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着尾巴做人。主子爷是个大度的仁君,等闲犯了错他老人家都能宽恕一二。可若是忒猖獗了,忘了奴才的本,那就是取死之道。到时候,莫要说咱家救不得你。” 尚裘忙叫苦道:“哎哟喂,干爹诶,儿子何曾敢给干爹惹麻烦?只想着能为干爹分忧解难,哪怕能帮针鼻儿大小的忙也好哇!” 戴权笑道:“那你帮上了么?” 尚裘闻言,嘿嘿嘿的阴笑了数声,而后压低声音道:“干爹,那贾家子无端得罪干爹您,还将宫外干爹您的族侄也得罪了。他虽气焰嚣张,可儿子也不惧他……” 听闻此言,戴权面色微变,警告道:“你不要浑来,那杂毛不是旁个,如今正炙手可热,连皇上对他都有些改观了。如今新政正要倚仗他们师徒二人,除非抄家灭族的大罪证据确凿,不然等闲破事谁招惹他谁死,连半山公和御史大夫‘二韩’都护着他。咱家在御前给他上了点眼药,都差点坏了事。你若触怒了那小杂种,咱家连棺材都给你备不上。” 尚裘唬的面色变了变,随即又强笑道:“干爹放心,儿子怎会如此造次?若果真正面碰他,必先请示了干爹才敢。这一次,只是在规矩里行事……” 戴权闻言,想了想,眉尖一挑道:“你是想给贾妃省亲掺些沙子进去,好恶心恶心贾家?” 尚裘钦佩的五体投地,道:“干爹到底是干爹,一语中的啊!” 戴权皱眉道:“莫要做的忒露骨,虽占着道理,可那杂毛未必讲理……” 尚裘却不服,道:“儿子不过将贾妃的省亲时间押后了些,排到晚上去了。就这么点小事,他还能如何?” 他是司设监掌印太监,掌管卥簿、仪仗、围幙、帐幔等宫务。 贾妃想回家省亲,所需仪仗不少,尚裘若不配合,的确难成行。 尚裘又道:“再者,也不止儿子一个,想给干爹您出口气,神宫监、尚膳监、都知监的掌印公公们,都连成一气,就是为了给干爹您出口气。贾妃到贾家时差不离儿都亥时三刻了,最多只能待到丑时,不过一个时辰出头。这点子功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贾家人非难受的要死不可。另儿子还派了些小太监小宫女,这两天常在长春宫墙根外絮叨贾家的丑事,嘿嘿,儿子就不信,皇贵妃的亲娘被整到住进猪圈里,她还会和贾家那小杂种一团和气!他家自己内斗起来,总和儿子没甚相干罢?” 戴权笑道:“你还真机灵,难为你这番心思了。今儿咱们就好好瞧瞧,贾家这一出大戏!” …… 大明宫,养心殿内。 隆安帝看着贾蔷、李暄二人,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喝问道:“又浑闹甚么?衣冠不整满身泥土,去哪钻狗洞了?一个王爷,一个国公,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李暄闷声道:“父皇,儿臣和贾蔷听说,喝骆驼奶能强身健体,补气益血,骆驼奶有沙漠黄金之称,所以就去太仆寺,想逮一只母骆驼……” 隆安帝缓缓深呼吸了下后,吐出两个字来:“跪安!” 他一刹那都不想见到这两个混账了…… 李暄闻言看向贾蔷,贾蔷抿了抿嘴,道:“皇上,臣想请一道恩旨……” 隆安帝纳罕,道:“无端请哪门子的恩旨?”不过顿了顿,还是问道:“甚么事?” 贾蔷道:“臣请旨,接皇贵妃归宁省亲。” 隆安帝皱眉道:“不是已经准了么?又来请甚么?” 贾蔷道:“先前请旨时,臣在九边,家里只一些老弱病残,宫里太监们使坏,将省亲时间定在半夜。” 隆安帝闻言脸色黑了黑,他本不欲理会这些事,只是贾蔷将此事和他出征牵扯在一起,若不理会,难免让人诟病寡恩。 他转头看向一旁内侍所在处,却发现今日非戴权当值,沉吟稍许后有些不耐烦道:“此事朕知道了,宫闱内务,你自去寻皇后娘娘做主就是。” 贾蔷恭敬谢恩,与李暄出了养心殿,对视一眼后,狞笑起来。 随即,二人直往敬事房。 凤藻宫那边早先就打过照面,尹后那边能有甚么异议? 言道只要隆安帝应允,自然好说。 如今帝后都取得了一致,贾蔷就该去寻弄鬼的人算算总账了。 一介阉狗,不缩着乌龟脑袋混吃等死,居然还敢兴风作浪,给贾家难看…… 今儿若不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打痛一回,岂非错失良机? …… 神京西城,荣国府。 今日打五鼓起(凌晨三点),贾母便按品服大妆,带着贾家众女孩子进了园中,再度查看迎驾诸事。 此时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 各处古董文玩,皆已陈设齐备。采办鸟雀的,自仙鹤、孔雀以及鹿、兔、鸡、鹅等类,悉已买全,交于园中各处像景饲养。 小戏班子也演得二十余出杂戏来,小尼姑、道姑也都学会了念几卷经咒。 早有太监上门教授贾家诸人,皇贵妃于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挡围幙;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 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 花灯高悬,烟火就位…… 万事俱备,只欠金凤归来。 过了辰时,诸人又都换了新衣,连黛玉、宝钗、湘云、宝琴等一并,至荣府大门前候驾。 街头巷口,俱系围幕挡严。 久等未至,贾政迟疑问贾母道:“老太太,礼部和宫里中官都定下了要到夜里才来,如今还不到午时,如何等得?” 贾母摇头道:“既然蔷哥儿说了,午时前后准到,那就不会有差。这会儿是咱们出来的早了,不过也不必焦烦不安,慢慢等就是,快了。”顿了顿又轻声问道:“庄子那边如何了?” 贾政闻言叹息了声,道:“能吃能喝,也能睡了,果然还是心疾……” 贾母:“……” 又过了一刻钟,眼见午时将到,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帷帐,躬身而立。 众人神情一肃,都知道,皇贵妃之鸾驾,终于来了!! …… 第0829章 献俘! 却说贾母等在荣府正门前苦等至午时,方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幕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 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 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 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 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 天家气象,让神京百姓大开眼界! 