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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就见子瑜手本上画了大大的大拇指:赞! 黛玉“噗嗤”一笑,道:“姐姐也跟蔷哥儿学坏了!” 子瑜浅笑一下,未多言,静韵的美眸望了眼天上的明月,听着身边不绝于耳的嘻笑声,觉得日子过的很顺心。 又过了稍许,听到宝琴、香菱、小吉祥、小角儿她们欢呼声,贾蔷入场了。 看着贾蔷一身玄色江湖劲妆出面,好几个女孩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嗯? 寻机会可以试一试,总不能只她们被逼着换各种衣裳罢? 不过眼下贾蔷是个正经人,面上神情端庄方正,入场后,先与黛玉、子瑜等看客抱拳见礼。 黛玉也是个促狭的,虽如今要维持当家太太的仪容姿态,可骨子里仍是个古灵精怪的。 贾蔷如卖艺一般抱拳见礼,原就是她建(逼)议(迫)的,等的就是这一刻。 贾蔷才见礼,黛玉就急催子瑜道:“姐姐快,姐姐快!” 子瑜也是笑的弯起了眼,从旁边几案上的小箩筐里抓了一把黄灿灿的铜钱,和黛玉一道丢进场子里。 紫鹃和南烛不得不强忍着笑大声道:“跑江湖的,这是我们奶奶赏你的!” 围观的一众姑娘、丫鬟们纷纷哄笑起来,贾蔷一脸感激,再抱拳道:“谢谢奶奶们的赏,小的无以为报,等比完武,一定给您二位‘当牛做马’!” 二女闻言,俏脸登时飞红,齐齐暗啐了口。 不过发现彼此的异样后,俏脸就更红了。 原来她也要骑马…… 哄笑声中,贾蔷不再多言,转过身来看向姜英,正色道:“三婶婶,咱们虽是亲戚,可比武场上拳脚无眼,得罪之处,还望莫要见怪。” 姜英扬了扬下巴,掷地有声道:“我也想同你说这个,听姜林说,你力大无穷。想来是因为他为你手下败将,无能之辈,故意找的借口。提前告知你,姜林、姜泰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丫头傻的可爱透了。 姜林、姜泰非无能之辈,他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斤两,又怎会是一个闺阁女孩子能打的赢的? 闲话少叙,贾蔷摆出黄飞鸿的姿势,动作帅炸,惹得围观女孩子们一阵惊喜叫喊。 贾蔷还偏过头去与她们眨了眨眼,姜英见之浓浓的眉头蹙起,鼻息加粗。 此贼竟如此轻视于他! 抿了抿嘴后,猛地一跺脚,“砰”的一声,秀拳握起,一拳轰向贾蔷。 此招名为:直捣黄龙!! 贾蔷听到动静就收起了小觑之心,果然非一般女孩子,不是花拳绣腿,看得出,拳脚上是下了功夫的。 只是……到底没有厮杀经验。 贾蔷忽地大吼一声:“双龙戏珠!” 随即使出龙爪手,迎向姜英抓去。 姜英见之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这要抓实了,以后干脆也别活了。 便凌空一个旱地拔葱,变了招式,踢脚上前。 这招飒的激起周围女孩子一阵惊呼,宝琴、香菱、小吉祥、小角儿还有几个顽皮的小戏官已经开始激动的“嘿嘿哈哈”模仿起来。 贾蔷见此变招,却收了招式站立不动,姜英此刻收招都来不及,眼见就要踹到贾蔷脸上,她用力想变招已是来不及。 然而就在她闭眼的那一刻,却发现脚腕处被握住…… 惊的她立刻睁圆眼,就看到贾蔷单手负立,另一只手就那么握着她的脚腕…… 女孩子的脚,是和胸差不多一样敏感的地方。 所以才有人既裹胸,又裹脚。 当下这世道里,士大夫里迷恋三寸金莲的,比迷恋豪迈胸脯的人更多。 好在,贾蔷握的只是脚腕,不是脚尖。 所以姜英只是闷哼了声,换脚狠踢了过去。 贾蔷随手松开握住的那只脚腕,不过倒退了步,姜英就“砰”的一声摔落在地,脸正面对下。 贾蔷唬了一跳,忙上前问道:“没事罢?” 双手握肩搀扶起姜英,就见她脸上印了一脸草汁…… 姊妹们也纷纷上前关心,姜英摇了摇头,也不用帕子,用袖子抹了把脸后,看向贾蔷咬牙道:“再战!” …… 水陆提督府。 高茂成肥胖的脸上小眼睛竖起,怒道了声:“甚么?” 亲兵头子道:“大将军,卑职一直奉命监视着伍家园子那边情况,发现那边派人四处送请柬,邀人明日去伍家园子赴宴。粤州府头头脑脑都邀请了,连一些名门巨室的族长都请了,还有些名士。独独没请大将军您……” “他娘的!老子今天白跪那小野种了!” 高茂成怒骂一声后,忽地一顿,皱眉狐疑道:“不对!他可别故意如此,设下计来,赚老子过去想害咱?陆广昌请了没有?” 亲兵队正尴尬笑了声,道:“也没请。就大将军和陆广昌没请。” 高茂成闻言狠狠瞪了眼后,又骂起来,道:“老公爷把国公府嫡小姐嫁到贾家,还不如嫁给老子!竟让出一个白眼狼来!” 亲兵队正都听不下去了,小声道:“大将军,这不是因为您老早就成亲了……” 高茂成抬手就是一巴掌,啐骂道:“瞎了眼的狗东西,成了亲就不能和离了?成了亲还不能死老婆?” 亲兵队正捂着脸不敢多言,高茂成余怒未消,来回踱步两圈后,狞笑道:“他不给老子脸,老子给他脸!明儿就不请自去,倒看看这忘八,敢不敢撵老子出去!” 不过又吩咐亲兵队正道:“让李放密切关注陆广昌那头狗肏的倔驴!一旦发现他带兵去伍家,立刻回报我!” 在粤省,他唯一忌惮的,就是陆广昌的粤省大营里数万兵马。 只要陆广昌不动,其余所谓的督标营、抚标营,他都不怕,里面都有内应! …… 神京。 朱朝街,丰安坊。 萱慈堂上,尹家太夫人面色严肃的看着尹褚,道:“翻贾家旧案,还要传召荣府老爷、薛蟠和王子腾?” 尹褚未多言,只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倒是秦氏笑道:“这贾家也真有意思,管一家老二称老爷、太太,老大倒成了大老爷、大太太。” 孙氏在一旁没好气道:“大嫂子放心就是,他家是他家,我家是我家。” 尹家太夫人解释了句:“贾家对外说,是因为先荣国临终前虽将爵传给了长子,却让小儿子跟着太夫人住由小儿子当家,以便照顾好太夫人。” 官家门第,“老爷”“太太”称呼不是百姓人家“二大爷”“三大娘”之比,是正经的官称,代表内外当家的一家之主。 连家中子嗣正经都不叫“爹娘”,而要称呼为“老爷太太”。 这是陈年旧事了,也只有内宅妇人这等无事之人闲聊,才会将事情聊偏。 当然,也是秦氏让尹家太夫人有个缓和的余地,免得直接发作起来训斥尹褚大义灭亲…… 却也没甚用,尹家太夫人还是沉下脸来,道:“便是我这个妇道人家,内宅睁眼瞎的老婆子都看得出你刚上任就遭遇此案背后的歹毒用心,你这样做,岂不是正合他们的心意?此案闹大,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尹褚颔首道:“所以,儿子只传召了贾雨村、王子腾。