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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爷体面下葬才是,若只这般凄凉离……” 不等贾琏带着哭腔说完,贾母就斥道:“这等心存怨望的话,你只管扯着嗓子说!最好对着皇城那边,大声多说!” 贾琏闻言,登时闭嘴,抬起脸来,就见贾母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贾母悲戚道:“你老子没了,你当我这老太婆不难熬?只是你也不想想,人活着的时候都一直被圈着,走的时候却要风光大葬,这是在给哪个看?皇上在西苑里说的话,一天就传到外面去,你以为是无意间说出口,不小心传出来的?我明白告诉你们这些不孝种子,皇上就是在警告你们,莫要打着天家的名头,连皇后和你那些姊妹的名头都沾不得,不准你们在外面招摇。 贾家女孩子是贾家女孩子,你们是你们!也不怪人家严苛些,你且看看你们这些畜生,可有一个争气的没有?” 薛姨妈在一旁劝了劝,不过也跟着叹息了声。 的确一家子不争气啊! 不过她的叹息声反倒刺激了下贾母,这妇人好不晓事,你也有脸子笑话贾家? 且看看你家那个呆霸王是甚么德性罢! 当然,心里想是如是想,却不会当真说出来。 薛家出了一个贵妃,一个皇妃…… 也是贾蔷胡闹,正经后宫级别,从来都是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两个贵妃、四个皇妃、六个嫔,余者贵人、美人不计约束。 贾蔷却是只认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两个贵妃,余者皆封妃。 黛玉为皇后、子瑜为皇贵妃、宝钗为贵妃,空一贵妃位,其她人也不必攀比甚么了。 但一个贵妃、一个皇妃,已经足以让薛家重回豪门之列。 “你们且去好生操办罢,等出殡之日,皇后娘娘会赐下祭礼,以全舅甥之情分。” 挥退了贾政、贾琏之流,贾母又将宝玉唤到跟前,问道:“这些时日都还好?” 宝玉默然点头,应道:“都好。” 贾母叹息一声,爱怜的摩挲着孙儿的脖颈,道:“不是我虚荣慕富贵,厚着面皮赖在宫里,只是你的亲事一日未定,我就赖那里一天。总要给你寻一桩家世、门楣、品格都配得上你的才行。” 见宝玉沉默不言,也只当他害羞,贾母问道:“园子里都还好?” 宝玉强笑了下,正要开口,就听今日跟来服侍的丫鬟凌雪道:“老太太,宝二爷常去园子里一个人长吁短叹,流很久的眼泪,我们劝了也不听,只念叨着想念老太太和家里的姊妹们……” 若只说到这倒也罢了,贾母还当她是忠婢,却不想到底心思浅了,画蛇添足道:“老太太,奴婢斗胆提个想法,要不让宝二爷也进宫里去住罢?宝二爷打小就和姊妹们一起长大,在老太太膝下,他……” 没等她说完,却听贾母问道:“他进去了,谁来照顾?” 凌雪没听出话音儿来,也没看到薛姨妈嘴角浮起的一抹讥讽,表忠心道:“奴婢是宝二爷的跟前人,奴婢愿意一道跟了去照顾……” “啪!” 话没说完,接到贾母眼神示意的琥珀,就上前重重一记耳光抽在凌雪脸上。 凌雪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眼见着半边脸红肿起来,整个人都懵了。 宝玉也懵了,怔怔的看着她,不知发生了甚么…… 贾母厉声骂道:“不知廉耻的小女昌妇,挖空心思想攀高枝!原以为你性子跳脱些,心里是个老实的,没想到这般下作!也是想瞎了心了,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薛姨妈都忍不住道:“怎么想的?禁宫大内,成年皇子都不准住,宝玉一个都成过亲的外男,搬进去……你这是想害人不成?”实在幼稚肤浅可笑。 贾母大骂道:“你还看不透她那点烂心眼子?这是嫌贾家门槛低,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去!” 薛姨妈一时无语,还真保不准这个颜色不赖的丫头有此心思。 毕竟,宫里如今不少皇妃,如香菱、晴雯、紫鹃、莺儿等,都是丫鬟出身。 