景初年间,倒可常见宫中贵人行程在外。 到了隆安年间,就极少见到这等天家排场了…… 待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母等连忙路旁跪下,早飞跑过几个太监来,扶起贾母、贾政来。 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元春下舆。 元春多年未归家,此刻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 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 元春眼睛已然湿润,入室更衣毕,复出,上舆进园。 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 今日虽天色阴沉,然园中灯光,却将整个园子点如晴昼。 真真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她尚记得早年离家时,家中远不如此时富贵,再想想这几日听到的杂音,心中着实五味杂陈。 抱琴告诉她,有小太监小宫女们背后传闲话,说其母王夫人因得罪了贾蔷,被关入猪圈,要活生生饿死,除非吃猪食…… 就算一心感念贾蔷,中兴贾族家业,也知道其母王夫人对贾蔷多有怨言,可得闻这样的传言,元妃心中仍如刀割。 且说元妃在轿内,心情复杂的看此园内外如此豪华,因默默叹息奢华过费。 忽又见执拂太监跪请登舟,乃下舆。只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 虽值冬日,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的,每一株悬灯数盏。 更兼池中荷、荇、凫、鹭之属,亦皆系螺、蚌、羽毛之类作就的。 诸灯上下争辉,真系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船上亦系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幙,桂楫兰桡,自不必说。 一时,舟临内岸,复弃舟上舆,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 石牌坊上明显“天仙宝境”四大字,元妃忙命换“省亲别墅”四字,于是进入行宫。 但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 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元妃乃问:“此殿何无匾额?”随侍太监跪启曰:“此系正殿,外臣未敢擅拟。”元妃点头不语。 礼仪太监跪请升座受礼,两陛乐起。 礼仪太监二人引贾政、宝玉等于月台下排班,殿上昭容传谕曰:“免。” 太监引贾政等退出。 又有太监引荣国太君及女眷等自东阶升月台上排班,昭容再谕曰:“免。”于是引退。 茶已三献,元妃降座,乐止。退入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不迭。 元妃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薛姨妈,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 李纨、王熙凤、迎、探、惜三姊妹等,俱在旁围绕,垂泪无言。 看了家人半日,元春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 薛姨妈等忙上来解劝,贾母等让元妃归座,又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然后东西两府掌家执事人丁在厅外行礼,及两府掌家执事媳妇领丫鬟等行礼毕。 元妃因问:“黛玉、宝钗、宝琴姊妹因何不见?”贾母启曰:“外眷无职,未敢擅入。姨太太也因是长辈,才得了准许。” 元妃听了,忙命快请。一时,黛玉、宝钗、宝琴等进来,欲行国礼,亦命免过,上前各叙阔别寒温。又有元妃原带进宫去的丫鬟抱琴等上来叩见,贾母等连忙扶起,命人别室款待。 执事太监及彩嫔、昭容各侍从人等,自有人款待,只留三四个小太监答应。 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元妃垂帘行参等事。又隔帘含泪,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贾政亦含泪启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家。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干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正说着,众人就见贾蔷阔步入内,其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有些烦躁。 虽于礼不合,只周围宫侍哪里敢拦? 似凶威滔天…… “皇贵妃安。” 贾蔷与元春拱手一礼后,至一旁桌几上拿起鎏金舞马衔杯银壶,往鸳鸯莲瓣纹金碗内连斟连饮,一口气连吃了七八盏。 黛玉差点没笑出声来,看向一旁宝钗,宝钗笑中却带了丝担忧,不由哂然…… 倒不是黛玉叛逆不敬皇权,而是听多了林如海、贾蔷之言,对许多事有了她自身的认知。 贾母见元春并未有见恼之意,心里松了口气,嗔怪道:“不是说进宫去接皇贵妃?怎闹成这幅形容家来?” 贾蔷随口道:“上回听说驼奶如同大补之药,还无是药三分毒之反效用,正巧听恪和郡王说,太仆寺新进了一匹骆驼,西域进贡来的,就和他去逮了一双家来。” 贾母气笑道:“太仆寺是天家的,也是朝廷的,你们就去随便逮?再说,今儿是甚么日子,你不是说去接你大姑姑么?” 一旁元春叹笑道:“若非今日蔷哥儿和五皇子大闹敬事房,还对大明宫总管太监戴公公动了手,今儿回来怎么说也要到晚上了……” 贾母听了心惊肉跳,唬的不行,问贾蔷道:“你怎连皇帝身边的人也打?这还了得?俗话说,便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才是!” 贾蔷摇头道:“非我飞扬跋扈,只是那老狗平日里多在御前说我坏话。