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罪。臣无能至此,着实辱没祖宗,也辱没了皇上这些年对臣的关照疼爱……” 看着泣声叩首的李皙,隆安帝目光愈发深沉。 对于一位身份极贵极重的一字郡王而言,只要不是伏杀皇子皇孙的十恶不赦大罪,其余的罪过,又算得了甚么? 而左骧、韩琮两位军机大学士也有趣的紧,只朝这些罪名上用力,难道行刺李暄的事,果真和李皙无关了? “你先起来罢。” 隆安帝叫起后,问左骧道:“那石锁又是怎么回事?” 左骧沉声道:“已经请了大匠验过,是同一批无疑。不过,盛和牙行的一众管事也说不明白,这批石锁是何时进的牙行,如今还在查账簿。牙行有代商贾买卖货物、立仓库存储货物之能,盛和牙行虽然主要经营人市,却也插手了其他货物的买卖。至于这批石锁到底何时入的牙行,又是谁人所有,待查账后,应该就能水落石出。” 隆安帝颔首道:“李皙先入景阳宫读书,其罪待此案查实后再议。” 此言一出,即刻有龙禁尉上前,带着面色惨然的李皙出去。 景阳宫在大明宫东侧,沿途经过户部和工部衙堂,有官员看到李皙如此模样,多有心生同情之意…… 却说李皙被押走圈禁后,隆安帝又道:“东城诸官员如何处置?” 御史大夫韩琮沉声道:“若是依律,自当悉数罢免,革职问罪。” 张谷呵呵笑道:“已经有人寻上门来说情了,说的倒有些意思,只道东城治安大权皆在东城兵马司手里,兵马司霸道的紧,尤其是东市,根本不容顺天府、万年县、巡捕五营等衙口插手。平日里有功劳都是他们的,如今有了罪过大家平摊,是不是没甚道理?人心不服啊……” 林如海回头看了张谷一眼,道:“那张中堂就该问问他们,那些官员有没有吃朝廷俸禄?朝廷养着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抢功诿过的么?” 张谷忙笑道:“林相勿怪,此非仆之意。再者,这等事是背后黑手着实诡诈,岂有千日防贼之理?” 林如海摇头道:“该如何论罪就如何论罪,既然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没做好,就是没做好。贼子狡诈些,不是他们脱罪理由。但遇事推诿,绝非正理。” 张谷颔首道:“正是此理。” 御史大夫韩彬却缓缓道:“单就五城治安而论,东城首屈一指,甚至可以说是一枝独秀。这次案件极为恶劣,但不可否认,也有其特殊性,不是寻常兵马司官员能看得住的。若以此特殊案例,就将东城官员一棒子打死……未免苛责过甚了些。” 若是李暄或是李景的两个儿子死了一个,或是残了一个,那自然没甚好说的,少不得从上到下都屠一遍,以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 但现在,李暄活蹦乱跳,李景二子受惊吓后也都转危为安,再大举屠刀,未免苛刻了些…… 林如海皱眉道:“大夫,如果这样的案子,都不严惩重处,以儆效尤,那往后谁还谨慎办差?” 今日林如海罕见的强硬,韩彬却不为所动,摇头道:“这多半也在背后贼子谋划之中,今日是皇子皇孙天命富贵,奇迹般得脱大难,但凡真的有个闪失,贾蔷势必难辞其咎,要受到株连。朝廷又岂能按照敌人之意行事?” 说罢,又拱手同隆安帝道:“皇上,对于贾蔷今日大举屠刀屠戮无数,臣是有意见的,也会命御史台细细查证,他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为了暗助他小妾那个金沙帮。若是后者,则其心当诛!但若因为此案,就将平日里治政有方的东城官员悉数罢免株连,此绝非仁政。” 元辅韩彬沉吟许久,此刻开口道:“折中一下,且先让东城官员戴罪立功罢。此案绝不能含糊过去,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查个水落石出。还是那句话,不管涉及到哪个,伏杀行刺皇子皇孙,都是十恶不赦之大罪!若连这样的大案都不能有个交代,世人眼中,臣等宰辅难道不是尸位素餐庸碌无能之辈?又谈何报答君恩深重?” 隆安帝颔首道:“善!”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 贾蔷自尹家出来后,就至此等候林如海归家。 一直等到戌时将过,方得闻动静,林如海终于回府了…… 梅姨娘大着肚子,带人过来服侍了回,就被送回后宅歇息了。 师徒二人坐定后,林如海看着贾蔷,脸色难得一见的严肃非常,缓缓道:“蔷儿,你可知,自古而今,擅杀百姓者,无一善终?” 贾蔷感受到林如海的担忧和怒气,忙站起身来禀道:“先生放心,弟子绝非滥杀无辜之人。今日所诛之辈,皆平日里夜枭和金沙帮累积之势力和江湖帮派,非恶贯满盈者,上不了这个名单。” 林如海摇头道:“未经衙门过堂判罪,那这些人仍就是百姓。蔷儿,非为师揪你错处,而是青史之上,必会如此记载。你啊……大意了!” 顿了顿又道:“罢了,如今再说这些也无益处,蔷儿,莫要小觑此祸!你在清流中几为公敌,文人口诛笔伐的厉害,你还未尝过是何滋味!从前有为师在暗中相护,一些人不敢太过分。但这一次,大为不同。还是想想法子,如何亡羊补牢罢。” …… 第0864章 自毁太阿 所谓清流文人间的口诛笔伐,贾蔷理解,大概和前世全民网暴差不多。 但又有不同之处,前世网暴,多是普通网民被人误导,因激愤而怒骂批判。 而清流士林中的口诛笔伐,其主体之影响力,远高于键盘侠客。 因为他们多有官身,其意见,朝廷和官府也不得不倾听…… 其次,网民本性多谈不上坏,除了些拳师会寻找各种奇葩角度死不认账外,其余绝大多数人,在真相曝光大反转后,都会掉转枪口对准真凶。 而士林清流又不同,不说旁个,只看前朝狄青这般盖世英雄却为士林之声生生吓死,便可知厉害! 一句“无他,朝廷疑尔”,又比“莫须有”三个字强多少? 今日贾蔷之所为,却要比“莫须有”要命的多! “先生,绣衣卫办谋逆大案,还需要有司审判么?” 贾蔷略有些不解的问道。 林如海气笑道:“人家是会与你讲道理的人?” 顿了顿又道:“蔷儿,你手里不是掌握了那些人犯有罪责的由子么?寻百姓去告,再由今日被捕之人为证人,一内一外相合,争取让每一个被杀之人,都死有应得!” 林如海思量稍许后,给出建议来。 贾蔷闻言吃了一惊,道:“先生,数千人……” 不等他说完,林如海摆手道:“不要怕麻烦,这种事,弄的越明白越好!每一桩案子,都要诉诸民口,让其在百姓间流传。你名下不是有戏班子和说书先生么?让人选几个典型的故事写成戏本,四处传唱。就讲一恶贯满盈之贼子,如何害人欺人,却偏偏用巧记伪装成好人,却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死于你手。” 