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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神京西城,永安坊。 参宁侯府,三恪堂上。 参宁侯陈煜已经三天没去勇武营了,打贾蔷回京的消息传来后,他就带着亲兵在家等着。 贾蔷的恶名,和其胆大包天、心狠手辣,在京中从来不是秘密。 尽管林如海那妾室未死,孩子也保住了,他进宫也求得了恩典,但贾蔷会不会犯浑冲动,谁都不能担保。 若他不在家,凭府上这点人,是挡不住一个疯子的。 “老爷,昨儿贾蔷又住在宫里了。” 世子陈兴来报,陈家一直盯着贾蔷的动向。 此刻得知贾蔷回京不过三天,就在宫里住了两宿,这等圣眷,着实让陈兴感到酸涩。 他和亲王府的郡主成亲成为仪宾这些年,都没资格进宫住一宿…… 陈煜看着陈兴,如何猜不到他的心事,怒哼一声道:“该死的畜生,那贱人起了那样的心思,存心将参宁侯府拖入地府黄泉,你就一点都未察觉?居然还帮着她四处打探,查人家林府内眷的动静,你是猪脑子啊?若不是圣上隆恩,林如海是个书生,真计较起来,你能逃得罪责?” 陈兴闻言,垂头丧气道:“儿子也没想到,宝儿他娘会做出这等事来,原以为只是见个面,骂林家妇一顿出出气,谁曾想……” 陈煜闻言,恨不能砸烂这龟儿子的狗头。 陈兴见状忙赔笑道:“老爷,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皇上都给了恩典,那球攮的贾家子再怎么猖狂,也不敢违逆圣意罢?老爷去军营便是,不必担心家里。” 陈煜哼了声,三天来都没甚么动静,他心里也放心大半。 贾蔷回来第一天,他以从勇武营带回一率兵马来做亲兵。 如今打发回去大半,家里只留了二十人。 过了今日,还是全部打发回去的好。 正这般思量间,忽见侯府管家急匆匆进来,大声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陈煜父子见之心头纷纷一跳,陈兴脸色有些发白道:“花叔,甚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老管家急道:“绣衣卫来拿人了,来了好多人,把侯府都围了!老爷,快去看看罢!” 陈煜脸色肃煞起来,眼中浮现一抹狠厉,起身大步往外行去。 岂有此理! 第0775章 辽东来人 “贾蔷,你好胆!” 陈煜带着亲兵走出参宁侯府大门,就看到一众绣衣卫将侯府团团围住,如同圈禁。 这等做法,不啻于在参宁侯府的门脸上狠狠打了两耳光,并啐了口唾沫。 贾蔷骑在照夜玉狮子之上,头戴金冠,身着斗牛,披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冠玉般的白净脸上,却是与他年岁并不相符的冷漠。 陈煜看的出,这种冷漠,不是做作出的,而是打心底里已经判参宁侯府死刑的那种冷漠。 惊怒之下,陈煜一边看了眼身边亲信,让其速速召集府上亲兵,一边朝贾蔷厉声道:“贾蔷,你莫要胆大妄为,慈恩寺那桩案子,本侯亲入宫中向皇上禀明,皇上已经降下恩典,此案与我参宁侯府无关。你若敢私自行事,真当我参宁侯府好欺负不成?来人!!” 数十名参宁侯府亲卫拔刀向前,直指贾蔷。 贾蔷目光清冷的看着陈煜,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来,淡漠道:“你们陈家人干下的好事,就凭这样一份狗屁不通的休书就想摘干净?陈煜,别说是你,便是你老子陈埰在世,也不敢这么不要脸,这么放肆!” 说着,贾蔷将手中的休书撕成粉碎,一把扬起,飞舞在参宁侯府正门牌匾上。 陈煜闻言暴怒:“贾蔷,你找死!” 贾蔷右手轻轻抬起,身后百余火器兵即刻抬起早已装填好的火器,对准参宁侯府众兵丁。 但是谁都知道,火器准头实在有限,但这一轮射击下去,陈煜父子绝对跑不了。 贾蔷淡淡道:“绣衣卫办案,敢武力抗捕者,与谋逆同罪。本侯数十个数,再有一人持刀相向,屠。十、九、八……” 随着他倒数的数越来越近,场面也越来越紧张。 陈煜死死盯着贾蔷的眼睛,可是从他眼睛里,除了冷漠的寒意外,再无他色,陈煜知道,这就是个疯子! 当初连赵国公姜铎都不得不让步,以免这疯狗围杀赵国公府,雄武候府同样如此…… 这般一想,陈煜心中鱼死网破的念头瞬间消散,在贾蔷数到“二”时,就怒道:“收兵!” 贾蔷看着陈煜冷笑一声,摇头叹息道:“比起陈埰来,你差了何止一筹。若是老参宁侯在世,此刻他已经一对一的擒拿下本侯,一起赴御前打官司了。再看看你,虎父犬子!再看看你儿子,连犬子都算不上,纯粹一头蠢猪!” “贾蔷,狗贼!安敢如此欺我!” 陈煜暴怒咆哮道:“你仗势欺人,有能为的,与本侯一对一斗将!” 贾蔷笑道:“我怕一拳砸死你这个废物!” 陈煜骂道:“大言不惭的竖子,贾珍是废物,贾敬是蠢货,贾代化、贾演都是莽夫废物,你也只配以奸佞之言邀宠!今日你我斗将,打死本侯活该,本侯不会打死你,会替贾家那群死鬼教教你,怎么好好做人,你敢不敢?” 贾蔷翻身下马,挡开了商卓,铁牛等人,来到参宁侯府前的空地上,去了大氅,看着陈煜道:“参宁侯陈埰是当年元平功臣里少数能和先祖代善公过上几手的,不过看你这德性,想来未学到你爹三成武功。能为不大,狗胆倒不小!敢打探宰辅之门内眷行踪,图谋加害。今日本侯就让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畜生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 陈煜还想辩驳,可看到贾蔷一步步快步走来,他怒哼一声,倒不是没听说过西斜街会馆擂台之事,只是他们这些长辈,何曾将那等儿戏放在眼里? 正如贾蔷所言,参宁侯府是元平勋臣中少有的能战悍将,陈煜打小也磨炼过,等闲小辈七八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贾蔷当初凭奇招也不过打了个一穿五罢了。 眼见贾蔷不知死活越走越近,陈煜“哈”的大叫一声,摆下太祖坐金銮的拳架子,一式扎实的太祖长拳,硬冲贾蔷面部。 这一式太祖长拳若是砸中了,贾蔷那张俊俏的不像话的脸,非得烂成西瓜不可。 然而却见贾蔷不闪不避,顺其拳势,以一式霸王折缰,单手抓其拳头,猛的往内一折,继而阎王三点手,“砰”“砰”“砰”三声闷响后,陈煜一口内血喷出,重重栽倒在地。 高手过招,哪有甚么几百个回合,一招见高低! “父亲!!” 陈兴见之大惊,狂冲上前要助拳。 陈煜强压下身上剧痛,刚喊出“不要”二字,就又一口血喷出。 