王子腾,也是因为贾雨村当堂咬出了贾政、王子腾。眼下贾雨村恨贾、王二家入骨,恨不能置二家于死地!王子腾上堂后,也承认下有此事,但却说并无如贾雨村所言那样,干预了诉讼,只写信让他秉公处置。据他所说,贾政亦是如此吩咐。” 官家子弟,再白痴也不会在信上留下那样粗浅的破绽,岂非授人以柄? 有些话,看着冠冕堂皇,其实都有内中特定的另一重含义。 尹家太夫人闻言,面色稍缓,问道:“那荣府老爷和薛家哥儿又如何?” 尹褚淡淡道:“既然是江南那边放的冷箭,儿子就将冷箭原路奉还就是。眼下贾政、薛蟠在金陵,此案,就交由金陵府再议就是。贾蔷眼下,不就在江南吗?比我这边处置,更便捷些。母亲以为如何?” 尹家太夫人闻言颔首道:“倒也无不是之处。只是若金陵知府断案不公,你要出面匡正。这个时候,避嫌是懦弱之举,也是不智之举,更是无能之举。眼下明里暗里盯着你的人,不知多少会高兴,也会有更多的人失望。” 尹褚缓缓点头道:“母亲所言甚是。” …… 第0980章 不请自来 “哎呀!” 黛玉早上醒来,入目处就是两颗圆球,先是唬了一跳,随即就惊喜道:“荔枝!!” 贾蔷这才从一旁嘿嘿笑着出来,吟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黛玉侧眸嗔视他,啐道:“这诗你该吟给宝丫头才是!” 贾蔷哈哈笑道:“好啊,你果然取笑她是个胖子!” 黛玉起身,秀发披肩,眉眼如画,伸手去捏贾蔷的脸皮,咬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肥些的!你就不该在这,应该去唐代!” 贾蔷任由黛玉捏着脸,呵呵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道:“这话就不讲良心了,我多喜欢你,你不知道?” 黛玉见此刻紫鹃、雪雁都不在,闺中只他们两口子,就埋脸在贾蔷怀中,小声道:“我是说……在闺帏中。” 贾蔷闻言简直惊喜,小两口子说些亲密话,感觉倍好,只是受限于时代,黛玉平日里哪里说得出口? 今日能开这个口,都是他耕耘有功! 不过见贾蔷蠢蠢欲动,黛玉忙推开他,小眼神警告道:“光天白日的,一会儿都来了,你仔细些!” 贾蔷干笑了声,道:“夫人想多了,没有的事!” 黛玉冷笑道:“我能看错你?昨儿晚上在哪歇的?我昨儿说错话了,大嫂子很不受用呢。” 贾蔷愈发心虚,摇头道:“没有的事!” “甚么没有?” “我要批评你,太太怎会说错话?太太说的话都是对的!!” 黛玉闻言抿嘴白他一眼,也就撂开了。 贾蔷赶紧道:“今儿有正事要劳烦妹妹……” 黛玉闻言,不再论其他,问道:“甚么正事?” 贾蔷抱她在膝,目光中满是宠爱,道:“今日有大事要办,我让伍家给粤州城内有脸面的头头脑脑都下了请柬,请他们今日入园子做客,并邀请了内眷。前面由我来招待,内眷则要妹妹来操持。子瑜口不能言不便宜,可由宝妹妹代她出面助你。怕不怕?” 黛玉看着贾蔷笑道:“本分之事,怕甚么?” 贾蔷轻声笑道:“极是极是,原不该怕,只是……我在前面,要动手。” 黛玉闻言一怔,敛起笑容,道:“不是要宴宾客么?” 贾蔷挠了挠头,道:“解释起来,得好多功夫。总之,不除去那些黑了心的贪官恶将,咱们在粤州办事艰难,易遭人使绊子,甚至还有性命危险。再者,办妥此事,于国朝社稷,亦有大功。” 黛玉闻言,目光柔和下来,看着贾蔷轻声笑道:“好吧,你是为国朝为黎庶百姓的大英雄,我又怎能拖你的后腿?来时小婧将身边得用人手都交给了我,你放心,我办得妥的。” 贾蔷看着黛玉俏脸上的坚定,也不知怎地,心疼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道:“原是想给你快乐无忧幸福每一天每一刻的好日子,直到白发苍苍时,笑着在我怀中闭眼。原准备让我走在前,可后来想想,着实舍不得你守着我哭的样子。可是现在,却叫你经历了许多委屈,还让你操持这样的事……” 黛玉闻言,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却看着贾蔷,轻轻抚了抚他的眼角笑道:“傻瓜,你如何对我,我自会这样待你。在内宅里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自然很好,可我更愿意和你经历这些。相比从前,我更喜欢现在。毕竟,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贾蔷笑道:“我也是。” 黛玉:“……” 二人正相拥对视着,忽听门口传来一道笑声:“哎哟,我来的不巧。” 黛玉俏脸登时涨红,忙从贾蔷膝上起身,看向门口,却气的咬牙道:“宝丫头,作甚么怪?” 宝钗也红着脸,摇头笑道:“果真不是故意的,是我的不是,忘了敲门……噗嗤!” 这笑声绝对是故意的,果然,黛玉俏脸愈发红透了。 她哪里是好招惹的,使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私下里捣的甚么鬼!” 这下轮到宝钗吃不住了,一张原本白皙如雪人一样的俏脸,一下红的如同要滴出血来。 她简直都快站立不住了,无力甚至有些绝望的看向贾蔷,贾蔷却是悄悄的摇了摇头,口型比划:“假的!” 宝钗心里这才海松了口气,虽仍有些眩晕,但至少能活下去。 不然,她往后都无脸再见人…… 黛玉见她这般反应也唬了一跳,忙上去搀扶住摇摇晃晃快昏过去的宝钗,然后似笑非笑的冷视某人。 国公爷,动静挺大呢? 贾蔷讪笑两声,拱手求情。 黛玉白他一眼,然后先发制人,小凶小凶的啐宝钗道:“只准你取笑我,不准我取笑你?我明白了,必是你如今是郡主身边的才人赞善,便和我划清界限,小觑我了!” 啧啧,功力不减当年! 宝钗也找回了熟悉的感觉,再加上得了贾蔷的示意,安下心来,这会儿打起精神来反攻道:“你是冤枉我的,我是亲眼见着的,那能一样?” 黛玉气笑道:“哎呀!你还敢嘴硬!等我问出来,咱们再算账!” 宝钗闻言一下被治住了,瞪眼看贾蔷道:“一大早寻我来何事?被你们欺负?” 黛玉在一旁眸光闪动笑道:“蔷哥儿说,你最好吃荔枝,故特意请你来吃。” 说着,将方才贾蔷放在桌几上的两枚荔枝用纤白的手指挑起,在宝钗面前摇了摇。 宝钗看到一根手指,两个圆球…… 一时间也不知想到了何处,面色再度涨红,怒视贾蔷。 贾蔷仰天吟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好罢,又误会了。 宝钗觉得不能在这再待下去了,转身就要走。 