见贾蔷面色隐隐有些古怪,林如海沉声叮嘱道:“莫要大意!莫要轻敌!民声之要紧,之厉害,甚么时候都不可小瞧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道理,还用我来教你?” 贾蔷颔首道:“原本觉得有些大题小做,但经先生教诲,弟子也开始察觉到此事的后患。先生放心,此事我会当成大事来办。”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平地起风波呐。不过也不能怪你,到了那个地步,原也由不得你不杀。可惜……” 贾蔷自然听得明白林如海在可惜甚么,可惜李暄和李景的两个儿子都活了下来,但凡死上一个,贾蔷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因为,人未死,天子的心意就会转变…… “先生,有一事想同你说一下,或许对此事也有影响……” 贾蔷沉吟稍许,见林如海如此担忧,便开口说道。 “甚么事?” 林如海微微皱眉问道。 贾蔷道:“今日刺杀案后,东城兵马司第一时间到了现场,控制了局面。等恪和郡王和宝郡王的两位王子被紧急送往皇城后,夜枭将马车残余拢了起来,带回了兵马司衙门,并且重新将碎片组装了一遍。最后发现,恪和郡王府的马车,一半是由精钢打造,另一半,则由寻常木板铺就。另外,精钢打造的一半马车内,设有点心甜水,而今日街道两侧,靠近精钢车厢的那一半最热闹,各种杂耍猴戏皆有。而对面那条街,却是出奇的安静。且根据马车废墟里的零碎发现,对面一侧的车窗窗户是封死的,多半打不开!” 听完这番话后,林如海的眼眸登时一凝,脸色也愈发肃穆。 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许多事,眸光也渐渐锋利起来。 “过分了……”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跪在地上恨不能卑微到金砖底的戴权,冷哼一声,问道:“你那位族侄又是怎么回事?豢养邪教,不知死活!” 戴权磕头叫屈道:“哎哟主子爷,提起此事,奴婢的心都要碎了!戴缑弄的那个劳什子教派,原是奴婢吩咐他去弄的,为的就是和宁王府那边的焚香教搭上干系。除了宁王府那边外,还有几家王府也各有家庙道观,奴婢费了多少精力心思,才叫戴缑弄出一个来,方便打入他们内部,结果倒好,让宁国公一声令下屠了个干净!奴婢想死的心都有了!” 隆安帝闻言皱了皱眉头,道:“此事你没有同他说?” 戴权哭丧着脸道:“宁国公年岁虽不高,却是老奸巨猾,故意调奴婢和中车府去清剿那些硬茬子。等奴婢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主子爷,他分明是借主子爷和朝廷之力,替金沙帮开路。” 隆安帝喝道:“眼下没有证据的事少说!” 戴权急道:“主子爷,如今整个京畿之地的江湖,坐拥两千众以上的帮派,独金沙帮一家!这一回空出多少地盘来,宁国公又执掌通天大权,一手遮天。金沙帮躺在那睡觉都能接收一大片,这可不是顽笑的事。多少中车府辛苦多年埋下的暗子,都让他或杀或抓了个精光!” 隆安帝沉声道:“你这狗才能想到的事,宰辅们想不到?林如海想不到?此事勿要多言,果真贾蔷如此做派时,自有他的好下场。至于被他杀的抓的中车府卫士,问他要人,给不了人就给银子,此事到此为止。你且说说看,今日查案可有眉目没有?李景、李暄身边皆有中车府卫士护卫,怎会教这等事发生?” 戴权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好如此了。他迟疑稍许,摇头道:“主子爷,奴婢觉着,今日事隐隐透着些古怪……” “甚么古怪?” 隆安帝问道。 戴权轻声道:“奴婢亲自去现场查看过,东四街东西走向,事发时贼子于街北望月楼三楼投下石锁,砸中了马车南半边。可是,就奴婢所查,当时两位皇孙正趴在窗户边,看着北街上的猴戏杂耍。贼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又为何会砸向南半边?还有,恪和郡王是临时起意带两位小皇孙回府,怎就安排到这样缜密的地步?主子爷,这里面,有古怪呐!” 隆安帝打小在阴谋诡计中浸泡长大的,心中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也怀疑了所有人……甚至包括贾蔷! 但终究又压下这些疑虑,缓缓吐出两字来:“彻查!” 戴权却又诉起苦来:“宁国公着实太霸道了些,视奴婢为猪狗,看一眼都嫌脏。且今日杀了不知多少人,手段太狠。主子爷,你知道如今外面都怎么说他的?哪里还叫宁国公,叫宁阎王!多少人都恨的咬牙,咒他不得好死。到底年轻不牢靠,都激起民愤……” “够了!” 话没说完,隆安帝却黑着脸喝断。 若无这番话,隆安帝心里已经对贾蔷起了猜疑之心,可说出这番话,却成了画蛇添足! 他是实打实干熬出来的天子,怎会为阉庶所影响? “以贾蔷之智,在办此差事时,难道会不知道将招来如此非议骂名?忠于王事者,到头来反被责难,将来谁人再与朕忠心办差?你这狗才,果真妄想干政不成?” 隆安帝厉声斥道。 戴权唬了一跳,连忙磕头认罪,心里却乱如麻,愈发拿捏不准隆安帝对贾蔷的态度。 按其这么多年来对隆安帝的了解,贾蔷绝难得善终。 此刻也应该更多些猜疑才是,为何还会庇佑…… “以后不该说的话少说,朕已经给过你这奴才许多机会,再犯忌讳,朕也保不得你。滚下去罢,用心查案,看看今日伏杀案背后,到底藏着甚么见不得人的混账事。另外,盯紧金沙帮……” 等戴权下去后,隆安帝冷哼一声,心中骂了句蠢才! 这个关口去动贾蔷,岂非自毁太阿? …… 贾蔷回至宁荣街时,已过巳时三刻。 不过还未在下马石上下马,就见林之孝从门楼下跑了出来,赔笑道:“哎哟,国公爷可算回来了,老太太有请。” 贾蔷颔首,道:“待我去换身衣裳再去。” 林之孝忙应道:“是。”说罢,侍立在门口等候。 贾蔷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管家李用道:“今儿家里可曾发生了甚么事?这样急着催我过去做甚么?” 李用笑道:“国公爷别提了,今儿家里热闹了一天,多少诰命夫人登门……” 贾蔷闻言顿住脚,皱眉道:“诰命夫人,贾家不是不待客多时了么?来甚么诰命夫人?” 李用苦笑道:“西府老太太自然是推辞了,可是……可是人家要求见的不是老太太,是林姑娘啊!” 贾蔷愈发不高兴道:“林妹妹都还没出阁嫁过来呢,跑这见甚么?” 李用没法子的连连摇头笑道:“林姑娘虽还未嫁过来,可当初皇后娘娘早早就赐下金册和凤辇,论地位,这天下诰命哪个比她金贵?还能不待客?若是不见,传出去立刻就成了拿大失礼。