躬身道:“主子,查清楚了。” 隆安帝回到御案后坐下,脸色难看的厉害,道:“到底怎么回事?” 戴权道:“阳城郡主李晴今日邀请成安郡主李芸去慈恩寺进香祈福,三日前便派人去慈恩寺打过招呼。李晴、李芸自幼交好,义敏亲王事发后,二人私下里多有怨言。” 隆安帝闻言冷哼一声,刀子一样的目光扫过面上流下冷汗的李祐,又问道:“那位梅姨娘呢?又是几时让人去慈恩寺打过的招呼?她怀有身孕,不在家好好将养,为何要去庙里进香?可是有人故意教唆?” 以隆安帝的经历和智慧,自然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问题。 这世上,哪有那么许多巧合? 戴权面色微微有些复杂,道:“主子,这倒不是。奴婢让人去林府问了问,就梅姨娘身边的嬷嬷说,因为今儿是林相爷的生辰……林相爷从不让人与他祝寿,打先诰命夫人过世后,就再未过过生儿。都是梅姨娘,寻家庙庵与林相在佛前供一盏佛灯。 原本慈恩寺将梅姨娘安排在东大殿,因为林家派去的人早。两位郡主安排在西大殿,慈恩寺众僧也都隔离在僧舍不出。 只是在敬香时,阳城郡主哭了起来,说以前都是在东大殿敬香,成安郡主不忿,就带她去了东大殿,并让梅氏让出大殿。 梅氏当时已经上了香,点起了海碗佛灯,并不愿相让。起初也没甚么,只是在梅氏离开时,被因头晕走路不稳的阳城郡主……无意撞倒……” 看到隆安帝听到“无意”二字时,眼睛狠狠瞪了过来,戴权忙解释道:“这是成安郡主所说。这会儿两位郡主正在凤藻宫前跪着呢……” 隆安帝面色阴沉,问道:“宫里供奉可去了林家?” 戴权道:“已经派去了,皇后娘娘还传懿旨去尹家,让长乐郡主亦速去林府。” 隆安帝点了点头,又沉声道:“此案,只凭一个阳城郡主是做不到的。背后必有牵扯,一查到底。阳城郡主的仪宾是哪个?” 戴权答道:“参宁侯陈煜之子,陈兴。” 隆安帝沉声道:“抓起来。传旨绣衣卫,包括慈恩寺所有涉案之人,连忠顺王府相关之人全部抓起来,严加审问,从严发落。” 戴权看了眼面色颓然的李祐,小声问道:“主子,那……两位郡主呢?” 隆安帝冷声道:“阳城废郡主位,以庶人入诏狱待罪。成安,降为乡主,由凤藻宫查问。若是有罪,必将严惩。” 顿了顿忽又想起皱眉道:“礼部是做甚么吃的?当朝大学士的生辰,朕居然不知道?便是朕不知道,礼部也当奉上国礼!” 戴权轻声道:“主子,奴婢使人查问过了。礼部回说,是林相爷再三严令他们不许多事,不许滋扰礼部公务,亦不愿因过寿耗费公帑……礼部出具了林相爷的手书,奴婢让人抄了份,是很严格要求……” 隆安帝闻言,喉咙里如同堵了一个鸡蛋,沉吟好一阵后缓缓道:“安排太医院去林府候着,不管发生甚么事,林如海绝不能有半分闪失。林如海出了问题,朕要他们的脑袋!另外,将案子一字不改报于武英殿。” 戴权忙领命前去,等戴权走后,隆安帝看着李祐满脸讥讽道:“你近来当得好宗人令,成了宗室里交口称赞的贤王。可惜,人家未必领你的情。这一次连成安都算计进去了,下一次怕是要直接拿你当刀了!” 李祐脸色难看,咬牙道:“皇上放心,臣这一次,绝不再心软!” 隆安帝冷哼一声,迟疑稍许,又道:“此案到最后,你少不得要承担些责任。梅氏无恙则罢,若是出了事,你心里要做些准备。林如海和贾蔷,于社稷有功。” 李祐闻言,心里快要憋屈炸了,他自然明白隆安帝的意思。 林如海不会说甚么,此人是个贤臣。 可贾家那竖子,多半要大闹一场。 可他堂堂一亲王,此次也是被人算计的,难道还支着脸让人打不成? …… 布政坊,林府。 尹子瑜与几位老供奉已经入内宅超过一个时辰了,尹家太夫人看着面色淡淡的林如海劝道:“林相爷啊,老身年岁比你大些,就多说两句……” 林如海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请讲。” 尹家太夫人道:“你们读书人呐,从来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老身还听说过,你们信奉‘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之说。