贾蔷却是连看都未看陈兴,见他冲来,铁牛早就一步上前从中截断,双手抓举起陈兴,怒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陈兴惨叫一声,挣扎了两下动弹不得了。 陈煜见之目眦欲裂,他看着贾蔷颤声道:“你敢虐杀武勋?!” 贾蔷拿出帕子来,擦拭了下双手,淡淡道:“你应该庆幸林府人没出人命,不然,你这一门都赔进去也不够。放心,本侯从来讲理,也讲王法。既然林府没出人命,本侯也不愿多杀人。你受伤,是与本侯比武所致。比武可有不公正之处?若说有,也是你儿子那个废物见你败了,居然想插手比武,所以他也受了伤。眼下死不了,但人,却要带回绣衣卫诏狱。 皇上是有恩典,但皇上给你陈家恩典时,庶逆还未供出陈家。如今那贱人用刑后招出了参宁侯府,你以为皇上还会给这个恩典么?陈煜,你最好祈祷参宁侯府只是治家不严,否则,就不是这点教训了。早准备好棺材,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说罢,他将擦拭尽灰尘的帕子一下摔在陈煜的脸上,陈煜只觉得一阵抽疼,脸就青肿起来。 贾蔷却看也不再看他一眼,翻身上马,让人带起仍在昏迷中的陈兴,扬长而去。 没用半天功夫,贾蔷在参宁侯府前单挑废了参宁侯陈煜,带走世子陈兴之事,就传遍了整个神京城上层圈子。 一时间惊者有之,怒者有之,骇者有之,恨者亦有之。 然而,元平功臣前往赵国公府请主持公道未果,直接上书朝廷请求治罪,也杳无音信。 宫里甚至连个训斥贾蔷跋扈的人都未派下,倒是安排下两个宫人带着御医,去救治陈煜了。 但随后,参宁侯府大门紧闭,任是亲朋故旧都敲不开大门,不知陈煜到底甚么情况,也不知宫里到底是甚么个态度…… 但无论怎样,贾蔷毫发无损是有目共睹的。 再联想到贾蔷回京三日,在宫中睡了两宿,一时间对贾蔷圣眷眼红之极,以为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只是唯有贾蔷心里清楚,这是他昨夜将太后搀扶起,替隆安帝解了围得到的奖励。 若他真以为自己圣眷无双,可以为所欲为,那就十分危险了…… …… 宁国府。 贾蔷刚回来,就接到管家李用的传报:“辽东的人回来了!带回来好多年货……” 贾蔷带人至前庭,就看到派往辽东的两个族人贾琼、贾璘正在外面候着。 前庭中间则是堆积成小山一样的农货、山货…… “族长!” “侯爷!” 贾琼、贾璘二人见贾蔷回来,忙上前问好。 贾蔷回头看向李用,皱眉道:“族中长辈来了,你不知道让进厅内吃茶取暖?这个天,你就让他们站在外面?” 李用忙躬身道:“让了,只是琼大爷和璘四爷死活不肯进,实在没法子。” 贾琼、贾璘赶紧笑道:“这里就好,不必往里面去。这里比辽东热多了,那边撒尿都能结成冰……族长,这是今岁庄子上的一些心意。因为族长让辽东十七八个大庄子都栽种了玉米,又用那样好的价钱收了,还分给了我们那么多。只今年一年,我们就发了财,成了小财主!这些东西是我们过去的十二房族人一起凑的一些心意,您可千万收下!这是单子……您过目后勾一笔,我们也好回去给大伙交差,不然他们得怀疑是我二人中途盗卖拿去嫖了!” 贾蔷笑了笑,接过单子后看了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瓟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 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 外门下孝敬哥儿姐儿顽意: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 贾蔷点了点头,道:“有心了。走了多久?” 贾琼笑道:“走了二十多天,近一个月。今年关外风雪大,不过也有好处,一路上都可以赶爬犁前行。” 贾蔷将单子递给李用,邀请贾琼、贾璘入前厅谈话,待落座上茶后问道:“你们和那些被流放过去的族人不同,你们是自愿往那边拼一番前程的,如今看来,还是不错的。” 贾琼、贾璘闻言高兴欢喜,二人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后,贾琼问道:“族长,明年该种甚么?还种玉米么?” 玉米比寻常谷物能多产三倍甚至五倍,又不需要反复锄草施肥,相比于精细的伺候稻米要容易的多。 最重要的是,辽东土地肥沃的让贾琼等人想都想不到,一种上千亩,再加上贾蔷给的价钱高,真是一年辛苦比往年七八年赚的还多,他们岂有不高兴的? 只盼着贾蔷能年年高价收他们种出的谷物。 贾蔷笑道:“你们放心,这几年,你们种多少我要多少,放开手的去干,好好干。积累上几年,往后就是一份家业。比留在京城里,每年混那仨瓜俩枣的强多了罢?” 贾琼、贾璘笑的合不拢嘴,连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贾蔷笑道:“也别光报喜不报忧,你们从京城到辽东,可有甚么不习惯的地方?我虽打发了两个郎中一道前往,可到底水土不同,可有伤病的?” 贾琼二人闻言一滞后,贾琼叹息一声道:“人离乡贱,十二房过去了六十四人,去了就病倒了十二个,四个没挺过来。入冬病倒了十七个,六个没挺过来。雪一下就是三尺,连房门都难打开。不过,如今大部分已经习惯了,冬日里虽苦熬些,可习惯后,倒也有几分乐趣。想来越往后越好!” 贾蔷高兴笑道:“那自会如此!那片黑土地,是片宝地!只要好好耕耘,以后大有作为!”说着,他话锋一转,问道:“贾琏如今何在?” 贾琼和贾璘闻言,登时露出为难之色,贾璘忽地一拍脑门,道:“琏二爷身边有个护卫,这次一并回来了,族长若有甚么问的,可问他就是。我们平日里和琏二爷走的远,着实不知详情。”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道:“去下去歇息歇息罢,族中旧友也可多去访访。如今,你们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让他们看看当初说你们是自寻死路自己流放,到底谁对谁错。若有甚么不便的,可与管家说,自会为你们解决。” 贾琼和贾璘忙起身,千恩万谢罢,方欢喜的告辞离去。 等他们身影刚一消失,贾蔷就对商卓道:“叫辽东回来的人过来说话!” …… “侯爷,就是这样。琏二爷的确睡了那特木耳的老婆,但那应该是特木耳的诡计,本意是想拿捏住琏二爷后,通过他寻一个京里的靠山,好升官发财。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也没想到怀远侯世子那么干脆,说杀人就杀人,把特木耳的部落给灭了。” 