连鸳鸯不也是? 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皇妃,也不怪凌雪这等自忖颜色不逊于她们的丫鬟,挖空心思起了攀高枝的想法。 只是…… 何其愚蠢! 最重要的是,贾母心里始终为李纨、凤姐儿、可卿甚至尤氏姊妹堂而皇之住进西苑乃至封了妃,贾家落下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名声而感到羞耻,没想到如今连安排在宝玉跟前的鄙贱丫头都起了这样的心思。 拿贾家当甚么了? “来人,把这小滢妇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叫她老子娘来领了出去,往后再不准进府!” 贾母憋火了大半天,这会儿寻了个由子发作,仍不解恨,顿了顿又道:“连她老子娘一家一并赶到城外庄子上,大老爷没了,大太太还在,让她们一家子好生服侍着。出半点差池,打不烂他们的贱骨头!” 凌雪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了,极端恐惧下,看向宝玉求救道:“宝二爷,救我!宝二爷,救我!” 贾母盛怒之下,宝玉还敢说甚么,只是低头落泪…… 贾母也不理他,又将府上大小婆子丫鬟叫齐,好一通斥骂,等出完邪火后,同薛姨妈埋怨道:“以前有凤丫头在,我便是清闲清闲,家里总还有些模样。如今愈发没规矩了,让人笑话。可见,家里没个能正经管事的女人,是万万不成的。” 薛姨妈自然知道贾母在说甚么,也知道为何贾母会生这样大的气,发这样大的火。 原是想蹭着天家的光,给宝玉说门好亲事。 其实权贵圈子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论门第,侯府以下的贾母根本不带考虑。 没个侯府嫡女能配得起宝玉? 若非眼下没甚正经王府,贾母更巴不得宝玉能尚个公主…… 可如今贾蔷一句话传出来,世人都知道了贾家只女的尊贵,男的想来个风光大葬都难,谁还愿意将贵女下嫁?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甚好说的。 …… 入夜时分。 西苑,水心榭。 贾蔷拥着黛玉,难得两人独享夏夜静谧。 不远处燃着太医院内造的熏香,可驱蚊虫。 漫天星光落在湖面上,不远处的柳堤畔竟有萤火虫飞舞。 黛玉倚在贾蔷怀中,虽然享受此情此景此人,却也有些害羞,埋首在他怀中,小声笑道:“让人瞧了去笑话……” 毕竟人间至尊,周围又怎可能没人侍奉护卫…… 贾蔷却不在意,感受着手心处的软腻香滑,笑道:“那让她们都跪着,不许抬头看?” “呸!” 小啐一口,黛玉也不理这茬儿了,轻轻抱住贾蔷横在她身前的臂弯,将螓首倚在肩头,看着湖面微波荡漾,星辰愈发璀璨,浅笑道:“今儿听小婧姐姐说,外面有人在笑话贾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贾蔷面皮厚,不置可否的“唔”了声。 虽明知看不见,黛玉小眼神还是飞了一个,嗔道:“老太太若是听见了,必是要伤心的。再者,还有几个姑娘的体面。娘家好过些,她们面上也有光。” 贾蔷权当没听出几个姑娘的暗喻,笑道:“她们有没有体面,只看你就够了。你能拿她们当一世的姊妹,她们就风光一辈子。” 黛玉对贾蔷的情话,虽有些免疫,可还是甜到了心里,嗔道:“就知道哄人!” 贾蔷将她抱紧了些,手心紧贴她的心跳,柔声道:“哄就哄了,总要哄你一辈子!” 黛玉眼神都要化了,不过女人嘛,都有些浪漫,轻声问道:“那下辈子呢?” 贾蔷嘿了声,道:“下辈子你哄我!” 黛玉简直惊笑,道:“下辈子我是男的,你当女的……那你一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贾蔷摇头道:“不,下辈子我还当男的,你还是女的,你也得哄我!” 黛玉闻言,抿嘴笑着将贾蔷的手臂抱的更紧了,点了点头声音如水一般,道:“好,下辈子,我哄你。” 