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太太,如今可放心了?” 薛姨妈一迭声笑道:“放心了,放心了!这下,彻底放心了!” 后面被抬在担架上的薛蟠得意的嘎嘎直乐…… 贾蔷看着他笑了笑后,再问贾政道:“二老爷那么些家俬都放在金陵了,可要派人去取回来?” 贾政摆手道:“不劳王爷费心了,等过了年,就重回金陵。” 金陵没有贾蔷,所以他在金陵过的无比自在。 贾家原就是金陵巨族,虽然被贾蔷犁了一遍,死的死,被发配的发配,可贾家的底蕴还有一些。 另外,贾政虽不愿承认,可也不得不说,贾蔷莫大的威名,也是他在金陵处处受人吹捧,被人供着的主要缘由之一。 毕竟,贾蔷头上的贾家长辈,尤其是男长辈,并不多了…… 所以,贾政还是更喜欢金陵的风流文华。 连贾母都看得出来,在金陵这个小儿子过的快活的多,因而在一旁连连摇头道:“叫他走,叫他走!圈在京里,不定又叫哪个给挑唆利用,迷了心了。” 贾蔷闻言,余光瞥见傅秋芳面色隐隐一变,心里好笑,这高门内,果然从来不少是非。 不过这些破事他也懒得理会,招呼一行人重新上了车轿,正要送回荣国府,却见宫里来人,急召他进宫。 贾母等自不敢耽搁他的正经事,催促他赶紧进宫,晚上回来再好生叙旧…… …… 大明宫,养心殿。 尹后、李暄并在,连林如海亦至,六大军机齐全。 贾蔷到来后,与尹后、李暄见礼罢,又问候了下林如海。 林如海如今愈发瞧着仙风道骨了,真是…… 本就相貌清癯不俗,如今两鬓霜白,可气度看起来,不再如从前那样病恹恹,反倒爽利精神了许多。 但一双眼眸中,目光没有丝毫厉气,温润如玉,又给人充满智慧深度的感觉…… 总之,越老越帅型…… 对于户部事,他也只是每日听听汇报,提点两句,仅此而已。 好在陈荣让他暂时送回户部尚书的位置,也放心的下。 问礼罢,李暄就急糙糙的道:“贾蔷,几位师傅应下了你的条件,不过他们还有些要求……” 贾蔷拱手道:“皇上,臣说的很明白,此事要么就那样,要么另选法子。原就是臣吃大亏,担大风险的事,没有再加码的余地。另外,臣会直接与定远侯周武发文。因为臣知道,周武若是想卖掉这批援军,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这批火器军折损超过两成,周武就直接起兵造反罢。臣会直接在京里,替定远侯府一家老小收尸,而后挥师西进。” “放肆!” 韩琮即便心中偏向贾蔷,可听闻这等无法无天之言,还是大怒,斥道:“岂有此理?打仗还有不死人的?就你的德林军贵重,死不得?” 贾蔷呵呵笑道:“换旁人,我也懒得解释甚么,只奉劝他一句,不懂的事,少开口。可谁让是邃庵公您呢……邃庵公,这火器兵和寻常军队不同,不是靠短兵相接杀敌的,更类似于弓手。而事实上,火器的有效射程比弓箭更远。这种情况下,要是火器兵还要折损超过两成,无外乎两种情形:其一,主帅无能,全军覆没。其二,故意陷火器营入绝地。因此,无论哪一种情形,周武都该杀。” 韩琮闻言哑然,一旁尹褚淡淡道:“平海王是不是将大燕军方想的太阴狠了些?” 贾蔷呵了声,道:“尹大人浸淫官场数十年,尤其是在礼部清吏司的位置上,当见惯了不少官员都是甚么嘴脸。军方,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尹褚眉头紧锁,道:“在平海王看来,大燕的官员,就这般下作不入流,难以入人眼?” 贾蔷奇道:“若非吏治败坏至斯,新政又在忙活甚么呢?” 见他连尹褚都怼的毫不留情面,李晗、叶芸等悄悄往龙榻上看了看,见尹后面色淡然,不喜不悲,垂着眼帘如若未闻的坐着,一个个心里都摸不准,尹后到底是甚么个心思…… 林如海没甚话说,叶芸也说不上,只韩彬缓缓道:“并未向你多提条件,平海王能为大燕边事出力,朝廷感激不尽,不会贪心不足。只征求一番你的意见,尹大人道,尹江尹河毕竟没有正经作战经验,是否可派一可靠老将为正,他二人为副?” 贾蔷摇头道:“火器营的打法,便是老将也没几个有经验,所以大可不必。当然,若果真放心不下,可选一良将为辅,提供些建议。” 韩彬思量稍许,道:“也可。平海王以为,宣德侯府董辅如何?” 贾蔷想了想后,点头道:“可。” 见贾蔷应下后,韩彬向尹后、李暄道:“不知太后娘娘、皇上,可还有甚么吩咐的?” 李暄摇头道:“朕没了,贾蔷办事,朕还是信得过的。” 尹后亦微微颔首,道:“军国大事,诸军机议定就好,本宫不通军务,就不多说甚么了,诸位辛苦。” 诸臣纷纷欠身,口称不敢。 李暄却忽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事。这半年多来,母后辛劳甚重,凤体疲倦。所以朕打算明日奉母后,当然还有太皇太后、太上皇,一并前往西山行宫里休沐几天。朝中重事,就劳烦诸卿了。” 看其面色坚毅,语气又理所当然,只是告知的姿态,贾蔷心中暗笑。 果然,李暄话音刚落,就听尹褚声音低沉道:“不可!” 第1054章 本宫等着你 李暄是知道,眼下他这个主意多半不会在武英殿通过。 他的确是天子,可偏偏还未亲政,四大顾命大臣在法理上,都有约束他的资格。 只是,明白归明白,听到尹褚毫不留情面的否决,李暄还是动怒了。 他看了尹褚两眼,笑道:“舅舅,百善孝为先,朕想侍奉太皇太后、太上皇和母后去修养几日,有何不是?” 如此正经的语气,是李暄从来少有的。 贾蔷不动声色的看向尹后,尹后似有所感,凤眸微眯的望了过来,却没说甚么。 许是尹后知道,除非到了忍无可忍之时,否则李暄是不会同尹褚撕破面皮的。 再者,尹褚只是官迷,想做一个刚正不阿的元辅宰相,礼绝百僚…… 却不会想着去做权臣,打压天子。 至少,眼下还不会有此心。 果然,尹褚丝毫不退让,诤臣的姿态摆的十足,道:“眼下天灾未绝,西北乱战,京里又才出了这么些事。皇上这个时候去游顽洗温汤,让天下人如何看?简直荒谬!” 李暄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话是这样的话没错,只是说的太硬邦邦了,未免有训斥之意。 李暄的确望之不似人君,可他毕竟还是人君,也有自尊。 自郡王变成天子后,若说他心性未变,那才是笑话。 被这样当面斥之荒谬,李暄自然恼火起来,眼睛盯着尹褚,紧紧抿起嘴来。 这模样,看着倒像是在模仿隆安帝。 只是,尹褚又岂会惧怕? 有尹后在,李暄便是天子,也奈何不得他。 因而,尹褚直视李暄声音坚定道:“皇上还是留在宫里,好好观政,早日亲政为重!不可有嬉戏之心,更不能如从前那般惫赖荒唐!” 贾蔷闻之心中顿时道了一声不妙,李暄要撒泼。 果然,就听李暄大怒道:“尹大人好大的官威!” 