可老身活了一辈子,却觉着这世上事,从来都是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呐!每每回头看看,总觉着太多事,都是天命使然。人的运呐,很是重要。 不是老身安慰你,林相爷也是数度遭逢大难,一步步苦熬苦磨过来的人,能走到今日,必是有大运道的。想来必能护佑姨娘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林如海笑了笑,道:“承太夫人吉言。” 尹家太夫人又好奇问道:“方才你府上人说,今儿还是林相爷的生儿?这样大的日子,原不该这样轻省的就过了。便是林相爷怕麻烦,也该告诉孩子们。” 林如海笑道:“当年亦是过的,内子过世后,因不耐麻烦,就不过了。已经十多年了,要不是今日事,连我也忘了这回事。” 尹家太夫人看林如海此刻还能笑出来,心里愈发钦佩这等宰辅气度,笑道:“算算日子,蔷儿和姑娘应该也快回来了。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桩子事,蔷儿那脾性回来后,怕是要闹翻天呐。” 林如海何等人物,自然听得明白尹家太夫人言语中的深意,他摇了摇头道:“翻甚么天?此事皇上已经知道,娘娘更是连郡主都请了来,朝廷不会放任歹人行凶。既然会有公道,又何须再闹?” 这件事,何须贾蔷回来动手?当真都以为他是老好人不成? 林如还海知道,其实尹家太夫人方才那番话还有另一重深意。 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命里若该有此子,那此子自然无恙。 若无此子,也是命数使然。 尹家太夫人当然也是好心,她怕是真在担心,贾蔷回来起刀兵,可对方是宗室…… 但,宗室又如何? 最毒莫过绝户,这一次,不管背后是哪个,都要用脑袋来填。 正当林如海微微眯起眼来,心中百般杂思时,就见尹子瑜走了出来。 额头上尽是汗水,打湿了头发。 衣袖角也沾染了些血迹,面色发白。 不过,脸上却带着些许微笑,出来后,与尹家太夫人点了点头。 尹家太夫人见之大喜道:“林相啊,林相啊,保住了!保住了啊!!” 林如海闻言,有些灰白的嘴唇颤了颤,随后与尹子瑜深揖作礼。 尹子瑜忙避开此礼,且又还了一礼。 走到桌几边,落笔道:“人已无恙,不过到底受了些损伤,胎息有些孱弱不稳。往后,需好生静养。我五日一至,前来用针。” 顿了顿,迟疑了下,又补了句:“孙供奉已开了方子,按方备药。另外,往后我来时,多备些清水,和绿豆糕。” 看到这张纸笺,林如海连连颔首,一边打发人去准备绿豆糕,一边打心底里,为贾蔷和黛玉感到高兴。 一来尹子瑜性子如此开朗,内宅少事。二来,有如此医术,将来黛玉分娩时,就多了层保障…… 正这时,又见婆子传报:“老爷,恪和郡王来了。” 尹家太夫人闻言微微色变,道:“这猢狲,自己还病着,怎就跑来了?” 第0753章 窃听 运河之上,两艘客船缓缓游弋。 前一艘客船二楼上,几个穿金戴玉遍身绫罗,模样极标致的女孩子坐在堂上说笑闲话。 “林姐姐,蔷哥儿这几日怎么都在后面那条船上,只每日里得闲过来一二时辰……” 探春看着临窗而坐的黛玉问道。 黛玉笑道:“他和那位尹五爷在商对车行之事,他们那车行办的很大,寻日里都是尹家五爷在奔波操持,蔷哥儿和那位皇子都在幕后当甩手掌柜。如今难得有闲功夫,就多商对商对。不信你问二嫂子去,昨儿夜里她还在抱怨,分明在一条船上,吃晚饭的时候居然请不动人。蔷哥儿都是和那位尹五爷吃饭,吃完继续说。” “你们看,可不就在那里!” 湘云撑着脑袋伸出窗外往后面看,指着甲板上的两人说道。 探春侧头出去看了眼,就立刻收回,还把准备招手叫人的湘云也拖曳了回来,笑道:“人家尹家人只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大,女孩子金贵,不能见外客。你还这样做,岂不让人看轻了去?” 湘云撇撇嘴,好奇问道:“林姐姐,蔷哥哥怎会拉扯上尹家一道做生意?” 探春气笑道:“要你多嘴!你问这个想做甚么?” 湘云反应过来,此言有挑拨之嫌,忙表心迹:“我要是存了歹心,就让不得好……” “行了!” 