贾蔷安排到贾琏身边的一个亲卫将辽东变故完完整整的说了遍,最后道:“如今琏二爷住在怀远侯府,过的很好。” 显然,这位亲卫带来的消息有时限性,远没有那么及时…… 贾蔷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和拉山货的车队一起回来的?” 那亲卫苦笑道:“侯爷,出了山海关,越往北越是冰天雪地,和关内着实不同。关内单枪匹马六百里加急赶三天三夜路都不当紧,可关外,一不留神就掉雪窝子里迷路了。小的无能……” 贾蔷摆手道:“天地之威如此,又怎能怪你?只是,朝廷是怎么收到辽东六百里加急的?” 那亲卫忙道:“若是朝廷六百里急递,则每处驿站都要派出熟悉地形的驿夫,引路送信使去下一座驿站为止。这样一来,就不会迷路了。” 贾蔷闻言沉吟稍许,至少眼下知道了辽东到底发生了甚么。 若是如此的话,辽东案子不论怎么爆发,都只会止步于贾琏,不至于牵扯到京城贾家。 而贾琏到底是生是死,还要看辽西蒙古,到底反不反! 第0776章 惹人厌 荣国府,荣庆堂。 看到贾蔷进来,本就满面欢喜的贾母,愈发高兴了,不过还是佯作不喜,怪道:“才回来三天,倒是在宫里住了两宿。到底哪里才是你家?” 此时贾母、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并诸姊妹们俱在。 凤姐儿啧啧笑道:“了不得了,怪道人家赵国公府嫁过来一个女儿不说,还想从族里选一个娶回去!” 连李纨都笑道:“族里得闻消息后,心动的不是一家两家,连我这里都来走门路送礼,托我同蔷儿你说情呢,闹人。” 贾蔷摆手道:“谁说都不行,姜家元平功臣之首,贾家开国一脉为尊,宝玉的亲事是宫里恩准的,也就罢了。再来一桩,说不过去,太犯忌讳了。” 这说法真是让人扫兴,众人如迎头一盆雪,贾母也嗔怪道:“又不是和两府联姻,你也管得了?” 贾蔷摇了摇头,没再这事上多说甚么。 贾母差点气厥,知道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过她倒知道往哪里寻公道:“玉儿,你瞧瞧,你瞧瞧!” 黛玉上身着一件金丝织锦对襟裳,下面则是烟云蝴蝶裙,并膝坐在那,右手搭在椅臂上,上身微微侧着,听闻贾母之言,俏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玩味,摇头道:“老太太同我说?我又如何管得了他?”眼波一转,看向一旁的宝钗,笑道:“还是同宝姐姐说罢,她说的,许他还听些。” 听闻此言,宝钗俏脸大红,一旁凤姐儿没忍住,生生笑出声来。 她倒是心疼贾蔷,主动解围道:“那是,日后宝姑娘是郡主身边的才人赞善,女官之职,她的话,蔷儿许是要听几分。” 黛玉见这凤丫头竟向着宝钗说话,冷笑一声道:“宝丫头的话他未必会听,你这二婶婶的,他多半会听!” 凤姐儿已经得了贾母的首肯,再者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这会儿已经不再害臊了,只是摇头哈哈大笑道:“林妹妹这话说偏了,我们都不成,蔷儿的心尖尖上,就坐着你一个!” 黛玉闻言惊羞,啐道:“凤丫头要疯!” 诸姊妹看戏看的好不热闹,一个个悄悄的你拉我一把,我给你一个眼色。 贾蔷干咳了两声,让话题回归了最初,同贾母解释道:“姜家门儿里全靠赵国公一人撑着,他家门里的糟心事比贾家只多不少。等姜铎死后,姜家必生内乱。娶一个姜家姑娘回来可以,送一个贾家女孩子去跳火坑不行。我是贾家族长,不只是东西二府的族长。哪怕眼下送一个过去,会得到不少好处,但这样的好处,我着实不屑为之。我贾家蒸蒸日上,何须靠送贾家的女孩子得好处?” 诸姊妹们闻言,一个个目光奕奕的望着贾蔷。 贾母气笑道:“这话倒成了我上赶着卖族里女孩子似的,我可告诉你这大善人,此事我一句话都没说过,是她们自己得了信儿,想把自己姑娘嫁过去,和我不相干!” 贾蔷笑道:“她们是如何知道的?这说明已经有人在弄鬼了。此事我会让人挨个去谈,贾家女孩子出阁,男方官大官小不当紧,哪怕是个种地的,只要勤勉踏实,知道心疼人,我都不会阻拦。可造之材,还会去提拔重用。靠自己努力向上才是正道,火坑却是万万不能跳的。” 薛姨妈笑道:“蔷哥儿这个族长当的可真好!” 凤姐儿在一旁笑道:“今儿北边儿送回来不少东西,蔷儿,你们府也到了罢?” 贾蔷点点头道:“他们一并回来的,关外雪大,一起走能有个照应。” 凤姐儿笑着点了点头,看了贾蔷两眼,没说甚么。 贾蔷却笑了笑,同贾母道:“我打发在贾琏身边护卫的两个亲卫回来了一个,说了下辽东的情况。” 贾母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关西府爵位,她不能不上心。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贾蔷道:“贾琏交友不慎,让人算计了。那蒙古鞑子把自己的老婆打发到贾琏船上,想以此为要挟,夺了尤二姐去,再把那鞑子的妹妹嫁给贾琏为妻……” 贾母怒道:“这叫甚么话?便是没了那滢妇,也轮不到一个骚鞑子为正妻!” 贾蔷抽了抽嘴角,笑了笑道:“贾琏去辽东后与人介绍时,尤二姐便是他大老婆……行了,你哭个屁!” 后一句话是在喝落泪的凤姐儿,凤姐儿也觉得挺没意思的,拿帕子擦了擦,露出明媚的笑脸来,白了贾蔷一眼。 众人:“……” 黛玉冷笑一声,凤姐儿忙走到跟前,小意的拉起手服侍起来…… 贾蔷摇了摇头继续道:“贾琏自不肯换,尤二姐还大着肚子,结果那特木耳千户带人杀进庄子来,若不是我提前安排了护卫,尤二姐怕真要被抢走,贾琏也要多一个鞑子老婆。事后,贾琏持我送他的令牌去了怀远侯府,怀远侯世子看在我的面上,帮他出了这口气,屠了特木耳的部落。正巧今年草原上白灾盛行,死伤无数,鞑子自古以来遇到这样的天灾都是要生事的,撞到这个箭头上,贾琏如今在辽东将军府待着……” 贾母心里惊忧,道:“蔷哥儿,那贾琏到底有事没事?我怎么听着,好像连你也叫他牵扯进去了?” 贾蔷摇头道:“贾琏是一定出事了,撞到这个枪口上,别管是不是被人设计,睡了人家老婆,还灭人家满门,朝廷上的御史绝不可能放过他。至于能不能保命,我尽力为之。至于会不会牵连到我……或许会起些风波,但肯定伤不了根本。不过怀远侯府,是一定要保住的,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贾母气恼道:“你还理那个畜生做甚么?” 贾蔷垂下眼帘,淡淡道:“此事之后,他与贾家,再无瓜葛。” 说到底,还是为了美人…… 凤姐儿再泼辣,此事也是低下了头,眼泪流的止不住。 心里真是爱煞了这个男人,便是为他去死,也心甘情愿! 