却被黛玉拉住,黛玉一时爽了口舌,这会儿才想起要宝钗帮她出力,将事情讲了遍后,宝钗看了看竟有些妩媚含笑的黛玉,又看了看荔枝,随即一咬牙,拿起荔枝来剥开送入黛玉嘴中:“来,吃个荔枝!他说了,你也最爱吃这个!” …… 辰时初。 一架架马车,一顶顶轿子,便驶入伍家花园。 马车停在正门前,轿子至二门前。 然后就一人一人的查验身份。 前门是绣衣卫亲自操持,二门则是四名面无表情的宫妆嬷嬷,带着十二名健妇查验。 除了持名柬的夫人带一随身侍女入内外,余者皆不许进。 这样的阵势,也无人敢多嘴。 一个超品国公爷,一个国朝一品诰命夫人,宰相爱女,还有一皇后嫡亲侄女,御封长乐郡主。 这样的身份在粤州城,或是在除却神京都中外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至尊至贵的身份! 能受邀参加这样的宴席,对她们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甚至以为受到这样的阵仗对待,也是尊贵身份的象征。 毕竟,她们是能进去的人。 等到在荷园上房正厅内,看到盛装坐于高位,浅笑相迎的黛玉,犹如月宫仙子一般,美的不似人间女,而厅内陈设多见龙凤纹刻,连席面上的金杯玉盏都是内造所出时,愈发为尊贵所慑。 各样恭维话不要钱似的堆出,黛玉以尊贵姿态浅笑领受,偶尔问几句粤州风土人情,引得众人抢答。 待以郡主赞善陪同待客的宝钗,无意中点出上月黛玉大婚时,帝后亲临国公府为高堂父母,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女人间的确都爱攀比,今日前来做客的妇人,哪一个不是衣着光鲜亮丽,头上头面首饰一个塞一个金贵,争奇斗艳各不服输。 可不服输心生嫉妒也得看差距,布政使诰命不服巡抚诰命,还可以理解。 可如黛玉这样尊贵到天下有数的女孩子,她们连嫉妒的心思都无,只剩下讨好谄媚了。 黛玉耐着性子,虚与委蛇,心里一直在等候前面的动静。 因为那时,才意味着这场煎熬的结束…… …… 万松园。 贾蔷面对的人,人性就要复杂的多。 文官讲究风骨,对于文官体系的上官,自然可以吹捧无底线。 可对于武勋,尤其是天子亲军的头头来说,若是无底线吹捧,那等于自寻官场死亡。 所以,他们一个个姿态不低。 除了进门时见了礼问候了声外,其余时间多彼此说话,并不与贾蔷搭茬…… 贾蔷自也不意外,今日姜太公钓鱼,钓的鱼还未至,巴不得多听些废话,好打发些时间。 却也发现了些有趣之事,粤省官场虽以两广总督叶芸为首,但他官位最高,说起话来,却一直被人针锋相对。 粤东巡抚赵国明、布政使许珣、提刑按察使孙舯三人,即便不至于明目张胆的贬低叶芸,可话里也是处处透着机锋。 “孙子曾言:‘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也’。新政解民之苦,本意是好的,却也应因地制宜才是。” “极是,还有考成法,尤其是对刑案一块,简直透着荒唐。过犹不及啊!给各州府县衙定下名额规制,不抓多少人,就算怠公!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都中有些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岂不是逼迫外省行逼良为盗,杀良冒功么?” 叶芸闻言忍无可忍道:“孙提刑,朝廷的本意是这个么?这天下间有多少欺民恶霸,多少巨室仗势欺人,多少百姓被害而得不到公正,你都看不见?” 提刑按察使孙舯闻言冷笑道:“总督此言,言之有理。只是天下别处或许很多,可咱们粤省有那么些?今日前来赴宴的,多有粤州巨室之门,譬如十三行这些豪富之族。潘员外,你是粤州商会的总商,潘家是粤省头等巨室,你说说看,有没有仗势欺人啊?” 潘泽闻言苦笑摇头道:“不敢。” 孙舯哈哈笑道:“当然不敢,总督大人都不敢,我等亦不敢,潘员外更不敢。所以说,新政要因地制宜。潘员外,你说是不是?” 潘泽闻言,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拱手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听官府动静罢。” 巡抚赵国明淡淡道:“粤省也要等动静,如今北地数省先行新政,到底好不好,且等三五年自见分明。” 布政使许珣笑道:“便是北地好,未见得南省就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等南省都行遍了,若是好,粤省也就跟上了。估计,也要等到十年之后了。来来来,吃酒,吃酒!”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贾蔷的动静。 见他纹丝不动,呆呆的坐在那,似乎连听都没听懂,一个个心头好笑。 正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怒骂声。 众人不由一惊,未几,伍家管家狼狈进来,禀道:“高提督来了,未有名柬……” 话音未落,就听到高茂成大笑声传来:“国公爷今日宴请宾客,咱老高是个粗人,不请自来,请国公爷赏杯水酒吃!” …… 第0981章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应天府,知府衙门。 看到刑部发回的公折,应天知府李骥登时头大起来。 大理寺那位居然认下了,同意复查冯渊被杀一案。 可是,他只传召了涉案的贾雨村和王子腾,主要相关嫌犯薛蟠已经回了金陵,贾政也回了金陵。 大理寺回函,叫应天府自查。 李骥简直要炸了,这怎么自查?! 更可恨的是,大理寺要求严苛公正的审查,连受害人之一,那位被拐孤女也要到场作证,取得证词,要办成真正的铁案! 肏你祖宗十八代个灰灰哟! 看到这李骥脸都青了! 那位受害孤女如今是绣衣卫指挥使宁国公贾蔷的房里人,连他都听说过还是宁国公的心尖尖儿,宠的了不得。 应天府敢派人去传召,李骥担心会被那位主暴怒之下直接挫骨扬灰!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位苦主如今也不在应天府啊! 如今怎么办? 苦思无解之下,寻来师爷想法子。 还别说,绍兴师爷倒非浪得虚名,摇着折扇想了片刻,笑了起来,道:“东翁,此事易尔。” “哦?不知如何个易法?” 李骥忙问道。 师爷笑道:“大理寺那位用的,不过是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法,最终是想以‘拖’字诀,来化解此次的暗箭。到底是当了十几年吏部清吏司郎中的人,官场上的手段用的炉火纯青。