今日前来的,有北静王太妃,南安郡王太妃,东平郡王太妃,西宁郡王太妃,另一些国公府、侯府的太夫人……都是当初给林姑娘送过生儿重礼,还在养心殿替国公爷您出过头的。这不见,于情与理都说不过去呐!” 贾蔷闻言,沉吟稍许道:“都来做甚么的?” 李用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都是内宅里的事,也不好打听……” 贾蔷点点头,再不多言,回了自己小院儿,就站在院子里,让香菱、晴雯取了几桶水来,狠狠擦洗了番,将一身锦衣鞋袜皆送去火房烧了,又去宁安堂看过一双儿女后,才往西府行去…… …… 第0865章 管侄儿叫爹爹 “国公爷可回来了!” 贾蔷行至贾母院抄手游廊上时,正见鸳鸯往里走,碰到了一起,鸳鸯惊喜笑道。 贾蔷呵呵笑道:“等急了?别急,就快成亲了。” 鸳鸯闻言,鹅蛋脸登时飞红,没好气嗔了贾蔷一眼,道:“谁急了?我说的是这个?” 贾蔷呵呵笑道:“都差不离儿,走罢,进去了。” 周围不少小丫头子都在偷笑,一双双眼睛如看唐僧肉一般看着贾蔷,他虽习以如常,但还是觉得应该保护好自己…… 鸳鸯落后贾蔷半步,随其一道入内。 掀开门帘儿,就看到灯火通明下,满堂珠翠耀眼,欢声笑语不绝。 怪道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说甚么呢,这样热闹?” 贾蔷呵呵笑着上前招呼道,又与贾母见了礼。 贾母嗔笑道:“今儿又做了甚么?惹得那么多人跑家里来闹玉儿!” 贾蔷闻言看向姊妹中间坐着嘴角噙笑的黛玉,见她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下面则是金丝绣百花褶裙,透着尊贵气派,便知此为会客时的着装,赞美道:“真好看!” “咦~~~” 姊妹们发出一阵嫌弃声,湘云更是肉麻的揉擦手臂,像是要搓下鸡皮疙瘩…… 黛玉羞红了脸,白贾蔷一眼后啐道:“呸!再胡说,仔细你的皮!” 旁边宝琴嘻嘻笑了起来,她才不信黛玉舍得拾掇贾蔷呢。 凤姐儿则高声笑道:“蔷儿你少得意,今儿你是没见到林妹妹的气派!论起身份尊贵来,你这国公爷也未必强得过她!” 贾蔷隔着几步远都能闻到这句话里强烈的艳羡和酸气…… 他呵呵笑道:“我自然强不过林妹妹,我爹还在假装豪门公子纨绔子弟骗我娘时,林妹妹的父亲也就是我先生,却在秉烛夜读,十载勤学不辍。入仕之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终成大器,方有今日官居一品,起居八座之格局。大丈夫纵横天下终不过是为了封妻荫子,眼下林妹妹为先生独女,分享其荣耀,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爹要是有这份能为,你也这般受人尊崇。” “好了……” 见凤姐儿脸色一阵青红不定,快要下不来台,黛玉轻轻拉扯了下贾蔷劝道。 不过心里依旧无比熨帖,星眸“悄悄”望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差点一口血呕出,气笑着咬牙道:“好!林妹妹是有个好老子,才有这份荣光!我倒要看看,等日后你儿女长大后,又能有甚么样的荣光!” 贾蔷老神在在道:“女儿嘛,自然宠上天。儿子就得靠他们自己了,有那份天赋能为和造化,自有出头之日。若光想着靠他们老子,那等德性还是乖乖在家里当女孩子养起罢,旁的就不要想了。” 宝玉:“……” 李纨在一旁笑的不行,道:“我就知道,宝玉快要挨说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母恼火道:“就知道欺负宝玉!你且等着,宝玉就要成亲了,新娘却是个厉害的,到时候自有人同你打擂!” 贾蔷摆手笑道:“你老快歇歇罢,等宝玉被打的吱哇鬼叫时,你老别求我帮宝玉出头!” 姊妹们都笑疯了,贾母气坏了,见宝玉脸都青了,忙安抚道:“宝玉不怕,再没这样的道理!人家国公府的教养好着呢,岂有女儿家动拳脚的道理?” 宝玉只无言的落下两行清泪…… “哈哈哈!” 贾蔷大笑,问凤姐儿道:“我瞧前面搭棚结彩的,那些亲戚可是好生办事的?有没有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的?” 凤姐儿笑道:“这倒没有,我让林之孝在前面看着,都是本分的。干活也勤勉……也是奇了,原先我怎就没发现,族里还有这样的人?” 探春冷笑道:“这些都是低调老实的,也不敢往二嫂子跟前靠。往你身边靠拢巴结的,都是些想走捷径得好处的,你自然看不见。” 贾蔷转头问黛玉道:“今儿那些老太妃、诰命们来见你,可是为了外面的事?” 黛玉轻轻颔首,道:“倒也没有为难我,只说若果真十恶不赦之罪,牵扯进皇子皇孙遇刺案,那早早打死才好。便是放回了家里,也没有留他们的余地。可若不是牵扯此案中,若只是些小过错,还请你看在几辈子交情的份上,高抬贵手。” 贾蔷奇道:“若如此通情达理,怎不直接来寻我?” 黛玉好笑道:“你快别说了,人家那样尊贵的人,进贾府身边也只能跟一个丫鬟,还要经过搜身检查。若非北静王太妃和南安王太妃通情达理,帮着说了许多好话安抚,你今儿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人家进西府还能进得来,进东府谁敢去?” 贾蔷无奈道:“也是为了防备万一,这段时日紧张些。” 顿了顿又道:“欠了这些人家不小的人情,这回还了罢,回头我让人去问问,果真没大过错的,就放回去。” 黛玉笑着点头,心里如蜜,她知道,贾蔷这次宽容,为她立贤名占七成…… 贾母在高台软榻上见了一叹,寻思稍许后担忧问道:“宝玉大婚那天,该不会也要如此行事罢?” 贾蔷道:“来客名单都要经过审定,包括丫鬟的名字出身。想进二门儿,务必经历这一遭。若是觉得失礼,那就在前面待着。前面无所谓,随便他们出手。” 湘云忽然伏在身边几上拼命颤抖起肩膀来,贾家男人不值钱,随便别人刺杀不成? 贾母虽有些不高兴,可今日北静王太妃和南安王太妃都说的明白,贾蔷又做下了泼天之事,杀了不知多少人,为防止贼人报复,原也该如此。 她也听说,如今贾家周遭都有重兵守卫。 宁荣街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随时都有亲兵拉着狗巡逻,恍若军营一般…… 罢了,内宅就不跟着添乱了。 “这几日外面可还忙不忙,危险不危险?” 贾母关心问道。 贾蔷笑道:“放心,耽搁不了宝玉的婚事。” 凤姐儿替贾母鸣不平道:“蔷儿这般说就忒没良心了,这二三天功夫里,老太太可是逢人就夸你是纯孝的好孩子,倒把我们这些平日里在跟前服侍的都比下去了。