尹褚冷冰冰道:“不敢,只是臣乃太上皇钦点顾命大臣,不敢放任天子胡闹!” 李暄闻言,哈的一笑,眼中满是怒火,道:“朕胡闹?朕倒不知如何胡闹了!天灾大旱天灾大旱是朕寻了贾蔷拿了主意,西北兵败一片糜烂,还是朕寻贾蔷商议出的法子。不知尹大人有甚么功劳,能当得这……” 不等李暄说完,贾蔷呵呵笑着截断道:“皇上,你说你也是,这会儿争来又有甚么乐趣?先前在九华宫皇上自己不都说了,去的可能性不大?” 说着,还悄悄给他递了个眼神,往尹后处比了比。 点尹褚为顾命,到底是谁的主意,为了谁,岂能不顾及? 将尹褚逼的辞官,尹后的颜面岂不尽失? 李暄瞪了贾蔷稍许后,才嘿的一笑,眼角跳了跳,终不再言语。 贾蔷无奈,这些人也是,真当天子是憨批不成…… 尹后轻声道:“皇上眼下虽未亲政,谈不上日理万机,却也要多观政,多知政。不过,也不好苛勒过甚。待逢十休沐日,可去行宫与太皇太后、太上皇和本宫问安。” 尹褚闻言皱了皱眉,还想说甚么,却听林如海温声笑道:“圣天子,以仁孝治天下。皇上能有此心,亦是社稷的福祉。” 李暄闻言,又眉开眼笑起来,连声道:“瞧瞧,瞧瞧!到底是父皇都倚重的肱骨重臣,功勋无数。说起来,林师傅才是无双国士,朕深敬之!” 尹褚:“……” 林如海却摆手笑道:“皇上谬赞了,尹大人如今一心谋国,才是可敬之德,只是忠言逆耳罢了。不过,臣是觉着,先前二三年,朝廷办下了太多大事,原本元辅与臣等所谋,是以十载光阴将新政平铺天下,使得国富民安。 如今才三载不过,新政就搬开了大部分的绊脚石。 快则快矣,可是否果真那样好呢?臣看倒也未必。 许多事,都是原先未曾预料到的,福祸难言。 所以,臣以为,倒不必急于一时。只要皇上心中有仁孝,有黎庶,有社稷,确也不在那一两天。” 这番话,说的一众人面色都变化了起来。 此番言论,看似诉苦,又似表功,实则却是对尹褚的忠告。 劝他戒骄,戒急。 只是,经历过这些事的人能明白这番良苦用心,并为之动容。 尹褚本身,却未必能够如此。 只是有一些话,林如海也不会说明,他余光瞥了眼尹褚木然的神情后,轻轻一笑而过,对贾蔷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拿定主意,今日就开始安排粮草起行罢。” 贾蔷颔首应下,就又见李暄于龙榻上很是不解地问道:“朕这几日一直在思量一事,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诸位大学士都在,可否为朕解惑?” 难得他如此正经发问,几位大学士都严肃相待。 韩彬道:“不知皇上有何事不解?” 尹后也侧目看了过来,这个傻儿子,总算有些许天子模样了…… 李暄道:“西域,大燕其实一直未真正纳入治下,只是羁縻。彼处也未生民养民,何必为了一片荒芜之地,如此大费周章,还要花费那么大的代价……” 此言未尽,见诸人都变了面色,而且还变的十分难看,李暄话锋一转,又郑重道:“当然,这只是朕最初的疑惑。后来朕明白过来,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土地,都是列祖列宗洒尽鲜血打下的江山,朕身为李氏子孙,岂敢舍弃寸土?” 说罢,再看诸人脸色,嗯……好看许多。 李暄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就听韩琮莫名道:“那皇上不解之事为何?” 李暄扯了扯嘴角,一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他呵呵干笑道:“是啊,不解之事是甚么呢……” 他并未扯谎,这两点的确都是他的疑惑,只是说的顺序颠倒了下…… 开始他的确暴怒,才登基没两天,就丢失那么大片土地。 可冷静了两天后又疑惑,为了那片不毛之地,值得么? 这会儿再让他想出第三种疑惑,一时间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他拿目光看向贾蔷,悄悄使眼色,贾蔷呵呵笑道:“皇上之疑惑,可是在想那片荒芜之地,对大燕到底有何用,是否?” 李暄一拍手,指了指贾蔷,道:“正是此意!差点让人给问迷糊了……朕就是这个意思,那么大片地方,别说收税了,每年往里填都要填多少。关键是,也没甚百姓在那边……当然,朕绝无放弃割舍之意。寸土不可失嘛,朕懂!” 这话听着,总让人想打人…… 贾蔷哈哈笑道:“这个问题,几位大学士怕是会引经据典,打汉唐时说起,臣是俗人,就同皇上说说,那里到底有甚么可谋利之处。” 李暄喜道:“就这个好!就这个好!” 一旁尹褚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嗽了几声,并以目示尹后,好歹约束点。 哪里有天子的德性? 尹后却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开口,凤眸看着贾蔷,偶尔也望望李暄…… 贾蔷道:“只从战略意义上而言,西域居高,往东就是一马平川的河西走廊。若西域丢失不保,为胡酋所占……西域可是有许多草原,可牧马无数。到时候,河西走廊必受彼处袭扰,不得安宁。河西走廊不宁,则整个北疆皆不宁。此其一。 其二,西域北近厄罗斯,西临波斯、莫卧儿诸国,若朝廷失去了几千里西域戈壁、大漠做缓冲,必为其所趁,一旦出现战事,同前理,河西走廊也会直面战事,而且,会更惨烈! 其三,皇上也别觉着西域就真的除了戈壁就是沙漠,其实还有大片肥沃的土地。一旦开发得当,整个大燕所产出的棉花加起来都不如西域一地所出。 更何况,还有煤、铁等诸多矿脉。 当然,或许咱们这一代人,未必能开发的出西域广袤的土地和矿产,但大燕万代相传,人口不断繁衍,必有倚重那片土地之时。所以,寸土不可失! 不仅是西域,包括苏武北海牧羊之所在,包括所有的北方草原!” 韩琮忍不住道:“那是胡虏的地方……” 贾蔷正色道:“邃庵公,胡虏曾马踏中原,入主中国,而后,自称中国,习圣人教化。这是史书上明明白白记载传下来的,既然如此,胡虏亦为汉家子民,只是眼下正流浪在外。但早早晚晚,他们必定会归附母国的怀抱。” 韩琮:“……” 韩彬:“……” 叶芸:“……” 李暄闻言却满眼笑意,偏神情凛然,他缓缓点头道:“贾蔷所言,皆得自朕平日之教诲。 朕曾教导他,大燕江山虽广阔万里,却无一寸多余。 看来,他是听进去了。” 见其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众人又是一阵无语。 贾蔷懒得理会这些虚的,问尹后道:“娘娘,可还有事没有?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尹后笑道:“你这样急?