这次彻底撕破面皮,下次他再说我坏话,陛下就能知道,这老狗是怀了私心的。” 贾母摇头道:“话虽如此,可皇上保不齐还是要生气……” 贾蔷笑道:“生气了啊,主要是御史大夫韩大人气坏了,我和五皇子一人挨了二十廷杖,不过也让皇贵妃的鸾驾不必熬到晚上才来,早早就放行了。” 黛玉忍不住啐道:“偏你好逞强!难道挨廷杖还挨上瘾了不成?” 贾蔷赔笑道:“今儿果真是趁着这个机会,让皇上知道知道那老货是甚么东西,看清他的真面目,不是为了意气用事。” 宝钗悄悄拉扯了下黛玉,用眼睛余光示意她适可而止,今儿这日子,不适合小妖女兴风作浪,大洒狗粮…… 黛玉回过神来,果然见上方元春含笑的望着她,俏脸飞红,不再多言。 贾蔷逃过一“劫”,悄悄与宝钗飞了个感谢的眼神,宝钗只看了一眼后就偏开目光,以她的性子,却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贾蔷眉来眼去…… 他呵呵一笑,同贾母道:“大姑姑几百年难回一次家,眼下就不必讲那么些繁文缛节了,一家人有话说话,说完吃饭看戏游园子,好好高乐一天,晚上再送回宫。如今既然已经放开了宫禁,往后便宜了,就进宫请旨,争取年年回家,一年能回二三回最好。” 元春都被逗笑了,道:“若是一年能回来一回,就是天大的幸事了,岂敢奢望二三回?只一点,若下回再归家,家中断不可如此奢靡破费了。” 贾蔷摇头道:“此事你同老太太说就是,我说简便些,能居家常用的就好。她老封君只道我小气,不肯花钱,她非要自掏压箱底银子来置办。得,那我就随了她的心意。也得亏如今用的人不敢再乱伸手,不然老太太的压箱银子花尽也未必够。行了,你们在家好好说话,需要甚么只管去要……” 听这话音儿,贾母忙道:“你要往哪里去?这样的好日子,难得阖家团圆,你也往外跑?” 贾蔷道:“你老当我愿意奔波?这不是宣镇的献俘军卒到了么……我若不去,要不让宝玉去?宝玉若去了,二太太说不得一高兴之下,还能多吃两碗饭。” 说罢,不理面色骤变的诸人,哈哈笑着扬长离去。 等贾蔷走后,气氛却仍有些尴尬和凝重。 迟疑稍许后,元春还是问道:“老太太,太太如今,到底如何了?我在宫里,隐约听说,母亲被苛虐之极,饱受羞辱几不能活……” …… 神京大都,九座高门。 或走粮道,或走煤道,或走水道…… 而其中,将帅出征走德胜门,班师回朝,则走安定门。 此为出征得胜,归来天下安定之寓意。 今日,宣镇大捷之军进京,隆安帝并文武百官,就在安定门城门楼上,受凯旋之师献俘! 大燕宣府一战覆灭草原八万控弦铁骑,斩获无算。 是自太祖、世祖皇帝后,大燕数十年来最大的战果。 缴获金帐汗旗、国相金印并草原左贤王之金剑,另外,各式万户旗、千户旗亦各有十数面。 足以让大燕宣诸武功,威加海内! 无数京城百姓在此元宵佳节之日,齐聚安定门外,一览大燕之盛世武功! 而原本作为此次受降检阅的绝对主角,贾蔷却因为狂悖恣意,殴打天子近侍,而被剥夺了万众瞩目受人敬仰的机会,只能站在安定城门楼一众君臣大佬的边缘,看着宣镇军卒并朱雀营赵破虏老将军,接受数以十万计的百姓的欢呼…… …… 第0830章 这天下朝廷不取,我来取之! “万胜!” “万胜!” “万胜!” 一波又一波的嘶声狂啸,数十万人的欢呼呐喊,其声浪几让山河变色! 宣镇派出一千士卒,是以淮安侯世子华安为首,与朱雀营营将赵破虏接受其一生最高光时刻,诸将士面色激动。 待华安下令,将诸蒙古王子并抓捕的一些因草原暴雪又折返回来的蒙古溃兵押向前,命其跪倒,将汗王苍狼旗和金刀献与城门楼上的天子时,气氛达到了顶峰。 华安涨红一张批脸,嘶声力竭的狂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麾下一千兵将,并火器营三千兵马,于炮声中齐齐跪倒,高呼万岁! 这气氛感染到京城观礼的数十万百姓,如海浪般黑压压的跪伏在地,齐齐山呼万岁! 其声之巨,似可震动寰宇周天! 蒙古降俘们哪里见过如此声势,一个个唬的面无人色,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 隆安帝心性从来坚韧深沉,然而此刻依旧为此等情形震撼,传旨下去:“大赏三军!今夜元宵佳节,夜不宵禁,天子与民同乐!” 在城门楼的角落里,贾蔷脸色很不好看,一旁李暄却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果真今儿这会儿在下面接受数十万军民欢呼的人是贾蔷,那以后盆友还做不做了? “贾蔷诶!” “小伙贼!” “今儿打的好啊!” 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其放浪形骸的模样,让御史大夫韩琮直勾勾的盯了两眼后,规矩了不少…… 贾蔷冷笑一声,今日借着太监擅权弄鬼一事,二人寻去敬事房,开门二话不说,就将戴权那老狗捶倒暴打了回! 千万别以为这老狗在隆安帝跟前腰从未直起过,就是个好相与的。 老阉奴身手还不错,力道大,武技更强。 若非贾蔷一力破十会,再加上出其不意,这老货还手自然不敢还手,跑掉还是没问题的…… 二人进门,不露敌意,毫无武德可言,薅住头发按倒就踹。 周遭内侍差点没吓掉下巴,凡上前拉扯的,无一未被暴揍。 敬事房也是内廷一衙堂,二人在此这番闹腾,自然很快就惊动了养心殿和武英殿那边。 暴怒的隆安帝是派了龙禁尉将二人擒了过来的,若非御史大夫韩琮盛怒而来,要断个明白好问罪,隆安帝原是准备直接将两个忘八直接杖毙了丢金水河去…… 好在,他们勉强还算占理…… 司设监掌印太监尚裘一张脸被打成了猪头,原本闭嘴不言只磕头,就能让贾蔷、李暄吃不了兜着走,偏其卖弄,将其理由说出。 可他那些阴诡心思,冠冕之言,又如何瞒得过隆安帝和韩琮? 这种擅权操弄的手段,让韩琮反感到了极致,丝毫不顾戴权求情喊冤,逼着隆安帝发配去守皇陵了。 当然,贾蔷、李暄也没落到好,一通板子没逃过。 若非惊动了尹后凤驾亲临,这会儿两人能站直了参加献俘大典才算见鬼了…… 饶是如此,贾蔷也被剥夺了今日大出风头的资格…… 不过,也未必是坏事…… 贾蔷倚着城墙,自动过滤了李暄老鸹嗓子在一旁叽叽呱呱,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下,任谁都看出其心情不佳…… “喂,贾蔷,韩琮老儿来宽慰你了……” 忽地,贾蔷听到李暄靠近传话。 他斜眼侧眸看去,果然韩琮走了过来,只是韩琮会宽慰人? 显然想错了…… “站直了!像甚么样子?” 吼罢,这黑脸就走了。 李暄差点笑的从城门楼上跳下去…… …… 大明宫,养心殿。 献俘结束罢,隆安帝又领着文武百官、王公勋臣前往奉先殿告祭列祖列宗。 待礼数行尽后,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 百官散尽,王公勋臣各自归家尽享佳节。 