哎哟哟,怪道人家都说远的香近的臭,可见不假。罢罢,干脆明儿我也搬去东府,隔三岔五来看一眼才能落下好!” 黛玉在一旁讥笑道:“想甚么美事呢。” “噗!” 宝钗生生笑出声来,在一旁捏了捏黛玉的脸颊,道:“可见已经是当家奶奶了!” 上面贾母笑道:“你就是搬到天边儿也没用!蔷哥儿虽然说话难听,常叫人下不得台,可办的事却是实打实的,叫人暖到心里!你们也是好的,这点却不如他。” 凤姐儿不服道:“老太太你且再等等,再过二百年,我转世投胎成你老封君的玄孙,保管比蔷儿还孝敬你!”又看向黛玉坏笑道:“也孝敬你这当娘的!” 贾母、薛姨妈等连李纨在内都绷不住大笑起来,姊妹们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屋子媳妇丫鬟们都绷不住笑弯了腰,黛玉红着脸啐道:“好不害臊的二嫂子,还想管侄儿叫爹爹!”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凤姐儿一张俏脸羞臊涨红,上前要来寻黛玉算账。 黛玉哪里怕她,不过还是笑道:“三妹妹、云儿快拦着她,仔细磕碰着了倒赖上我。” 探春、湘云笑的眼里都是泪,她们上前将凤姐儿劝了下来。 都是未经人事的,自然体会不到此中深意,只当顽笑。 倒是李纨,俏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一双眼不敢看人,好在此刻众人多已失态,倒无人多想…… 好一阵热闹后,黛玉轻声问贾蔷道:“听那些太妃道,今儿因为皇子皇孙遇刺,所以才大动干戈。是和你十分要好的那位王爷么?” 贾蔷点头道:“对,就是他。不过也是有惊无险,未有闪失。” 黛玉道:“那怎会这样大的动静?招来那么多诰命前来求情?” 黛玉早已非当年在贾家无端落泪一宿的柔弱孤女,林如海进京后,和贾蔷的许多谈话都不避开她,耳濡目染之下,黛玉对人情的珍贵,已经有了不浅的理解。 这些诰命当初为她祝生儿事小,上金銮殿为贾蔷出头事大,很不轻的一份人情用在今日,若非发生了大事,又岂能如此? 贾蔷轻笑了声,道:“当时出手时,尚不知五皇子和两位皇孙无恙,尤其是两位皇孙,因惊悸而昏倒且高烧不退,很是凶险。皇上和皇后娘娘皆震怒,传旨与我,命我即刻查案。这样的谋逆大案,短时间内自然无法精准侦破。所以,我就广撒网,干脆将京畿之地所有能查得到的作奸犯科之恶徒,悉数抓捕归案。果真有反抗者,杀无赦。因此神京震动,以为我是杀人魔王。其实不是,我所杀者,无一无辜。” 黛玉星星点点的明眸望着贾蔷,轻声道:“我信你。诛一恶,则救百善,你是行善事,不该为人所惧怕。” 贾蔷哈哈笑道:“你放心,过些时日,他们就不会怕我了。” 说话间,忽见李婧自外面急匆匆进来,见其凝重之神情,显然是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待李婧草草与贾母等见礼罢,就同贾蔷道:“爷,赵国公府又传来危信儿,赵国公好像是熬不过去了,这会儿半个太医院都搬了过去。” 众人闻言皆惊,唯宝玉竟露出了些笑脸,似乎赵国公出了事,这门亲事就不用结了一般…… …… 第0866章 试探 听闻此“噩耗”,贾母心头登时一闷,有些喘不过气来,老脸都有些发白了。 贾蔷见之笑道:“老太太放心,那老鬼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算果真要死了,也会留下遗命,让婚事照常办。毕竟,活到他那个份上,早就成了喜丧。此事上回见面时,他就提过。” 贾母闻言松了口气,道:“虽如此,也不敢大意了去,还是过去看看才是。” 贾蔷想了想,虽然心中笃定此番必又是那老鬼在折腾,可还是不得不配合唱这一出戏。 军中的水太深,眼下兵部正在清算董家,各处都蠢蠢欲动,不知这老鬼到底在谋算哪个…… 他叹息一声起身同宝玉道:“你老子都没这么操劳过,为了你的事,老太太将我指派的滴溜转。这都忙了一天了,骨头都快散架了,还得为你去奔波。不行,你得给我磕个头……” “噗嗤!” 一旁黛玉喷笑出声,又见宝玉臊红一张脸,怒视贾蔷,便同贾蔷道:“少作怪!快去快回,早点回家歇息才是正经。在这白费唇舌,岂不浪费气力?” 贾蔷笑着颔首应下后,告辞笑声连连的贾家诸人后,与李婧一道阔步离去。 看着贾蔷较往日有些疲惫的背影,再看贾蔷刚走,又耀武扬威神气起来的宝玉,黛玉蹙了蹙眉头,起身同贾母道:“天色不早了,老太太早点歇息罢。我也乏了,要回园子去睡了……” 贾母笑道:“既然乏了,那就去歇着罢。” 姊妹们都笑着起身,要一道回园子去,宝玉瞧见急了,跑到贾母榻边抱住手臂不放手,撒娇道:“老祖宗,我也想进园子住一晚!” 贾母极少能拒绝宝玉的请求,不过没等她开口,都快到门口的黛玉却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笑道:“你求老太太又有甚么用?园子门口守着的都是蔷哥儿安排的人,没有他的点头,你往里走走试试!便是老太太答应了,也不能!”说罢,扭头出门而去。 宝玉呆呆的坐在贾母身边望着门口方向,一时回不过神来,凤姐儿眼珠转了转,笑道:“宝兄弟你也是,为了你的事,蔷哥儿累成那样还得奔波,林妹妹心里岂能不心疼?你这会儿闹着进园子顽耍,她心里自然不痛快。如今她性子虽好了许多,可你总不会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罢?” 宝玉闻言,面色涨红,颤抖的手缓缓伸向了脖颈处挂着的,才修缮好重新开了光的通灵宝玉…… 这时,却又听凤姐儿高声笑道:“走了走了,都回园子去歇着了!” 连她也在大观园内有一处落脚地,叫百花深处。 姊妹们随即一哄而去,空留宝玉站在荣庆堂,抚玉落泪……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 贾蔷为姜泰引入时,见姜铎竟双目紧闭的躺在外堂软榻上,正由太医们施为,不由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在此处看诊?” 姜林红着眼道:“这是太医的意思……” 却未多言,总不好说,太医看到姜铎卧房内鬼绿鬼绿的,布置的和灵堂一般,不像是阳间,不利于姜铎将养,所以才坚持在外面诊治的罢? 仿佛是听到了贾蔷的声音,一直昏迷不醒的姜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让守护在周遭的大儿媳邹氏登时激动的落下泪来。 又见姜铎嘴巴一动一动的张合着,邹氏忙凑到跟前听,听了好一阵后,抬头同贾蔷哽咽道:“老公爷说,若他熬不到明天,姜家一样要去贾家送妆,不耽搁后天举行亲事。” 