这么多日理万机的大学士都没你忙。” 龙榻侧,牧笛小声道:“娘娘,今儿好像是荣国太夫人回京了……” 贾蔷多看了牧笛一眼,随后道:“倒不是私事,臣原定好的,今儿要清理平康坊,人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敲掉那片人间炼狱,也算新朝新政新气象。” 听闻此言,尹后笑道:“说的好听,又在糊弄本宫。” 贾蔷冤枉道:“娘娘,何来糊弄之说?” 尹后道:“本宫怎么听说,为了此事,外面物议汹汹,弹劾你的折子都快堆满武英殿诸学士的公案了。” 贾蔷冷笑道:“那些人,还是舍不得花二两银子,就把人家女儿沾染一番的好事。一个个自诩风流,让他们把女儿送进去,让人风流一番试试,看他们还叫不叫风流倜傥了!一群下作东西! 他们一个个自诩才子名士,儒教弟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也不通?” 尹后闻言,凤眸明亮,微微颔首赞许道:“天下如卿这般者,屈指可数。” 尹褚闻言皱眉道:“怕只是做无用之功。秦楼楚馆,长存千载之久。便是都中,又岂只平康坊七十二家?这边拔除,那边仍在,又有何益处?” 贾蔷淡淡道:“本王自然知道,这门行当便是再过一百年也灭不尽。但是,灭不尽不代表打压这一行就是错的。哪怕只能救出一人来,都是功德无量,更何况成千上万之多?” 叶芸质疑道:“这些人从青楼出来,平海王又准备如何安置?即便安置妥当,怕也会被世俗流言杀死,就怕好心办了坏事。” 贾蔷摇头道:“全部送出京,本王会寻个工坊,让她们做些针黹活计,也足以自食其力的谋生。而后,改头换面,重新嫁人。之所以这般做,就是因为先前在扬州时这般做过一回。 我大燕虽黎庶亿兆,可我仍嫌不足。便是不提海外之土,辽东、西域,便是如今正土改归流的西南,都有大片荒芜之地等着开垦。 哪有那么多女子,凭白给人拘起来糟践顽弄?此事莫说现在,便是南下小琉球后,仍会进行到底,除非朝廷除名本王王爵。” 见他如此坚决,李晗迟疑了下,才道:“平海王可曾考量过,或许有些人,并非被强迫……” 贾蔷诧异的看了李晗一眼,道:“果真有人想做这一行,也的确拦不住。但眼下没有她们好逸恶劳,自甘堕落的余地。本王也没那么多精力让人去分辨她们到底是不是自愿。且从善从众吧。” 听他如此说,其余宰执都着实没法开口了。 虽然心里仍不赞成贾蔷对平康坊下手,弄出扰乱安定激荡民意的事来,但眼下,他们对贾蔷的确没甚好主意…… 不过,待诸军机告辞后,贾蔷还未被放走。 李暄乐道:“贾蔷,往后你的名声必定更响亮!朕恭喜你,必流芳千古,哈哈哈!” 贾蔷懒得搭理,看向尹后道:“臣虽自知是痴心妄想,却仍希望世间多是光明。皇上注定要成为一代宣德大帝,娘娘亦是亘古以来的第一贤德之后。皇上就不必说了,多的是朝臣替他卖命。臣却希望,能为娘娘多出些力。” 尹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蔷道:“好,本宫等着你!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第1055章 紧紧笼络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进来时,发现林如海竟然也在,在客位上,与贾母闲话。 看到贾蔷进来,贾母又激动起来,林如海倒很平淡。 “快来快来,快说说,怎么就成了郡王了!” 贾母满面堆笑,连连招手,将贾蔷叫至跟前,仔细打量起来,却又怎么也看不够。 这种待遇,原先只有宝玉才有。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没同老太太说?” 贾母埋怨道:“你岳父老子只说事情根由复杂,他也模糊不清,等你回来自己说……” 贾蔷沉吟稍许后笑道:“倒也简单,正巧我带兵回京,碰到有反王举兵谋逆围攻西苑天子龙舟。我带兵平叛后,天子……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就封了我为郡王。”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可贾母,甚至薛姨妈都听出了别的味道来。 一个个都开始心惊肉跳起来…… “蔷哥儿,你……带兵进京?” 贾母面色隐隐发白,看着贾蔷问道。 贾蔷点了点头,道:“西苑那位无故要杀功臣,还派人去拿老太太你们,我又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就带了几千兵马回京,和天子讲道理。没想到道理没讲成,反倒救了他一命。如今他也辩得忠奸,虽昏迷不醒不知人事,但之前还是留下诏书,封我为王,先生也成了四大顾命大臣之一。” 贾母并非只是无知老妇,她神情担忧道:“蔷哥儿,此事……会不会有后患?” 贾蔷笑了笑,道:“按常理而言,咱们家里有一个算一个,早就被押赴法场杀头了。无他,功高难赏。如今既然没到那一步,就说明没甚么后患。” “果真……” 贾母不放心道,她也着实没法想明白,都到了这一步,怎么会没后患? 贾蔷看了眼林如海后,笑道:“要不这样,年后先生就要南下小琉球,不若老太太一并去?到那边,即便朝廷再想抓人,也断无可能。” 林如海似不大想听这些,问贾蔷道:“平康坊那边的事处置稳妥了?” 贾蔷道:“原也没甚难的,弟子掌着绣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平康坊还在东城,强行拿人就是。另外,请来了三十余位京城名医,对那些姑娘挨个会诊。有病治病,没病的送去做事。等年后,一并送往小琉球。那边男女数量比差的有些过,于稳定不利。” 林如海微笑道:“很严重么?” 贾蔷轻轻一叹,道:“小琉球的百姓多来自旱灾省份,能熬下来的,终究还是以男人多些。先生,我如今愈发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有开天辟地之功德的!开发小琉球,开发出安南、暹罗、莫卧儿……大燕的百姓即便再多十倍,即便再遇到如此千年难遇的旱灾,也绝不会让百姓艰难到这个地步!” 林如海笑着颔首道:“论权势,你有了。论金银,你更是取之不尽。论美色么……呵呵。还好,你并未沉溺于这些富贵乡中,心中始终不忘大义。若非如此,为师又怎会答应替你去坐镇小琉球?” 说罢,又同贾母道:“老太太且安心于此就是,不会再有大变故了。” 