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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草原纳入大燕治下。 三年一轮换,争取十年内,永除北戎边患! 让万里草原,成为大燕的牧场。 另外,本王决定,恢复军功爵制!” 虽不急着登基,但天下权柄,他必是要操持在手! “砰!” 宝亲王李景被岳之象摔倒在地,由两名德林军压伏。 但朝廷百官已经顾不得看这边了,因为“军功爵”三个字,炸了锅! 这一回,连吕嘉都颤了颤嘴,没说出恭维的话来。 何谓军功爵? 以军功封爵! 但不只是勋贵和大将军,还有全国的百姓! 只要斩杀一个敌人,割下他的脑袋,就能升一级爵。 越往上,需要杀戮的人就越多。 相应的,分封的土地,也就越多,享受的待遇越好。 秦朝因此而兴,却也因此而亡,得暴秦之名。 因为到了后期,秦朝的土地已经封无可封。 贾蔷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可他这样做,却是在掘儒家的根! 何谓儒家? 简而言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正是因为读书成为了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儒家的地位才会唯我独尊! 而当上升的渠道不再只是读书科举时,那可想而知,儒家的地位会受到何等冲击。 这便是贾蔷想出的法子,他深知,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想靠商人阶级来破灭儒家,绝无可能。 唯有倚仗比儒家一统天下还更长久些的军功爵制,利用人心中尚武的贪婪,才能大破之! 连吕嘉都深知,此等制度对儒家的挖坟冲击,故而不敢轻易开口。 好在,贾蔷似听出他们的心声,与他们微笑道:“你们完全不必担心文官的地位,暴秦为何称之为暴?便是过于严苛,少了怀柔之法。所以军功爵制的封赏不必多言,峻法则需要重新梳理一遍,这需要你们来办。 另外,这些功勋封地越大,越需要官员治理。 如今朝廷吏部等候排官的人成百上千,天下举子、秀才更是数以万计。这些人如今都是靠朝廷养着,户部虽不说,心里也嫌他们坐吃山空。 但不出十年,这些人怕是人人都能当得上一官半职,还不够。所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读书。” 这话算是给文官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吕嘉感动莫名道:“王爷圣明!王爷,臣有一事相求!” 贾蔷呵呵笑道:“但说无妨。” 吕嘉躬身道:“臣斗胆,请国之大贤如海公早日北还神京,执掌朝政!” 若无林如海在,朝廷八成就成了这群丘八的玩物了。 吕嘉德性操守如何且不论,能入阁为相,能力上绝不算差,所以看得透这一步。 如今唯有请林如海早日还京,才能保留文官的最后体面…… 贾蔷思量稍许后,点点头道:“倒也可以。” 京城中自会留有足以镇压一切的德林军在,但也需要一个分量足够的人,贾蔷足以信任的人,来操持国政。 大燕一旦安稳下来,小琉球那边,就不再需要林如海这样的大贤大德去操持了,齐筠足矣。 李暄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分明他还是大燕天子。 可这一刻,谁还将他放在眼里? 这些乱臣逆子,就这样当着他的面,瓜分天家的大权。 这世上,最大的羞辱,不就是无视么? 贾蔷没有在意李暄在想甚么,他看了眼还在破口大骂奸佞的韩彬,轻笑了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还坚信你们是对的,是伟大的,是无私的。 也罢,我也不杀你们,你们不是将家眷都送去福州,准备送到小琉球让我先生杀么? 本王成全你们!你们这些人,都去小琉球罢。 一人分你们二亩地,一边种地,一边看看,我等武夫,到底能开创出一个怎样的盛世! 看看青史之上,我等到底是乱国之臣,还是为后世子民崇仰的再造神州之祖! 不过无论怎样,我等功臣,再不必担忧会因功勋太著,反遭彼辈屑小谋害清算。 从今天起,除非封地治下天怒人怨,百姓揭竿而起,否则,再无人能诛我等。” 听闻此言,薛先、陈时等武勋贵胄,一个个终于恣意畅快的大笑起来。 这是自元平朝后,武勋们第一次在朝堂上,发出他们的笑声。 对他们而言,这便是平生最快意之时! 姜铎老鬼都跟着嘎嘎的笑了两声,正这时,却见商卓入内,禀道:“王爷,皇太后并尹家太夫人请求上殿!” 贾蔷闻言,并未急着回应,与薛先等道:“皇城如今在德林军手中,不必多虑。但步军统领衙门还在杨华手里,那个老独户是说不通的。劳一人前去拿下他,步军统领衙门由东城兵马司指挥高隆接手。戒严神京,待一切风平浪静后再议大政。” 又与吕嘉道:“由你重新组阁,稳定朝政。会有绣衣卫协助你,只有一个要求,绝不允许出现大的动乱。” 等遣散文武百官,又将闲杂宗亲都圈往寿皇宫后,殿内只余李暄、李景、李含、李皙,并姜铎、薛先、陈时等真正要紧人物,还有尹江、尹河和尹浩…… 贾蔷同商卓道:“请皇太后、尹家太夫人入内。” 第1089章 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与尹后和尹家太夫人同时到的,还有天子行玺,一件宫裙,和一块九龙玉佩。 又派人,去九华宫请太皇太后临朝。 尹后一双凤眸看了贾蔷许久,后缓缓问道:“你果真从一开始,就未想过南下?” 贾蔷摇头道:“我从不骗人,更不骗女人。太后若不信我,可以问问姜老公爷。” 姜铎藏身狐裘内,就露一地瓜脑袋在外,这会儿看着尹后嚯嚯乐道:“这就是个榆木脑袋,迂腐的紧。他先前就同老臣说,今日便是满朝皆喊打喊杀,只要天子不动他,他就南下。至于老臣这些人,可派遣家中子孙,随他一道开海。大燕,仍可交给天子来掌。 可老臣却知道,天子一定会出手。果不其然,一杯毒酒赐下,绝了君臣情分。” 尹后面色难看,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李暄后,又看向姜铎不解道:“老公爷一生站队天家,为何这一回……” 她确实想不明白,以赵国公今时今日稳如泰山的地位,被视为国之干臣,天家敬仰倚为干城,为何会反水。 姜老头儿乐呵呵道:“因为怕呐。” “怕?” 尹后若有所思。 姜老头儿叹息一声道:“若是能够,谁愿意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可打隆安五年到今天,满打满算不到三年。