贾蔷点了点头,应道:“好。” 邹氏又侧耳趴在姜铎嘴边听了好一阵,丝毫不避嫌甚么,不过到了姜铎这个年岁,原也不必避嫌…… 又过了片刻,邹氏方又抬起头来,却是先遣散了屋内的仆妇还有太医,让管事送他们去暖阁吃茶。 等外人走后,邹氏方落泪哭道:“宁国公,我家老公爷说,他几番病危,军中必有异动,或出现无旨而调兵逾百人者,虽人数不会多,也会寻由子,但此等妖风断不可姑息。若他没死,则由宁国公引着姜林,打着姜家天狗旗去斩人。若他老人家……去了,就由宁国公用轮椅推着他的身子,前去斩人,断不可姑息养奸,退让半步。” 贾蔷闻言,看到又昏过去的姜铎,心里佩服的要死。 论起明哲保身的作秀手段,这老鬼简直到了祖宗级别了! 念头刚起,就见国公府管事进来,小声同姜林禀告道:“小公爷,宫里来天使了,要探望老公爷……” 姜林闻言忙迎了出去,未几,引着大明宫代总管熊志达熊公公进来。 因姜铎昏迷着,自没甚么好说的,又问过太医不在场的缘由,是因为姜铎有话交代给贾蔷,熊志达沉吟稍许,同贾蔷道:“国公爷,还是同奴婢一道进宫罢。圣上极关心老公爷的身子情况,必是有话问国公爷的。” 贾蔷自知又落入姜老鬼的算计中,成了他的传话筒工具人,可这老鬼手段太高明,让他着实没法跳出去。 只能与熊志达一道进宫…… 临出门前,又回头望了姜铎一眼,看其面色神情,老的简直不像话,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这老鬼将死,倒也未必全是做戏罢…… …… “都这早晚了,你去姜家做甚么?” 贾蔷进殿后,隆安帝开门见山问道。 贾蔷回道:“皇上,姜家嫁女贾家,明儿是送妆之日。听闻老公爷快不行了,臣就去看一看。” 隆安帝哼了声,又问道:“老公爷与你说了甚么?” 贾蔷虽不情愿,却也只能替姜老鬼表一番忠心,道:“他快死的事瞒不住了,军中必有人会出手试探,他到底死没死。所以近日里,军中多半会有异动,出现无旨而调逾百兵卒的事。一旦出现这样的事,老公爷若没死,就让臣带着姜林,打起姜家天狗旗去杀人。老公爷若死了,就推着他的尸身前去斩人。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军中失控。” 听闻此言,不出意外隆安帝果然大为动容,蕴着悲痛感慨道:“可见,我大燕仍有忠肝义骨在!传旨,宝郡王李景、恪荣郡王李时、恪和郡王李暄,代朕前去探望老国公!” 贾蔷忽又想起,道:“皇上,老公爷说,他若过世了,亲事照办。” 隆安帝缓缓颔首,道:“就依老国公的意思办罢。” 见贾蔷要告退,隆安帝却又问道:“今日诸诰命前往你家西府,做甚么去了?” 贾蔷便将事情禀报了番,最后道:“臣让人去查了查,除却两家侯府,一家伯府,一家子爵府第的子弟参与赌坊、暗娼、放印子钱之事,手中多有人命外,其余者多是些许虽恶劣但罪不至死之事……” 隆安帝闻言,讥讽道:“所以你就网开一面?” 贾蔷摇头道:“网开一面做甚么?能饶得性命已是幸事,通通送去边关戍边种地罢。虽未害死人,可一样在害人。我大燕百姓往后会越来越金贵,岂容权贵欺凌?” 隆安帝闻言扯了扯嘴角,自皇权以来,历朝历代,哪有权贵不欺负百姓的…… 他侧眸看着贾蔷道:“大燕的百姓,为何会越来越金贵?” 贾蔷正色道:“皇上,待开海之后,臣……” “好了好了!” 隆安帝眼下一脑门子的官司,哪有功夫再听他嗑这罗圈话,摆手道:“你能以民为贵,就是好事。望你始终保有此心,莫忘就是。这几日就按老国公说的办,绣衣卫严密监视军中动向。另外,龙雀追踪也不可放松。你并不清闲,跪安罢。” 贾蔷告退出了养心殿,至宫门口,看到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等候在那,见贾蔷出来,微微躬身笑道:“可盼到国公爷出来了……” 贾蔷面色如常,道:“可是娘娘寻我?我这就进去,走吧……” 牧笛眼角微微一跳,笑道:“国公爷说笑了,今日夜色已深,娘娘已经安歇了。” 说着,朝宫门内侧招了招手,贾蔷就见一认识宫人背着个包袱出来。 “抱琴?可是皇贵妃有事吩咐?” 贾蔷看着随元春一并进宫的大丫鬟抱琴问道。 抱琴见礼罢,将包袱取下,奉给贾蔷道:“宝二爷就要大婚了,这是娘娘的一片心意。原该派人送家去,只是这些时日宫禁森严,出去不得,正巧得知国公进宫,娘娘就在皇后娘娘面前请了恩旨,由牧公公送我来见国公爷。” 贾蔷颔首道:“好,我知道了,回头家去送给宝玉。这几日宫里可还好?戴权那老狗没欺负到长春宫去罢?” 不等抱琴开口,牧笛就好笑道:“如今戴权还要在国公爷麾下办差,再给他几个胆,也不敢在六宫放肆。再说,还有娘娘在,国公爷放心罢。” 贾蔷点点头,道:“成,我不过白话两句,走了!” 不过还未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牧笛轻柔的笑声:“国公爷,不知今儿五皇子遇刺的案子,可有甚么眉目没有?” 贾蔷目光一凝,回过头来看向牧笛,奇道:“有眉目了,不早就说了?再者,这案子都让刑部他们接手过去了。一应人证物证都被他们带走了,我还能有甚么眉目。” 牧笛闻言,轻声道:“国公爷都交出去了?奴婢不是多事,只是对娘娘而言,最信得过的,只有国公爷呢。”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除了王爷的那架破马车,我让人送回马车作坊了。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寻出法子来,打造出一款可防刺杀的马车来。往后再出这样的事,可还了得?” 说罢,转身离去。 身后,牧笛扬起嘴角,夜色宫门下,笑容显得有些妖异…… …… 第0867章 薛蟠的亲事又泡汤了…… 翌日清晨。 宁国府,平儿院。 卧房东南角的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悬着的天青织金帐似为晨风吹拂,轻轻鼓荡着…… 榻边的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吐出一口又一口乳白云雾…… 珊瑚木座屏式灯架内的牛油大蜡,也只剩几滴残泪…… 忽地,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天青织金帐一顿,响起贾蔷明显不大高兴的声音:“甚么事?” 门外宝珠忙道:“国公爷,宝姑娘从园子里出来,往这边来了!再有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哎哟!” 