黛玉忽地笑道:“外面的事少往里面说……对了,二嫂子昨儿打发人接了那妙玉来,你可曾见过不曾?” 贾蔷笑道:“我如何得见?昨儿晚上在宫里歇下的。” 黛玉啧啧笑道:“那才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你没瞧着宝玉见了人家……” 宝玉:“……” 贾蔷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我这人脸盲,分不清别人美和丑。” “呸!” 黛玉信他个鬼! 迎春却摇头道:“妙玉那性子,着实惹人厌。” 贾蔷笑道:“能让二姑姑说出惹人厌三个字,可见不是甚么好性子。” 迎春忙红着脸道:“我只是说我的,和你不相干,你必是喜欢的。” 探春、湘云等哈哈大笑起来,一起摇头道:“不会不会,毕竟他脸盲!” 黛玉替妙玉解释道:“她和邢姐姐是打小相熟的,并非嫌贫爱富之辈,邢姐姐的书都是她教的。只是打小离了爹娘父母在庙里修行,常伴青灯古佛。好容易大了,父母又都去了,难免性子上有些偏。” 宝钗看着黛玉笑道:“可见真是大了,愈发能容人了。” 黛玉闻言却沉下脸来,横了宝钗一眼,不理她。 宝钗纳罕,这生气又似顽笑似的生气,不像是真的,可她又摸不着,到底生甚么气。 一旁贾蔷见差点没偷笑破肚皮,就见黛玉红着脸,狠狠瞪他一眼。 旁人都只道黛玉是在生贾蔷贪心的气,她们虽不知道宝钗,却知道凤姐儿、可卿,以为宝钗方才之言是在夸(取)赞(笑)黛玉,因此并未多想。 贾蔷却知道黛玉在生气甚么,关于胸怀大小之论,小姑娘眼下可是敏感的很呐…… 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事后倒霉的还是他,贾蔷笑道:“如今妙玉在园子里?不如一道去吃杯茶。邢姑娘也在那边?” 贾母忽地忍不住问道:“蔷哥儿,那位邢丫头又是怎么打算的?我听说她老子娘把她托付给咱们家了?莫不是将来还得给她出一份嫁妆不成?不是我小气,只是不把事情厘清,往后麻烦事多。我瞧她也是个寡淡的性子……” 贾母最不入眼的,就是这种性子。 若出身高贵些倒也罢,可出身穷酸的还那样清淡的性子,她就觉得有些矫情不配了。 身份卑贱者,合该弯下腰堆笑脸。 贾母还是喜欢凤姐儿、探春那样爽利泼辣的性子,热热闹闹多好。 贾蔷笑道:“此事另说罢。总归是亲戚,又不是个轻狂的,能拉扯一把就拉扯一把。在我们不值当甚么,对她,却能改变命运的事。” 贾母气笑道:“好好,你只管做你的好人罢!” 一行人再无话,告别了贾母、薛姨妈,在乳母、丫鬟的服侍下,纷纷穿好大氅,然后说笑着往园子里行去。 …… 神京城南门,朝阳门官道上。 四匹快马疾驰而来,一路大喊让路。 无论达官贵人还是王公国戚的车轿,此刻看到四骑行驶背上的红翎后,皆纷纷让路。 至城关口,有守门将一边赶紧驱散人群,一边大声问道:“可是北边儿的急信?” 草原不稳,如今在神京城已经不算甚么秘密。 当然,京城百姓不是在忧国忧民,多是在瞧热闹。 不想为首的信使却大声喊道:“不是,是南边儿的急信!天家内务府从海外采买的百万石粮米,头一批十万石已经入大燕境内,再过半月就要进京了!明岁大燕再无缺粮之忧,吾皇万岁,大燕万岁!!” 此言一出,百姓们登时惊喜莫名,因为如此一来,粮价势必大跌,百姓们有便宜米吃,岂能不高兴? 这等喜讯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除却京城粮商外,其余百姓无不大喜。 很快,高呼“吾皇万岁,大燕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最终汇聚成一道巨浪,直闻天阙! 大明宫养心殿前,隆安帝引着诸军机并六部大臣,居高眺望整座神京,一时间心情有些澎湃。 受用了片刻后,隆安帝回过头,看向新上任的御史大夫韩琮,道:“韩卿,可听到此民心之声?” 韩琮默然点头,隆安帝笑了笑,继而正色道:“所以,关于辽东一案,御史台弹劾贾蔷的折子,朕不能批复!贾蔷虽素来狂放恣意,但他始终怀有忠于社稷黎庶的忠心,有大功于朝廷,大功于社稷。辽东一案,还未查清。即便果真牵扯到贾蔷,也只是被牵连,御史台就要查他,还要诛他以谢天下,如何谢?让他们去问问外面的百姓,人家需要他们帮这个忙么?” 第0777章 妙玉:你面相早夭短寿 正值冬日,数日前一夜大雪未化,今日犹存一尺多厚。 贾蔷与诸姊妹进了园子,四顾一望,并无二色,便是远处的青松翠竹,也蒙了一身白衣。 园内早有仆妇们扫出路径来,众人过了翠嶂,过了沁芳亭桥,沿途雪景怡人。 湘云叹道:“江南虽美,却无这等雪色。” 黛玉笑道:“扬州雪景莫非不美?” 湘云一滞,又叹道:“江南雪景虽好,却不如这等厚重。”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行继续向前,背着苍岭,穿过寒香桥,便走至了山坡之下。 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 抬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栊翠庵。 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令人神情一震。 贾蔷同湘云笑道:“快去折了梅来。” 湘云撇嘴道:“那妙玉比原先的林姐姐还难相处,谁敢折她的梅?” 黛玉笑骂道:“你说她就说她,扯上我又为哪般?” 湘云也笑:“如今再说你,却不必担心和你吵嘴了!”说着同众人诉苦道:“幼时不知事,总和林姐姐拌嘴,旁人都怕她哭,让着她,只我不怕。结果吵完嘴后,宝玉就同老太太说,我就被送家去了……” 宝玉:“……” 看着一脸莫名震惊的宝玉,贾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你必是冤枉宝玉了,他最喜欢你们和和睦睦的围着他,陪他一道磨胭脂做水粉了。” 宝玉笑骂道:“胡扯!”又神色惆怅道:“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要是不长大该多好……” 贾蔷呵呵笑道:“哪有甚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宝玉,幼时可以无忧无虑的顽耍,不是因为幼时好,而是因为有人在前面扛着。但人总要长大,因为替我们负重的人不可能长生不老。老太太的年岁就已经很大了,你成亲后,也该做事养家了……罢了罢了,今儿不说这些扫兴的。” 黛玉嗔他一眼,道:“越来越啰嗦!” 便是宝玉一世在家里养着,只二房的家业也够他吃用不尽了。 他又不会去外面惹祸,何苦还总想着逼他上进? 