天家杀了多少勋臣?超过七成!开国一脉除了贾小子外,多是废物,便是如此,也查抄了十来家。元平功臣一脉,更是惨烈! 多少为大燕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流尽血泪的勋门,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 太狠了,太惨了!老臣焉能不怕? 正巧,贾小子这边有一条新路数,一条世代无忧的活路! 让太后娘娘来选,又如何作择呢?” 薛先、陈时、张温等纷纷冷哼一声,他们也被这二三年杀的胆寒。 尹后无言以对,隆安帝行事激进,她不是没有劝过,可是……贾蔷这把刀太好用了,好用的让隆安帝忘了,刀锋太利,也会反噬。 她目光终究又落在贾蔷面上,缓缓道:“以你的才智,当明白,太平盛世,你篡不了位的。即便得逞一时,终将成为一场空。” 不用贾蔷开口,姜铎就道:“娘娘,贾蔷实则为李蔷,他是义忠亲王的血脉。” 尹后闻言,凤眸陡然眯起,看了眼托着宝玺、宫裙和玉佩的托盘,道:“就凭这些?” 姜铎没毛的眉头一扬,笑道:“足矣。” 天下兵马尽在贾蔷这边,凭借这些,足够了! 尹后闻言,沉重的心房揪起,她目光不无哀怜的看向贾蔷,道:“贾蔷,你不是想去开海么?本宫全力帮你。” 贾蔷闻言,看着尹后的眼神,轻声道:“娘娘,你明白的。到了这一步,哪里还能退?退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且,还会失信那么多相信我的人。” 忽地,他目光看了圈,问道:“内子何在?” 尹后面色不变,道:“在九华宫那边,她很好。” 贾蔷看着尹后的眼睛,二人对视稍许后,贾蔷与身后岳之象道:“派人去请王妃到此。” 听闻此言,尹后、尹家太夫人终是变了面色。 而这微样的变化,也未逃过贾蔷的目光。 他缓缓垂下眼帘来…… 同尹后,便是有三分情,又怎抵一个肯为他去死,全心全意系于他的女人。 即便,一为太后之尊,一为戏子之卑。 若龄官有事,有人会付出代价。 “贾蔷,你若果真为义忠亲王之后,今日便可入天家玉碟,改姓归宗。入军机处,为辅政大臣……” 尹后冷静的开出了条件,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厚,可惜,不够。 贾蔷不开口,又是姜铎出言:“辅政大臣就罢了,直接上摄政王罢,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方才那些个,是直接山呼万岁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再扯些没用的,岂不可笑? 论起无情来,这位快一百岁的老鬼,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见尹后落下泪来,贾蔷轻声道:“娘娘,我所为者,非为一家一姓之皇位,非为某一人的富贵权势。我当辅政,还是当摄政,有甚么区别? 今日我站在这,而非二韩站在这,不是因为我计谋高绝,不是因为我手握百万大军,更不是因为我是辅政或是摄政,而是因为我所行之事,代表大势。 此大势不败,他们就永远会向着我。 所以,即便我为白身,依旧不会改变甚么。” 一旁姜铎啧了声,道:“贾小子也不知是怎么长出来的,只这份眼光之高,格局之大,老夫活了近百岁,也没见过第二个。天下大势,都在掌握中,天家和武英殿那些个,输的不冤。” 尹后闻言,又沉默稍许后,目光中百味繁杂。 她做梦都未想到,形势会发生到这一步! 心心念念想要南下开海的贾蔷,会选择留下来。 可她都无法去怪罪贾蔷,因为…… 是天家不放过他,是武英殿那些宰辅大学士不放过他。 尹后相信贾蔷说的话,她自信不会看走眼,贾蔷有时候,的确天真的让人无法相信。 今日最后关头,李暄若不出手,他一定会南下。 “你准备,如何对待皇帝?” 尹后声音中透着哀伤,纵然她聪明盖世,可正如贾蔷所言,眼下大势在贾蔷手中握着,她又有何力回天?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形势继续恶化下去。 要稳住,只要稳住,就还有机会…… 贾蔷不知她心中是何作想,第一回,拿眼看向李暄,想不明白道:“外人疑我,恨我,想要杀我,都有道理。尽管从最开始你还是王爷,就接近我亲近我时,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招揽我利用我。但也因此,你才更应该看明白,我从不是一个心口不一之人才是。我说要去开海拓疆,就一定会去。我说不反,就一定不反。 我知道,身为帝王,怀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之心思,是该有的。 但我以为,以你的聪明绝顶,应该会懂得抉择。 车轱辘话再说一遍,我若想造反,坐视大燕天灾人之祸齐齐爆发,再举旗重整河山,难道不更容易些? 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会不明白呢?” 李暄面色冰冷的让人既可怕,又陌生,他看着贾蔷冷冷道:“朕为天子,要靠你的仁义,你的慈悲,你的同情怜悯不造反,才能坐的稳江山,那这个皇位,还有甚么意思? 且你今日不反,焉知明日不反?你在小琉球体会到至尊至贵的滋味后,岂会不觊觎大燕万里河山?便是你不反,你的儿孙,难道也不反? 朕,和后继之君,难道将希望,寄托于天意之上?永远提心吊胆?” 贾蔷没意外,这种念头才符合这个世道,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承受相应的后果罢。” “你敢弑了朕?” 李暄嘴角浮现讥讽的笑意,面容刻薄的看着贾蔷,目光甚至带着挑衅意味。 他的确聪明绝顶,看得出,贾蔷不想燕国大乱,想以举国之里开海。 到这一刻,李暄才明白贾蔷不惜代价的赈济,甚至还将兵马借给朝廷平叛边乱的阴险用心。 他哪里是为了朝廷,哪里是为了天子,分明就是为了他自己! 一个人,要卑鄙阴险到甚么地步,才能施下如此瞒天过海的奸细,撒一个弥天大谎,让所有人都成了小丑! 李暄这一刻对贾蔷的恨,倾尽七海之水,都难以洗清! 贾蔷看得出李暄刻骨的恨意,却并未放在心上,淡淡道:“我与你不同,你能弑杀先帝,诛血亲手足,甚至谋害亲舅,可以赐我一杯毒酒,即便当时二韩已要诛我,你还是要我死在你手里……你天生是帝王种,我不同,我不杀你。但伊霍之事,亦能为之。李燕皇族,非你才能继承大统。” “你说甚么?先帝……先帝是他害死的?” 刚刚被请来的太皇太后,甫一进殿,正巧听到贾蔷之言,整个人登时激动起来。 