两人静静坐了许久,就在黛玉俏脸愈发红润,眼睛快要凝出水时,她按住了在她身上作怪的手,声音酥酥的道:“再多说会儿话罢……” 贾蔷虽然想吃了她,却也愿意顺着她的心意,道:“那就多待会儿,再回屋。” 黛玉白他一眼,问道:“三娘走了大半月了,也不知怎样了,可有信儿回来没有?” 贾蔷摇头道:“出征在外,我许她特权,不必事事回奏。一应战机,皆由她自己把握。是战是退,也不必强求。但就我估算,这会儿德林海师的舰炮,已经开始在东瀛咆哮了。那些东瀛倭子,就欠拾掇!” 黛玉并不了解贾蔷对东瀛的厌恨,不过既然贾蔷不喜欢,她也就不喜欢。 又不是理中客,还要替东瀛倭子说话…… 她关心的是另一事:“你原先说,年后要南下,和西夷诸酋会盟秦藩,他们可有回信儿?” 贾蔷笑道:“哪有那样快,等回信儿,怕还得两个月。这次之所以同意三娘子打东瀛,就是为了防备后背受敌。一旦和西夷开战,以东瀛倭子素来跪舔西夷土狗的做派,势必内外勾结。所以在大战之前,先灭后患!” “跪舔……” 黛玉一时无语,一个天子,怎好用如此粗鄙之言。 不过很快就从字面意思联想到这个词的某种浅白之意,俏脸飞红之余,悄悄掐了贾蔷胳膊一下。 然后就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怎突然又要和西夷打仗了?不是要和西夷诸酋首会谈么?” 她是知道,贾蔷想争取数年太平发展时间的。 贾蔷笑道:“我是想安安稳稳的发展壮大上两年,可我这样想,西夷难道会不知道?德林号先前凭小琉球一弹丸之地,就将他们打的哭爹喊娘。虽用了奇计,在他们忽略之下取得的战果,却也让他们记恨入骨,势必会详细调查大燕的根底。 如今我登基为帝,坐拥如此庞大的江山和亿兆百姓。这对西夷们而言,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所以他们断不会让我们安安稳稳的发展壮大起来,因为他们心里明白,果真由大燕平稳壮大下去,不用十年,他们都得跪着给大燕排队唱窑调……” 贾蔷话没说完,黛玉就“噗嗤”一下笑开了。 这话太损! 不过,也自豪! 好一阵笑后,黛玉奇道:“既然如此,你怎还要去会盟?” 贾蔷笑了笑,道:“一些小把戏,小战术罢。我知道他们知道马六甲和巴达维亚戒备森严,他们也在寻机会一战重夺这两处要地,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我就给他们机会!” 黛玉闻言变了面色,道:“你……你要以身作饵?” 贾蔷好笑道:“想甚么呢?会盟大会一定是一场友好和睦,十分友善和谐的大会。他们希望我相信,他们相信了我们,我要做的,是让他们相信,我已经相信了他们。” 黛玉闻言,星眸里星星都快飘出来了,贾蔷哈哈一笑,将她拦腰抱起,道:“走,不想那么多了,夜了,该回去歇息了!” 黛玉大羞,搂住贾蔷的脖颈道:“快放我下来,像甚么……再说,子瑜姐姐今儿身子不舒服。” 贾蔷嘿嘿一笑,道:“子瑜身子不适,还有紫鹃嘛。” 黛玉啐道:“紫鹃也不成……” 贾蔷抽了抽嘴角,道:“那算了,寻香菱来,她能扛造!你也喜欢她……” “呸!” …… 第0032章 白龙鱼服 佛郎机,圣伊尔德丰索宫。 佛郎机国王腓力五世看到从遥远东方送回来的国书,老迈的神情很是震惊,也有悲痛和愤怒。 邪恶的东方国度,居然拥有了能确保十万人接种,而无一例死亡的天花痘苗? 上帝的福音,为何会降落在那片邪恶富饶的土地上…… 腓力五世心情悲痛之极,他已经是第二次登基了,早在八年前,他就想退下来荣养,将王位传给他最爱的儿子,路易一世。 然而上帝如此厌恶他,他的儿子只当了七个月的国王,就倒在了天花瘟疫中…… 他心爱的儿子…… 这场打击,让他的狂躁抑郁症愈发严重了,却仍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重新成为国王,因为他的次子太年幼了。 每每思及此事,腓力五世的狂躁暴怒情绪就难以控制。 王后伊丽莎白见之,赶紧让仆人请来阉伶法里内利,并让他唱起了咏叹调,《任我流泪》。 连续演奏了三遍后,腓力五世的情绪,缓缓平息了下来…… 他重新看了遍国书后,对王后伊丽莎白道:“这种痘苗应该是真的,费尔南和葡里亚、英吉利等国在东方的人已经亲自去巴达维亚接种过。