马上又娶了亲了,黛玉觉得与其逼迫宝玉,不如将来好好管教他儿子,还来得靠谱些。 贾蔷哈哈笑道:“是极是极,不该多嘴。” 不想二人说罢,宝玉却叹息一声道:“蔷哥儿,你的好意我明白,你放心,那本书,我已经写到十万字了。但愿果真能有人看,我也能自食其力。” 贾蔷闻言笑道:“十万字了?一年十万字……也行。得闲了我看看……” “不必了!” 宝玉慌忙婉拒道。 一旁迎春、探春、宝钗、湘云等已经笑开了,黛玉却不知道,与贾蔷对视一眼后,心知书里必有含沙射影之事。 湘云挤眉弄眼道:“里面有个很坏的女孩子,叫蔷薇的哟!” 宝玉拦之不及,探春见湘云说了,也哈哈笑道:“蔷薇欺负甄玉儿,结果被罚去刷马桶了哦!” 贾蔷:“……” 黛玉一边笑,一边见宝玉额头冷汗都被唬下来了,拉住了贾蔷的胳膊,笑道:“可要顽笑的起呢。” 贾蔷没好气道:“懒得理他!” 说罢,一行快要笑疯的姑娘,上了山,入了栊翠庵山门。 因早先有丫头前来传了信儿,所以山门前一个带发居士打扮的年轻姑娘,和邢岫烟一道等在门前。 妙玉,在红楼中好大的名声。 一个早丧父母无家可依的化外比丘尼,却能位列十二金钗中。 其品性曰:“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其造化成:“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今日得见,果然不愧是黛玉都礼让三分的姑娘。 其形容不必多描,只望之清丽无双,似一泓冰泉便是。 贾蔷没有唐突,也未多审视,客气的点了点头,问道:“听闻令师乃极精演先天神数的神尼,可惜无缘得见。不知姑娘可曾学得此妙术?” 妙玉一直看着贾蔷,一半拢在袖中的手也可看出,在掐掐算算…… 贾蔷也是看到此处,方有此问。 只是妙玉越看贾蔷,面色越是古怪,越是古怪,越是仔细的盯着他看,甚至还未忍住,往前多走了两步…… 直到黛玉干咳了声,妙玉才惊觉回过神来,此时与贾蔷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妙玉本是一张冰山脸,此刻却是煮熟了般,强解释道:“他的命数不对,这等面相,要么庸碌一生,娶优伶为妻,苦熬苦叹。要么,早夭短寿……” “住口!” 黛玉本因怜其身世凄苦,愿意多让她几分,可听她说到这个地步,近乎咒怨,岂有不怒极的? 她脸色气的发白,咬牙恨道:“你这烂了嘴的,胡吣甚么?” 妙玉自知失言,可一时间也落不下脸来道恼,只能极尴尬的站在那,心里拿定主意,一会儿就走人…… 她原就是因为在苏州得罪了权贵内眷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京城避难。 没想到,今儿又得罪了更大的权贵…… 只是,她如何会后悔? 她不过如实所言,学了《先天神算》十数年,她师父都说她于此道之天赋,乃其生平仅见。 只是此术不好多演,否则五弊三缺之下,必难得善终。 平日里她从来少与人算,今日原是破例为之,不想出了差错…… 连她自己,也以为是学艺不精,方惹出祸事来。 贾蔷倒没甚么,他是真惊诧了阵,世上果有玄学…… 他仔细审视了妙玉一番,一旁邢岫烟以为他恼了,就上前见礼赔罪道:“侯爷,她……” 不等她说完,贾蔷摆手笑道:“此等神术,若回回都准,岂非逆天?朝廷都容不得这样的奇术。而且我听说,如此类妙术,每算一回都会积一份劫难,窥探天机,岂能无罪?五弊三缺之下,难得善终。今日原是唐突了,不当紧。林妹妹是因为太在意我了,你们莫放在心上。” “哼!” 黛玉依旧意难平,冷哼一声,扭身就走。 贾蔷与妙玉颔首微笑了下,又与邢岫烟点了点头,随后与其他姊妹们一道下了山。 等众人走后,邢岫烟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却还是劝妙玉道:“侯爷是极明事理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妙玉迟疑道:“我还是离了他家罢……” 邢岫烟摇头道:“若是如此,才落了下乘呢。你非歹意,林姑娘亦只是急怒,等过了这一会儿,也就明白过来。若只因此就离了此地,一来侯爷大度,你非强走,反显得你小气。二来离了此地,又能去哪里?在此处,你我还能结伴相倚。” 妙玉好笑道:“你也好意思说,就这样吃住人家的?这里又不是蟠香寺。” 邢岫烟微微摇头,道:“报答不急一时,记在心上,总有回报之日。若逞一时之强,却必有悔恨之刻。咱们一般长大,你还是我半师。这些话,我若不同你说,谁还能同你说?这世道艰难,你在苏州家里又得罪了望族权贵,回不得家,你师父也没了……好姑娘,就听了我的劝罢。” …… 却说黛玉着恼离去后,走了一段路,见贾蔷只不缓不急的跟在她身后,竟也没劝她,便顿住脚,回头觑视着他,问道:“你跟着我做甚么?人家那么不容易给你相看一回,还不好生谢道谢道人家?” 今儿她头上罩着雪帽,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脚上则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 她最会穿衣裳,如此妆扮踏雪而行,好似雪中仙子。 其他人都跟在后边,贾家三姊妹穿着清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的斗篷,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鹤氅。 宝钗虽穿的素色,可因生的实在白净,因此仍可看得艳色。 湘云身上穿着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 双目神气,望之喜庆。 旁人都晓得留出空间来给贾蔷、黛玉,独她嘻嘻哈哈的追上前去,幸灾乐祸的神情不带遮掩…… 贾蔷看着她欢喜的模样无语的抽了抽嘴角,黛玉倒是气笑道:“瞧甚么瞧,好好的侯门小姐,倒像是个孙行者。穿着这身雪褂子,故意装出个小骚达子来。” 湘云不恼反笑道:“瞧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 只见她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褙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著麀皮小靴,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黛玉又是一阵气笑,却回头同贾蔷道:“我方才瞧着邢姑娘身上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既然你留人家在家里住,连冬衣也不备好?