然而此刻,竟无人在意她。 李暄冷笑道:“世人不会相信你的弥天大谎了,你是这个世上,最卑鄙的骗子!” 贾蔷看着李暄淡淡道:“我给你提个醒,李春雨。” 李暄闻言,眼中瞳孔陡然紧缩,面色发白,咬牙看着贾蔷,狠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他最信任的暗中势力头子! 而众人听闻他这一句,一个个不无骇然的看向他。 居然是真的! 贾蔷轻声道:“是人,就有破绽。李春雨在进宫前,有一子在民间,由其父母照看着。” 李暄面色再变,狠声道:“不可能!李春雨说过,他家人早就死绝了!” 贾蔷呵了声,未再解释甚么。 这件事,要感谢他的老岳父,尹朝。 李暄死也不会想到,尹朝对他还留了一手,更不会想到,是他对尹褚的杀招,让尹朝对他这个原本最疼爱的外甥,彻底寒心,将后手给了贾蔷…… 尹家太夫人则颤颤巍巍的看着李暄,道:“小五,你大舅舅,果真是你所害?” 李暄看过去一眼,见不止尹家太夫人,李含、李景、李皙等也都看着他,他抿了抿嘴,否认道:“外祖母莫要听此奸贼胡吣,朕没做过。” 尹家太夫人看向贾蔷,贾蔷淡淡道:“尹褚原是准备以死明志,也向太后娘娘表明其态度,参与李晗谋逆,并非是想伤害娘娘和皇上。当然,死是不可能真的死,会被人碰巧发现,然后紧急救活。然而,皇上手下的那支龙雀,成全了尹褚,让他求仁得仁。此事,李春雨说的明白。李暄手中的龙雀,原在二老爷手里,只是二老爷不耐烦这些,早先被李暄发现后,就早早接手过去。如今尹家,仍有他安插的眼线。” 众人听闻此言,再看向李暄的目光,一个个都变了。 变的那样的不可思议,变的那样的惊骇忌惮,也变的那样的厌弃痛恨。 李暄见之,眼中的恨意愈炙,看着贾蔷尖声笑道:“你是好人,你是圣人,你有情有义。朕拿你当朋友,拿你当兄弟,你又如何对朕的?” 贾蔷皱眉道:“我何处对不起你?” 李暄死死咬紧牙关,目光冰渣子一样看着贾蔷,寒声道:“你夜宿行宫,与当朝太后行苟且之事时,可曾想过,对得起朕?” 一片死寂,唯有姜铎一双老眼放光,敬佩的看着贾蔷! 今日这惊雷,真是一个接上一个,爽利! 尹后的脸上,则没有一丝血色。 当着诸人之面,当着其母、其子、其舅姑之面,当着臣子的面,李暄将她的体面,踩入污泥中狠狠践踏。 然而,贾蔷却皱眉道:“我与太后虽因误会而有了接触,继而两情相悦,其中或许还夹杂着些许算计,但终究是有真情实意在。 太上皇残暴刻薄,尤其是地龙翻身后,更是六亲不认,掌掴太后。夫妻至此,早已恩断义绝。只因身份之故,天家没有和离一说。但那是天家亏欠太后的,不是太后亏欠天家的。 总不能说太后贤德如此,就只能生生被欺负死罢? 至于你,更没有资格说这等话。你喜欢上了你妃母的妹妹,和你爹成了连襟,比我又能好哪去? 且太后为了你,耗尽心血,你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想羞辱作践她? 让你失望了,至少于我而言,这不算亏心事。 至于太后是子瑜的姑姑…… 这等事在天家,古往今来都不算甚么新鲜事罢? 又谈何大逆不道。” 众人见识了贾蔷的脸皮,李暄愈发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双目猩红,看着贾蔷道:“你也配谈天家?” 贾蔷闻言,环视了太和殿一圈后,呵了声笑道:“若不是我顾虑大局,今日这江山,就该换人坐了。 李燕天家的运数,被景初帝李贽败坏了一半,被太上皇李哲败坏了一成,而你李暄,则败坏了三成。 还剩下一成,如今在我。 你说我配不配提天家?”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摊牌了。 姜铎在一旁忽然开口提醒道:“太皇太后开个口,行废立之事,并不是难事。” “贾蔷!” 尹后面容凄绝的看着贾蔷唤了声,哽咽道:“何须如此?本宫做主,由你来当摄政王便是。” 贾蔷见其形容,面色微微和缓,然而还未开口,却见龄官被送了来,脖颈处包扎的白纱。 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见牧笛想要解释甚么,一个眼神制止后,同龄官道:“说说看,谁难为的你。” 龄官双眸垂泪,似迟疑又似不敢言。 尹后见之,轻声道:“好丫头,快说罢。今日你若不说,会死很多人的。” 这话似提醒了贾蔷,他回头与岳之象道:“让李春雨去清理龙雀,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第1090章 意外连连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贾蔷眼下已经死了超过一万回了。 李暄眼中的滔天恨意,着实惊人。 他这二年来能够兴风作浪,能够将所有人戏耍于手掌中,靠的就是那支龙雀。 可眼下,这个下贱的臣子,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要杀绝他的龙雀。 若如此,他手里还有甚么? 偏偏,眼下他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连狠话都不敢多言几句,以免奸贼起了弑君之心。 他是真没想到,此贼,隐藏的这样深,欺世之贼也! 岳之象派人出去安排,龄官也终于弄清了眼前的状况,不是贾蔷陷入险境,而是天家。 在尹后和尹家太夫人接连相劝下,龄官将事情说了遍,不过到底心善,将秦氏来捉她,她拔凤簪自尽,怪罪于自己没见过世面,过于激动了……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被押在角落里的尹江、尹河身上,冷笑了声道:“还真是有甚么样的爹娘老子,就有甚么样的儿子。可我就纳了闷儿了,老太太何等睿智何等慈爱,怎么你们一丁点都没学到?好的半点学不会,下流心思倒是学了一整套?” 又见二人神情凄慌,贾蔷摇头道:“不必怕,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不杀你们,也不杀你们母亲。你们怕是和你们老子一样,心里也埋怨老太太因为娘娘耽搁了你们大好才华。 好,我成全你们。来人,送尹家大房全家老小前往爪哇,让其自食其力,看看他们到底能有多大的能为,有多了不起的才话,能够翻天!” 以其今日身份,自然是言出法随,立刻有人将他们带了下去安排。 尹江、尹河被带下去后,贾蔷不无歉意的看向尹家太夫人,道:“处置的狠了些,老太太勿怪。” 他虽未杀人见血,可尹家大房被送去爪哇,无格外照顾,怕是光水土不服都要死几个…… 说到底,都是官宦人家养大的,不比寻常百姓粗糙结实。 