只是军机处几位大学士,外饶两个碍眼的,还是被留在宫中…… “贾蔷,今儿你这狂悖行径,莫非是自污?” 入殿正座后,韩彬最先开口问话。 大闹皇宫内廷,“狂悖”二字着实谈不上冤枉…… 贾蔷摇头道:“我虽封及国公,可手中并无甚么实权,又未入朝堂,这会儿自污甚么……今儿动手,着实因为阉庶太可恨。仗着是皇上的家奴,就敢不阴不阳的使手段。皇上、皇后准皇贵妃归宁省亲,原是皇恩浩荡之事,偏那起子阉庶从中作祟。如今在御前,我还算有几分体面,皇上、皇后待我如此优渥,他们就敢擅权弄鬼,实在是可怕。汉唐妇寺之祸,不可不防。这些原不该我来操心,只是……” 看着韩彬,贾蔷摇了摇头。 韩彬哈哈大笑起来,其余诸军机也纷纷摇头轻笑。 这锅倒是甩的利落,不过…… 诸军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隆安帝,妇寺之祸,的确不可不防! 隆安帝却面色阴沉,喝道:“胡吣甚么?大燕不是汉唐,太祖铁律:阉庶不得干政,有违此例者,斩!那几个狗才只因和你有龃龉,才行下这些阴私勾当。哪来的妇寺之祸?” 他这些年手里积攒的势力大半皆为宦官,果真废了他们,他也就成了睁眼瞎了,又如何舍得? 隆安帝虽尊崇几位大学士,但皇权与相权自古以来相辅相争,帝强则相弱为辅,帝弱则相强,若出权相,则皇权旁落,成为傀儡。 岂不闻曹孟德“丞相”之称? 所以,即便几位大学士都有意严惩戴权,废黜中车府,隆安帝却不为所动。 因此事着实敏感,韩彬等人也未再多言甚么…… 又说起了宣府查抄范家之收益…… “范家在直隶、山西、河南等数省的四十余州县遍设商号门铺,另插手粮铺甚至盐务,在天津、沧州置有囤盐的仓库,以解递入草原,获取暴利。此外,还在神京西市有门楼六座,张家口有商号十二处,归化城有商号四处。田亩方面……仅在宣府,就置有地产一百零六顷。另山西、直隶、山东、辽东乃至两湖各省,皆有地产,合计一千两百顷。分布于各地房产近三千间,以及盐货,二十六万余包,余财无算。” “查抄出的银冬瓜、金饼等现财,合计四百六十三万两,若加上各处门铺存银,逾八百万两。” 家财妥妥过千万! 林如海声音清淡的陈述着户部清缴上来的范家银财,此时的范家财力正处于巅峰鼎盛之期,朝廷这一网下去,吃的满嘴流油! 甚么叫富可敌国? 无过如此。 等林如海说完后,诸军机脸上都有些笑意。 有了这样大一笔浮财,即便今岁再天逢大旱,朝廷也有足够的底气应对。 “贾蔷,范家有钱,还是你有钱?” 李暄“小声”问贾蔷道。 “……” 贾蔷扯了扯嘴角,瞪了李暄一眼后,见几双眼睛里的目光似乎隐隐泛绿,没好气道:“人家七八辈子的土财主积攒起的家业,也想和我比?” 这转折差点让众人闪了腰,隆安帝都冷笑道:“你比范家还有钱?” 贾蔷摇头道:“现在还没有,但以后肯定比他家更有钱。不过他家的银子不算钱,臣的才算。” 张谷笑道:“奇了,真金白银都不算钱?” 贾蔷摇头道:“要那么些黄白之物埋在地下,那算甚么钱?将银子花出去,办成事,那才叫钱。果真论家底,谁还能富得过天子?天子有四海,有万里江山,可为甚么总是银匮?不是皇上真穷,是皇上要将银子花出去,办实事。如范家那样,挣得不义之财,要么埋土里,要么买地置宅买奴仆,要么勾结贪官豢养官场打手,这种货色莫说与天家比,连我也比不过。 我挣的钱如今虽没他家多,但我办下的事,利国利民,青史必将记有我贾蔷之名。范家嘛,也会留名,不过留的是臭名。所以,他家的钱不算钱。” 左骧打趣笑道:“刚才没得着荣光,这会儿自己夸赞自己?”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贾蔷扯了扯嘴角,不搭理。 隆安帝看着贾蔷沉声道:“虽是你鲁莽行事才失了这份体面,可误打误撞之下,也少了许多麻烦。你年纪还小,多沉下来磨砺磨砺,少出些风头,不是坏事。” 李暄闷着头不敢抬,可着实忍不住说了句:“一辈子也难再有第二回喽。” 贾蔷:“……” 等隆安帝将李暄骂了个狗血淋头后,贾蔷方道:“岂会难有第二回?待将来在海外拓土万里,扬我华夏神威,将大燕之名,传诸宇内,就不信没有第二回!” 李晗笑道:“好!此方为我大燕勋臣该有之志气!” 虽然没一个人信…… 贾蔷正色道:“李相,东洋、南洋两大外洋水师,家底儿都不如一群海匪,该造新舰,招募海员了,这粮饷……” 李晗亦正色道:“宁国公,你看我这把老骨头值多少钱,你拿去卖了罢。” 也是因为今日着实高兴,如李晗这等人物,也在养心殿内开起了顽笑。 果然,一群无良大佬们纷纷大笑起来。 笑罢,隆安帝淡淡道:“贾蔷,这个差事,目前主要是便利你将海粮运回。如今海疆尚无大敌,朝廷仍需以新政为要。等新政大行天下后,国库有些底子了,再与你多些粮饷,好好圆一圆你的海航之梦。孰轻孰重,你心里要明白。” 尽管贾蔷已经将西洋诸国描述成皇权鬼使,全天下烧杀抢掠,都杀到大燕家门口了。 但仅凭他的空口白话,又如何能让这一屋子君臣大佬信服? 只当他少年梦呓罢…… 贾蔷心中轻叹,却也没甚遗憾的。 既然这天下朝廷不愿取,他来取之便是! “皇上,朝廷不给银子,那臣能不能招募些海员水手,想办法弄些粮饷,不求建起一支强大的海师,可总要建起几艘像样的战船罢?臣观两洋水师公文,将官的座船出海,船上水员要拿桶往外倒水,不然船都要沉没,这算哪门子的水师?李大人糊弄人也没这样个糊弄法罢?” 贾蔷气不过道。 隆安帝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准。” 一支正规水师,可招募兵丁数万。 两支外洋海师,可名正言顺招募十万兵丁! 贾蔷当然不会将他们武装成大军,却可培养成工蚁军团,在香江拓出一个大基地来! 今明两岁,注定天象大旱,多灾多难,却天时利我! “臣告退!” …… 第0831章 祝娘娘佳节安乐…… 凤藻宫,偏殿。 贾蔷和李暄进来时,尹后正与两个衣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月牙凤尾罗裙的年轻王妃说话。 今日大喜之日,既是上元佳节,又是宣镇献俘之日,尹后亦是一身盛装。 只见她上面是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下面则是牡丹薄水烟逶迤长裙,头戴赤金镂空穿枝飞凤牡丹纹步摇。 两位王妃分明为其儿媳,也都美貌过人,可是与艳压六宫的尹后相比,就显得有些黯淡了…… “哟,这不是威风凛凛敢在内廷施暴的王爷和国公么?怎得闲来本宫的这座小庙了?” 尹后高居凤榻,看着贾蔷、李暄二人,不无讥讽的取笑道。 李暄干笑数声,赔笑道:“母后,今儿这事都怪贾蔷。