仔细别人再给你相看相看,说不得还要说出那些混账话来!” 诸姊妹们跟了上来,迎春看着黛玉笑道:“可见是真心疼了。” 黛玉俏脸登时飞红,狡辩道:“谁心疼了?” 宝钗笑道:“心疼也是应该的……只是我瞧着那妙玉并非有心恶言,不过学艺不精罢。再者,我也从来不信那些。林妹妹这是关心则乱……” 探春笑道:“我觉着是林姐姐忒心急了些,没给人说好话的机会。” 黛玉奇道:“你还想听甚么好话?” 探春哈哈笑道:“可别冲我来!我的意思是,人家说的明白,蔷哥儿本该是那样的面相,可如今分明不是。这说明甚么事?说明人家话只说了半截儿,后面必是好话。可惜林姐姐太心急,让人只说了一半,可冤死人家了!”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黛玉先是一怔,可随即咬牙啐道:“三丫头也坏透了,居然取笑别人。妙玉若是那样的性子,也不至于无处可去,来这里落脚。” 湘云笑道:“你既然知道她是那样的性子,何苦再和她一般见识?林姐姐连我也能忍,还忍不得她?” 黛玉这才想起,湘云比妙玉还惨,打襁褓里就没了爹娘,她狐疑的看了湘云一眼,警告道:“我们一边儿长大的,你少胡说话。” 宝钗笑道:“越说越没形了,快走罢,往里面逛逛雪景。这园子,冬日里倒比夏天更好看些。” 一众姊妹正要往里行走,远远却听到有人在喊,众人看去,就见凤姐儿披着件紫羯大氅过来。 “她又来了!” 探春笑道:“方才若是她听了那话,怕就不只是骂妙玉烂了嘴的,真要上手撕烂了才可。” 黛玉嗔她一眼,又似笑非笑的看向贾蔷。 贾蔷看着天边那抹白云,可真白…… 等凤姐儿气喘吁吁的赶到后,啐笑道:“叫了半天你们只是不动,可累死我了!” 贾蔷笑道:“你不是和老太太她们商议过年省亲的事,怎得闲跑来了?” 凤姐儿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寻你?宫里来人了,又叫你进宫呢。也是稀罕事,怎么见天叫你入宫?回回都是半下午了,今儿莫非又要在宫里住下了?” 贾蔷心里差点没笑出来,面上却皱眉道:“多半又来事了……”说着,回头看向宝玉道:“说真的,我还真羡慕你,可惜我没的选。” 宝玉惭愧的低下了头,迎春笑道:“好了,只是欺负宝玉,他是女孩子的性儿嘛。” 贾蔷连连点头道:“极是极是,他是女孩子。” 说罢,在一群人笑骂声中,与凤姐儿出了园子。 离府时,凤姐儿再三叮嘱:“今晚若能回来,可千万要回来。老是不着家,那等到猴年马月去了?算算日子,可来不及了!” 贾蔷:“……” 待他汇合了亲卫,一道往皇城打马而去时,才从内侍口中知道了进宫缘由,原来粮食到大燕了…… 比他预料的时间,晚到了半天…… 第0778章 摘桃 皇城,大明宫。 乾清门。 贾蔷被内侍引至此时,除却隆安帝并数位军机大臣外,另有宗人府大宗令忠顺亲王、六部尚书、大理寺卿等重臣。 看到贾蔷进来后,诸多王公大臣纷纷看向了他,眼神各异。 但殿内气氛,着实不像是庆功…… 见礼罢,隆安帝淡淡道:“贾蔷,有人弹劾你,以邪道惑乱国策,邀买人心。更使番邦小国蔑视大燕,以小利而忘大义,其罪不轻。你怎么说?” 贾蔷闻言,苦笑两声,道:“臣幼年读书尝闻腐儒误国,本以为这等货色离臣极远,没想到,竟是层出不穷。” “宁侯,有事论事。皇上既非要恩准你自辩,你规规矩矩自辩就是。汝只尝闻腐儒误国,可得闻妖邪祸国?” 说话的,是新晋礼部尚书蔡文,亦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之一。 这等人,自有其从政之观,便是隆安帝都未尝能动摇其心中之气,更遑论贾蔷? 还是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蔡文才未直接引经据典,钉死贾蔷。 贾蔷看向蔡文,疑惑了下,拱手道:“不知阁下是……” “……” 养心殿内,君臣皆面色古怪起来。 见蔡文脸色骤然阴沉,贾蔷再拱手道:“莫要误会,本侯还从未登过朝堂,所以不曾识得大人。你大可当我孤陋寡闻便是。” 林如海回过头来,淡淡道:“这是新任礼部尚书,蔡文博安公。” 贾蔷往林如海方向欠了欠身,以示领会,继而问蔡文道:“朝堂推行新政,恰逢这二年天时有变,本侯世受皇恩,因此想方设法弄些粮食回来,即便不算功劳,也当不得祸害二字罢?怎么就扣上了一顶又一顶的帽子?” 蔡文摇头道:“宁侯不必狡辩,汝虽年幼,但心智极高,又何必明知故问?早闻宁侯一心想要去海外开疆拓土,对南洋番邦肥沃之土垂涎三尺。今以粮米为饵,诱得人心浮动。你这瞒天过海之计,谋算之大,令人心惊。此刻,又何必装傻充愣?” 朝堂之上,的确有智计高绝之辈。 贾蔷摇头道:“蔡大人说本侯对南洋诸国垂涎三尺,对,你说的没错。但这和此次粮食又有甚么相干?这次粮食,是内务府用真金白银买来的……” “你还敢狡辩!” 没等贾蔷说完,蔡文便声色俱厉地喝道:“那是你内务府的真金白银么?以一个莫须有的钱庄之名,搜刮江南之烈,青史罕见!以苛勒商贾之银,威逼友邦小国卖粮,焉是清白之粮么?那是散发着铜臭肮脏下作之粮!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林如海连此二言都未教过你?” 贾蔷脸色难看起来,皱眉道:“甚么叫散发着铜臭肮脏下作之粮?你老夫子吃着朝廷的俸禄,住着朝廷赐的官宅,老家的地连税赋都不用交,全家冻不着饿不着,有朝廷发的禄米,自然不用吃商贾买来的粮。可你去山东看看那些灾民,去甘肃看看那些灾民,还有天下吃不饱饭的百姓不计其数!你能替他们做主,不买粮商卖的米? 蔡大人,你若能将碗中食捐给他们,把你家的衣裳宅子都捐给他们住,那本侯认为你志向高洁。你办得到么?办不到。就算你是当世圣人办得到,可你全捐了又能救几人?你凭甚么剥夺百姓活下去的权力?” 蔡文沉声喝道:“你莫要胡搅蛮缠,山东、甘肃大灾,朝廷自有赈济,本官何曾剥夺过他们活下去的权力?” 贾蔷气笑道:“今年是救过来了,明年呢?明年若不止这二省大旱,再出现两省呢?” 前世他活着的那个时代已经很开明了,但也曾从影视书籍资料上看到过,改革开放之初,遇到了多大的阻力。 但书籍影视上看来的终归隔着一层,可笑一阵也就罢了,眼前亲身所遇,直观感受哪里是可笑,分明就是可恨! 果然,蔡文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冷声道:“果真再有大旱,朝廷自有对策,户部就该备好存粮,却不是你一个勋贵该插手的事。不在其位而谋其政,事涉番邦,无礼部公文,妄自做主,僭越也!