尹家太夫人眼中虽有悲哀之色,却摆手道:“种其因,得其果,岂能迁怒……” 贾蔷温声笑道:“我就知道,老太太最明事理。你老放心,尹家会因二房而兴。五哥晋领侍卫内大臣,执掌皇城御林,保护太后娘娘。宫中一切事务,皆由太后娘娘做主。至于小六……依我之见,也要出去闯一闯。他头脑灵活,好好栽培栽培,立下功勋,未必不能得一片封地,为尹家立下基业。五哥将来肯定也要外放的,五哥必是有一番作为。老太太你且多保重身子,将来他们奉你老和太后娘娘出海逛逛,看看尹家的基业。” 尹家太夫人虽明睿,却也听不大懂,只能晕晕乎乎的连连点头说好。 贾蔷又看向李景,道:“我知道你心里想杀我,想复仇。没关系,大燕天家容不下我,我容得下你。但是不能在大燕,我会派人送你出海,有多少人愿意与你同去,无论文武,我都不为难。 给你十天时间,你能说服多少人,愿意带走多少银子,都随你。我甚至还能送你一座能容纳养活十万人的海岛,作为你初期的立足之地。至于之后,你能有甚么造化,全看你自己的能为。 待有朝一日,你觉得能够复仇时,就挥师前来罢。 敢,还是不敢?” 茜香国除却爪哇等四座大海岛外,还有近两万座海岛,只是多不能住人。 但也有一部分能住人,就是土地没那么肥沃,气候不怎么好,不过景色很优美,正合李景之名…… 李景高高昂起下巴,看着贾蔷道:“你会后悔的。”说罢,又看向尹后、李暄,似在向二人保证,有一天,他必会挥师回京,前来救他们。 贾蔷笑了笑,道:“但愿你能做到这一天。” 等李景被人带下去,由他去准备。 贾蔷又看向李含,问道:“你怎么说,愿意出去搏一把,还是愿意留在京里,当个闲王?” 李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贾蔷,道:“你……果真会放我们走?” 贾蔷淡淡道:“只要愿意出去开海壮大的,我都网开一面。我总说,一心只谋开海,为社稷国运争一把,可你们总不信。 如今将机会给你们,就看世人到底信不信罢。” 殿内诸人面色几经变化,总以为听错了。 历朝历代,哪个造反的不是斩草除根? 居然还有放出去,还赠其发展等人家回来造反的? 岂不荒唐…… “孤王愿去!” 李含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点头应道。 贾蔷笑了笑,指了指太皇太后,道:“你可以问太皇太后借些银子,若先帝还留下甚么人手,你都可以一并带了去。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回来寻我复仇。但更希望看到你们凭自己,在外面开拓出比大燕更辽阔的疆土。到时候,你可以接了太皇太后一并去,安享晚年。” 太皇太后也有些懵,总觉着似在梦里。 但无论如何,小儿子能跳出樊笼,能有一线生机,她都是极高兴的。 甚么话也没说,连先帝被李暄这个畜生害死都暂时不去追究了,左右没个好下场,还是为活着的打算为好,便同李含匆匆离去了。 “高明,高明啊!” 等一个个宗室被打发出去后,姜铎那颗地瓜脑袋一伸一伸的看着贾蔷,像极了千年老王八从龟壳里往外探头的样子,他赞叹道:“你小子这手段真是绝了。你想以举国之力开海,所以不想看到内乱。就将这几个牌面人物推出去,让世人看看。谁还能想到你是造反?你他娘的真是个……” 这话没错,如今太皇太后都会为贾蔷说两句话,为了幼子的周全,尹后自然也会。 再加上太上皇嫡长子李景活动自由,大张旗鼓的去开海。 先帝爱子李含也是,其余一些宗室也能随意活动…… 如此,谁还信贾蔷造反了? 天下间,有这样的造反么? 看似荒唐,实则高绝。 果真有人心存勤王之心,想起事,那就出海去寻二王罢…… “老爷子,你想好了再骂,上一个爱这样骂我的人,已经凉了。” 贾蔷截断姜铎的话后,同尹后道:“这老乌龟算计了一辈子,所以看甚么都像是阴谋。能容下他们,没有别的太多因素。最重要的,就是不想让娘娘和老太太伤心。且我也真的认为,一家人没必要自相残杀。” 在姜铎的嘎嘎笑声中,尹后眸光闪动,看着贾蔷轻声道:“我信你。只是,你果真不怕他们将来……” 贾蔷呵呵笑道:“他们若有能为超过我,还会有今天?” 一直未开过口的薛先在一旁提醒道:“王爷,便是他们明面上赢不过咱们,可若是派死士……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贾蔷温声道:“放心,会有人看住他们的。果真存下这样的心思,也就不能怪我了。” 想到贾蔷手里无孔不入的绣衣卫和夜枭,薛先不再多言。 贾蔷所作所为,可以说傻,可以说天真,但因为他手里拥有的实力,这些就都变成了囊括寰宇的雄才大略和伟岸气魄! 到了这个地步,举起屠刀太容易,收住屠刀才是最难的。 哪怕都知道,京城乱,则天下必然大乱。 但道理归道理,为了那个位置,又有多少人会在意这个道理? 坐上那个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难怪,连姜铎这样的老人精,都甘愿站到他这边来。 “见过大兄。” 宗室里留下的最后一人,李皙,上前与贾蔷见礼。 贾蔷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问道:“冯朝宗可还好?” 李皙闻言,明显慌乱了下,正想说些甚么,贾蔷却摆了摆手,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这一幕,出乎众人意料。 贾蔷却未多言甚么,最终看向李暄,道:“不杀你,暂且也不废你。在东宫好好读书罢,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十来名德林军上前,将一脸麻木的李暄带了下去。 “呼!” 等大部分事安排稳妥后,贾蔷问龄官道:“我先让人送你回家,等我忙完后就回去。” 龄官还未开口,就听尹后轻声道:“你家里空无一人,回去做甚么?留在宫里陪陪本宫罢。” 龄官浑浑噩噩紧张了一天,独现在忽然心智清明起来,屈膝福下,却是婉拒道:“娘娘凤体金贵,妾不过一余身,不敢再欺瞒下去。且家里,还有小婧姐姐在家。” 贾蔷点头笑了笑,同尹后道:“果真宫里无趣,可往王府做客。我为华夏立开天辟地之功德,足以庇佑你们,不受世俗流言中伤。” 尹后闻言,俏脸上终见飞红,垂下眼帘不言。 这个,不要脸的……真男人! 贾蔷能放过李景,李暄的性命,甚至还让李景出海封国。 这等胸襟气魄,当真震撼了她,让她原本的一些想自救的心思也都淡了…… 大势之下,凭她心中有百般算计,又能如何? 且身为女人,她还是认为,贾蔷这样做,有思虑她在内…… 尹家太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一叹,只当未看见。 