且他还拿下了贾雨村,传召了王子腾。这样的动静,便是江南这边也不能说他虚与委蛇……” 李骥闻言有些恼火道:“不是让你夸尹家那位的!能在吏部那样的地方待十几年不出一点错,本就是个城府阴沉的,还用你来夸?” 师爷笑道:“东翁莫急,仆之意,既然他能拖,东翁亦能拖。” 李骥闻言,神色稍缓,若有所思道:“拖?倒是个法子。可是金陵这几家……都是巨室望族,出过二品京官,甚至出过大学士的高门。他们会给我机会拖?” 师爷感叹道:“贾、史、薛、王,再加上一个甄家,都让贾家那位国公爷自己连根拔起。真是又狠又绝啊,若非如此,金陵原是这五家的天下才是,哪会出现这样的事?” 李骥摆手道:“眼下不是替贾家犯愁的时候,且说如何个拖法?若甚么都不做,士林中怕是交代不过去。那些人还指着这个案子,闹出声势来,打压削弱新政的气焰。” 师爷摇头道:“拖,不过是学尹褚之术罢了。拿下薛蟠,传召贾政。但不可做绝了,即便拿下薛蟠,也要在牢里照顾得体了,好吃好喝伺候着。贾政那边,更要以礼相待。” 李骥皱眉道:“这又是为何?传出去,本府还有何颜面见人?” 师爷苦笑道:“东翁,荆朝云都死了,何振、罗荣之辈都是权倾朝野的权相,如今何在?金陵府那些人家也不是看不明白,可涉及到太多的利益,都是从他们身上剜肉,他们自然不甘心。可他们不甘心,却拿东翁来做刀。东翁可要知道,贾家那位爷是个甚么脾性的,他可是真敢拔刀杀人的!旧党已是一艘破船,东翁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才是。” 李骥闻言,老脸有些发青,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本府,写一封信,将详细情形,尤其是大理寺公文附一份,请那位国公爷明鉴!” …… 金陵府,宁荣街。 荣国府。 荣庆堂上,听到林之孝家的前来急报,贾母脸都黑了,薛姨妈更是直接唬的落下泪来。 眼下也没个顶事的人在跟前,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恼恨道:“老爷果真这样说?” 林之孝家的忙道:“正是,老爷说应天府衙门的人已经上门了,他要去回过话。另外,应天府的捕快也来了,要带姨太太家的哥儿回衙问案。” 到底是高门,便是内宅妇人也清楚回话和问案之间的区别。 薛姨妈和薛蟠回金陵后也未回薛家,让贾母留在国公府做伴。 这会儿薛姨妈唬的都哭了出来,可怜巴巴的问贾母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原想着回金陵会顺心些,不比都中成天刀光剑影的唬人。 谁能料想到,回到金陵居然更惨,被人翻出旧账来,要遭到牢狱之灾! 贾母知道如何是好? 要是宝玉被抓,她说不得还能豁出去,摆起一等荣国太夫人,国朝一品诰命的谱,去闹一场。 可眼下却不会为了薛蟠去。 眼见无法,薛姨妈哭哭啼啼如天崩了般绝望的要离去时,鸳鸯却忽然道:“国公爷曾给了我一面牌子,说是遇到不能解决的麻烦事时,可用牌子调些人手帮忙……” 薛姨妈闻言登时恢复了些精神,忙看向鸳鸯道:“姑娘,甚么牌子?寻哪个帮忙?” 鸳鸯道:“牌子我收在里面,就只叫我把牌子给前面就是。” 贾母将信将疑道:“那你且试试。” 鸳鸯就进里面,把牌子给了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也一脸懵然,拿着上面连个字都没有的牌子出去,不过过了不到盏茶功夫就回来了,高兴道:“老太太、姨太太……姨奶奶,没事了,应天府的人走了!” 听闻此言,薛姨妈一下从大悲到大喜,霍然起身一迭声惊喜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如何就没事了?” 林之孝家的笑道:“是国公爷留下了一队绣衣卫,说府上老爷还有姨太太家的大爷都不在,在粤省和国公爷在一起当差呢。要金陵府直接去粤州寻国公爷要人,不得再来叨扰!那些人听了这信儿后,就收队走人了。” 贾母奇道:“方才他们没见着老爷?” 林之孝家的一滞,也纳罕道:“见着了呀……” 贾母:“……” 鸳鸯提醒喜之不尽的薛姨妈道:“姨太太,旁的不说,可要让你家哥儿莫要出门。在家里有人护着,去了外面让人逮了去,国公爷眼下又不在,那可就糟了。” 薛姨妈闻言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不行,我现在就去告诉那个孽障,可出不得门!” 等薛姨妈急匆匆走后,贾母忽地笑了起来,道:“姨太太昨儿还在说,她家的哥儿在京城躺了小二年,原本回金陵来,是准备好好出去放放风散散心的,得,这下又得在府里规矩待上大半年了。” 鸳鸯笑道:“不出去也好,果真招惹出是非来,又摆不平,到头来还得麻烦国公爷出面。” 贾母看着鸳鸯笑道:“果然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今就一心为蔷哥儿着想了。也好,你且先将两府内宅的事操持起来,老爷房里那位姓傅的,我信她不过。” 正说着话,也不过一炷香功夫,就见薛姨妈身边丫鬟同喜急急走来哭道:“老太太不好了,我家大爷的伴随回来报信儿说,他被人拿住送去了应天府,关进大牢里了!我们太太听说后,就昏了过去!” 贾母闻言,长叹一声愁道:“这叫甚么事!快去瞧瞧……把宝玉也叫上。” 鸳鸯刚要打发人去寻,却听同喜道:“宝二爷和我们大爷一道出去的,这会儿不知道如何了……” …… 粤州城,伍家花园。 万松园。 贾蔷看着面上堆笑,实则眼神里尽是桀骜的高茂成,一时间想起了一些传闻。 地方势力一旦过于强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是真有胆量冷淡中枢大员的。 前世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 高茂成就是这样做了,切切实实的发生在眼前。 贾蔷并未如传闻中那样暴怒,他面色平静,一如方才那样,好似不熟悉官场规则一样,看着高茂成问道:“高提督今日也来了?” 高茂成见之好笑,点头道:“没错!粤州城里好久没这样热闹的盛事了,说起来宁国公还有些不厚道,居然不请咱老高?论起关系来,咱是赵国公姜老公爷身边的亲兵出身,当初在赵国公府,老公爷最信得过咱!便是和保大爷、平二爷他们都是平辈论交。四爷家的小闺女,也叫咱一声高叔叔。可咱听说,如今国公府的小姐嫁到了贾家当奶奶,还是宁国公你的婶婶?这样算下来……哈哈哈,啊?都是一家人!所以,今日特意前来,讨国公一杯水酒吃!往后,在粤州城国公爷有事尽管招呼!” 