儿臣是进宫来拦着他的,不信您问他,他今儿先去儿臣王府,当时就放话了,今儿非锤死戴权不可!儿臣担心他果真下手太狠,干掉了戴权……他刚从宣镇回来,身上杀气未散尽。这不,儿臣拼命拦,这才将他拦下了。不然戴权、尚裘那一伙子,这会儿已经凉透多时啦!” 这个卖屁股的…… 贾蔷心里痛骂一声,见尹后目光不善的望了过来,忙道:“娘娘,臣无甚能为,只一点还算勉强,就是有自知之明。臣素来自知虽本性善良,却唯独一点很不好,就是太过于嫉恶如仇了,见不得坏人,尤其是在背后使坏告状,心思阴暗的坏人。虽说天下坏人太多,臣纵有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可宫里的坏人,臣绝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今日原打算豁出去了,以斩可汗之勇气,斩了权奸,就皇上,为朝廷,也为娘娘除了此恶!王爷却不知怎么回事,拼命拦着不让动手,估计他们性格有些接近……” 话没说完,就开始抵挡起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李暄的乱爪拳法…… 宝郡王妃与恪荣郡王妃对视一眼后,纷纷侧目。 她们知道李暄受宠,莫说皇上、皇后,就是她们这些当嫂子的,也喜欢这个不争那个位置的皇弟。 但她们没想到,贾蔷也敢在这凤藻宫内打闹…… 显然,这不会只是李暄的体面,李暄的体面还罩不住一个外臣如此放肆。 这里面有林如海的体面,有尹家的体面,还有贾蔷自身能干,立下诸多大功的体面…… 但无论如何,贾蔷和天家帝后的关系,远远超出寻常朝臣。 尹后气笑道:“你们两个跑本宫这当起说书先生了?一个赛一个的自卖自夸,也不嫌臊!说罢,又惹甚么祸了?” 二人规矩了些,李暄笑道:“母后,儿臣可不是贾蔷那个惹祸精!今儿来寻母后,是为了请父皇、母后幸儿臣的温泉庄子!如今朝局难得安稳下来,处处欣欣向荣,父皇、母后也该轻快轻快了!” 宝郡王妃柔声笑道:“五弟果然纯孝。”恪荣郡王妃亦颔首道:“五弟十分难得。” 尹后闻言目光柔和了许多,笑道:“你何时置办了处温泉庄子?上年秋深时还在羡慕贾蔷有温泉庄子你没有……” 李暄眉开眼笑道:“儿臣岂是只羡慕别个,光埋怨不做事的?见他受用了回后,儿臣就开始张罗。虽是深秋入冬,可儿臣还是雇佣了一整支匠人队伍,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缩短了三成工期,多花费了三倍的银子,终于建成了!父皇、母后去用,大嫂、四嫂,你们也可以带着侄儿侄女儿们一道去,统共十一二处泉眼,咱们家都去也够!” 尹后闻言,看着这个儿子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宝郡王妃和恪荣郡王妃也被感染的笑了起来。 在天家,能有这样一个人,着实不易。 恪荣郡王妃笑道:“怎多花了那么些银子?” 李暄闻言立刻变了面色,横眉冷对某人咬牙道:“都让人黑了去!” 见几双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贾蔷正色道:“欸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言。给圣上娘娘建温汤殿,那所用之料皆是顶级白玉石!其他各类辅料,哪一样都是极上等的好料。为表臣子心意,这些东西连成本价都到不了,就给了个意思钱。这些钱都不是落臣口袋里,全散给工匠了。王爷,你冤枉我旁的都成,可此事上面你冤枉我是真不成,里面蕴含着我对娘娘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昧下了!” 李暄语滞,尹后笑道:“那怎还要三倍银子?” 贾蔷道:“臣是这样认为的,富贵人家受用荣华富贵时,最好能惠及百姓。建这座汤泉宫,没用分文内帑,皆是王爷和臣的孝心。可若只让皇上和娘娘受用,显示不出多大的心意,甚至为了顾忌劳民伤财,皇上和娘娘未必会去。所以,建殿时,所有的工匠无一征发之徭役,无一兵营里的兵卒,皆是京城附近村舍的百姓。 深秋后,他们收割完庄稼,原也无事可做,正好寻来给他们赚些养家银子的机会。他们在山里干上三个月,收到的银钱比在地里刨食一年还多!今岁,这几千人背后的几千个家庭,算上妻儿老小,估计都要上万了,都能过上一个极好的肥年! 娘娘,您说说,这银子花的值当不值当!” 尹后笑的艳若牡丹,道:“值当,你们都是好孩子!”顿了顿又奇道:“今儿皇贵妃归宁省亲,你怎不家去?” 贾蔷有些无奈笑道:“这会儿家去,不大自在……” 尹后奇道:“怎么呢?” 贾蔷苦笑摇了摇头,一旁李暄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后,同尹后道:“母后,不止父皇宫里有坏人,母后这边也有!有一起子内侍宫女在长春宫那边整日里嘀咕,说贾蔷是小人,快害死了贾家二太太,将她圈在城外庄子的猪圈里,让她吃猪食,要活活逼死她……贾蔷这小子素来窝囊,为了贾家办了多少好事,到头来连个好也落不着,就知道在儿臣跟前抱怨!” 尹后闻言微微变了面色,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 牧笛脸色有些僵硬尴尬,躬身上前道:“娘娘,长春宫那边,原是夏守忠在管,夏守忠坏事后,就由戴公公在管……” 尹后皱眉道:“告诉他,手伸的太长了。” 牧笛应下后,心中喜悦。 有皇后这一句话,戴权的手再别想深入后六宫…… 尹后问贾蔷道:“你连戴权都打的起不来,还怕一些小宫女内侍?” 贾蔷摇头道:“不是怕……就是觉着没劲。娘娘,你相信臣会做出那样的事么?” 尹后笑道:“当然不会!你初出茅庐便斩永昌侯封侯,如今更是阵斩可汗,如此少年英雄,便是果真要出手,也不会行如此偏激之事。” 贾蔷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臣乃少年英雄,果真想杀哪个,拔剑斩之就是,何须如此?只是,连娘娘尚且信臣,皇贵妃却起了疑心……” 尹后这才了然,为何贾蔷情绪有些低落,笑道:“你这孩子,那王氏纵有千错万错,仍是元妃亲母。骤闻此事,岂能冷静处之?你倒是个重感情的,既然如此,此时更该回家,阖家团圆才是。你家荣国太夫人教养儿孙虽不大得法,可维持你们贾家不倒,也算不易。快回去罢,难得有这么个好日子。” 李暄在一旁笑道:“母后,您别撵人呐!方才儿臣才同他说了,今年母后宫里的花灯极好看,让他留下来和儿臣一道赏灯赏花,猜谜吃酒烤肉呢。” 这惫赖之言,让众人都笑了起来,恪荣郡王妃笑道:“让你四哥来陪你。” 李暄“嘿嘿”一笑,同恪荣郡王妃道:“我那四哥,啧啧,没四嫂好。