以德林军如此强悍之战力,贾蔷还特意留下一子在小琉球,朝廷除非是疯了,才会在贾蔷明白表示无反意,且从不干涉朝廷军政的情况下,动手杀人。 关键是,他们承受不起反噬。 听闻林如海之言,贾母总算放下心来,别看贾蔷如今是郡王,可仍比不得林如海说话有分量。 眼见夜色渐深,林如海起身告辞,婉拒了贾母、贾政等留客,贾蔷亲自送他回布政坊。 …… 林府,忠林堂。 师徒二人重新落座后,林如海看着贾蔷道:“如今还要为师年后再南下么?” 贾蔷苦笑道:“计划永远比不得变化快,没想到西北会出事,都中四千兵马一下少了两千。怕是要劳先生,提前一步南下了。” 见他起身揖下赔礼,林如海摆手微笑道:“不必如此。你能有此警戒心,为师就不担忧了。” 贾蔷起身重新落座后笑道:“先生南下后,弟子才算无忧。不然……嘿!那起子忠臣!” 听他说的刻薄,林如海轻叹一声,道:“也怨不得他们,如你这般的存在,亘古未见过呐。换做是为师,也会想尽法子,叫你出些意外。不然,寝食难安。说到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是……蔷儿,你就这般相信宫中那两位?” 林如海目光深沉的看着贾蔷,不无审视之意。 贾蔷摇头道:“弟子不是信他们,是信利益。弟子从来都在维护他们最大的利益……” 林如海目光忽转凌厉,呵了声道:“糊涂!他们最大的利益?他们最大的利益,只有一样,那就是皇权!而你即便做一千样一万样,都是李燕皇权的最大异类,也就是最大的威胁!” 贾蔷点头道:“弟子明白,所以才会央求先生替弟子坐镇小琉球。当然,即便如此,也未必万全。所以京里仍有一些其他安排……总之,无论甚么时候,弟子都有与任何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底牌。” 林如海看着贾蔷,缓缓道:“同归于尽,未必能唬得住所有人,说不得,还有人巴不得你用此计。不要大意,更不要自视过高。旁的不说,二三年过去了,你可查出当初当街袭杀玉儿,焚烧她马车的幕后黑手到底是哪个?” 贾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道:“应该是龙雀。不过,目前还不知,到底是宫里那位手里的一支,还是外面的一支。” 林如海呵了声,放在几上的手,屈指轻叩着几面,问道:“那你以为,当是哪一支?” 贾蔷沉声道:“先生,弟子和宫里那边虽亲厚,可说穿了,终究还是以利益为重。这一点,弟子始终保持清醒。若无天家支持,无论是开发小琉球,还是对外拓海,都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但是,对弟子而言,始终谨记一点,天家非常人。 所以,弟子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以家人为第一。 无论是哪个,果真对林妹妹下手,我都绝绕不过他!! 不过,以弟子推测,当初若是林妹妹有难,先生悲绝之下必难保全。 如此一来,绝不符合宫里那位的利益。 毕竟二年前,弟子远没有今日表现的那样有能量,宫里之人拉拢弟子,其实目的还是在于弟子背后的先生。 先生若有损,她又有何益? 正因为秉乘这一点,所以弟子才认定,不是宫里那一支动的手。 不过这也是弟子疑惑的事,宫外那支人手,到底在谁手里?宗室,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林如海看着贾蔷颔首道:“倒也还算冷静。”他未说宫外龙雀的所属,至今成谜,顿了顿又道:“等玉儿回京之日,便是为师乘舟南下之时。咱们这一家子,不可同时留在京里。蔷儿,你要记住,无论发生甚么事,都不要将性命攸关之事,交到天家手里。身家性命托付于天家,终是幼稚的。可用之,不可信之。” 此“用”,既是为其所用之用,亦是利用之用。 贾蔷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林如海不是叫他舍弃交好李燕皇族的策略,而是让他始终存着自保之心。 沉吟稍许,贾蔷问道:“先生如何看尹褚如此姿态?是果真想以外戚身当个诤臣,还是……故意为之?” 若当诤臣那倒还则罢了,故意僵硬他和天子的关心,以换取站位士林一边,当一世名臣…… 可若是故意为之,以安百官警惕外戚之心,那……就有些可怖了。 林如海闻言,哂笑了下,道:“连你都有这般猜疑,更何况武英殿?不过……” 言至此,林如海神情微微肃然起来,摇头道:“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好对付。且看,半山公他们的手段罢。尹家起势,难挡了。” …… 东海,小琉球。 天蒙蒙亮。 两艘三桅战船停泊于码头边,十余驾马车自临海庄园鱼贯而出,在数百亲卫的护从下,依次上了船。 并未耽搁许久功夫,战船拔锚扬帆,离开了小琉球,驶入茫茫大海。 前一艘舰船,三楼客舱内。 一众遍体绫罗头插珠玉的女孩子们,望着渐渐远去的临海庄园,神情多有不舍。 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无论身份多么尊贵,都不可能有她们这番际遇造化…… “值当了!” 探春、湘云不约而同的感慨一声,随后相视一眼,纷纷笑了出来。 若没有意外,她们这一辈子,几无可能再来此地…… 迎春却还有些迷糊,同身旁宝琴笑道:“明年若是还能来就好了,这里吃螃蟹倒是便宜。” 宝琴笑着,不知该说甚么好。 倒是四处看了一圈的黛玉过来后,听闻此言后笑道:“那明年再来就是。” 宝琴如今极会讨好黛玉,上前抱住黛玉的胳膊笑道:“林姐姐,是因为把李峥和几个婴孩都留在这边的缘故么?” 原本贾蔷书信,是让只留李峥一人在岛上就好。 也不知黛玉和尹子瑜如何商议的,除了小晴岚一个女儿外,其余不论男女,都留在了小琉球。 因为舍不得和自己儿女分开,平儿和香菱选择了留下来,照顾诸多婴孩。 再加上李纨和可卿,还有已经练出一营女卫的姜英,足够了…… 黛玉笑着应道:“正是。孩子们太小,经不起这么远的路。再者虽说船大不惧风浪,可也难免担忧有个万一。这么多婴孩都带上,不大稳当……” 探春在一旁取笑道:“这分明是子瑜的语气。” 如今熟了,她们也敢拿尹子瑜这个金枝玉叶开玩笑了。 黛玉没好气白她一眼,道:“偏你知道许多!管她谁的语气,是好主意不是?” 其她人纷纷笑道:“是好主意倒是好主意,就是凤丫头怕是恨上你了。” 话音未落,见凤姐儿从门外进来,高声笑道:“我倒看看,是哪个在乱嚼舌根子!” 她上面穿着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褂,下面是桃红蹙金琵琶裙,头上亦是簪尽龙凤珠翠,光彩夺目,十分娇艳。 