贾蔷闻言笑了起来,而且笑的灿烂。 他亲自拿起酒壶,并从自己的几案上拿出一只金杯,当着粤州城内头头脑脑诸体面人之面斟满了酒。 许多人面色都变了,以为果真应了那句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人家高茂成怕甚么? 背后站着赵国公姜铎,那是连天子都要倚之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当世第一军神,大燕百万大军中的定海神针! 贾蔷虽说是斩杀了博彦汗,可和赵国公比还差的太远。 姜铎死了后,再过十年二十年,贾蔷或许能取代姜铎的位置,但现在,远远不如。 不过一些人仍看好贾蔷,认为他能屈能伸,能成大事,不容小觑。 贾蔷斟满两盏酒后,竟又站起身来,端着金杯上前,左手一杯递给高茂成道:“敢问本公讨酒吃的人,你高提督是第一个,估计也是最后一个。不过没关系,本公今日以金杯敬汝,权当给姜老爷子一个体面。” 这话并不客气,但听起来有些色厉内荏放狠话强撑场面之意。 高茂成看着贾蔷哈哈大笑拱手道:“那咱就谢过宁国公的酒了!不过……”话锋一转,他却将手伸向贾蔷右手向,道:“咱是粗人,惯用右手吃酒!” 贾蔷哂然一笑,将右边金杯给他后,仰头将左手金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随后看向高茂成,高茂成自不能退缩,狡猾诡诈的目光看了贾蔷一眼后,也仰头一饮而尽。 刚放下手,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贾蔷轻声道:“本公奉旨南下,查高茂成里通敌国,于江南走私贩卖福寿膏荼毒百姓一案。今查明实据,论罪当诛!高茂成,请上路!” 说罢,在高茂成面色剧变目露凶光之际,抬手对准了他,果断扣下了扳机。 “砰!!” …… 第0982章 决人生死! 高茂成到死都不敢相信,他堂堂从一品大员,贾蔷怎么就敢这样杀他? 不止他不信,粤东巡抚赵国明、布政使许珣、提刑按察使孙舯三人也不信。 贾蔷疯了?! 从一品大将说杀就杀,朝廷法度何在? 更何况高茂成背后站着的可是赵国公姜铎! 而且,粤省水陆提督是诸省内洋水师中最强大的一支,战船过百,兵将逾三万! 即便去了吃空饷的,也至少有两万! 高茂成经营了十几年,早成了铁桶一块,此刻贸然动手,岂非要出大乱? 不过眼下,他们三人已经顾不上再去关心高茂成之死了,因为贾蔷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这一刻,他们当真是毛骨悚然! 一股股寒气从心底钻出,腿都在发抖。 这位,居然果真这样无法无天,居然果真这样恣意妄为!! “总督,此事……此事你要出面。粤省,要遭灭顶之劫!” 外面已经听到一连串“砰砰砰”的火器声和惨叫声,毫无疑问,一场屠杀正在展开,厅内所有人都面无人色。 巡抚赵国明强撑着官仪,看向叶芸说道。 叶芸起身后,目光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沉声道:“宁国公为绣衣卫指挥使,乃天子亲军首领!此为宁国公奉皇命行事,本督事先已经得知。张岩、李才、秦旭、赵德功、周川、刘永……” 叶芸连点了十二人的名字,被点到之人纷纷起身,应道:“下官在!” 叶芸道:“随本督出面,稳定粤州城安定!但有作乱者,一律先斩后奏!!” 这些人中有粤省巡抚衙门属官,有布政使衙门属官,有提刑按察使衙门属官。 另有粤州知府衙门同知、粤州属县县令,还有几个掌刑名的提刑司官,都是这大半年来叶芸暗中联络到的可用官员。 叶芸,绝非无能之辈! 能在重重监视下做到这一步,绝对算得上能臣。 即便没有贾蔷,或许再过一二年功夫,时局也会被打破。 眼下各府衙正印官都被困在此地,他们更能够轻易掌权。 赵国明闻言骇然,大声惊怒道:“总督凭何如此行事?” 叶芸硬邦邦道:“本督手握王命旗牌,督两省军政大权,你说凭何行事?” 说罢,不再多言,看向贾蔷。 贾蔷对商卓点了点头,道:“拿下赵国明、许珣、孙舯,即刻押解回京,等待三司会审定罪!” 一群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身着玄色黑鹄锦衣,身披墨色斗篷的绣衣卫拔刀入内,将粤省三巨头当场拿下。 外面的火器声、怒吼厮杀声、求饶声、哀嚎声不绝于耳,万松园内的人早已吓疯了! 贾蔷见赵国明等还想说甚么,淡淡道了句:“若抚标营出了丁点乱子,本公以谋逆罪诛尔等满门。”说罢让商卓带赵国明出去,拿下抚标营。 又看向伍元、潘泽、叶星、卢奇四人道:“十三行要出面,除了沙家家主和乔家家主留下外,其余各家要协助总督府保证粤州城安定。哪家出了事,今夜哪家除名。” 十三行代表粤州城内最富有门下伙计掌柜随从最多的势力,他们不乱,就很难出现民间动荡。 更何况,他们还交好不知多少官员武将。 除却瑟瑟发抖的沙家、乔家二家家主外,其余人自然连连点头应下。 叶芸领着一大批人走后,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铁牛遍身是血,整个人如恶鬼临世一般进来,抱拳禀道:“国公爷,高贼从逆已诛尽!是否去提督府杀人?” 贾蔷点头道:“查抄提督府,另外去问问,昨晚派去长洲岛招张懋丞的人回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传报声:“国公爷,派往鹭岛的弟兄回来了,说张懋丞已到!” 当着满堂官绅名流的面,贾蔷笑了笑道:“倒是巧了,传。” 未几,就见二人带一面色黝黑身量粗壮的男子进来,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甚么,隐隐激动拜道:“卑将张懋丞,见过国公爷!” 贾蔷点了点头,道:“本公知道你,是姜老公爷所举荐。老爷子言你虽不善溜须拍马,不会官场逢迎,但带兵却是把好手。这些年能让他记住的副将不多,你是其一。” 张懋丞闻言愈发激动,大声道:“未想卑将能入老公爷之眼!只是老公爷甚么都好,就是身边的人太混账!高茂成这狗贼,真不是个顽意儿!” 贾蔷瞥了眼高茂成的尸体,商卓立刻上前搜声,搜出一块虎符出来,另有一支随身火器…… 贾蔷见之冷笑了声,接过虎符后,递给张懋丞,道:“眼下不是说这贼子罪名之时,你持此虎符立刻前去兵营,接掌粤州水师!本公会派五十名绣衣卫随你前往。记住,除恶务尽!” 军中夺权,哪一回不是杀出个尸山血海? 有带兵虎符在,又有绣衣卫当面,张懋丞虽然坐了十多年冷板凳,可作为水师老人,也足以翻身。 毕竟,高茂成都死了。 那些亲信他的死忠,跟着他吃香喝辣的人,毕竟不是多数。 