大哥也是,没有大嫂好。和他们吃酒就只能听训,一盏茶功夫都停不下来,弟弟我吃酒如同吃毒药!还是和贾蔷一道吃酒好,我能教训他!” 贾蔷在一旁笑道:“罢了,还是听娘娘的话,回家去罢。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娘娘,臣告退,也祝娘娘佳节安乐!” …… 神京西城,贾家。 大观园。 却说贾蔷走后,元妃发问,在场诸人都出了身冷汗。 好在,前一日贾母等才去看过王夫人…… “我不同贵妃说,贵妃只道我在宽慰你,怕你担心。让宝玉来说,这孩子实诚……” 贾母心里有底,所以并不惊慌,招来宝玉。 宝玉原是元妃在贾母处亲自带到四岁,之后元妃才进的宫。 宝玉上前,元妃百般爱怜,流泪不止,只是宝玉心中着实没甚感觉,这位亲胞姊离开时,他还并未记事,便是记事了,这么些年也早忘了还有这么个亲姐姐…… 贾母同宝玉笑道:“宝玉,快同皇贵妃说说,前儿去看你娘,她如何了?” 宝玉一直低着头,道:“原先有些不大好,不过前儿我们走时,太太已经能吃能睡了,挺好的。” 贾母点了点头,同元妃笑道:“宫里虽有皇上、娘娘那样的圣人,可难免也会有不少小人。他们郁郁不得志,就见不得过的好的人,又或者,背后有人指使。旁的不说,上回太太做下那等糊涂事,不也是被背后的混账挑唆的?如今那畜生不得好死,连个全尸也没留下,却也连累的太太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真真难为蔷哥儿了,在外面那样厉害,怕过哪个?连可汗都斩了,这是宁荣二祖都未有过的功业。可是,气成那样,到底念在骨肉亲人的份上,没如何发落。太太如今去城外礼佛,都是她自己请求赎罪的,不然她心里难安。还有大老爷、大太太,也都做下不少糊涂混账事,蔷哥儿虽气的嗷嗷叫,可也不忍心果真记罪,这孩子真真不易! 若是外面有哪个说他不孝,不用别个,老婆子我先啐他一脸!” 如今贾母老太太愈发想明白了,贾蔷,才是贾家未来几十年的顶梁柱,丝毫动摇不得…… 元妃闻言自然动容,感叹道:“真是难为他了……也难怪,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那样喜欢他,纵着他。大燕以孝治天下,可见在皇上、皇后眼中,他也是个纯孝的好孩子。” 放下心中执念后,正巧尤氏带人上来禀报:“园中各处筵宴齐备,请皇贵妃游幸!” 元妃心情愈好,与贾母并家中姊妹,开始幸园。 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 看不够的美景,舍不得的亲情。 可惜夜色已经尽黑,距离她离家回宫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 第0832章 宝剑赠英雄! 辽东将军府。 大战方休,怀远侯兴觉心情沉重的回到将军府。 残酷的战事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因为世子兴远擅启兵事,怀远侯府可能被问罪带来的巨大压力。 为了竖子辈一个人情,落到这个地步,兴觉心中大恨! 若是反悔能改变现状,他早就和贾家决裂了,成仇也在所不惜。 可是现在却不成了,还指望着人家在京城周转,这他娘的都叫甚么事…… 刚刚落座,兴觉还来不及喘一口气,佐官就急急送来兵部公文并朝廷邸报。 兴觉本不愿理会公事,只是见佐官神情着实异样,心中一惊,也愈发沉重,以为许是朝廷终于要治罪了…… 莫非,是要押送回京问罪? 兴觉大手接过了公文、邸报,只扫了一眼开头,整个人就一个激灵! 他惊的霍然站起,眼睛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只见邸报上大字书写: 宣镇大捷,破敌八万! 宁公贾蔷,阵斩博彦汗!! 佐官在一旁道:“卑职也觉着不可能,鞑子自幼生于马背,长于马背,打猎射箭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天生就是打仗的好手。宣府镇城撑死也就二万兵马,就算不是京城的老爷兵,可论起战力来,也就勉强能守住城池不失,怎么可能二万破八万?再者,博彦汗被怯薛军保护着,正面相对,五千怯薛军能敌三万大军,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烧了粮草,还如入无人之境一刀毙杀?” 他也明白,朝廷为了宣扬赫赫武功,功劳都会夸张一些,但这也太夸张了罢? 兴觉说不出话来,他又打开兵部公文,这里面写的就翔实许多,他拧眉细细看了足足一炷香功夫后,方叹息一声道:“竟然是真的……” 佐官满面惊容,还未开口,就听兴觉厉声道:“传令!” 佐官即刻站直身体,沉声应道:“在!” 兴觉深吸一口气后,扬了扬手中邸报,道:“去将这份邸报送去给辽西蒙古纳穆塞汗,问问他,战还是不战!若不战,就规矩认罪称臣,派世子入京,到理藩院好好学一学如何当一个汗王! 若是战,我大燕宁国公将于十日之后,亲提十万虎贲,与他会猎科尔沁汗王山! 他不是要寻贾家的不是,要治罪贾家满门么?那就让他自己去治罪罢!” 辽西蒙古,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万控弦。 论战力,远不如卫拉特蒙古。 如今卫拉特蒙古已惨败,连博彦汗都已经被斩了。 朝廷携此滔天威势,辽西蒙古脑袋里就算灌满牛粪,也不可能再打下去。 只是若如此,辽西大战的功劳,到底算哪个的? 郁闷! “爹!” 正当兴觉心情愈发不畅时,却见世子兴远满面兴奋的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陌生人,他眉头登时皱起,目光深沉。 兴远却不惧,兴觉连生八个女儿,他是从侄子过继过来的承嗣世子位的。 虽有人说他是兴觉跟他娘私通生出来的,但无所谓了…… 兴远兴致冲冲的道:“爹,这是宁侯……不,这是宁国公派来的亲兵!” 兴觉虽心里如同吃了个苍蝇,可还是提了提精神,问道:“邸报本侯看了,宁……宁国公果然了得,将我等尸位素餐之辈都比下去了。不知国公可有何吩咐?” 商卓笑了笑,道:“国公爷让在下同侯爷并世子说一声:侯府对贾家援手之情,贾家必铭记于心。此次宣镇大战,火器营大放光彩。国公爷想问问侯爷,可愿让世子去火器营磨炼磨炼?如今国公爷为总理海师衙门一品大都督,将来海战皆以火器为重。若是侯爷愿意,就请世子即刻与在下回京,其余的他来安排。若是不愿也没关系,德林号有许多生意在辽东,愿与侯府合作。 国公爷说了:贾家,从不亏欠真正的朋友。” …… 神京西城,贾家。 大观园。 贾蔷归来时,元妃已与家中诸姊妹们做完诗,看完戏,正在赐礼。 