平儿的声音较平日里有些沙哑,她焦急道:“坏了,昨儿和宝姑娘约好了,今儿来和我们一道对账查账来着……” 平儿声音刚落,可卿声音又起:“今日是起迟了……” 说罢,天青织金帐打开,一道窈窕身影下来,只看那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就让双臂枕于头下的贾蔷大感赏心悦目。 平儿推了他一把,催促道:“我的好祖宗!快起来罢,你这甚么也不穿,宝姑娘一步踏进来,你让别人还活不活了?” 可卿已经穿好衣裙,反手将脖颈处的头发往外一散,似一幅画一般,贾蔷欣赏的心情舒畅,笑道:“你这话说反了罢?我让她看了去,合该是我不能活了……” 话没说完,让平儿、可卿一道拉了起来,服侍着穿好了衣裳。 刚穿罢,就听到宝钗笑声传来:“说好了早些来对账,你们倒好,竟还未起来……” 说话间进门来,绕过半面折起来的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一双清澈无暇的星眸,正和贾蔷无辜的目光对上。 宝钗:“……” 再见可卿、平儿两张滋润的白里透红水灵灵的俏脸,宝钗飞红了脸,转身就走。 她性子端方,哪里受得住这靡靡氛围? 尤其是,可卿竟也堂而皇之的在此…… “诶,好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昨儿爷回来的太迟了,就忘了往园子里说一声……” 平儿心中极是歉疚,昨儿原不知贾蔷何时回来,也未想到会来此。 可半夜回来后,就一直折腾到今晨,也忘了打发人去园子里言语一声。 宝钗被拉着不言语,却不肯再在屏风后多留,绕过屏风,被平儿服侍着在金丝檀木小圆桌边坐下。 金钏儿送来茶水,平儿拿起一枚莲瓣纹鸡心小碗,与宝钗斟了茶,又连连赔不是。 宝钗气笑道:“平儿你少来这套!你这般赔不是,岂非是我成了轻狂的?” 平儿唬了一跳,忙道:“我断无此心!” 对于实诚善良如斯的平儿,宝钗心里的羞恼着实积不起来,不过见可卿也笑着过来,原本宽谅的话,就没说出口…… 贾蔷打了个哈欠出来,目光却是先落在三人身后墙壁上,那一幅仇英的《吹箫引凤》图…… “宝妹妹,桂花夏家没来人寻姨太太?” 收回目光后,贾蔷方看向宝钗,随口问道。 宝钗今日穿一身琵琶襟上衣,下面则是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俏脸清丽,仿若晨间梨花含露。 她本不欲理贾蔷,可听闻此言后,微微侧目,问道:“夏家?她家来甚么?打哥哥卧病在床后,倒是常打发人来看。” 不过有些事她并未同贾蔷说,那就是每当贾家出了事,朝野内外喊打喊杀时,夏家的身影就绝迹了。 而每回贾蔷化险为夷,非但未倒反而愈发兴旺后,夏家又会送来好多名贵药材礼物…… 宝钗虽不耻,却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 世事练达既文章,她对己严格,对旁人,却会多一分容忍。 贾蔷闻言“呵”的一笑,道:“让姨太太准备给薛大哥另寻人家罢,桂华夏家凭一个老太婆却垄断了整个京畿之地的桂花局,又岂是省油的灯?每年都买不少采花女,采摘桂花。那些姑娘进了夏家后,能活过一年的十个里连五个都不到。活过三年的,更是不到三成。我原道那夏金桂怎那样大的刻薄名声,原来夏家本是靠这个起家的。昨儿追杀逆贼,绣衣卫便将夏家在城外的一处贼窝子给一并端了。昨儿夏家竟然没来人?那今儿就算想派人来也迟了,那老虔婆这会儿怕是已经在绣衣卫诏狱内待着了。” 众人闻言唬了一跳,平儿惊道:“好生生的,眼看连六礼都走了大半,怎又出这等变故?” 话音刚落,就见薛姨妈身边的贴身丫头同喜急急寻来,连莺儿也一并来了,看到宝钗就急道:“姑娘快家去罢,夏家姑娘来了,说夏家出了大变故,求咱们家看在姻亲的份上拉扯一把,正在家里给太太磕头呢。” 平儿、可卿等看向宝钗,却见宝钗俏脸微微泛白,却缓缓摇头道:“去告诉太太,就说夏家的事是丧天良的恶事,若早知道,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 同喜闻言一怔,还想说甚么,却被莺儿拉着出去了,往后街薛家赶去。 只是没一盏茶功夫,同喜、莺儿又来了,同喜道:“姑娘,太太说,那夏家姑娘说了,只要能救出她祖婆,夏家百万家财都给薛家。太太说,这份家业薛家不要,都可让给国公爷……到底已经有了姻亲之名,若此刻悔婚,也没法做人了。那夏家姑娘还请了不少老亲来……” 宝钗闻言,缓缓抬起眼帘看向贾蔷,却见贾蔷一直低着眼吃茶,便明白了他的心意,与同喜道:“告诉太太,黑着心肝赚下的人血银子,薛家不敢收,贾家不屑收。夏家若觉得是薛家忘恩负义,那也随他们去罢。” 贾蔷淡淡道:“莺儿去前面叫上一队亲兵,送夏家女回家,等候朝廷发落罢。” 同喜无法,只能和莺儿再次离去,这一回,就没再回来。 平儿和可卿对视一眼后,感叹道:“阿弥陀佛,难怪都赞姑娘大气稳重,竟连这样的事都能处置的这样稳妥,果然是林姑娘一流的人儿。” 贾蔷在一旁呵呵笑道:“回头告诉姨太太不要愁,薛家毁了这门亲事绝对是幸事。至于薛大哥的亲事,她若没主意,就交给我罢。看在你的面子上,回头保准给他寻一个家世门第都上好的人家结亲。” 宝钗闻言,心里沉闷的心情登时好了许多,因为她知道,贾蔷的诺言,从未失信过。 不过沉吟稍许,她又轻声道:“也不必门第家世太好的,你出面,旁人看在你的面上应下了,心里却未必瞧得上我家。依我看,只要品性好,知孝敬,会持家度日,便是小门小户家的,又有何妨?” 平儿忽然笑道:“若果真如此,我倒有个好人选……” “哪个?” 贾蔷笑道。 平儿道:“园子里的邢姑娘如何?虽家世差了些,但人却是第一流的品格!” 贾蔷未开口,宝钗就摆手笑道:“虽是我亲哥哥的事,可我还是要说句公道话,他不配。” “哈哈哈!” 屋内众人都大笑起来,正此时,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哟!说甚么呢,这一大早就这样热闹……” 话音落,就见大红毡帘挑起,黛玉含笑入内。 今日她穿一身蝶戏水仙裙衫,下面则是翡翠烟罗绮云裙,愈发显得灵秀动人,恍若月宫仙子谪落凡尘。 宝钗的美,为人间极品。 而黛玉的灵秀,则似涴涴仙泉。 “说甚么?赔不是呗。昨儿一时冲动,把薛大哥的岳家给抄了。薛大哥的婚事,又泡汤了。” 贾蔷坏笑道。 黛玉唬了一跳,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宝钗,又看了看平儿、可卿等人,最后星眸盯着贾蔷,啐笑道:“你少弄鬼!刚才笑成那样,是在赔不是?” 平儿在一旁笑道:“姑娘这回还真错怪爷了,正经便是如此。” 黛玉闻言,眼睛又看了看宝钗,见她果然神情不大好,轻声同贾蔷道:“可是甚么要紧的罪过?