这种痘苗,一定要带回佛郎机。” 伊丽莎白道:“邪恶的大燕靠着卑鄙的手段袭击了我们在东方的舰队,并夺去了佛郎机的殖民地吕宋。这一年来,王国不断抽调战舰前往东方,会同英吉利、葡里亚、海西佛朗斯牙等国,要报复东方大国,甚至毁灭它,瓜分成为我们欧罗巴大陆的殖民地。莫非是如今的时机已经到了?” 腓力五世在咏叹调的歌声中沉思了片刻后,浑浊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甚至高兴笑道:“原本并没有到合适的时机,东方恶龙在马六甲和巴达维亚修筑了太多岸防炮,还对我们十分警惕。那里距离西方实在太遥远了些,便是我们汇聚了如此强大的联合舰队,也不敢轻易进攻。一旦攻击受挫,想要补给就十分艰难了。但是没想到,卑鄙的东方人,竟会如此愚蠢,如此自以为是。他想用痘苗来诱惑我们,想让我们得到了好处,就和平共处,以给恶龙成长的时间。啊哈,他真是太自大了!” 往后伊丽莎白笑道:“或许尼德兰人会选择和平相处。” 这个笑话显然戳中了腓力五世的笑点,老国王仰头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后,才喘息道:“这话若是让威廉那个小子听到了,他一定会十分生气。” 马六甲和巴达维亚两座可掌控东西方航路的要塞,原本都是尼德兰的。 凭借着这两处,尼德兰在东西方海贸中占尽好处,地位超然。 英吉利在欧罗巴如此强大,海上干翻了多少霸主,可在东方,势力仍止步于天竺。 东瀛闭关锁国,任你甚么强国都不准在东瀛经商,独尼德兰可以。 尼德兰在大洋上漂浮着超过一万五千艘船,靠的就是把持如巴达维亚和马六甲以及南非好望角这样的海上生命要塞。 如今两座极重要的要塞被大燕以“卑鄙”的手段夺去,即便尼德兰仍然有庞大的商船和回报,也绝对会因这两处要塞的丢失而痛彻心扉。 “这些年威廉四世因为东方的失利常常咒骂发怒,并为此花费极大的代价建立了强大的海军。这一次派往东方舰队和军队最多的就是他,他是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而汉普顿宫的那位,就更不会放弃这次继续东扩的好机会了,这些年英吉利人的爪牙愈发强硬,乔治那个家伙是绝不会止步于莫卧儿的。我知道他,他做梦都想迈过马六甲,征服比印度更富饶安定的大燕。 其他几个,自然也不会放弃那片富的流油的沃土。莫卧儿加上大燕,超过三亿人口,无与伦比的市场……伊丽莎白,我老了,无法前往东方。两个王子也很年幼,这一次,就由你代替我,往东方走一回罢。拿回痘苗,并让邪恶的东方皇帝相信,我们愿意和平。 其他的,交给费尔南。告诉他,只要他能在这次行动中有所建树,那么冈萨雷斯家族将重新恢复卡斯蒂利亚伯爵的荣耀。” …… 同样类似的对话,陆续发生在英吉利的汉普顿宫、葡里亚的玛费拉宫、海西佛朗斯牙的凡尔赛宫等地。 一艘艘载着王后、亲王、王子、公爵的大船,驶向了东方。 伴随着的,是庞大的战舰队伍和士兵,当然,还有巨炮…… …… 马六甲。 此处原属柔佛之土,后来柔佛苏丹被尼德兰人扶持的爪哇所刺杀,自此柔佛国灭,成为了尼德兰人的势力范围。 再后来,闫三娘用了一次几百年后依旧能列入各国海军教程的经典奇袭战,一战拿下了巴达维亚和马六甲,使得此处自此姓贾。 齐筠站在马六甲古城上,眺望着不远处那条海上生命线。 马六甲古城便如一只可以扼住这条生命线喉咙的存在,矗立在海岸线上。 “好地方呐!” “是好地方,原本应该是齐家的!” 不同于齐筠温润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了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齐筠闻言皱起眉头转头看了过去,语气稍微加重了些,道了句:“二叔?” 此人正是早些年,齐太忠为了谋后路,听取贾蔷之言,打发出海的次子齐万海。 齐万海人如其名,性格四海,广交江湖之友,路子极野。 德林水师能奇袭巴达维亚,继而又拿下马六甲,齐万海功不可没。 但再功不可没,这句话也是杀头的罪过。 