宝钗笑道:“可见是要回家了,都欢喜傻了。如今在船上,这幅打扮给哪个瞧?” 凤姐儿也不恼,欢喜笑道:“这会儿不赶紧穿回来,回头穿身上还怕不自在。这海边儿好归好,可也忒潮了些。昨儿晚上我叫丰儿熏了好一阵,才总算熏去了霉味儿。” 探春上前笑道:“二嫂子,你就这样舍得小贾乐?” 湘云捧哏似的附和了句:“我不信。” 凤姐儿得意笑道:“我费尽气力说伏了平儿留下来,有她在,我还有甚么放心不下的?” 黛玉笑道:“那可不好说。平日里你总在平儿跟前炫耀你生的儿子,当着你的面她不敢说甚么,如今你不在了,平儿必是要拿小平安作伐子的。” 平安是贾乐的乳名。 凤姐儿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随后笑道:“差点让你哄了去,我还信不过平儿?” 黛玉意味深长道:“凤姐姐不读书,不明白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道理。要不,你还是现在下船回去罢……” 忍了半天的姊妹们,听闻此言陡然大笑起来。 凤姐儿这才反应过来,羞恼上前要捉黛玉,啐道:“好你个林妹妹,都成了王妃娘娘了,还如此促狭,今儿我再不能饶你!” …… 尹子瑜房。 一身云白色纻丝直裰,尹子瑜亦是临窗观看无垠大海。 她并未和姊妹们在一起,对于喧闹的场面,若非必要,她并不愿意身处其中。 和黛玉相熟后,她就不再委屈自己了…… 只是此刻,虽是独处清静中,尹子瑜的眉心仍蹙起难展。 黛玉、宝钗虽都是世间第一等蕙质兰心的聪明女孩子,可对于朝政大局到底还生疏的多。 她却不同,对于贾蔷如今在京中的形势,有几分认知和猜测。 她担忧,贾蔷走上的,是董卓之路…… 带兵进京,德林军执掌皇城宫廷,携太后、天子以令天下…… 且到了这一步,尹子瑜也想不出,天家和朝廷怎么可能真心与他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尤其是……以她对尹后的了解,怕是有一百种手段,笼络住贾蔷,利用他,再除去他! 这也是她力荐黛玉,将家里婴孩留在小琉球的缘故。 可是,到底该如何破局呢? 她那位多智近妖的姑母,又会如何紧紧笼络住贾蔷…… 第1056章 今日出皇城 宁国府,宁安堂。 西路院三间小正房内,尤三姐正匆匆忙忙的穿着衣裳。 削肩膀,水蛇腰,一双白皙玉润的长腿…… 动作间,曼妙之处幽幽显现。 贾蔷双臂枕于头下,欣赏稍许后,见尤三姐俏脸浮霞的瞪了眼过来,不由哑然失笑。 尤氏起的要慢些,她一边穿衣,一边同贾蔷埋怨道:“小妹魔怔了,倒把西斜街那边当成了不得的正经差事来做了。” 贾蔷微笑道:“那很好啊。” 尤三姐闻言欢喜,道:“就是!怎就不是正经差事了?” 尤氏啐道:“整天和那些青楼出来的窑姐儿打交道,即便是骂她们向善从良,可也不是甚么正经差事!那都是些淫奔女……” 尤三姐冷笑道:“咱们又好到哪去?” 尤氏闻言,一张瓜子俏脸涨红快滴出血来,心里恨不能将这小妹的嘴撕烂。 贾蔷哈哈笑道:“还是不同的,三姐儿因情许身于我,桃花呢……” 听贾蔷唤她乳名,尤氏大羞之余,急道:“我也是!” 贾蔷笑道:“不管如何,都是想好好日子的。三姐儿喜欢做这个,是极好的事。总圈在府里算甚么?我又不是只将你们当顽物,而是更希望看到你们活的有趣,活的精彩。临老坐在一起回忆的时候,可以自豪的说,你们这辈子成就了许多事,并不后悔跟我一场,那我就知足了。” 二尤姊妹闻言感动,尤三姐愈发觉得托付没错。 尤氏却担忧道:“可我们姊妹俩做这些事,等太太她们回来了……” 贾蔷笑道:“林妹妹回来了,也不耽搁你们做正经事啊。你们敬着她,不要忤逆就是。林妹妹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偶尔嘴舌厉害些,心却如水晶一般纯净善良。” 见贾蔷看着自己,尤三姐一梗脖颈道:“爷也不必同我说,难道我还是好赖不分的?是我不要脸爬了爷的床,太太打死也是应该的。” 贾蔷呵呵笑道:“你知道就好。” 尤三姐蹙了蹙眉头,问贾蔷道:“爷前儿说,这些女子回头都要送去小琉球?” 贾蔷点头道:“对,天下青楼女子,都会慢慢送过去。小琉球男多女少,安定不下来的。” 尤氏担忧道:“可若是那些男人知道她们的出身……” 贾蔷摇头道:“小琉球官府会明确立下王法,保护她们的利益。也会建立妇女联合会,保障她们的安全权益。谁敢苛虐她们,重罪处之。” 尤三姐抿嘴道:“爷给她们的条件着实太好了,只除贱籍,子孙后代不受牵连可清白读书为官这一条,她们就跟做梦似的,没有不答应的。不过,让她们都去织造工坊做工,是不是忒委屈了些?好些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贾蔷微笑道:“会将这样的人挑出来,送去学舍里当女先生的。不过这事等到小琉球后才能操办,之前她们也要经过一段劳动改造。此事你们莫要声张,不然外面那些迂夫子们闻言非得炸锅不可。” 尤三姐念叨着:“等太太回来了若是不高兴了,我年后也跟着去小琉球。” 尤氏闻言,心中一动,觉着似乎也不错…… 二尤穿戴齐整,还想再说甚么,却见李婧和鸳鸯进来。 鸳鸯因有了身子,回来后自不可能再住在荣府,搬了过来。 只是和李婧一般,以养胎为重,没有侍寝。 此刻二尤看到两人进来,都有些心虚。 尤三姐还好,尤氏一张脸却臊的见不得人,心里暗骂尤三姐方才话多,耽搁了时间,让人撞了个正着。 尤氏姊妹勉强说了两句话后,就匆匆离去。 见其背影,李婧没说甚么,第一天她就知道了。 鸳鸯却嫌弃的看着贾蔷道:“真是甚么肉都往碗里捞!那可是……”她都说不下去了,面皮臊红。 贾蔷呵呵笑道:“你是想让爷去外面风流快活,逛遍平康坊七十二妓家,还是这样?” 鸳鸯一时语滞,这么不要脸的话,居然也说得出口? 李婧上前说正经事:“昨儿京城德林号西市那边三个门铺走水,南城也有三个……” 贾蔷眉尖一扬,道:“纵火之人不会跑了罢?” 李婧不无得意地笑道:“怎么可能?要是白天还说不准,可夜里……京城我们说了算!” 贾蔷笑了笑,道:“问清楚了?” 李婧道:“不过是平康坊受损失惨重的那几家,家中混账子弟气不过泄愤,派人为之。” 贾蔷道:“那就让绣衣卫上门拿人,纵火罪哪朝都是大罪,饶他不得。” 说着,贾蔷赤条条的从锦被里站出来,鸳鸯忙上前服侍穿衣。 贾蔷将她轻轻抱起,放在床榻上,道:“你快歇着罢!” 鸳鸯刚一坐下,却又立刻站了起来,皱起鼻子嫌弃了声:“咦~~” 拿出帕子来拼命擦手…… 贾蔷嘿嘿一笑,伸手在她鹅蛋脸上捏了把后,三两下将衣裳穿好,同李婧道:“外面的事多交给赵师道去办,你们俩现在要多注意休息。