天家,原不讲这些。 她也愈发相信,贾蔷是义忠亲王的种了…… …… 乾清门,小金殿。 贾蔷毫无避讳的坐在龙椅上,见殿下诸武勋将门一个个目光炙热的看过来,他呵呵一笑,道:“这位置并不舒服,有些硌屁股。” “轰!” 原就是一群粗坯,此刻笑声更是冲破云霄。 殿外彩霞漫天,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格外的清澈明朗。 就如诸勋臣将门的心情。 贾蔷指了指龙椅,笑道:“别不信,来来来,都上来坐坐试试,看是不是硬的慌。” 此言一出,笑声骤止。 心思灵动着都开始思虑起,莫非是要杯酒释兵权? 姜铎撑着精神道:“王爷想说甚么,就直说,别唬人。” 贾蔷无语道:“唬甚么人?我就是想告诉诸位,将来诸位在封地立殿设椅子时,别弄这样的,坐起来硌屁股!” 见其不似顽笑,笑声“轰”的一下再起,愈发要揭破金殿之顶。 一个个心里,都火热滚烫起来。 立龙椅!! 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贾蔷重新落座后,呵呵笑道:“历朝历代,功臣都是极难的一拨人。开国帝王不杀功臣者,寥寥无几。即便侥幸保全下来,后世子孙也都被当成猪狗一般圈养起来。名为权贵,实则生死荣辱皆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遇到些仇恨权贵的文官一朝得志,灭几家跟顽似的。 却也不想想,若无我等先祖抛头颅洒热血,何来太平之世? 天家更是可恨,这些年不断挑起开国一脉和元平一脉的争斗,似看狗咬狗一般,刻薄寡恩之极。 但从今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外面着实太大了,土地太肥沃了,即便举国之力去开海,百年内都占不尽世上肥沃之土。 所以,望诸卿从今往后,怀寰宇之志,立不世之功,建万世之业! 我不疑诸卿,亦望诸卿莫要负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刻,即便这些年高老成的悍将勋爵们,都再无一丝干碍隔阂,喊出了振聋发聩的万岁声。 贾蔷摆手笑道:“还不到时候……眼下大局初定,也很难看出还能有甚么反复,只要咱们自己不乱,前途注定无可限量。只是此时,我想与诸位约法三章。” 姜铎已经很疲惫了,却还是颔首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的确该约定些事。老子太老了,没多少功夫可活,说不定一会儿就死了,没甚么精力来掺和这些事,就让老子的孙儿代老子来议。可有谁觉得他不够格?” 贾蔷摇了摇头,余者也纷纷摇头。 这老阴逼又说快死了,不知道又想阴哪个…… 姜铎说罢,就让人将他放在一边,闭上眼在软轿里睡起觉来。 他未说走,也没人会说送他去别处。 姜林自后面走上前来,站在软轿旁边,代替姜铎。 贾蔷道:“有一事大家首先要明白,不论我当甚么,这江山,从今往后,都不是我一人的,也是你们的。你们坐镇京畿,坐镇九边,大权在握,家中子弟出海开疆,进可攻,退可守,这天下不是你们的,又是谁的?” 陈时笑道:“万岁有何旨意,直接吩咐就是。臣等粗坯……” 贾蔷摆手道:“还是先以王爷相称罢,不急于一时。另外,道理还是要讲明白的,且你们也不必自谦,将来封地诸事,都需要你们自己去解决。 如何选官,如何制定王法,如何治理子民……虽然名义主权上,封地依旧隶属大燕,国主登基,需要天子册封,但封地内的一切,都需要你们各家自己去处置…… 先别美,这绝不只是好事,也有压力。 看看现在的天家就知道,这个位置,并不好坐。 所以眼下你们要亲自参与制定规则,不止是给大燕制定,也算是给你们自己打个样,熟悉到底如何统治一个封国。” 见贾蔷说的严肃,一众武勋也都纷纷肃穆起来,尽管心里,愈发火热。 一众人拱手请贾蔷教诲。 贾蔷也未推让,正色道:“首先,要维护法度之神圣公正。想要王朝欣欣向荣,强大繁盛,法度公正神圣,是立国之本。尤其是大燕,我为何百般忍让付出无数也不愿大燕衰败生乱?因为想开海,大燕是根基! 开海最需要的是甚么?一是人口,二是钱财!大燕若不能稳定繁荣,咱们拿甚么去开海? 这一点,能否达成共识?” 数十位武勋将门相互看了看,以前面十位执掌重权的王侯为主,纷纷点头,回应了声:“可!” 贾蔷笑了笑,道:“看来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了。大燕虽不是我们的封地,但兵权在我们,朝廷大权在我们,所以大燕就是我们的根本。既然明白了,那就好办。 自今晚起,绣衣卫、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巡捕五营,会严防神京生乱。 诸位要约束好家中子弟和部下,莫要以为从此江山在手,就可以肆无忌惮猖獗起来。如此暴发户行径,能够长久? 道理既然都明白,也希望能做的到,不然等本王王法天剑斩下时,莫要怪我不念今日功劳。” 诸人沉默稍许后,纷纷点头应下。 贾蔷目光扫视一圈,知道有些人未必放在心上,却也只心中冷笑一声。 好话说尽若仍不听,那也怪不得他。 “其次,彻底梳理大燕百万大军!裁撤老弱病残,精兵简政!” 第1091章 天下在我! “裁撤军队,精兵简政!” 此言一出,诸手握兵权的勋贵们,一个个都迟疑起来。 军权,如今是他们立身之本。 若是削了他们的兵权,那他们真是半点退路也无了,又要沦为任人宰割的下场。 见他们不言,贾蔷呵呵笑道:“看来还是有防范之心,不过也是人之常情。裁减军队,精兵简政,并不是要废黜兵权,而是将没有战力的,在军中打熬了十多年二十年的那些兵油子,给裁减了,不止是京营,还有边军,你们的老部队。” 先前边军、京营轮戍,太远的边镇暂且未动,兵马轮调耗费嚼用太多,只从蓟镇调了一部分入京,充斥了两营兵马。 所以十二团京营,如今大体仍是京营老底子,辅以两营边军。 听闻此言,吴兴侯杨通缓缓道:“王爷,那些老兵在兵营里待了小半辈子,裁撤了他们,让他们往哪里去?”话虽如此,目光却瞟向了姜铎。 他们倒是乐意,可清理老兵油子,这是在掘姜家的祖坟啊…… 贾蔷微笑道:“我又岂是隆安、宣德他们,会逼着你们对旧部下手?不是坏事,是好事。裁撤的这些戍边将士,尤其是那些老兵油子,多半是光棍儿罢?由朝廷出军资,送他们出海,去爪哇! 那里气候温和,送他们去你们的封地,分给他们土地,再从当地土著中,每人给他们娶三个老婆!他们是你们的旧部啊,再封好地,分老婆,他们就会成为你们封地上最坚实的死忠!这是坏事么? 与其同时,大燕军方不再臃肿,强化战力,你们还可以借此机会,彻底梳理京营。眼下京营几经变换主帅,乱七八糟,你们未必能握的稳。