黛玉啐笑道:“自家姊妹说笑,你也赌咒起誓?” 湘云怪探春:“是她多心!” 探春笑道:“也是如今的林姐姐不像从前了,不然非得哭一海瓮眼泪不可。” “去你的!” 黛玉没好气啐了口,而后解释道:“那边虽是后族,但她家老太太崇俭尚朴。还是因为她家二太太,为了给郡主置办嫁妆,买云锦的钱都是凑的,着实置办不出太多来。蔷哥儿瞧那边艰难,就想拉扯一把。他就是这样的,旁人越是不想要,他反而愿意分享。越是那等算计他的贪婪人,他反倒一毛不拔。” 一旁可卿笑道:“也是姑姑家底深厚,嫁妆太多,便是寻常大家子嫁女,有六十四抬便是丰厚了,九十六抬和一百零八抬都少见。姑姑家……只老姑太太留下的,据说当年就有一百二十四抬。再加上新添的,西府老太太他们也不会慢怠姑姑,加起来怕有一百五六十抬。尹家那边,若是少了不好看。” 黛玉俏脸红晕,摇头轻声道:“那么招摇做甚么?” 她早听她父亲说过,到时候只办六十四抬,其余的早早送入国公府就是。 以她的身份,和贾蔷对她的宠爱,也不需要靠嫁妆来招摇。 可卿看着黛玉,忍不住轻声道:“女孩子能活到姑姑这个位份上,便是金枝玉叶又如何能及?” 湘云不服,指了指一旁坐着浅笑的邢岫烟道:“世上女孩子也并非都羡慕林姐姐,你瞧,邢姐姐那样的,难道会羡慕这些?” 邢岫烟没想到人在角落里坐着,锅也能飞来,见众人瞧来,她笑道:“林姑娘这样的,但凡是个姑娘,岂有不羡慕之理?不过,此为命数,又如何羡慕得来?世上能有一二完人已是多,故而不作奢想。” 邢岫烟的坦诚,登时让众人心生好感,黛玉都与她微微颔首,笑道:“哪里有甚么完人?家家都有难念之经,各人有各人的苦罢。” 此等凡尔赛之言,登时引来诸多不满。 宝琴笑道:“林姐姐还有难念的经?还有苦呀?蔷哥哥多好!” 黛玉嗔她一眼,道:“也是大姑娘了,也不怕让人笑话!” 湘云挤眉弄眼笑道:“蔷哥哥哪里都好,人也好,品格也好,也孝顺林老爷,官也好,还会赚银子,只一点不好……” 探春已经咧开嘴笑了起来,问道:“哪不好?你可想好了说!” 虽已得了提醒,湘云还是不吐不快,道:“蔷哥哥哪哪都好,就是好色!” “呸呸!” 一阵或明或暗的啐笑声响起,不远处的香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带着小吉祥、小角儿笑的前仰后合。 等探春叉腰哄走捣乱不知荣耻的,却又听宝琴红着脸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东府就蔷哥哥一个人,多讨些女孩子又如何?他又没在外面浑来,我听说,蔷哥哥从不去青楼,是个洁身自好的好人!” “完了完了完了……” 湘云一边拍着额头一边笑道:“这孩子被她蔷哥哥给迷住了,不能要了,再不能要了!” 宝琴红着脸道:“本来就是。” 躲在一旁的香菱嘻嘻偷笑,宝琴上半年只和她一道顽了,若不是她耳濡目染的熏陶,宝琴并不一定会这样“明智”哩! 黛玉侧眸望过来,目光不善道:“你这傻丫头,在那偷笑甚么?过来。” 香菱被发现了,仍止不住笑脸,笑嘻嘻走过去,道:“想起爷先前的顽笑话……” 众人忙催道:“快说说。” 香菱有些害羞,又被探春等一阵笑骂。 然后她就忽然清了清嗓子,眉眼间都变了神色,一瞬间好似贾蔷上身,猝不及防的转过身,右手单食指挑起了宝琴的下颌,冷笑道:“就这?你们就拿这个考验爷?爷何时经得住这样的考验?” 因眉眼间的神情极似贾蔷,一瞬间姊妹们都笑疯了。 独宝琴俏面滚烫,去追杀起香菱来…… …… 后一条客船上。 贾蔷和尹浩站在甲板上说话。 虽五日过去,尹浩的心情已经平复大半,可仍十分喜悦。 河面北风里夹杂着细细的雪粒,依旧难挡他的高兴。 他看着贾蔷笑道:“蔷哥儿,先前其实我并不是很明白,姑母为何要将子瑜指给你。子瑜虽然……生有恶疾,但毕竟为姑母疼爱抚育长大,疼爱之极。再怎样,即便寻个清白书生,不需荣华富贵,只要平安一生即可。如今看来,姑母到底是皇后娘娘,眼界非我等凡夫俗子庸碌之辈可比。” 贾蔷笑道:“好了,车轱辘话说了几天了,也该消停些了。说正事……” 贾蔷理了理身上的大氅,眺望远山,道:“五哥确实干实事之人,看出车行,乃至整个德林号,根基已经开始漂虚浮躁起来。