可以一同上路。 “国贼已诛,其他人,继续用宴。” 大事安定后,贾蔷回到座位落座,与诸人说罢,举起金杯啜饮。 堂下逾百宾客,个个战战兢兢,唯恐也得金杯相敬。 粤州的天,变了。 …… 出了伍家花园,叶芸留下一句话后,就带着一众官员匆匆离去,神情振奋。 粤州自此变天,这不仅仅只是一省的事,更是朝廷直接在南省破开了局面,取得了极大的突破! 此事当然会有反噬,但反噬大部分都会让贾蔷扛去。 他动手杀人,无旨拿下封疆,朝野上下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拨! 事后,说不得会被清算。 但那也是事后之事…… 不管怎么说,粤东局势被贾蔷以强力和无边的胆气所破,于朝廷于新政于百姓,都是有大功之喜事! 待叶芸也走了,潘泽看向伍元,神情复杂道:“禀鉴,这一步走出去,十三行就再无回头之路了。” 叶星也目光沉重肃穆的看着伍元道:“禀鉴兄当知道,那位……并不如看到的和猜想的那样得圣眷。他的形势,绝不算好。” 伍元点了点头,不急回应,看向卢奇。 卢奇年岁最轻,在他们跟前却不掩狂傲,道:“伍世叔不必看我,我没别的路子。扬州那个老银狐把我卖的干净,连在外面养了几条船的事都抖露出来,被人拿捏住死穴,还能怎么着?也罢,我瞧宁国公必能出海趟出一条通天大道来!葡里亚人、佛郎机人、英吉利人能在外面兴风作浪,占地称王,咱们大燕凭甚么就不能?” 伍元又点了点头,目光依次划过其余七家体量较他们四家小不少的十三行巨富后,缓缓道:“商人做到咱们这个地步,已经不算是纯粹的商人了。这次我们四个为甚么会被招至扬州府听训?便是在站队中沾湿了脚。能不能不站队?自然不行。所以,我们实则没的选。” 叶星迟疑道:“即便是站队,也不一定非要……” 即便贾蔷站在尹后背后,可这天下到底姓李,不姓尹! 伍元闻言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言。 有些话,又怎么可能当众说? 他只淡淡道:“伍家,愿助国公一臂之力。” 说罢,卢奇莽撞些,不等潘泽、叶星表态,笑呵呵的立马跟上道:“卢家自然一起。” 潘泽看了这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一眼,他们几个老成的心里早就断定,卢家必败于这一代,卢奇多半不得好死,不是咒他,而是性子使然。 沉吟稍许,潘泽忽地笑了笑,道:“不管怎么站,至少眼下咱们都没得选择。走罢,各自回去下严令,不准妄动。总而言之一句话:粤州城,不准乱。” 叶星颔首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 伍家花园,荷塘园。 万松园的火器声率先传来时,上房内只当那边放起鞭炮来,不少人还笑了起来。 可等一阵阵厮杀惨叫哀嚎声陆续传来,就有人发现不对了。 但没等她们急着让东道派人去看怎样,黛玉却已经俏脸紧绷,宝钗也退到了她身旁。 数十名劲装打扮的健壮嬷嬷、媳妇出来,十人站在黛玉几前台阶两侧,其余人则两两一对,站在十数妇人之后。 其中,就有巡抚夫人蔡氏、布政使夫人刘氏、提刑按察使夫人邱氏、粤州知府夫人全氏等。 蔡氏等见之震惊,又有些惶恐,看向黛玉问道:“国夫人,不知这是何故?可是有得罪之处……” 不过到底是官家妇人,很快和遥遥传来的惨叫声联系起来,面色渐渐都惨白起来。 黛玉居高凝视着蔡氏,声音冰冷的让宝钗都有些辨认不出,她缓缓道:“好叫夫人知道,国公爷此次南下,身负皇命,严查粤省悖逆不法之妄事。今时一应证据确凿,故而,是尊夫等伏法之日,得罪了。” 解释罢,便同为首一嬷嬷道:“都带下去罢,交由国公爷发落。” 说完这番话,看着这些妇人唬的惶恐大哭被拖走的场景,黛玉一双秀手紧攥,手背都变得苍白起来。 这是她头一回,决人生死。 …… 第0983章 利益结合 申时末刻,伍家花园荷园内已经没了外人,连伍家内眷都走了。 黛玉仍静静的坐在高台软榻上,面色和眼神都清冷的有些吓人。 宝钗劝了两句也没甚效果,就打发紫鹃悄悄去叫人。 她实在没法子了,沉着小脸看她,总让她觉着会被推出去斩首…… 肯定是错觉! 没一会儿,子瑜、李纨、凤姐儿、湘云、三春姊妹都来了,连可卿也来了。 见黛玉如此都唬了一跳,三春、湘云到底是打小一般长大的,也不怕她发怒,七嘴八舌的关心起来。 好在人一多,一拉扯,人气儿足起来后,黛玉脸上的清冷渐渐化去了,她仿佛回过神来一般,轻轻呼出口气来,反倒奇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凤姐儿到底是当过家的,上前还抚了抚黛玉的额头,道:“你跟得了癔症一样,快唬死人了,再不醒来,就得打发人去寻蔷儿了……” “呸!” 黛玉啐了口后,正色道:“今儿谁也不许去寻他,前面事十分要紧,连我今儿都办了了不得的事,更何况他?” 迎春在一旁关心道:“你这是办了甚么了不得的事,撞客了一样?” 说话一如既往的秀~ 黛玉气笑,不过也不会与她一般见识,只叹息了声,道:“怪道凤丫头平日里总想着掌权,骂骂咧咧的罚人……” 凤姐儿被点到,莫名道:“我又怎么了?” 她时不时在作死边缘横跳,所以黛玉会时不时不轻不重的让她冷静一下。 以凤姐儿的性子,若非知道贾蔷对黛玉的绝对宠爱和信重,她必是要做过一场掰掰手腕的。 可亲眼见识到贾蔷对黛玉的好和黛玉不可动摇的地位,她也就熄了那份傲气。 别说是她,人家皇后嫡亲侄女儿又如何? 身上还带着郡主的衔儿,不一样规规矩矩的,才得了大自在? 所以黛玉点她的时候,她向来一句话不多说。 挨打嘛,立正就好! 这会儿委屈一句,只是摸不着错哪了。 见她如此,姊妹们都笑了起来。 凤辣子也有今日? 黛玉这会儿心神还有些不平,不大愿意说话,倒是宝钗神情有些微妙,将事情说了遍。 听说黛玉一句话,拿下一位二品诰命、两位三品诰命、一位四品诰命,姊妹们齐齐惊呼起来。 那可是巡抚夫人、布政使夫人、提刑按察使夫人,最次的都是粤州知府夫人! 前三个,皆是封疆大吏的诰命! 当然,别人震惊一下也就罢了,都不是作威作福的。 独凤姐儿听到这句话,一张俏脸都潮红了…… 没人理会陷入安静她,子瑜率先落笔,写道:“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于生死。其人自得其罪,当承得其果。你心真意善,却不必怜其生死。其生死,由其己身而定,而非你定之。” 黛玉见之,眼眸一瞬间明亮,心中竟生起了倾盖如故的感觉! 凤姐儿那等不读书的草包棒槌且不提,连宝钗等也以为她沉浸于权势的震撼和快感中…… 不想子瑜,一个认真算来接触不到二月的姑娘,看出了她是因为定夺她人罪过生死而不安,不忍。 