若不是,看在宝姐姐的面上,也该网开一面。我尝闻,法理之外,不过人情。人又不是孙行者,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有些亲戚罢?再者亲亲相隐,原也是正经道理,合乎天理人伦。更何况,你和宝姐姐的哥哥还很要好哩。” 贾蔷苦笑道:“桂花夏家手里人命无数,虽然多是些‘不值钱’的奴婢,好些都是死契,论理,生死是由主家说的算。可是,夏家和胜和牙行合作,而盛和牙行的人,来路多不清不楚。夏家既是买盛和的人,也算是另一种贿赂,以求靠山。若非那边胃口越来越大,夏家也不会主动找上薛家。桂花夏家最极品的桂花,都是用女儿家的心头血浇灌出来的。” 几个女孩子脸都唬白了,黛玉倒吸了口凉气后,回头看宝钗道:“这样的人家,你也惋惜难过?!” 宝钗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恼道:“方才他又没说这些?再说,我何尝惋惜难过了?” 见两人斗起嘴来,贾蔷干笑了声,道:“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今儿赵国公府来送妆,我得去露个面。” 黛玉、宝钗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平儿、可卿浅笑,香菱、晴雯捧着漆盒送了早饭前来,小角儿、小吉祥则端着铜盆热水和青盐、帕子,来服侍洗漱。 正当贾蔷享受着这美好而腐朽的贵族生活,在各种香气中,看着黛玉、宝钗拌嘴打机锋,香菱、小角儿、小吉祥笑的嘻嘻哈哈时,却见李婧满面含笑的进来,但面色有些苍白,右臂也被束带缚在身前。 显然,她是受伤了…… …… 第0868章 讨要马车 “怎么回事?” 贾蔷见此,面色登时沉了下来,一直慵懒温和的目光也瞬间锋利起来,看着李婧的手笔,沉声问道。 黛玉等也蹙起眉头来,目光关切。 李婧左手摆了摆,笑道:“没甚么,昨儿晚上设了一局,在苦水井太平街金沙帮总舵伏杀了一大批漏网之鱼。这一网下去,不敢说将暗中的对手都杀尽了,却也让想算计咱们的人损失惨重。尤其是那些好手,哪一个成长起来不得花上几年十几年的苦功夫打熬出来?这一回,呵呵!” 贾蔷目光审视的看着李婧,道:“孙婆婆她们,以你为饵去诱敌?” 李婧唬了一跳,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她们倒是劝我不要露面来着。只是苦水井那边都是老弟兄……其实,原也非一定下场,只是昨晚上是借了刑部捕头的力,让他们出的手。另外,中车府的狗番子近来盯咱们盯的有些紧,也算是故意如此,示敌以弱。非是如此,也受不得伤。其实就看着唬人,只伤了皮毛……” 说着,还要解开绷带给贾蔷看。 贾蔷气笑道:“行了,解开了见了风那是顽笑的?只是你多注意,如今也是当娘的人了,你若有个闪失,他们该多可怜?” 李婧飒然一笑,道:“这我倒不担心,有姑娘在,他们再不会受甚么委屈。” 黛玉好笑道:“你可别指望我,谁还能替得了娘亲的疼爱?也只是不受委屈罢了。” 宝钗难得顽皮,正经道:“林妹妹下个月就要大婚了,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得也生了一对双生儿女,哪有功夫再照看李峥、晴岚……” 话没说完,就见黛玉满脸通红,咬牙啐道:“我把你这烂了嘴的,瞧我不撕了它!” 说着,起身要去扯宝钗的嘴。 宝钗惊笑一声,起身逃开,笑道:“好妹妹,原是祝福的话!” 黛玉被哈哈大笑的贾蔷半抱在怀中拦着,贾蔷笑道:“罢了,饶了这一回如何?” 黛玉羞斥贾蔷道:“今儿若饶了宝丫头,也不能活了!” 贾蔷看着她一双星星点点的明眸清亮的仿佛能照出他的心底,温声笑道:“确实是祝福的话,明年若也能生出一双儿女,岂非比天上的神仙更逍遥?不过我也不敢有这样的念想,生一个就能要了你半条命,生两个岂不累倒你?” “你要疯!!” 黛玉撕扯不到宝钗,就拿手堵住贾蔷的嘴,然后另一手扯了扯他的面皮,啐斥的声音羞的都有些颤抖了。 见宝钗在一旁取笑,黛玉羞恼道:“你还笑我?” 宝钗闻言心头一跳,道:“我如何笑不得?” 黛玉倒退半步,离了贾蔷身边,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俩的好事?” 宝钗:“……” 见宝钗俏脸渐渐泛白,贾蔷正要开口,黛玉却又冷哼一声,道:“我瞧你怎么办!莫非还要再兼祧一房?她又是郡主的赞善女官,郡主事事宽和大度,却也事事有规矩,人家是在规矩礼数里大度。到时候罚不得你这仪宾,还罚不得她?” 贾蔷嘿嘿笑道:“那边不要紧,也不必再兼祧,我如今是国公了,等日后建功封了王,也就好办了。不急于一年半载的……” 黛玉闻言,变了面色,气笑道:“果然早就商议好了!倒将我瞒在鼓里,还取笑我?” 宝钗俏脸通红,低下头去。 贾蔷还想再说甚么,黛玉横他一眼,道:“我看你要怎么弄,还封王……封你个山大王,娶个压寨夫人罢!” 说罢,扭身就走。 贾蔷忙跟上前去,不忘回头对宝钗拍了拍胸口,示意一切有他。 宝钗扯了扯嘴角,等二人走后,李婧、平儿同宝钗笑道:“恭喜姑娘了,林姑娘算是应下了。” 家里女孩子们都知道,想入东府大门,只贾蔷点头是没大用的,必是黛玉应下才算准了。 黛玉刀子嘴豆腐心,果真恼了哪里会费这些唇舌? 扭头就走,新人就一点机会也没了…… 如今冷嘲热讽一番,反而是好事。 宝钗闻言低头不语,心中苦笑。 不过,倒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 大观园,潇湘馆。 月窗下。 贾蔷倚在摇椅上,将明显还在生闷气的黛玉揽入怀中,与前来斟茶的紫鹃轻轻摇头,目光清澈,明显没有顽笑之意,紫鹃也知轻重,倒了茶后就下去了。 贾蔷轻声解释道:“薛妹妹那边,原是没甚么的。只是她有一个不着调的大哥……你也知道,薛家大哥命数不大好,和京城相克,几回回出事,都是险死还生。偏每回垂死之际,就巴巴的将宝姑娘托付与我。原本兼祧妻的位置,他替宝姑娘瞄了许久,结果被皇后截胡了……这倒也罢了,只是后来姨太太犯浑,望女成凤,给她报了宫选的名。那时我正和二皇子李曜斗的不可开交,结果就撞枪眼上去了。也就有了后来指侧妃,又悔过,让宝姑娘的名声,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成了笑柄的事……摊上这样一对娘兄,也算是她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黛玉埋头在怀,哼了声,道:“所以你就左一个,右一个的往屋子里拐?” 