齐筠左右看了看,见左近无人,护卫都在十步开外后,才正色对齐万海道:“二叔是嫌齐家的好日子过够了?” 齐万海性子野,野心自然也大,不过他聪明,知道贾蔷如今算是真正的大势已成,不可力敌,但…… “筠哥儿,你是不是糊涂了?齐家哪来的好日子?如今的齐家,比得上当初的齐家?” 齐万海冷笑一声问道。 当初的齐家,是独占扬州三十年的齐家。 一城,便是一家。 如今的齐家,虽以商贾之身多出一侯、一伯,但齐家在扬州城的根基早已动摇,再也无法掌控一切。 至于贾蔷许给齐家的一岛…… 倒是风景宜人,可是除了种些地打点鱼,还能如何? 即便是地儿大,可除了齐家人没几个喘气的,有个鸟用! 再想想扬州城的繁华昌盛,这滋味岂能相同? 齐万海是真心觉得,老齐家被坑惨了! 齐筠面色终于肃煞起来,他虽年轻,今年也不到三十岁,但已经连续执掌过小琉球、爪哇和马六甲,是真正独掌大权,操持一方基业的枭雄存在。 这般变了面色,齐万海虽是老江湖,也不禁心头一凛,就听齐筠声音低沉道:“二叔,你不是糊涂人,所以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齐家当时的处境,祖父都常常焦虑的夜不能寐。景初朝的香火人情,隆安朝是不顶用的。韩半山负天下之望南下,第一把火就烧在扬州,除的虽是白家,瞄准的却是齐家!若非祖父以一生的智慧,看出当今乃奇人,押宝在此,齐家今日怕是全家上下连骨头都化了! 这是打恩义情分上说,皇上不亏欠齐家。再从眼下局面来说…… 你是不是以为你侄儿当着秦藩总督,掌着德林军,这秦藩就姓齐了? 你方才那番话但凡让一人听了去,今天晚上你脑袋能保得住,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绣衣卫你不惧,夜枭之名没听过? 就你麾下那些绿林大豪里若没有三五个夜枭,岳之象就是个废物……可他是废物么? 二叔,皇上不是从谁手里继承得到的皇位,是一步步从隆安、宣德和韩半山、窦广德之流的刻薄打压中杀出来的天子! 虽然夺去皇权的过程中未见多少血,可这难道不是更恐怖之处?! 马六甲和巴达维亚是被皇上视为眼珠子一样重要的地方,不管是哪个敢生出丝毫觊觎之心,想好死都难! 无论是谁,连想都不能想!!” 齐万海闻言,沉默稍许后,看着齐筠道:“果然是不一样了,当年的你,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软绵绵的就是个书生……筠哥儿,是不是还想说,我若想死,你可以成全我,但不要牵连齐家?” 齐筠只是深深看了齐万海一眼,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便是最明白的回应。 齐万海见之哈哈大笑两声,道:“好,果然是历练出来了!也罢,有你在,齐家就倒不了。筠哥儿,二叔别的不想,就想在马六甲城里要一片地盘,开个大商号。这个要求不过分罢?” 齐筠闻言,直视齐万海稍许后,缓缓点头道:“好。” 齐万海满意而归,等他背影消失后,齐筠忽地一拳砸在女墙上,剧痛令他眉头紧皱。 他的眼光,终究不如他祖父老辣。 他这二叔果然是在外久了,心已经彻底野了,起了裂土的心思。 莫说家国忠义,便是连至亲,都不算甚么了。 只是,他果真自负到以为比谁都高明? 利欲熏心,可恨!更可悲! …… 神京西城,醉仙楼。 二楼天字阁。 贾蔷和女扮男装的黛玉、子瑜、宝钗三人,临窗而坐,看着楼下街道上的纷争。 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人,正中是一个面红耳赤的年轻士子,和一对面带苦相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人,很明显是农夫。 两个老人跪在地上,拉着年轻士子不放,哭着让他随他们回家…… 已经让人了解过内情的贾蔷看着这一幕,摇头道:“若不知情者,任谁都以为是这考取功名的士子不忠不孝,嫌弃自家爹娘。便是周围看热闹的这些人,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多半也要以百善孝为先来劝诫年轻人。