一瞬间,黛玉真是感动了,抬眼看子瑜道:“谢谢姐姐,我明白了。” 子瑜笑了笑,就坐在一旁不再多言。 宝钗、探春等在一旁目睹这一出后,也明白了黛玉为何异样。 不由有些惭愧…… 再看看这琴瑟和谐的二人来,一时间大家伙第一个念头就是: 贾蔷到底走了甚么狗屎运?! 李纨则笑着张罗道:“今儿在后面听着前面乱糟糟的,心里也害怕,没吃甚么。你们想来也是,眼下总算太平了,你们可想吃些甚么?” 黛玉见她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看向前面方向。 不知道,贾蔷那边如何了…… …… 万松园。 贾蔷临窗而立,以观松海。 赵国明、许珣、孙舯他们不敢相信,贾蔷会杀高茂成,更不敢相信,贾蔷入粤州城第二天,就会这样鲁莽胡来的对他们下手。 因为粤省是他们经营多年的地方,他们以为,动了他们,粤省就会天下大乱。 高茂成更是认为,贾蔷敢杀他,就要承受粤州城毁于一旦的下场。 鱼死网也破。 这些人,真是高估了他们自己。 执掌大权的时间久了,就将官位和他们自己混为一体,甚至认为他们本身高于官位。 却也不想想,太平盛世民心安定之时,贾蔷这样带金手指的穿越客都不敢自视甚高,妄想凭武力夺天下,他们又算个屁?! 万松园内人来人往,不断有消息传入,又带着命令离去。 一直到日落时,终于有了结果。 最先折返的大人物,是伍元。 “国公爷,粤州城安定下来了。叶总督,是个厉害的。” 在万松园内站了一天也观了一天松海的贾蔷终于落座了,听伍元如此说来,笑道:“少穆公是半山公的同年,又是十分倚重之人,岂会是平庸之辈?” 今日叶芸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着粤州城诸府衙正印官被困伍家园子,一举收缴了粤州城大权。 并十分果决的立刻在粤州官场内部展开了凌厉的扫黑、除恶、治贪! 因为筹谋已久,所以在确凿证据之下,不用半日就将困在伍家园子的诸官,一一定罪、罢官! 继而在名分上,真正取得了对粤省的掌控。 失去了大义名分,赵国明、许珣、孙舯连官场余毒都没留下多少。 这三个名字在粤省彻底变成草鸡! 再加上有十三行出面稳定民间局势,粤州城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次剧烈变天。 “国公爷神威呐!谁能想到,盘踞粤省十数年的赵国明之流,就这样一天内垮了。” 伍元回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叶芸不算平庸之辈,可以其本领,以两广总督位,在粤州待了一年也无甚大作为,甚至被几个下官当面讽刺,面皮被按在地上摩擦。 贾蔷却摇了摇头,道:“哪有这样容易的事?做任何事,想图快图省心,选择以力破之的方式,就要承受带来的反噬。看着痛快,也要承得起以后的痛苦。”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即便是眼下受益的人,回过头来,都会变成坚定反对这种做法,甚至清算这种做法的人。 道理很简单,物伤其类。 谁也不愿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伍元闻言不禁面色动容,越与贾蔷接触的时日久了,越能发现这是一个极冷静极精明的人,根本不是看起来那样鲁莽。 他不解道:“国公爷既然知道如此,又为何如此做?” 贾蔷笑了笑,道:“只争朝夕罢。” 他的时间并不宽裕,若是按正常路数来,即便有叶芸配合,可想要依律法拿下粤省三巨头和高茂成,至少都要一年光景。 他如今哪有时间将一年时间浪费在这些杂碎身上? 京里那位,也不会给他这么久功夫。 所以,这一年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伍元不明白贾蔷说的话,但隐隐间有些猜测。 二人却未再多说甚么,因为潘泽、叶星、卢奇三位家主也回来了。 神情都有些震撼。 这样的事,居然还真就办成了,没出甚么大乱子。 不可思议! 只是…… 也让他们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连一省巡抚、布政使、提刑按察使这样的巨头,都说倒就倒。 朝廷若想治他们,会是件难事? “接下来,叶总督就要在粤省推行新政,丈量田亩,重登黄册了罢?” 见礼寒暄罢,叶星缓缓问道。 贾蔷侧眸看他,道:“你们十三行行商贾事,积得富可敌国之家财。怎么,还在意土地上那点嚼头?” 叶星赔笑道:“国公爷说笑了。不过……田地,毕竟是根本嘛。” 十三行四大中坚家族中,叶家是最大的地主。 叶家商号里,也以茶、糖为主打。 他此刻开口,显然是存了将今日功劳折现的心思…… 贾蔷笑了声,摇了摇头,道:“好种地不是坏事,只是本公问你,粤省的田,和小琉球的田,还有安南、暹罗的田,有没有区别?” 叶星闻言迟疑道:“生地,终究不如熟地。” 贾蔷皱眉道:“鼠目寸光!与其和大势违背对抗,就不能另辟他径?哪怕不愿背井离乡,不是还有小琉球?今岁受灾省份众多,灾民多如牛毛。招募上几万人去开垦荒地,所得之丰,不比守着粤省的地遭人惦记强的多?” 今日贾蔷凶威太甚,叶星也不敢反驳甚么,只道了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琉球早晚也要清查田亩。” 贾蔷笑道:“那块地盘,本公还能做得了主。给你叶家五年免地税,十年半税。十五年后,再如这边一样纳税即可。十五年意味着甚么,当不必本公多言吧?” 这算是对叶家今日出面的补偿。 如今粤州成了对外的桥头堡,贾蔷想在此立足,只立威是远远不够的。 唯有用利益将这些巨族拉上船,捆绑在一起,才有利于出海办大事。 贾蔷如今越来越能体会到伟人说的那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是执政兴国战胜敌人的重要法宝。 且贾蔷从不愿欠人人情,因为人情太贵。 他也没自大的一句话就能调动一个巨族的势力,而不付出任何回报。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但这种事做多了,名声也就坏了。 贾蔷又看向伍元,道:“伍家经营布帛丝绸的生意,这个生意天下无人能做的过德林号,因为德林号掌握着最好的纺纱织造手段。但是,德林号愿意和伍家分享这份利益。天下的生意太多了,德林号一家怎么吃得完?不过,伍家需要负责将织好的布卖出去,再将卖布得来的银子换成棉花运回来。” 伍元闻言笑道:“此事容易,莫卧儿国的棉花就很多,也不算太远。” 