想走动走动,也可去园子里散散步,溜达溜达。” 李婧挺着好大的肚子帮贾蔷整理了下玉带后,问道:“爷今儿还有事?” 贾蔷笑道:“有事。先去潭柘寺拜一拜,再去朝廷上自辩。平康坊的事让朝廷炸锅了,没法子,给天子一个面子,去回两句。” 李婧恍然道:“怪道爷要那几家的卷宗……” 贾蔷不再多言,各自拥抱了二女一下,小小揩了把油,才在二人惊羞笑啐中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 潭柘山麓,宝珠峰下。 贾蔷入大雄宝殿,上香祭拜了番后,又回到客舍,去见尹家太夫人等人。 “都说了不必常往这边跑,你偏不听,天天来一遭!” 尹家太夫人嗔怪道,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十分亲近。 贾蔷笑道:“原是应该的,我是尹家姑爷,子瑜不在,我替她尽孝,本分之事。” 秦氏在一旁忍不住道:“蔷哥儿,你大哥、二哥快回来了罢?现在到哪了?” 此言一出,不说贾蔷,尹家人都笑了起来。 孙氏嗔道:“见天儿问,昨儿不是才问过?蔷儿又没生一双千里眼、长一副顺风耳,如何能知道到哪了?” 秦氏也不恼,反而感叹道:“跟做梦似的,在南边儿好好的,转眼就要去西北了……” 贾蔷笑道:“大太太可别怪我,我也不知道大太太不想让大哥、二哥升官啊。早知道,就不举荐他们了。” 秦氏气笑道:“胡说!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儿子升官?只是上战场……是不是太危险了?” 这个贾蔷就没法说了,天下好事总不能都占了。 尹家太夫人提点道:“他两个本就从武,打十来年前就入军中打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更何况还是去做将军的,没多大危险。蔷儿是真正的好意,立下大功后,正好回京担任京营差事。不过……”尹家太夫人话音一转,同贾蔷道:“大老爷同我说了许多话,说尹家为外戚,如今已占了一个顾命大臣、军机大学士,若再提调两营京营,着实太招人眼了。他也同你受了,只是说不听你。如今皇上和他闹着别扭,只听你的……” 贾蔷道:“那老太太之意是……” 尹家太夫人苦笑道:“朝廷上事,我一个糟老太婆哪懂的许多?不过是睁眼瞎罢了。只是,树大招风,外戚之祸从来惨烈,这两点我还是知道的。至于眼下该如何……都道军令如山倒,朝廷军令都已经下了,又岂能朝令夕改?这些事还得看你们爷们儿的,总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不那样招摇,惹人忌惮。” 贾蔷闻言,仔细想了想后,道:“那不如这样,等大哥、二哥凯旋回来后,先入二营,但不直接任指挥,担个副指挥。将指挥空出,做到有其实,无其名。如此一来,就不会太招摇了。” 尹家太夫人笑道:“这能糊弄得过去?” 贾蔷道:“其实真没甚么,皇上用大哥、二哥和五哥在侧,总比用外人放心。等时局平稳了,再调去边镇任大将就是。大老爷的担忧也有些多余,虽然免不了会受些议论,但怕议论还不做事了?如今天下人,谁还比我受到的非议重?” 尹家太夫人笑道:“你还说,若不是我们一家子在这边打醮祈福,不见外客,也少不得门槛被踏破。你啊,千百年来何人想过将平康坊给端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自有你的道理。既然太后娘娘和皇上都信得过你,你自去做就是。对了,今儿都二十七了,不是说要奉太皇太后、太上皇和太后去昌平修养?何日动身?” 贾蔷笑道:“一会儿去宫里自辩罢,就奉贵人出皇城,去昌平行宫。可惜不能久留,不然等到这边法事罢了,老太太一并去就好了。” 尹家太夫人笑道:“还有许多机会,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既然还有正经事,那快去忙罢。” 贾蔷又说笑了两句后,告辞离去。 …… 九华宫,东殿。 尹后坐于凤榻侧,正与田太后说着闲话…… “等过了明年,朝局安稳下来,就让五儿放了他十四叔出来。万幸他十四叔先前被安置在寿皇宫,不然也让李向那黑了心的害了。如今皇室苗裔凋零,义平郡王当升义平亲王。贾蔷正在外面拓海,据说是能再开拓出一个万里江山来。李景已经眼巴巴的瞅着,何时去外面占一片封国,当个实实在在的亲王了。到时候十四弟若是愿意,也可出去,实实在在的立一片基业,也算是为儿孙谋了。” 因为义平郡王李含在前次风波中阖家幸免于难,并且尹后亲口承诺会还其自由,并晋封亲王。 和隆安帝母子成仇,甚至不惜写下衣带血诏的田太后,竟然和这儿媳缓和了关系。 不仅如此,寿皇宫那边,义平郡王妃还能过来与田太后拉些家常…… 田太后听尹后没甚么章法的说着这些事,居然觉得十分亲切,她对那些条理清晰的话,从来都很厌烦,觉着那样的人,必是抱着心机的,反倒这样的,让人心里踏实。 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 田太后闻言高兴道:“都说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若是太上皇早些听你的,又何至于今天这般下场?他那人,心太狠毒苛刻,六亲不认,不通人情。还是你好,教的孩子也好。小五能答应放他十四叔,可见是个好孩子。至于封国……李景果然要出去?外面不都是蛮夷之地,怎舍得放出去?若有个闪失……” 尹后笑道:“太皇太后若不放心,此事自不必提。不过外面都是蛮夷之地的说法,已经破了。这二三年来,年年大旱。放在前朝,那不定得死多少人,又有多少盗匪趁机造反。可咱们大燕竟丝毫无事,全靠贾蔷从外面运了无数海粮回来。太皇太后您想想,若是外面都是荒芜蛮野之地,又哪来的那么多粮食?还有前儿让人送来的西洋金表,让太皇太后赏人用的,太皇太后不还赞其精良好看?那也是西夷的东西。” 田太后对贾蔷二字,还是有些不大高兴,道:“你也莫要太信贾蔷此子,当初太上皇待他多好?太上皇在时,他毕恭毕敬,表忠心表的连哀家都觉得肉麻,偏太上皇就是信他。结果又如何?” 尹后闻言,凤眸微微一眯,笑道:“太皇太后说的是,不过儿媳不看他怎么说,就看他如何做。嘴上说的再好听,不如做出来的实事可靠。就目前来看,还是一个好臣子,能用。稍许他和皇上还要领着御林,侍奉太皇太后、太上皇和本宫前往昌平行宫修养几日,那里有温汤,还有些山野果物,太皇太后在宫里也闷了许久了,不若一道出去散散心,透透气?也当是皇上的一片孝心了。” 