贾蔷进来后哈哈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可赶上了。” 听闻此言,原还担心他会因王夫人事与元妃生出隔阂的贾母等人都放下心来,哄笑起来。 元妃亦笑,单让抱琴取来一支三尺余长的锦盒来,道:“宝玉他们送的皆是新书宝砚,蔷哥儿为少年英雄,与他们不同,就赠以此礼罢。” 贾蔷笑着接过,打开锦盒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宝剑! 贾蔷拿出来观看之,见剑身上竟可有青虹二字,登时动容。 元妃笑道:“旁的倒也罢,独此剑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出来,让我带家来送与你的。皇后娘娘说,这剑原为曹孟德所有,后赵子龙于长坂坡七进七出救阿斗时所得。娘娘你曾自诩要当赵子龙,今次立下大功,便将此剑赐予你,以为表贺。” 贾蔷往皇城方向谢过恩后,元妃又取来她自己准备的谢礼,是一条极上品的玉带,与蟒服相配。 贾蔷看了看其他人的礼,以贾母最多: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福寿绵长”宫绸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 余者不过新书,宝墨,金、银爵器等,宝玉亦不过如此。 他哈哈笑道:“坏事了,宝玉要哭!” 诸姊妹都笑了起来,宝玉啐道:“乱扯!只你好盯着这些,兰哥儿都不比了!” 元妃见宝玉还能与贾蔷取笑说话,心里又放心许多。 等贾母让贾蔷落座后,问道:“今儿献俘如何了?” 贾蔷摇头道:“今儿在宫里教训了阉奴,惹恼了御史大夫,就不让我去城下献俘了,只和皇上、诸王公大臣站在城门楼观看……” 贾母等皆有不平,元妃苦心劝道:“蔷哥儿在宫里虽受宠,却不该太过莽撞,下次可改了罢,何苦与戴权他们冲突?” 贾蔷笑呵呵道:“说起来,此事都怪大姑姑……” 贾母等人唬了一跳,元妃则笑道:“如何怪我?” 贾蔷道:“大姑姑如今是皇贵妃,皇后娘娘托付与六宫事,在内廷,除了皇上和娘娘外,数皇贵妃位份最贵重,有副后之称。娘娘居然还能被几个阉庶刁难?若是大姑姑能以雷霆手段,将他们治的服帖,又何须我一个外臣去宫里动手?” 元春闻言面色愧然又难堪,解释道:“戴权乃御前总管太监,我如何管得?” 贾蔷摇头道:“皇贵妃管不得他,却可以斩断他的狗爪子!那忘八使人在长春宫胡说八道,您也就听之任之?” 元春闻言一惊,道:“此事蔷哥儿也知道?” 贾蔷笑了笑,道:“宫里极少有甚么秘密……” 元春闻言愈发汗颜,道:“待我回宫后,就去处置了此事。” 贾蔷摇头道:“也不必了,方才我已经同皇后娘娘说了,娘娘打发了牧笛去处置。只是往后,这等事着实不必心慈手软。宫里是甚么地方,大姑姑必比我们更清楚。在那样的地方心慈手软,岂非摆明了让人欺上头?我能在宫里动一回手,却不可能再打第二次。所以宫中诸事,大姑姑还需强硬起来。其实只要不违逆皇后娘娘之意,余者皆在你手中,大有可为。” 元春缓缓颔首,道:“如此,我知道了……” 贾母劝贾蔷道:“皇贵妃难得归宁一回,你就同她说这些正经事?” 贾蔷哈哈一笑,道:“言之有理,那我说些旁的……”元妃看了过来,贾蔷笑道:“这园子空不得,一空就容易腐坏生虫,所以大姑姑走后,我打算让姑姑姊妹们都住进来,当是绣楼。不知大姑姑意下如何?” 元春喜道:“合该如此,否则实在荒废了。她们住进来,正是好事。”说着,还准备与诸姊妹分配起楼阁庭院…… 正此时,执事太监却来启道:“时已子时三刻,请驾回銮。” 贾母、元妃等只觉得心慌,这骨肉匆匆相见,不过半日,就要再度分别,再见,尚不知何时。 贾母、薛姨妈、李纨、凤姐儿等都哭了起来,宝玉原无甚哭意,贾蔷拍了拍他肩膀后,就开始哭了…… 元妃环顾一周,似欲将家人面容都记在心里,看罢,不由满眼又滚下泪来。 却又勉强堆笑,拉住贾母、薛姨妈的手,紧紧的不忍释放,再三叮咛道:“不须挂念,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 贾母等已哭的哽噎难言了。 自古最痛者,无过骨肉至亲离别。 贾母自忖年事已高,宫里皇贵妃又岂能岁岁归宁? 是否还有再见之时也不好说,因此悲伤欲绝…… 元妃见此愈发心如刀绞,看着白发祖母苍老年迈,又想起她艰难维持着一个家不散,又怜又敬,终以家礼拜下…… 众人好一阵相劝后方起身,虽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只得忍心上舆回宫。 贾母好哭一场,这会儿疲惫不堪,带着宝玉,让人抬回荣庆堂安歇下了。 等长辈散尽,贾蔷同贾家诸姊妹笑道:“今儿都别回去了,原先不是都分配好了谁该住哪儿?正好被褥都是新置的,陈设家俬也都是现成的,改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搬进来罢!各处我都让人准备好了锅炉暖气,烧开片刻就热了,舒适的很!” 探春、湘云、惜春等活泼些的,登时蹦跳欢呼了起来。 一边招呼各自丫头、乳母,速去查看,准备迁居园内。 等她们四散去忙后,黛玉看着贾蔷笑问道:“连我也搬进来?” 贾蔷笑道:“自然!不过要是能不带紫鹃就更好了!” 一旁紫鹃:“……” 见自家丫头眼泪都快落下来,黛玉拉住她的手,啐贾蔷道:“休想!我们今儿就住进来,偏带着她!” 贾蔷哈哈一笑,就准备陪黛玉前往潇湘馆安置,却见吴嬷嬷匆匆走来,同贾蔷道:“前面传话进来,说扬州来人了,有要紧急事要见国公爷。” 贾蔷闻言脸色不好看了,他倒不是同吴嬷嬷生气,只是恼火一年到头就不能有片刻空闲时间么? 见他呼出口气,眉头拧起,吴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紫鹃也噤声,看出贾蔷心情不悦。 黛玉却笑着劝道:“快去罢,今儿我又不走,一会儿她们也都要过来,今儿晚上哪里肯睡?必是要热闹半宿的。你去去就来,我等着你。” 这话让贾蔷心中熨帖,同黛玉对视一眼后,笑着离去…… …… 第0833章 天上掉馅饼 宁国府,宁安堂。 贾蔷看着齐筠也在,奇道:“德昂兄,甚么事这样要紧?” 除了齐筠外,还有四人。 于风尘仆仆间,贾蔷隐约嗅到一股海腥味…… 他额外多看了其中二人一眼,一个粗犷如鲨鱼,眼眸森然,望之不似善类,体格竟和铁牛相差无几…… 另一个,虽穿着男装,扮相也十分粗糙,但贾蔷还是一眼就看出其女儿身来。 因为女人看他的目光,显然和男子不同,此人似乎格外有些波动…… 齐筠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管家李用和吴嬷嬷等退下,不过门外亲卫未走。 