可是这年轻人自襁褓时,因恶疾被弃,反倒因祸得福,让富裕人家的好心人捡到,治好的恶疾,抚养长大,教育成才。如今考取功名,眼见就要做官了,这对亲生的跑来认亲。 这哪里是认亲,这分明是在胁迫,在害人。这年轻人若是不认回双亲,就成了一生最大的污点,连官场上都将步履维艰。若是认下来,内心又如何能过得去?又如何对得起养父一家?” 黛玉形容十分震惊,恶心的俏脸都有些小狰狞了,道:“世上怎还会有这样的爹娘?” 贾蔷呵了声,轻声道:“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令人无法直视,一是天上的太阳,其次,便是人心。 有一段时日,我一直以为,只要不断开海拓疆,只要大力推广自然科学,开启民智,只要让天下安宁太平,大燕就将会是人间乐土。 后来才明白自己的幼稚,人心,岂有满足之时? 也是因为类似于今日之事,亲眼目睹了几回后,我才定下心思,绝不可废弃古礼。 儒教之礼中,当然有许多糟粕,但仍有真正的精髓精华存在。 人还是要读书知礼,要修德行,更要明是非。 你们看看周围围观百姓,便是知道了两老人曾丢弃骨肉,如今仍一味指责士子不孝。” 黛玉好笑道:“这些人岂不正是遵循孝道之礼?” 贾蔷笑道:“所以要明是非嘛。他们遵循的,都是愚孝之礼。” 子瑜落笔道:“那下面之人,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贾蔷笑道:“我处置甚么?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又读了那么多年书,若是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没这个魄力,那又有何用?” 说话间,就听下面传来年轻士子悲愤之极的怒声:“你二人生而不养,弃我于道旁。若非先母车驾路过,必为野狗所啃噬!如今知我考取功名,便前来勒索富贵。 我胡诚受先母教诲,必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人,焉能为前程功名,就认尔等为亲?今日于世人前与你们分辩清楚,明朝弃功名出海,至死不归!” “走罢。” 见至此,贾蔷笑了笑,与黛玉等人道:“今日不虚此行,改日再出来逛。” 宝钗笑道:“白龙鱼服,见困豫且。微服之事,还是少为的好。” 贾蔷嗤笑道:“久困于禁宫大内,早晚为外朝所蒙蔽。这还只是在京畿,日后有机会,一道去外省,真正往民间去看看,那才叫知民间之疾苦。” 贾蔷话音刚落,宝钗正想说甚么,却听到外面楼道口隐隐传来一阵喧闹争执声:“好球攮的!你薛大爷倒想仔细瞧瞧,哪个忘八肏的敢和我抢上房!还不给爷让开!” 听闻此声,黛玉“噗嗤”一下就笑开了,看向宝钗,目光说不出的俏皮~ 薛家这位国舅爷,才能下榻没几天罢? …… 第0033章 绝户 原本宝钗就因为陡然传来的声音羞愧难当,简直当面打脸。 再加上黛玉奚落取笑的眼神,愈发叫她无地自容。 不过正当她大怒,想要开口将她那不靠谱的哥哥叫进来好生训斥一番时,却见贾蔷与她微微摇头。 宝钗以为贾蔷是要给薛蟠留体面,心里愈羞愧难捱,又心思飘忽,觉着不枉她昨晚和宝琴两人,那般服侍他……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又有极嚣张跋扈的声音传来: “瞎了眼的狗东西,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哪位爷!爷就不信了,如今这神京城里,还有人能迈得过我们薛大爷去!” 另一道声音尖锐刺耳又起,道:“看清楚喽,这是当朝国舅爷!当今圣上见了,也得叫一声薛大哥,那是兄弟的交情!所以甭管甚么王爷、国公,宰相、将军,是龙给爷盘着,是虎给爷卧着!今儿不给咱磕仨头,爷能叫你活着离开这神京城?” “这是甚么人家跑醉仙楼来拿大?哟哟哟!瞧瞧,还这么些看家护院的,咦,居然还有女卫!!薛爷,今儿可来着了!” 听闻此言,天字阁内宝钗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心也沉了下去。 