田太后闻言,登时心动,迟疑稍许后巴巴的看着尹后问道:“那……能不能把寿皇宫小十四也带上?” 尹后笑道:“太皇太后都开了口,岂有不能之理?只是一会儿若有朝臣反对,还得太皇太后劝退才是。” 田太后闻言欢喜不尽道:“好好好!凡事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尹后闻言,凤眸中浮现出一抹明艳,转头问牧笛道:“去养心殿问问,皇上和贾蔷何时能过来?再传太皇太后懿旨,先送义平亲王一家先往昌平行宫。” 回过头来,又与太皇太后解释道:“不然一会儿朝臣阻拦,也是麻烦。” 田太后感慨叹息道:“你也是忒贤德了些,只是纵着他们,也不是长久的事啊……没事,别担心,他们若是不让,有哀家出面,给你做主!” 牧笛派了黄门去养心殿传话后,折返回尹后身边,心里对自家主子这些手段,敬佩的五体投地。 这么多人一并前去,谁还会怀疑甚么…… 第1057章 渐生波澜起澎湃 大明宫,养心殿。 秋风吹拂,殿外仙楼佛堂内的无量寿宝塔上铜铃作响。 回荡在殿内,恍若梵音阵阵。 站在养心殿上,贾蔷听着这铜铃声,也不知怎地,竟走起神来。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那艳绝六宫之姿…… 那媚惑众生之容…… 那柔弱无骨之身…… 若非牧笛坏了好事,便在此处,已然种下蟠桃…… “平海王行事太过恣意!纵想做当世圣人,大可将那些青楼女子都赎身,随你如何去做就是!凭甚么行强掳之事?慷他人之慨,以搏圣名,是何道理?” 直到一名御史走到贾蔷跟前,指着他厉声咆哮罢,贾蔷才回过神来。 在韩彬等人防备的目光下,出乎意料,他并未发怒,而是看着这位殿御史点头道:“按常理而言,你说的都对。若是寻常财物,本王若是如此为之,自然不合理,是慷他人之慨。此等行径,本王素来最为厌恶,也最是唾弃。但,平康坊之事,与其他不同。” 这位年轻的殿御史不服,道:“如何不同?她们皆为奴籍,便为东主财物。平海王强掳之,与劫掠何异?” 贾蔷道:“这位御史可知道,除了一众青楼女子外,绣衣卫在平康坊七十二家名楼里,还发现了甚么?” 那殿御史摇头道:“下官出身清贫,也无诗才,从未去过那里。下官只是就事论事。” 贾蔷笑道:“本王知道你,前科探花郎王勃,品行端正,不畏强权,很好。只是王御史不知道,绣衣卫在七十二家名楼,每一家都搜查出至少三具以上的尸骨。即便不在后花园池塘中,也在水井里,要么,就是他们用皮鞭棍棒训练妓子的黑窝房中。当然,你或许还会认为,既然是死契,那么从法理上来说,生死皆随主家,虽不道德,却不违法。 可是王御史不知道的是,这七十二家,自打头的天下第一名楼丰乐楼起,没有一家是真正清清白白的! 他们和人贩子合伙,从外省各地偷、骗、拐甚至明抢来姿色养眼的女孩子,而后用皮鞭、钢针、棍棒逼其就范。女子娇弱,多被逼无奈就范。可仍有不少,宁死不从,随后就被活活苛虐而死! 本王可以将这些证据敞开了让兰台去查,王御史,你愿意就此案深查下去否?不愿也没关系,毕竟背后站着的人,着实了不得。能从景初旧臣手里接过这些销金窟来,里面到底存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本王保证一挖一个惊喜!” 听闻此言,韩彬、韩琮、李晗、叶芸等面色都难看起来。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莫说韩彬、韩琮,即便是当初嫉恶如仇的窦现,眼睛里一样容得下沙子,该睁一只眼时睁一只眼,该闭一只眼时则闭一只眼。 果真死死较真,手下必成光杆。 京城居,大不易。 靠那点俸禄,京官甚至连一家老小的菜肉钱都付不起。 所以在朝廷彻底清扫景初旧臣势力后,空出来的一些见不得光的肥肉,被所谓的新党瓜分了,便是二韩都未计较。 当然,他们自身肯定不会沾染这些东西。 而沾染过这些的人,也断绝了入阁的可能。 但此刻被贾蔷当着君臣众人的面将这层遮羞布扯了下来,他们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李晗面色尤其不自然,缓缓道:“平海王,事情还得分开来论。前任东家的罪过,总不好牵扯到现任东家头上罢?” 贾蔷闻言看向李晗,轻笑了声,道了句:“李子升,你再说一遍。” 此言一出,李晗一张老脸登时涨红,如同被掌掴,羞愤的几无地自容。 他自知家里那点破事瞒不过去,便双手拢起以揖遮面,上前跪地道:“老臣惭愧,家门不幸,有逆子掺和在平康坊中。老臣愧对皇恩,也无颜再立于武英殿,恳求皇上能容臣乞骸骨……” 李暄见之,若有所思的摩挲起下巴来,道:“这样说来,李相家里竟在平康坊……” 韩彬、韩琮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们没想到,李晗家里居然也卷入此是非中。 不等李暄说完,眼见李晗都已经开始以头抢地,尹褚出列沉声道:“李大人亦为天子少师,皇上岂能不敬?即便李大人家门出了些丑事,也是因为他日理万机,操持于国事。皇上大可想想,这二年来,诸位军机回家过几天?家里子弟无人教诲,被奸人教唆,也是难免之事,岂能如此折辱?岂非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李暄被劈头盖脸一通教训,脸黑了下来,不过倒也不用他亲自出马,就听贾蔷奇道:“尹大人此言倒是有趣,皇上折辱李大人了?便是本王,也没说过要追究其教子不严的罪过,是他自己跳出来,非要替那淫窝子,下三滥的人间炼狱辩解一番。淫窝子换个主子,就成人间乐土了?怪道朝野上下群情汹涌,清贵如当朝御史,都跳出来替那些淫窝子说话。原来根源在这……这是不是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了!” 眼见贾蔷句句诛心,几乎要赶绝李晗,韩彬不得不出面劝道:“贾蔷,又何必咄咄逼人?” 贾蔷摇头道:“我自知人无完人,也十分尊重诸位大人敢为天下先,为天下黎庶开辟新政谋福祉之抱负。所以,才会每每倾尽全力相助,从不计个人得失。 但如果有一日,你们面对底层百姓之苦难无动于衷,无视她们,践踏她们,甚至还利用她们谋利,事后竟强词夺理! 你们便失去我的尊重,得到的唯有唾弃。 半山公,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为私利而忘天下公者,何言大义?” 韩彬闻言眉头紧皱,看着贾蔷无言。 韩琮无奈道:“贾蔷,你说的都有道理。那些青楼女子也的确都是可怜人,可她们目前,还不算是民……不然,你先前也不会想着让过这一关节去,非李大人开口,你也没有追究。