若德林号果真掌握了十倍于现下织造速度的手段,又肯与伍家分享利益,那对伍家来说,好处不可估量! 贾蔷道:“此事伍员外可以与扬州方面详谈,不过他们很快要搬去小琉球,到时候更便利些。” 伍元闻言,目光闪烁了下,点头应下。 贾蔷又看向潘泽,却先回过头来,从商卓手里接过一木箱,放在桌几上打开后,问潘泽道:“潘家以瓷器营生为主,潘员外,可认得此种瓷器?” 潘泽看着木箱里的瓷器茶盏,以其城府,脸色仍止不住在一瞬间变了变。 他上前一步,从木箱中取出茶盏,对着烛火照了照,看到烛光甚至能透过被壁,别说潘泽,就连伍元、叶星、卢奇等都变了面色。 都是富贵人家出身,怎会看不出这瓷器无论从颜色明亮、轻薄、花纹和通透,都远胜于他们日常所用瓷器。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瓷器,有一整箱! …… 第0984章 宝玉疯了 金陵应天府,大牢。 一单间素净的牢房内,薛蟠头上包扎着绷带,隐隐见血的躺在那。 两个金陵城内最好的郎中在那施针诊治,过了好一阵后,薛蟠鼻青脸肿的脸上,眼睛缓缓睁开,道了句:“等我贾蔷兄弟回来……” 牢房内金陵知府李骥面色微微变了变,眼神有些古怪。 这话怎和武大郎说的那么像…… 李骥也觉着晦气,先前回报的人说,贾家只道人在粤省,他还夸贾家有聪明人,都省事。 谁料一群金陵公子哥儿正巧在秦淮河画舫上截到了在吃花酒的薛蟠,一番冲突下,薛蟠自爆家门,便撞到枪口上了。 好一通奏后,送到了应天府衙。 这烫手的山芋落在手里,李骥当真觉得棘手。 薛蟠既然落网了,就不得不过审。 且薛蟠既然在金陵,贾政就一定也在,不得不传召。 否则,他的官声就会和臭鸡蛋一样。 可金陵那伙子明眼人看,都知道早晚要完,偏他们还在垂死挣扎。 这个时候把新党得罪死了,着实没甚好处。 好在有师爷出主意,派往粤州送公文“拿人”的差人,会给贾蔷送一封信,详细的说明缘由。 眼下,就只能保证薛蟠齐齐整整的,别闹出人命来就好。 “不是说还有一人吗?据说是贾政之子,那可是皇贵妃的亲弟,莫要出甚么差池。” 李骥皱眉问道。 那群金陵纨绔似乎也不怕他徇私,将“逃犯”送至府衙后就扬长而去。 师爷闻言摇头道:“那位国舅,和那伙子又去吃酒去了。” “甚么意思?” 李骥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问道。 师爷苦笑道:“那伙子说贾家那位宝二爷和这位薛大爷不是一路人,是国舅爷,也没做过恶,倒是可以亲近亲近。” 李骥皱眉道:“他们当着贾家那位国舅爷的面打人抓人送官,那位国舅爷还和他们亲近?” 师爷也扯了扯嘴角,道:“反正在衙门口,是一道说笑着离开的。” …… “宝玉!宝玉!你大哥哥呢?你大哥哥在哪?” 金陵城荣国府,荣庆堂上,薛姨妈看着酒气熏然的宝玉,焦急唤道。 宝玉圆脸上一双眼中醉意朦胧,听闻薛姨妈之言摆手道:“大哥哥叫……叫梦然兄、子江兄他们,他们送去了应天府衙……” 虽然早就知道了此事,可这会儿从宝玉嘴里听说,薛姨妈仍是撕心裂肺的疼。 贾母倒先反应过来,狠狠瞪了宝玉一眼后骂道:“那群黑了心的下作种子,都是哪家的?” 宝玉若是清醒时候,必能回过神来,可这时酒醉,又真心觉得对方在理,便正色看着贾母道:“老太太这话偏了!梦然兄、子江兄都是寒门子弟,却又都是芝兰玉树般的人品。如我这样的王孙子弟虽出身于侯门公府之家,和其一比,则成了泥猪癞狗。莫说我,就是蔷哥儿亲至,也比不得人家。人家也是因为咱们家果真做差了,害了冯渊性命,才……” “住口!” 见薛姨妈终于反应过来宝玉站在哪边儿,一张脸都青了怒视过来后,贾母也气的发抖,啐道:“如今你大了,并不学好,让人当傻子一样哄了去,亲疏好赖不分,还灌这么些猫尿,等你老子回来,再叫他管教管教你!” 宝玉闻言,却不似往常那样害怕,反而耍起酒疯来,挥舞着手臂哈哈笑道:“他们说的在理,老太太,他们说的在理!要不是家里出了一个无君无父祸国殃民的贾蔷,哪有那么许多事?他们说的都对,他们说的都对。林妹妹……没了。宝姐姐……没了。云儿……姐姐妹妹们……都没了!袭人……金钏……太太……娘啊!娘来接我了!娘来接我了!” 见他疯癫癔语,贾母唬坏了,薛姨妈也唬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屋子里的婆子媳妇们听宝玉说王夫人回来了,一个个也吓坏了。 贾母哪里还顾得再去关心薛蟠,忙上前大哭叫道:“宝玉!宝玉!” 宝玉却恍若未闻,大哭之后又大笑道:“今儿我可要离了这家去了,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收拾打发我走罢!” 贾母闻言哭的心肝都要碎了,忙叫媳妇嬷嬷们把宝玉拦下,又请了郎中来看过后施针用了药,方睡下。 贾母一脸憔悴,同薛姨妈道:“必是见他大哥哥被人害了,他又救不得,憋在心里才得了癔症。还是想法子先救人,救出来了,就都好了。” 薛姨妈还能说甚么?想法子,给贾蔷去信罢…… …… 粤州城,伍家花园。 万松园正堂内。 潘泽对着烛火方向,看着手中的瓷盏,手都有些颤。 大燕的瓷器十分精美,但色泽偏青偏暗,就是所谓的天青色。 而眼前这个杯盏,却是前所未有的洁白。 质地更轻,更细腻。 如果德林号大量推出这样的瓷器,那对大燕其他瓷器商人来说,将会是极大的打击! “这种瓷器,叫林瓷,为德林号特意为我夫人所烧制。只是一家乐,又何如天下皆乐?你潘家同孚行尽收大燕瓷器,转卖与番邦。就本公所知,在景德镇你潘家就有十八口大窑。我当然不会觊觎你潘家的家业,相反,德林号还能与同孚行合作。具体如何合作,会有专人来与你相谈。另外本公可以告诉你,这种瓷器以秘法烧制,所用的成本,不会高出寻常瓷器烧制的三成,而且,容易大量烧制。效果如何,你已亲眼目睹。这一箱,可以送给你拿回去看看。也可以联系联系那些西夷商贾,看看他们喜爱不喜爱。” 贾蔷温声笑道。 潘泽声音都有些哑,道:“有禀鉴兄在,德林号就算自己和夷商联系都够了,何须再与同孚行分一杯羹?” 贾蔷摇头道:“本公若想发财,只将这些顽意儿在大燕境内大肆铺开,十座金山也赚回来了。只是,本公更想开辟一条前所未有之路。为朝廷,为黎庶,也为本公自己。与你们,本公可以敞开了谈,本也无不可对人言之处。便是在朝中,在养心殿,本公也说过这样的话。新政,当然是万世之法,可解民之苦。但只靠新政够不够呢?本公以为未必。因为太平盛世,人口只会越来越多,可土地却是有限的。若不开辟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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