若人人都类汝之行为,朝廷还不乱了套了?你为一己私心,擅自做主,焉敢多言?” 贾蔷皱眉道:“内务府有对外行事之权,此行纯粹为商事采买,并不涉及两国邦交,干你礼部何事?” 蔡文冷笑一声,却不再搭理无知小儿,对隆安帝拱手道:“皇上,臣非迂腐不化之人,亦鼎立支持新政。臣知道朝廷缺粮,亦是朝廷之艰难,但皇朝国运岂能操于竖子之手?内务府不可再持于彼荒唐之辈!宁侯贾蔷所为,或能解一时困厄,然若大力褒赞,朝野上下势必认为,若是能从海外便能轻松采买到粮食,赚的金银,又何必再行新政? 人心一乱,新政将将铺展开的大好局面,势必毁于一旦!此等投机取巧之策,岂能上得台面?谁人不知,宁侯一心攻于海外,妄图以劫掠之法强国。其本心或是好的,但过于轻狂荒唐,更不合圣人以仁为本的治国之道!皇上,绝不可为眼前之利所迷惑。” 这话,引得不少人颔首点头,深以为然。 贾蔷一时扯了扯嘴角,不过没等他开口,就听林如海淡淡笑道:“他山之石,亦可攻玉。蔡大人对皇上和我等军机也太没信任了,眼前小利……其实也不算小利了,当然,即便是能解国家之难的粮米,也不能更改朝廷新政大计。新政之根本所为何事?无非吏治二字。吏治不清,莫说贾蔷只搬回些粮米,就是搬回一座吃不尽用不完的金山,朝廷也只会越来越穷,百姓也只能越来越艰难。 这一点,皇上与军机处皆有共识。所以,对贾蔷之行为,皇上和军机处都无心表彰。甚至民间百姓,和寻常官场之上,知道这些粮食是贾蔷弄来的,都寥寥无几。” 对上林如海,蔡文到底恭敬些,却仍半步不让道:“林相,汝分掌户部,下官敢问林相一言,朝廷救命之粮,焉能寄托于商人之手?贾蔷行事前,可曾上奏过朝廷?” 不等林如海开口,贾蔷忽地一笑,道:“其实朝廷若是不要,也没关系的。蔡大人可能搞错了件事,这些粮米运回来,不是无偿送给朝廷的,是要卖给朝廷的。内务府钱庄的股卖了两千多万两银子,不是拿来做善事的,是因为钱庄值这个价钱,要赚比这个更多的钱。 粮米生意,就是它的第一桩生意。即便朝廷要,也是要给银子的。本侯说过,这是纯粹的商事。 蔡大人既然觉得廉者不受嗟来之食,那很好啊。这些粮食回来,烧锅成酒卖出去,不说十倍的利,五倍的利总是有的。只此一项,皇上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巨富,宗室、勋臣和江南那些采买钱庄股的大户,第一年就能分得大量分红。 蔡大人,他们会感激你的。” 说罢,贾蔷对隆安帝道:“皇上,内务府钱庄事,臣早先得了皇上旨意,由臣全权负责,而内务府有对海外采买之权,臣无妄言罢?” 隆安帝点了点头,贾蔷笑道:“既然臣不算擅自妄为,皆在臣的职权内,那就好办了。臣不愿以此事乱了朝廷风纪,臣以为蔡大人所言都是正言,所以,臣不卖了。臣即刻派人手八百里加急去告诉江南九家,剩余的粮食不买了,臣多的是赚钱的营生,没必要因此惹出这么多麻烦来,更不敢因此乱了新政人心。 皇上,臣告退。” 隆安帝看了贾蔷稍许,微微抬了抬下巴,贾蔷看都不看因他掀桌子而面色骤变的蔡文等人,转身离开。 “贾蔷,先等等!” 张谷、左骧等养气功夫稍差一点,站不住了喊道。 主要还是因为贾蔷行事向来没甚规矩可言,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果真派了八百里加急退了粮食,他们哭的地方都没有。 只是方才他们袖手旁观,任蔡文带节奏攻讦,这会儿贾蔷理他们个鸟蛋! 等贾蔷阔步离开后,张谷忙出列拱手急道:“皇上,这粮食怎么能退?眼下朝廷正急缺粮米,这是救命的粮食!!” 隆安帝皱眉道:“可是蔡卿等人所言,也是有道理的。朝廷百官,亦多有非议。此事,且再议议罢。” 说罢,隆安帝起身离去。 隆安帝去后,李晗、张谷、左骧等忙围住林如海,道:“林相,务必让贾蔷暂且冷静,先不急着派人南下。时间原就紧急,耽搁不得!”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此事还要看博安公他们怎么说?老夫亦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李晗等人看向蔡文,蔡文沉声道:“我等亦非坚拒粮米,只是兹事体大,不得由内务府妄自为之。内务府钱庄当交由朝廷来管治,与海外交道,亦需六部齐力合作管辖。事关国体,岂能由几个年轻人妄为?” 李晗、张谷等人又看向林如海,林如海笑了笑,一言不发,拄着拐杖离去。 …… 养心殿内。 隆安帝、韩彬、林如海看着面无表情的贾蔷,都笑了起来。 贾蔷看了一圈,忽地皱眉道:“皇上,今日之事……” 隆安帝摇了摇头未言,一旁韩彬道:“今日事不是小事,此次功劳太大,可朝臣们大半不知,原本就算听说了,也只当儿戏。如今果真有不计其数的粮食入了大燕境内,这样大的事,百官却只是旁观,他们心中自是意难平。而且,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贾蔷,你也别赌气,你不在朝廷官场上,不知此中自有此中的规矩。天下新政,终究要靠他们施为。” 贾蔷仍是不解,问道:“甚么意思?” 林如海淡淡笑道:“此事太大,百官之意,是想让内务府交出钱庄,粮米采买之事,也要由朝廷来负责。” 隆安帝、韩彬的目光凝视着贾蔷,贾蔷顿了顿笑道:“可以,没问题。左右也是交给户部,臣放心的下。”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放在户部,而是另设一衙堂,从六部调人,专责此事。” 贾蔷闻言看着林如海的目光,笑了笑,道:“可以。” 他还是小瞧那些人了,或者说,高看那些人了。 原以为只是信仰不同…… 结果,终究还是利益动人心,更何况,还是如此大的利益。 不过,他们是不是也太小瞧他了? 第0779章 必败之局! “贾蔷,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隆安帝坐在御案后,看着贾蔷淡淡问道。 贾蔷还未回答,李晗、张谷、左骧、韩琮等进殿。 贾蔷并未看他们,而是看着隆安帝笑道:“皇上,还用臣对付他们?臣干吗要对付他们?他们若能办得成此事,也不用臣来回奔波操持了。术业有专攻,这些人司其本职,或许都是当世人杰。可如今他们起了贪心……” 不等他说完,御史大夫韩琮摇头道:“贾蔷,他们未必就一定是贪心。此事着实重大,又涉及番邦之国,抛开朝廷来搞,确实不合适。” 贾蔷顿了顿,笑道:“好,就算是好心。可好心未必能办得了好事,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话韩琮竟然点了点头,道:“论治财之能,天下无人能与宁侯比。” 