你们不稳,本王就不稳。这个道理,你们当明白啊。”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多回京才不过数月,这次兵变,之所以能坐稳军队,一是借着朝廷大义,韩彬可能未想到…… 二则是有赵国公府出面。 他们想彻底执掌京营,还有很长的路走。 考核筛检裁撤这一招,的确是妙招! 但姜家,会同意么? “此事由五军都督府全权负责,本王会一直关注着。” 被人一直悄悄关注着的姜铎闭起的一双老眼皮下,眼珠子转了几下,不过终究未睁开眼…… 见此,诸勋再无异议。 贾蔷自商卓手中接过一盏茶,吃了口后,笑道:“第三点,要读书,要学习。” “轰!” 这一次,爆发出了比前两次更狂放的大笑声。 贾蔷也笑,一直等到诸人笑的有些力竭了,他方缓缓道:“重新恢复军功爵制度,肯定仍是由五军都督府打头,也就是由你们来打头。你们要知道,这意味着甚么。这意味着和文人的科举制度打擂!你们得学啊,深学秦制,学学当年是怎么办到的。” 景川侯张温扯了扯嘴角,道:“王爷,如此大事,怎叫我们来办?您能如此信重我们,我们自然万分感激。可这样大的事……” 贾蔷微微皱眉道:“我们要做的事,是千百年来,头一回,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不能只指望哪一个人,一手包揽了。我是能做,可是我若不再了呢?我若死了呢?你们就不干了么?” 听闻此言,诸人面色微微一变。 永城候薛先沉声道:“王爷一身系社稷之重,亦系我等武勋之门的生死存亡,和万世富贵!还请王爷万万保全好万金之体,不可轻忽!” 贾蔷笑道:“心意领了,我说的,是万一。依我之意,是我们这辈人,尽可能的将符合当下世道的军功爵制度完善出来!人会死,制度不会死。只要将这个制度打造成铁律,让后世之人有章可循,那么就算我,或者你们,老死病死,也不怕人死政消,再被文官骑到头上去。 但想要完善如此庞大的制度,可不就要不断的读书学习? 你们将来都是要做国主的人,本来就不能不学习。 不仅你们学,家中子弟也都要学,务必要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的天下,如今的江山,是我们自己的! 我们在为万世之基业而学习。 最后,你们可以轮流出一趟海,光听家中子弟、家将们描述,未必直观。 等大势安稳后,论换着出海,看看你们为你们后世子孙,立下的基业!” “遵旨!!” …… “呼!” 待诸多武勋退去后,殿外已是星光灿烂,贾蔷长呼出口气,看着躺在软椅上的姜铎,没好气道:“老爷子,还不家去?” 姜铎缓缓的睁开了一只眼,瘪着嘴看着贾蔷,道:“你小子,真准备带这些忘八贼羔子一道去开海,称王称霸?你信得过他们?老子提前说好,老子都信不过他们。” 一旁处,姜林扯了扯嘴角,不过也知道,这里没有他开口的余地。 当初被他居高临下俯视之辈,如今已经成了他踮起脚都无法仰望,如神灵般的存在。 贾蔷笑道:“为甚么不呢?这些都是带老了兵的将门,除了他们,我到哪去找这么多能带兵的人?他们多家学渊源,比开国一脉强十倍不止。不用他们,靠自己慢慢培养,不知道培养到猴年马月去。能不能培养得出来,都不好说。 至于担心不担心他们反噬……呵,我比他们强太多。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也别张罗着去开海了,就在小琉球上终老拉倒。” 姜铎又睁开了一眼,两眼看着贾蔷道:“老子现在愈发怀疑,你真是义忠亲王的种了。不然贾家就算祖坟被人烧的青烟滚滚,也没道理能生出你这样的人物来!你小子如今真还有些以众生为棋的气概。人人都可成为你的棋子,连宗室那几个,都被你打发出去了。不过也是,你连老子都指派的滴溜溜转,到头来还蛊惑那群忘八肏的,清洗了老子的人?” 裁减老兵油子…… 京营里的坐地户十年以上的老兵油子,十个里不说八个,起码五个和姜家有渊源。 这些兵将校尉,才是姜家的根基。 如今转眼间,就被贾蔷给卖了,他岂能没意见? 贾蔷哈哈笑道:“老爷子,我这样做,你敢说你没松一口气?我果真藏着掖着,一直熬着等你老咽气儿,那才叫包藏歹心! 现在,趁你老在时,把此事安排妥当了。姜家的人趁早抽出来,我立马派船,全都给你运出海去,先他们一步。 老爷子,眼下大旱并未完全消去,海船运力有限。谁先过去,里面大有名堂。最起码,先去的,可以先挑地儿。 所以依我之见,姜家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封国建起。 总要在你老真正闭眼前,登一回基才好。如此,我也算没有辜负你老最后一次站队。” 听到“登基”二字,留下来侍奉姜铎的姜林、姜泰二人,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姜铎回头就啐:“老子攮你们两个忘八肏的祖宗!人家两句话就把你们哄的恨不能给人家送死去!老子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两个猪狗不如的蠢毛蛋子? 这人和人果然不能比,平日里瞧你们两个还算是草鸡里个儿高些的,如今和人家一比,连他娘的草鸡都不如,就是俩草狗!” 姜林、姜泰两个被骂的抬不起头来,贾蔷在一旁呵呵笑道:“你老说的都叫甚么话,我哪有那么大的能为?” 姜铎回过头骂道:“你都快成精了!都说诸葛亮多智近妖,老子瞧你比他更妖!贾小子,想把姜家清除出神京城,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老子一个条件,不然,老巢断断不能丢的。” “你说,只要你老开口,我给你这个体面。” 贾蔷微笑道。 姜铎闻言一滞,回头骂姜林姜泰道:“两个鳖孙,看好了人家是怎么用计的!把姜家从京城清理出去,薛先那些黑了心的,再傻乎乎的听他的话,将带来的边军也清洗一遭。 清洗一遭后,总还要填补新兵罢?北直隶附近的青壮,让金沙帮拉拢了多少去? 有绣衣卫在手,有那劳什子夜枭在,薛先他们想和贾小子争夺京营兵权? 除非他们将边关旧部全部拉拢过来,否则,他们就是想吃屁! 算算看,如今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绣衣卫、皇城御林军,各处要害军权都在人家手里。等那劳什子精兵简政之策实施罢,这座神京城,就彻底改姓贾了! 这就叫做天下在我!” 其实不止,京营动完,边军也是要动的。 大燕百万大军,真实战力能有五十万就是奇迹了。 正好趁着眼下的机会,好好减减肥。 错过这一回再想动刀割肉,反噬必大十倍。 姜林、姜泰闻言,不寒而栗的看向贾蔷,如今他的谋算已经这样深了么? 