贾蔷干咳了声,道:“贪心自然是有些贪心,林妹妹面前我不说假话。但我也有一个苦衷……” “甚么苦衷?” 黛玉将信将疑的抬起脸来,狐疑的看着贾蔷问道。 贾蔷悄声道:“我身体出了些问题……” 黛玉唬了一跳,睁大眼道:“甚么问题?要紧不要紧?可看过太医了……” 贾蔷嘿嘿笑了笑,附耳低语了稍许后,就见黛玉晶莹玲珑的耳朵渐渐红晕,继而整张俏脸,连白皙的脖颈处都如同染了一层胭脂般,低下头不敢看贾蔷,咬牙恨道:“我把你这不害臊的……你真是……呸呸呸!” 贾蔷得意的哈哈一笑,用食指轻轻勾住黛玉白玉般精致的下巴,对上那双似雪山冰湖般清澈此刻却蒙上了层朦胧雾气的明眸,轻轻吻了上去…… …… 荣国府,荣禧堂。 贾蔷顾不得晦气扫兴,看着坐在堂上静静吃茶之人,倒吸一口凉气道:“姜老头儿居然有这样大的体面,能劳动元辅的大驾,前来送妆?!那老鬼该不是想给贾家一个下马威罢?” 进京不到一年,白发却多了不止三成的韩彬闻言呵呵笑道:“老公爷公忠体国,如今又将大多数儿孙打发回家务农,些许跑腿的活计,老夫还是愿意劳动劳动。更何况,送的还是你家。” 贾蔷笑道:“咦,还有这等好事?那你老可不厚道了,我早八百年就让贾家大多数人去种地了,改明儿我娶亲,能不能劳你老走动走动?” 韩彬哈哈大笑道:“这是一回事吗?不过你果真想要老夫帮忙跑跑腿,我倒是没意见。” 贾蔷干笑了声,道:“罢了,果真让你老跑腿,宫里怕是要扒了我的皮。” 韩彬笑了笑,未再多言此事,而是道:“昨天半宿时,老夫就接到了刑部奏呈,说你又摆下一个阵仗,一举破杀了逾百‘匪徒’。贾蔷,那些人果真是‘匪徒’,还是所谓的龙雀?” 贾蔷摇头道:“不知道,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江湖中人,想要诛权奸,替天行道。” 韩彬被贾蔷逗笑了,哈哈道:“你也自知成了权奸?” 贾蔷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了却君王天下事罢……早点办完这些,你们新政早点大行天下,我也好早点去做自己的事。半山公,小子说句放肆的话,对于内斗,我当真是打心底厌恶!那些人,说起来都是极有能为之士,这样的人物,去对外开疆拓土,哪怕是保家卫国,也比这样白白消耗掉强百倍罢?何时是个头啊!” 韩彬闻言,深沉的目光审视着贾蔷,见其神情难掩激愤,过了好一会儿,方缓缓颔首道:“好,是真好!你能有这样的心思,而没有被一时大盛的权势迷昏了眼,迷晕了头,老夫当真为你高兴,也为如海感到高兴。” 贾蔷气笑道:“你老说这些我可不会高兴,若是能劝说皇上解放了我,那才是好事。” 韩彬呵呵笑道:“那却是不易之事,龙雀不除,人心难安。不过,就目前来看,你出手之狠辣,之果决,已经极大的打击了藏在暗处之人的生机。如今京城各处都在抓人,可见还是有效果的。” 贾蔷摇头道:“那又有甚么用?至今还未将贼人拔除。” 韩彬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世界上的贼人是除不尽的,悬而未决的案子,其实占天下大案的八成以上。朝廷能做的,就是只要有歹人露头,就狠狠的打,严厉的镇压,防止他们戕害百姓,危害社稷,就足够了。且背后到底站着哪些人,或者说,那只黑手在哪些范围内,大家心里都有些数,只是没有证据证明,到底是谁。可以一直查下去,也要坚持镇压作乱者,但你若想要一劳永逸,却是不可能的。至于你想要做自己的事,想要开海,也不会等太久。” 饶了大半天后,贾蔷看着韩彬笑道:“元辅,你老今日来,还有旁的事要吩咐罢?有事你直说。” 韩彬笑道:“倒也没旁的事,就是刑部的人告了一状,说想要看看恪和郡王出事时的马车残骸,好分析分析对手的心思。可派来寻你的人,连面也见不着。左秉用托老夫此事……小事一桩罢。另外有一桩正经的,就是老夫想问问,你以为,背后黑手会是宁郡王么?” 贾蔷闻言,眼眸一凝…… …… 第0869章 娘娘若生气,小子的刀只能饮血 “马车?五皇子的马车有甚么问题么,我不知道啊……商卓?” 贾蔷纳罕说着,并往门外喊了一嗓子。 未几,商卓入内,贾蔷问道:“昨儿恪和郡王府的马车去哪了?” 商卓眨眼,看了看贾蔷,又看了看韩彬,不解道:“不知道啊……” 他是真不知道,因为贾蔷并未告诉他,马车事,自有夜枭处置。 所以此刻,以韩彬的眼力,也看不出商卓在说谎。 贾蔷道:“去问问,问清楚让人送去刑部。” 商卓立刻去办,不过稍许回来后却道:“因为王爷急着要那架马车,所以王府派人要了去,送回马车作坊修补去了。那原是王爷送王妃和郡主的,原本郡主就要满月了,可以坐车了,所以着急。” 贾蔷皱眉道:“那就换一架,你亲自过去王府一遭,告诉王爷刑部查案要用。我府上还有一架一样的,带过去让王妃先用着。” “诶,罢了罢了……” 韩彬笑道:“如今案子还未有头绪,就问他要马车,怕又要生出不知多少事来。京城是个是非地,原本诸事就十分繁杂,还是不要再生事了。你说是不是?” 贾蔷笑了笑,道:“这就不是我去操心的事了,那么大个国家,人口亿兆,只神京都中,就有百万人口。再加上近前的直隶,还有北面的九边,原就复杂,又岂能无事。这些,就靠你们这些宰辅,施展乾坤手段对待了。” 见韩彬仍是看着他,笑而不语,贾蔷皱眉道:“半山公,宁郡王背后到底有甚么干碍?不就是一个犯了事的老亲王之子么?竟劳得您这位当朝元辅亲自出面化解?” 韩彬呵呵笑道:“老夫就知道,你能体会到老夫的来意。没错,今日一是来替老公爷送嫁妆,其二,正是为宁郡王前来。贾蔷,宁郡王本身并不足为奇,无关轻重,不管是贤王也好,侠王也罢,对朝廷而言,并没太多意义。但是……其身后那些人,却不可小觑。” 可李皙除了太上皇元孙这个超然身份外,还有甚么? 贾蔷眉头紧皱道:“半山公,太上皇……先帝已经驾崩快一年了。” 韩彬感慨笑道:“看来你也是知道症结之所在嘛。没错,先帝已经驾崩一年了。可是,先帝三十年来行下的‘恩德’,却还未被人忘去。作为一个帝王,先帝前半生是合格的,甚至可以说是圣君!当初你在醉仙楼初次遇圣驾时所说之言,老夫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太祖、世祖二朝,将鞑虏驱逐出中原,更横扫草原大漠,几乎杀绝胡虏!可是,大燕百姓也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太难了,也太苦了。正是先帝,施展了极高明的治国之术,至少让百姓能吃得上饭,穿的上衣。 可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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