贾蔷摇头道:“我没有这样自大,天下黎庶亿兆,藏龙卧虎者不知凡几,又岂敢妄自尊大?在下之意,是江南诸大家族,原是看在内务府三个字才入得股,他们信的是天家,不是朝廷。内中的区别,应该无需我再赘言。 所以,当内务府钱庄转为朝廷一个衙门,另起炉灶时,原先预定所签之契书,自然作废。包括宗室,也包括勋臣。如此一来,朝廷需要重新来过。 当然,路数还是这样的路数,他们描着再走一遍就是。在下真心祝福他们,能马到功成。” 韩琮皱眉道:“那如果将新组建之衙堂,并入内务府再执掌内务府钱庄呢?” 贾蔷笑了笑,道:“那就是明晃晃的欺负人了,只是韩大夫,你看我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么?” 素来不苟言笑的韩琮闻言笑了笑,道:“你若好欺负,京城就没有不好欺负之人了。不过宁侯,若朝廷上下皆是此议,就不是好欺负不好欺负之事了。这是国之大事,不是儿戏,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宁侯,此事中一些人是含有私心的,或为名利功劳,或想沾一手捞一把。但总体而言,仍是以公心为主。” 贾蔷点点头,道:“如此,那我就不说其他了。只是,你们还是欺人太甚。天家内库成了你们的肥肉,刚养肥点,朝廷上衮衮诸公就磨刀霍霍。我这里没问题,可五皇子那里却不好多说。毕竟皇上自登基以来,行宫未修过一座,平日里即便谈不上节衣缩食,但和青史之上的帝王相比,用寒酸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五皇子为了给皇上、皇后修一座皇宫,绞尽脑汁来赚钱。如今眼见要到手了,打算春来就开始修,你们就这样打劫了。” 韩琮等与隆安帝躬身道:“臣等无能。”但显然没有改变主意。 隆安帝皱起眉头,摆摆手道:“此事与卿等无关,只为国事。李暄那里,自有朕去分说。”顿了顿,又看向面色淡漠垂着眼帘的贾蔷道:“你可还有甚么话说?” 贾蔷摇头道:“国事为重,眼下新政初行,朝廷内部当以团结为重。与朝廷诸公相比,臣自然无足轻重。不过臣虽不学无术,却也受过先生教诲,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 只是若如此,先前答应皇上的三千万两银子的说法,就不再成立。臣请辞内务府大臣一职,请辞绣衣卫指挥使一职。 皇上,不是臣赌气,只是臣亦非圣贤,在内务府看到那班人难免来气,正好又是绣衣卫指挥使,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少不得动脑筋打击报复。 与其等闹出不可收拾的麻烦来,不如早早去了职权,当好兵马司指挥使才是正经。 就近年关了,火禁压力也大。” 隆安帝淡淡道:“你若想报复,凭你的手段,还需要这两个官位么?” 贾蔷摇头道:“皇上,臣于君前,从无欺君之言。眼不见为净,绝不报复扯后腿。” 隆安帝闻言,目光审视了贾蔷一番后,又转向林如海。 林如海呵呵笑道:“皇上,大局为重罢。此等大事,交由贾蔷和五皇子为之,又操持于一众商贾之手,的确令朝臣们不安心。” 隆安帝点了点头,又问韩彬道:“韩卿以为如何?” 韩彬竟沉吟稍许,随即转头看向贾蔷,道:“贾蔷,此事非儿戏。你以为,他们能不能做成?” 贾蔷好笑道:“这我哪知道?方才礼部尚书才教训过,不在其位而谋其政者,是为僭越。如今我不再是内务府总管大臣,也不再经手内务府钱庄,谁来办我也不清楚,怎知道他们能不能做成?半山公,你这就强人所难了。” 韩彬叹息一声道:“不是老夫强人所难,只是此事着实重大,闪失不起……” 贾蔷摇头道:“内务府钱庄,本就是凭空出现的。成自然可喜,不成也无关大局。半山公为新政大行之日,准备了三十年,此刻大可不必谈甚么闪失不起。” 韩彬提醒道:“我不是在同你扯大道理,若是你不再担任大任,宗室、勋臣中必有人生事……” 李晗在一旁道:“良臣,不如在钱庄挂个名如何?” 贾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冰冷的看了李晗一眼,沉默不言。 林如海这时突然开口提醒了声:“子升,莫要太过分。贾蔷虽淡泊权位,从未想入过官场,但不代表他甚么都不在意,甚么都不懂。从当初半山公迫其为刀,诛除扬州盐商起至今日,仆之弟子,俯仰皆无愧朝廷,子升何故欺之太甚?” 说罢,不看面色骤变惭愧不已的李晗,又同韩琮道:“韩大夫,今日贾蔷之所作所为,可否当得起‘国士’二字?异身相处,当朝官员自半山公以降,可再有一人能做到这般?” 韩琮沉吟稍许后,缓缓摇了摇头。 林如海点点头道:“那好,从今往后,御史台不要再打搅他。不要再有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以污名罪之。不管是公心也好,私欲也罢,这一次,也都该知足了。今后钱庄之成与败,与贾蔷再不相干。” 韩琮面色肃穆沉重,看出素来有谦谦君子之称的林如海动了真怒。 言辞决绝,又岂止是在说与他听…… 林如海说罢,也不等韩琮答复,就直接与隆安帝躬身道:“皇上,臣等且先告退。” 隆安帝眼中浮现一抹无奈,微微颔首,又有些恼火的看了李晗一眼,实在是得寸进尺,逼人发火。 林如海引着贾蔷出了养心殿,半步未停,直接回了布政坊。 这师徒二人离去后,韩彬有些恼火,同张谷、李晗、左骧等道:“钱庄原是意料之外的助力,又是贾蔷一力为之,怎就非要争过来?窦广德前车之鉴才几天呐?” 张谷、李晗、左骧三人苦笑摇头,倒是韩琮开口道:“半山公,此法亦有保全贾蔷之意。果真让他从海外运来无数粮米,解了一国之难,此功封公都不足,需封王才能酬之。 他才多大点,就以功封王?如此对朝廷和他,都未留下多少余地。他虽不争权不求官,可他手下的势力难道小了? 再恩加王爵,绝非保全臣子之道。再者,这样的事让他干了,满朝官员在一旁观之……元辅,满朝官员的脸往哪放? 委屈了贾蔷,以后多找补些罢。他的功劳,皇上记得,我等记得,足矣。再多了,对他也不是好事。” 韩彬当然明白这些,只是:“虽如此,也不该再让贾蔷去挂个名当靶子。钱庄已经被争了去,还要人家顶个虚名,出了事代之顶罪?当谁是傻子?也难怪连如海都气成这样,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罢,恼火的看向李晗。 李晗苦笑连连,躬身作揖道:“是仆之过错,是仆之过错,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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