欺上瞒下,人浮于事的痹症,开始出现。这很可怕,管的松,德林号的前景格局也就这样了,或许架子会继续膨胀,但实际利润比率,只会一年比一年低,到最后,入不敷出,轰然倒塌。管的严倒是能治一时,但强压之下,也绝非常法……” 尹浩点头道:“这次在滕县,我遇到了扬州齐家那位齐大公子齐筠齐德昂。他与我倒能说到一起去,那夜秉烛夜谈,便说了此事。他出了一个主意,就是徽商九训。教诲掌柜、伙计,以诚为利,以和为利……” 贾蔷笑道:“五哥你应该再见见徐臻徐仲鸾,扬州城内的年轻俊杰,齐筠算是首屈一指了,可比徐仲鸾之灵性还差一筹。此子就对徽商那一套,极尽讽刺挖苦,嗤之以鼻。齐筠身上书生气,还是没消磨干净。不过五哥你说起徽商九训,倒给我提了个醒。你说说看,咱们若是不学徽商,学晋商,给掌柜的和出色的伙计身股,如何?” 尹浩闻言微微吃惊道:“学晋商,给身股?蔷哥儿,就我所知,便是晋商,也只给掌柜的身股罢?伙计若也给身股,和掌柜的还有甚么区别?” 贾蔷笑道:“干的好的伙计,功劳重要性绝不在掌柜之下!此事我再好好思量思量,但总的来说,必有好效果。商事甚么最重要?人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做伙计的,谁不想拿身股?到时候,各商铺必会比着干,争着做出成绩来。且无论是掌柜的还是伙计,再想中饱私囊的难度就大得多了。因为卖多少商货,得多少利,该分多少股息红利,资深伙计必会牢牢记在心里。我们都不是将要久经商事的人,用制度,将东家、掌柜、伙计三股势力编织在一起,能给咱们省下好大的气力。” 尹浩闻言后,笑道:“怪道齐筠说,论营商之能,天下少有能强过你的。你说的这些,非大魄力大心胸者难为。果真要给伙计身股,你一年要少得多少银子?一般人哪里下得了这个决心?” 贾蔷笑了笑,这实不是他有甚么能为。 前世看过《乔家大院》,自然知道晋商的身股。 查过华为为何如此了得,也就知道了全员持股的厉害。 再做出这等决定来,也就不算甚么了。 划时代的商业制度,激发强大的生产积极性,才能支撑起一家可以跨出大燕,与番邦争雄的商号。 又谈了一下午,至天暗时,尹浩笑道:“蔷哥儿,还有二三天就要至都中了,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也好好理一理这些天来你说的事,着实受益匪浅。再多,就记不下了。你自去忙你的罢。” 说罢,竟转身独自回房了。 贾蔷笑了笑,正准备让人打旗语放船渡他回前船,却见凤姐儿父亲王子贤并一婆子下来,一道请贾蔷上去用饭。 贾蔷原不愿去,可再一想,已经推辞了四五回了,再推凤姐儿面子上不大好看,就随着一道上了楼。 刚至二楼,丰儿就来传话:“侯爷,奶奶说让你先去她那里一趟,眼见要回京了,许多事要商议一番,一会儿就在屋里摆饭。” 贾蔷面不改色,与王子贤并吕氏点了点头后,随丰儿入了凤姐儿屋子。 门刚一关,吕氏立刻贴脸到门缝处,小心窃听起来…… 第0754章 尹后:他敢! “甚么事,这样郑重?连饭都要摆在里面。” 贾蔷进屋后,绕过一面桃木四扇围屏,看到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凤姐儿坐在酸梨枝鸾纹玫瑰椅上拿着一本开蒙书《百家姓》在皱眉吃力的看着,不由好笑问道。 凤姐儿听声,忙将那书本放下,如释重负,见贾蔷打趣的笑着,啐了声道:“这牢什骨子顽意儿,我真是够够的!” 贾蔷笑道:“我并不强迫你学这个,不过往后她们在取笑你目不识丁,你心里不难受就好。” 不难受个屁! 凤姐儿咬牙道:“不就是几个字?我还认不得它们了?” 贾蔷见她娇俏泼辣,笑道:“慢慢来,一天认识三五个字,一年就能认得一二千。日子还长,几十年后,你就是文坛大家了。” 凤姐儿“噗嗤”一笑,丹凤眼眸光流转,嗔道:“就你嘴甜!” 又对红着脸添了茶的丰儿道:“去同厨房说,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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