等等…… 待贾蔷彻底掌控了大权后,如今这十家京营权贵,还能活命么? 他们若不能,那…… 贾蔷说的那些话,岂非都是假的? 贾蔷似看出了二人苍白面色下的猜忌之心,呵呵笑道:“你们别听老爷子唬人!五军都督府,是要托付真正大权的。老爷子若以为我是那种唯我独尊的孤家寡人,你们以为他还会站在我这边?” “唉……” 姜铎悲声一道叹息,同贾蔷道:“贾小子,老夫也算是英明一世,难道真是因为老夫太过英明,将姜家的气运耗尽了,才剩下这么一群蠢货? 老夫为何临了临了当了贰臣,站你这边?就是因为老夫知道,老夫一旦归西,这群忘八肏的一定会让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跟着你,你还有许多人情味儿。” 贾蔷笑道:“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所以才让姜家早早拉队伍出去建新城,姜家老小都搬过去,你也就能安心去死了。如今总是这样吊着,我都不落忍。 你的条件应该是让我照应一下姜家罢?好,我答应了。再保姜家百年富贵,没有问题。” 姜铎闻言眨了眨眼,嘎嘎笑道:“这个当然好,你既然说了,老子也认了。不过,老子说的是另一个条件,小条件。” “……你说。再一再二不再三。” 姜铎呵呵一乐,道:“放心,断不会有三……贾小子,你得带着姜家做点来钱的营生。那群挨雷劈的下流种子,一个个都被封地迷了眼,却忘了没钱连个鸟窝都搭不起来几座。果真去封地上搜刮,那封地能存活几年也不好说。若是在大燕搜刮,嘿,必要落你手里。 姜家这边也没人能赚银子,你得拉扯一把,如何?” 贾蔷闻言,深深看了姜铎一眼,这个老鬼能活到今天,能庇佑姜家这么多年,的确不是侥幸得来的。 见贾蔷不言语,姜铎笑了笑,道:“贾小子,老子就知道你不见兔子不撒鹰,要么就是不想带姜家一起混。这样,老子再开个条件,你答应则罢,不答应,再另说。” “老爷子请说。” 贾蔷轻声道。 姜铎肃穆起一张布满老年斑的脸,道:“姜家再送你五十名练兵的好手,不是参将、游击,最高不过都司,多是六品校尉。你不用付与他们兵权,当个练兵教头就好。德林军虽多是火器兵,可火器兵也要操练罢?怎样?都是谙熟兵法练兵之道的好手!让他们给你练兵,不多,练出十万大军,配上火器,足以纵横天下无敌手!” 贾蔷微微仰起头,想了想道:“五十个,太少。起码也得,五百个罢?” 姜铎闻言,干瘪的脑袋都气圆了些,骂道:“球攮的你倒敢开口,把姜家这些忘八鳖孙都凑齐了给你拉倒,看看有没有五百个!” 贾蔷呵呵笑道:“最少四百五,不能再少了。” 如今他能调动的兵马不少,但论精锐…… 不提也罢。 所以,姜铎的话提醒了他,要练强军,就少不了好武官。 只是这方面他的底蕴,几近于无。 大燕兵权近三十年来,都掌在元平功臣手里。 尤其是姜家…… “最多八十,不要就拉倒!” “四百,不能再少了,再少姜家就留京里罢。” “一百二!” “三百八!” “一百五!” “三百五!” 姜铎瞪了贾蔷好一会儿后,疲惫的摇了摇脑袋,道:“最多一百八,多一个都没了。贾小子,姜家要留些家底儿,不然未必能站得稳。” 贾蔷点点头,道:“好,一百八就一百八。回头德林号会前往姜家封地建一座大大的工坊,生产雪花洋糖。这种洋糖在大燕卖的快跟金子一样重了,恰巧茜香国那边盛产甘蔗。到时候,姜家封地上的工坊,姜家占股四成。每年至少有数十万两银子打底,不够我补,如此可行?” 姜铎想了想,点头道:“好!老夫信你!” …… 时已四月,晚春临夏。 到了夜里,不甚清凉。 姜铎在赵国公府的亲卫护从下,离了皇城。 一场大戏终于落幕…… 贾蔷自乾清门出来,遍观这座古今中外第一壮阔的皇城,周遭皆是御林军护卫。 一个个兵卒,目光不掩崇仰的望着他。 “王爷,牧笛求见。” 岳之象身上带着血腥气,自后廷而来,与贾蔷禀道。 贾蔷微微颔首,未几,就见四名绣衣卫“护”着牧笛前来。 看到贾蔷,牧笛躬身道:“王爷,娘娘说您若是得闲,可往九华宫一叙。” 贾蔷闻言,余光都能看到周围亲卫很是担忧的面色,连岳之象都是如此。 九华宫那边,因为贾蔷要给尹后留体面,所以并不彻查。 不能保证十分的周全,他们绝不希望贾蔷前往。 贾蔷笑着指了指周遭,道:“我倒是想去,只是我若去了,这些弟兄怕要心惊胆战恐惧一宿。他们是我的手足,不论身份如何变化,我都不愿太过任性,让他们忧惧不安。所以……告诉娘娘,明日我请她往王府一叙。” 牧笛躬身道:“王爷的话,奴婢一定带到。不过娘娘还说了,王爷若不便前往,她可亲自过来。”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有事相商。” “善。” 第1092章 垂帘听政 事毕。 事毕。 事又毕…… “出去走走罢?” “你还有气力走路?” “……睡不着。” “也好。” …… 皇廷幽深,不知几许。 晚春之时,夜深后仍有几分凉意。 贾蔷将身后斗篷取下,披于尹后身上。 尹后侧眸看他一眼,神情复杂,终究化为一股幽情,叹了句:“恍如隔世。” 这座皇城,昨夜的时候,还有人在为天家即将重掌乾坤,出了一位比太上皇还要雄才伟略,可比肩汉武太宗的天子而振奋。 也不过一日的功夫,却是乾坤颠倒,李燕皇室,被鸠占鹊巢,丢了江山…… 贾蔷未言语,他看着漫天璀璨的星辰,心情轻快,淡然。 似看出贾蔷心中的喜悦,尹后轻声道:“莫要大意,你们这一派,并不扎实。” “嗯?” 贾蔷回过头来,看向尹后,目光清亮,笑道:“清诺这是在关心我?” 尹后闻言,俏脸上飞起一抹羞红。 二人身后,两个内侍与二人间隔五步,亦步亦趋的跟着。 听闻此言,只当耳聋了。 一个自然是牧笛,另一个,则是李春雨。 都是三十来许的年纪,也曾相识。 但两人此刻的状态有些诡异…… 说是各为其主,可两个主子又是这样的关系。 说是一家子…… 可今日李春雨带着人,将牧笛的徒子徒孙杀了个七七八八,血海深仇! 尹后当作未听到那个称呼,行至汉白玉筑就的月台上,微微昂首望天,道:“你莫要以为,本宫现在心中恨你入股,想要加害于你。本宫自认为非凡俗之流,皇权之争到了这一步,若还只满心含恨,叫仇恨迷住了眼,与如此大势逆道而行,那才叫愚不可及。”关键是,贾蔷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保全李景、李暄阖家性命。 仁已至,义亦尽也。 当然,这种冷静自省,天下九成九的人都没有。 贾蔷看着她,美艳几无一丝瑕疵的绝色容颜,因余韵未消,愈发添了三分颜色,轻笑了声,问道:“那娘娘想要得到甚么样的结局?正如你所说,我们这边临时组建起来的利益集团,远谈不上牢靠。莫说我与他们,就是他们和姜家之间,都不是一条绳上的。娘娘信不信,就是眼下,这些勋臣家里,尤其是执掌十团营的家里,说不定就有惊喜在。” 