所以,李大人也还不至于到你说的那种地步。” 见贾蔷看向他的眼神变了变,韩琮都有些头疼,他语气有些艰难地说道:“贾蔷,早在最开始,你之志向只是考取一个举人功名,再去开间书舍当个东翁时,就想着将赚来的银两印成书,捐给村学私塾,老夫便知你心中的仁。但老夫还是小觑了你的心怀胸襟,你的仁义。 你连青楼女子都心怀同情,你的仁,让老夫汗颜…… 但是,你不能在眼下,就要求天下人都按你的标准来。 老夫实话之,便是老夫,也未曾想过,秦楼楚馆处那些人的苦楚。 不止她们,还有世间乐户和贱籍,都未曾去思虑。 你便是去问如海,青楼里那些人算不算大燕百姓,也不会得到肯定的答复。 这世间如你这般仁慈者,少有啊。 老夫等目光,仍只停留在清白百姓的身上…… 当然,你说的,都有道理。” 贾蔷沉默稍许后,点了点头,问跪在地上的李晗道:“李大学士,本王再问你一遍,前任东家的罪责,现任东家担负不担负?” 满身被汗浸透的李晗,此刻即便心中将贾蔷恨之入骨,仍满面诚恳的抬起头来道:“平海王,是仆目光粗浅了。平康坊纵是前任东主之罪过,现任东家也不该阻拦朝廷行王道,伸张正义王法。” 贾蔷看着他的神情,眼中浮过一抹讥讽,随后转头看向后面的几位御史,问道:“你们还有甚么问题,要本王自辩?还要本王担负那些平康坊七十二家名楼东家的损失否?”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正这时,看到陆丰引着一黄门侍郎进来,禀道:“万岁爷,太皇太后懿旨:问皇上和平海王何时去九华宫,奉太皇太后、太上皇、皇太后前往昌平行宫修养?另,太皇太后懿旨,命人先送寿皇宫义平郡王一家前往昌平行宫,天家要于彼处,享天伦之乐。” 听闻此言,一双双眼睛中目光皆含震惊之色。 义项郡王持太皇太后衣带诏起兵谋逆,此事的影响远还未消除。 虽然田太后事后召集诸臣“辟谣”,但相信者寥寥无几。 却未想到,眼下田太后居然都开始传懿旨,要享受天伦了! 此事做不得假,因为如此多天家贵胄要出皇城,出京,军机处诸大学士都要亲自送过去,亲自问安的。 太皇太后此刻既然传了懿旨,一会儿就不会不露面…… 想想就在不久前,母子成仇的骇人局面。 这手段…… …… “臣等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娘娘!” 九华宫东殿,君臣众人与田太后和尹后见礼问候。 田太后居然笑容可掬,对诸臣叫起,随后又道:“太后有心,要奉哀家出城散散心。可怜见的,堂堂一朝太后,还奉太上皇命听政,却是大事从来不掺和,任由你们施为,如今连这么点小事,也巴巴的担心会招到你们不喜。 莫不是你们见她们孤儿寡母,便存下欺主之心?” 韩彬等刚起身,又齐齐跪地请罪,言道不敢。 韩琮忍不住更正了句,太上皇尚在,尹后和李暄还谈不上孤儿寡母,结果被田太后指着鼻子一通骂…… 可怜韩邃庵一世名臣,这会儿面对一个撒泼的老太太,却连辩解的话都没法开口。 还是尹后劝了好一阵,才平息下去,尹后同韩彬等笑道:“诸位大臣莫要误会,不是本宫同太皇太后告状,只是担忧出行动静太大,招惹众议不说,还会耽搁诸军机的当差功夫。 本宫是知道诸卿之辛劳的,一个个恨不能将一刻钟当成三刻钟来用。若再为点小事,耽搁上几天,事后不知要熬多好功夫找补回来,本宫于心何忍? 所以今日诸位大人千万莫要相送,就让平海王点上几百御林,奉太皇太后、太上皇和本宫前往即可……原也不远,不必兴师动众。” 李暄忍不住叫道:“母后,还有朕!还有朕!” 尹后没好气道:“你若跟着去,让诸顾命辅政如何自处?” 李暄闻言简直气急败坏道:“前儿才说好的!” 不等尹褚出面,尹后就笑着安抚道:“这样罢,马上就是月末了,最后一日,你再过来。不然牵扯太广,又是内忧外患之时,本宫也不好去了。” 李暄闻言,如霜打的茄子般,低头道:“那……那好吧。” 见他咬牙切齿的瞪来,贾蔷悄悄挤了挤眼…… …… 金吾纛旓,龙驹凤辇,出皇城! 尽管尹后再三强调,不可兴师动众。 可是自月上旬那场剧变后,外界对天家猜疑很多。 甚至有人怀疑,天家已经被某“贾卓”“贾操”给挟持了…… 因此,让天家在百姓见露个面,还是很有必要。 所以此次出行,龙凤旌旗林立,声势浩荡。 贾蔷率一千德林军,两千绣衣卫护卫出行,但是算上宫娥内侍,杂七杂八加起来逾五千人。 一路上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严密防卫,动用兵马又逾五千。 终是惊动神京。 至神京西城门广安门外后,尹后传出懿旨来,无论如何都不准再送。 文武百官并诸多披甲执戈便在李暄的带领下,亲自跪拜送行。 贾蔷又于万千瞩目下,与李暄见礼,受其托付,护卫好太皇太后、太上皇和皇太后之皇舆。 一众礼来礼往后,已过了午时,銮驾再度出发,驶向数十里外的行宫…… 贾蔷骑于马上,心情渐生波澜起澎湃……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送走宫中贵人銮驾后,韩彬前往林府拜访。 斟茶罢,林如海笑道:“半山公也来瞧瞧,仆这称病卧床的司马仲达,到底如何了么?” 韩彬闻言呵呵笑了起来,道:“如海对外面之事,倒也熟知。也怨不得别人……” 林如海颔首道:“是啊,便是贾蔷说一千道一万,谁又能真正放心的下?不过,放心得下,放心不下,眼下也都只能如此了。半山公,于大燕之社稷,于社稷之黎庶,我师徒二人未曾亏欠分毫,只有功,没有过。 贾蔷是仆唯一的弟子,是仆之乘龙佳婿,亦为仆余生抱负之所在。谁杀他,我杀谁。 我师徒二人心中始终存着大义,但贾蔷果真出了事,半山公也莫要与我讲甚么大义理智。” 韩彬深深看了林如海一眼后,叹息一声道:“不至于此呐。” 如今朝廷的确没办法操作甚么,但尹后那边手段高绝,想来能将贾蔷紧紧拢在手心里。 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朝廷渡过难关。 待熬过大旱之年,新政大行天下后,又何惧小小一个小琉球? …… 第1058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 运气不好…… 天家銮驾至昌平行宫时,正值秋雨绵绵。 京城深秋之雨,已带三分寒意了…… 天家贵人们便只能在辇舆中,草草欣赏了番行宫内诸景,汤山神秀,湖泊潇潇…… 与九重深宫中相比,却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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