齐筠知道能站在贾蔷门外的,必是绝对的死忠之士,也不再迟疑,轻声道:“国公爷,四海王闫平派人来求见您……” 贾蔷笑骂道:“喊声国公也就差不多了,还您……酸不酸?” 本来凝重肃煞的气氛,因这句顽笑话轻松了许多。 齐筠苦笑道:“兹事体大,不得不慎重。再者,国公和侯爷也不是一回事……” 大燕武侯不少,可正经国公,除却圈着的那仨,也只有赵国公和贾蔷这位宁国公。 赵国公垂垂老朽,不知何时就要驾鹤西去了,那时贾蔷便是真正的大燕武勋之首。 分量绝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天下海师总理大权! 贾蔷未在多言,转眸看向两个海上来人,目光在极魁梧的巨汉面上顿了顿,又落在女子身上,道:“看来闫平是遇到大难事了,居然连女子也派了来……只是他是不是拜错庙门了?我乃大燕国公,一品海师大都督,大燕万里海疆皆为治下之土。我是官,你们是贼,这会儿上门,岂非自投罗网?”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骤变,那巨汉勃然大怒,张开蒲扇一般的大手,就朝贾蔷抓来,显然是想先擒贾蔷,再胁以脱身。 “大胆!” “放肆!” “蒯叔快住手!” “快快停下!” 此人一出手,堂内外诸人皆惊。 齐筠下意识上前要挡在贾蔷身前,只是身子一晃就被推了回来,就见贾蔷不退反进,竟反手抓住巨汉粗壮的手笔,“哈”的一声暴喝:“霸王硬折缰!” 居然生生将巨汉的手折向一边,却仍未停手,化肘为拳,一肘击在其中门大开的胸口处,巨汉发出一声闷哼,贾蔷招式未尽,单手握拳,一拳打在巨汉锁骨处,隐隐有“咔嚓”声响起,最后,展拳为掌,“砰”的一声,重重轰在巨汉额头。 电石火花间,霸王三点手! 巨汉在女子惊呼声中,轰然倒地。 而贾蔷则已经面色如常,轻轻掸了掸肩头的几许尘埃,淡淡道:“略施薄惩,好让你们知道知道,天子脚下,不是你们放纵匪性的地方。” 齐筠带来之人皆震惊难言,任谁也没想到,贾蔷竟有如此身手,难怪,难怪能够阵斩可汗…… 齐筠惭愧道:“国公爷,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在此出手……” 那女子看过壮汉的伤势后,知道贾蔷实则是手下留了情,当然,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原就谈不上公平。 巨汉只是想擒拿贾蔷,他只看贾蔷如此单薄,连两成力都未用到。 女子抿了抿嘴,看着贾蔷解释道:“国公爷,蒯叔只是误以为你要动手拿下我们,所以才鲁莽出的手,绝非心存歹意。” 贾蔷懒得理会这样的妇人之见,齐筠苦笑道:“原是司马家主陪他们一道前来的,只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往京里日夜不停的赶路,刚至京里到我住处,司马家主就不行了,倒地昏迷。闫姑娘听说如今你总掌海师,急着要见你,就让我先带了来。唉,应该先教教礼数的……” 贾蔷指了指座位,让齐筠落座后,他先坐下问道:“闫平怎么了?他敢自号四海王,曾恣意羞辱过朝廷海师,今日倒是有趣,求到朝廷门上了。” 齐筠同闫姑娘正色道:“还请姑娘如实答话。” 闫平之女深吸一口气,看着贾蔷道:“我是四海王三女,去年腊月二十一,因彼时海上多有风暴,又近年关,家父便领着诸多兄弟在琉球准备过年。不想忽然遭遇葡里亚和倭国东西两支船队东西夹击偷袭,又有内鬼作内应,遮掩了哨船,所以……虽老兄弟们多拼死反击,仓促间仍不敌贼人袭杀,死伤惨重,若无援手,四海王的船队必然难逃覆灭。恳请国公爷看在……” 不等她说完,一直审视着她的贾蔷就摆手打断道:“几个问题……第一,葡里亚和倭国为何要夹击令尊?” 闫平之女闻言,抿了抿嘴,缓缓道:“家父原与伍家等共议,今年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在倭国举事。” 啧!! 贾蔷饶有兴趣问道:“倭国……如今是哪一代幕府将军?” 闫平之女显然很诧异,贾蔷竟连这个都知道,而绝大多数大燕官员,都对倭国几乎一无所知。 她与贾蔷对视稍许后,偏过眼神,心中愈发起了敬畏,道:“是德川吉宗。” 贾蔷呵呵笑道:“那你们可有些不走运,我听说,那厮在倭国可算得上是一代英主了,很有几分手段。闫平虽有大志向,奈何选错了对手。”顿了顿,他又皱起眉头道:“这个时候的倭国应该还在闭关锁国罢?怎么和葡里亚人勾结起来的?” 闫平之女震惊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她道:“虽有禁令,但多只禁绝寻常百姓,朱印船,也就是官船,仍能在深江浦出海,与夷国交往。” 深江浦,也就是前世所知之长崎。 贾蔷思量稍许问道:“那,倭国可装备有火器?” 闫平之女点头道:“东瀛铁炮,十分了得,可击穿两层木板制成的大盾。不过打造铁炮代价高昂,所以主要兵器仍是刀剑和弓。” 贾蔷审视了此女子一番,虽因脸上涂抹了东西,看不出年岁,但眉眼间仍可见英武之气,五官清正。 与李婧又有不同,李婧是江湖中的飒爽侠气,而此女,眉宇间隐隐有金戈铁马之锐意。 见贾蔷这般打量自己,闫平之女脸上隐隐不自然,可奇怪的是,心里并未有许多厌恶…… 一来贾蔷生的着实太过俊俏,再加上大燕国公爷的身份光环,若只如此倒也还罢了,闫家女见过生死,闯过大风大浪,不是肤浅之人,偏他还武功高绝,阵斩可汗! 这都是戏里的传奇人物,也是无数女儿家闺阁时的梦中情郎…… 让这样的风流权贵看几眼,她心里怦怦跳,再看看这宁安堂之陈设,唯有自惭形秽…… “巾帼不让须眉,多少庙堂上的官员,食优渥之俸禄,却是不及姑娘十一。三娘,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贾蔷赞叹说道,若是李暄在此,非得唾弃他祖宗十八辈不可…… 闫平之女纵脸上涂抹了些东西,此刻仍面色大红,直红到脖颈处,她是闫平三女,也的确被称为三娘。 但她并未自言闺名,贾蔷却直接点破,这实在是…… 齐筠在一旁又好笑也好气,干咳了两声,示意某人收着些。 闫三娘轻声道:“如今最急的,就是船队缺少一个落脚港口,没有补给,没有粮草和药材,兵器损毁也无补充,长久下去,必死无疑。爹爹受了重伤,一直昏迷着……” “空空空!” 已经醒过来的巨汉拼命咳嗽起来,声音粗重,提醒某人,这种话能说出来吗?! 闫三娘醒悟过来,一时语滞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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