尹后微微扬起唇角,道:“你都看的这样清楚,想来自是已有安排应对,还问本宫这个?” 贾蔷呵的一笑,道:“总有些人,自以为聪明,藏在暗地里鬼鬼祟祟,以为能瞒得过哪个……罢了,且不去提这些。娘娘还未说,想要有个甚么样的结局?若我是娘娘,必是不会甘心的。” 孝庄委身多尔衮的故事,贾蔷总不能重蹈覆辙。 尹后道:“若你今日未曾让李景离开,准他去海外封国,我心中自然意难平,许会想法子做些甚么,力挽天倾。尽管我明白,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了。但,总要去做些甚么。 可是,你既然有如此胸怀,竟能让李景去海外封国……我若再心存怨恨,就是不知好歹了。 我更希冀,你能坐的稳一些,走的顺一点。等你足够强大时,说不得,连李暄也能放出去,许他一地……” 贾蔷笑了笑,道:“你不必试探,你说的对,等我足够强大后,一切都有可能。” 尹后凤眸看着贾蔷,轻声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贾蔷伸出手,轻抚其微凉的侧脸,温声道:“我信你,真的信你。于我平生而言,只有两件事最重要。其一,便是开海,破千古王朝轮回之厄,解黎庶于苦难中,改变民族命运。 其二,就是与心爱的女人们,相知相爱,相互包容体谅尊重,白头偕老。 所谓皇权,不过是办事的器具罢,算得了甚么?我不会让皇权将我反噬,沦为其走狗,变了心性,成为孤家寡人。” 尹后闻言神情动容,面色复杂难名,举起手,覆盖住抚在她俏脸上的手,问道:“所以,你才会将那么多人放出去,准许他们建立封国,而不是唯我独尊?” 贾蔷笑着颔首道:“是。只要对开海有利,能让他们去与西夷争,与西夷夺气运的事,我都可以开口子。” 尹后仍不能理解,道:“你就不怕,将来有一日他们果真强大了,回来谋反?即便你不怕,可后世子孙……” 贾蔷哈哈笑道:“不管是个人还是家族,亦或是王朝,从来都是弱转强,强再转弱,哪有万世不败之基业?儿孙不争气,哪怕我们今天将这些人都杀尽,难道就没有别人来夺?汉家子弟来夺,总比西夷、东夷他们来欺负好罢? 再者,旁的不敢保证,至少百年,甚至二百年内,江山必如铁打一般,无人能动摇! 想要江山不易,单纯靠打压对手是不成的,也是没出息的。唯有自身强大,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看着贾蔷面上毫不遮掩的自信和豪气,尹后眸光中闪烁着仰慕的目光。 这种目光,让贾蔷沉醉,他握住尹后的手,柔声道:“我一事,需要清诺你的帮助。” “甚么事?” 贾蔷握住尹后的手,往怀中牵引稍许,二人近在咫尺间,贾蔷看着尹后的眼眸,轻声道:“很简单,昭告天下,天子病弱,由太后垂帘,监国听政。” 当然,只是名义上的…… 大权永远掌握在枪杆子里,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尹后神情再度动容,身子都震颤了下,不解的看着贾蔷。 贾蔷轻抚其腰身,笑道:“尽一切可能,平稳度过权力的交接。” 便是后世的漂亮国,权力交接中都出现各种变故,更何况是当下? 但贾蔷仍希望,以最小的代价,稳扎稳打的将大权收拢在手。 尹后看着贾蔷,缓缓点头道:“好。只是,你准备如何将京营掌在手中?若不将京畿兵权揽起,终是要成为祸根。” 贾蔷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微笑着将督促军方“精兵简政”的办法说出,道:“将六到十年以上的老兵和校尉尽可能的都清洗出去,却也不薄待,送去爪哇分地分宅分女人。欠缺的兵,就在北直隶范围内招兵。” 尹后闻言眨了眨眼,道:“你这是……启用金沙帮的人?那些人手,不是都已经送去小琉球了么?” 上个月,车载马拉,整整往外运了一个月,朝野皆知啊。 若非近半年来,贾蔷麾下人手一日不停的往外运,去意坚决的让人无法指摘,或许军机处二韩等人,未必想不到他会留下…… 贾蔷笑了笑,道:“所有人的家眷老幼,都去了。青壮去了一部分,大多留了下来,以防万一。” “这些事,你都同我说?” 尹后看着贾蔷,对于贾蔷的节奏,她仍有些无所适从。 贾蔷摇了摇头道:“这些事,原也没想瞒谁,都不是傻子。姜家已经摆稳妥,其余人家,想抗拒也难。关键他们不必抗拒,因为他们既得了好处,也未损失甚么,除非想造反。 不过这一切收权过程想进展顺利,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稳定的朝局。” “好,我答应你。” “夜深了,回去歇着罢……” “嗯。” …… 翌日清晨,乾清门。 新任元辅吕嘉带着最新组建的临时内阁,并诸勋臣第一次上朝后,却发现御座前设了一珠帘。 众文武正纳罕,却见贾蔷一身杏黄蟒袍入内,与众人解惑道:“本王虽以摄政王之身监国,然诸政繁杂,多有不明之处。太后娘娘自隆安年起,便协助太上皇处理政务,智谋高深,经验丰富,故本王特请其出面,垂帘听政。本王不在之时,则由太后执政。” 满殿皆惊! 珠帘后,尹后压制住心底的激动,声音却是清冷,淡淡道:“皇上龙体抱恙,太医诊治后,请其好生将养。皇上将军国大政俱托付于秦王贾蔷……不,应该是秦王李蔷。 秦王乃天家嫡脉,流落在外,昨日经由太皇太后亲自认定后,收归天家玉碟,晋为亲王,以摄大政! 本宫知道,此政转变,必有谣言四起,言摄政王谋逆造反。只是说这等话的人,有两种。一种自然是忠于天家,忠于社稷,不愿见祖宗江山沦陷奸逆之手的忠臣。第二种,则是包藏祸心的奸人,唯恐天下不乱。 今日起,先以邸报,将本宫这番话传遍大燕十八省。传召天下,之所以请秦王摄政开海,是因为秦王已经在海外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那里四季温暖,雨水充足,百姓从不受干旱之苦! 那里的粮食一年三熟,从无饥饿之忧。这样的疆土,合该由大燕子民去耕种! 从今往后,朝廷全力支持摄政王开海拓疆。 过些时日,本宫和太皇太后的銮驾出宫,巡幸大燕疆土。 太皇太后和本宫会亲口告诉世人:大燕,无人造反。 秦王,是本宫的擎天白玉柱,是朝廷的架海紫金梁,是社稷的大功臣!” “太后圣明!” 新任元辅吕嘉最先反应过来,狂喜着跪地称颂! 有了太后甚至太皇太后出面,那贾蔷身上的谋反痕迹就愈发会淡下去。 而对吕嘉来说,不造反最好! 不造反,他就不算贰臣,在士林清流中,他就不会遗臭万年! 才真正有可能,代替二韩,操持天下权柄! 林如海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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