她知道,贾蔷最厌恶的,就是这等欺男霸女的混账行径。 若是薛蟠和这伙子下流混账果真起了邪性,今日怕难得好去。 这时薛蟠洋洋得意的声音响起,却是骂道:“少放屁!果真有内眷,那今儿就不叨扰了。我兄弟……爷是说当今圣上,别的都能容,独这个最不能容。 你们没看到爷如今连清风楼都少去了?罢了,今儿不来醉仙楼了,都去清风楼,爷做东道! 唉,皇上心太善,以为那等地方是见不得人的火坑,这二三年来扫荡了多少回? 只可惜,皇上别的方面处处聪明绝顶,英明神武,独这等事上怎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没有窑子? 上面查的再紧,也不耽搁有人通风报信儿,一家家都藏了起来,有甚么用? 往常看戏听书,都道皇帝是孤家寡人,可怜的紧,爷那会儿还不明白,这都当皇帝老子了,怎还成可怜人了? 如今才明白,原来皇帝老子,才是最容易让人哄了去……” “薛大爷,皇上手下那么多心腹臣子,难道他们不会给皇上说?” “你懂甚么?要不说你们一个个狗屁不通,也不多读些书……爷这些年,读的书可海了去了!” “哟!咱们如何能同薛大爷你比?你老人家是文曲星下凡,一肚子墨水,连庚黄也比不得你!” “去你娘的!爷如今知道那是唐寅,球攮的,还敢拿爷取笑,想臊爷的面皮?” “不是不是不是……我哪敢呐……我的意思是说,得亏那唐寅死的早,不然听到薛爷您给他取的名字,他非得改了那破名儿换成薛爷起的名不成!薛爷,你倒是给咱们说说,皇上怎么就成了可怜人了?他那些臣子,还敢瞒着他?” “这君是君,臣是臣。莫说皇上,便是咱们这些做主子的,难道对自家府上的事都清楚?那群野牛攮的下流种子,还不是一个个挖空心思瞒着爷,欺上瞒下,诓骗主子的银子?想当初丰字号……嘿!算了算了,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不过是些没卵子的破烂事,不是甚么正经大事,随他们去罢。” “薛爷,你是皇上的拜把子兄弟,正经国舅爷,就不同他老人家说说这些?” “说你娘个腰子!叫他知道平康坊的窑姐儿都换去别家,不在平康坊了,往后爷们儿到哪去高乐?那些官儿们也都不是好人,各有各的花花肠子……不说这些淡鸟话了,咱们走,清风楼寻乐子去!今儿你们薛祖宗请东道,嘎嘎嘎!” …… “皇上,怎不拦下他,问个明白?” 贾蔷以目示意宝钗莫要出声,直到薛蟠领人离去后,宝钗惊怒羞愤之余,问起贾蔷来。 贾蔷见她羞恨交加的表情,笑道:“你急甚么?我都没这样生气。” 话虽如此,却对角落里侍奉的李春雨道:“让人跟上去,查清楚清风楼的根脚。另外,京城肯定不止一家清风楼,今天晚上朕要知道,到底有几家在朕的眼皮底下弄鬼。” 李春雨躬身应喏,转身出去。 等他走后,黛玉好奇的看着贾蔷道:“你果真不气?” 贾蔷“啧”了声,笑道:“君与臣,本来就是既统一又对立。老薛方才比喻的很恰当,便是府上的主子奴才间,也是差不离儿的事。谁若想着臣子、奴才都是大公无私一心一意效忠皇上、主子,那才是想瞎了心。 只要别越过底线,慢慢博弈就是,看谁手段更高明些。 这是一辈子的事,急切间求不得圆满。 至于青楼这劳什子害人顽意儿,别说眼下,再往后一千年,也不可能悉数取缔。 不过我最近有些想法,若是施行稳妥了,至少可减少汉家女儿受的屈辱、羞辱……” 几个女孩子都了解贾蔷的一些路数,闻言不由都变了面色,黛玉警醒道:“莫非是想打算从藩国那边买来的女孩子……蔷哥儿,这可是遗臭万年的勾当,使不得!” 民间可为,若是大燕天子亲自为之,那名声就臭大街了。 别看逛青楼妓院的主力是士绅、官员、读书人,最鄙夷唾弃这一行的,也是他们。 一国之君当老鸨,骂君王的折子能淹没乾清宫。 性子刚烈些的,来一场御门死谏都说不定。 连黛玉、子瑜、宝钗等都极不赞成,贾蔷耐心解释道:“别的地方的女人都十分注重贞洁,独倭子国的女人不同。倭子国对这些不甚看重,当初倭子国还未禁海时,西夷们的船可以随意停靠倭子国,结果发现那里的女人出门连裤子都不穿,而且随时随地都能躺下办那事。甚么井上了、渡边了、山下了、江口了、鹤田了……也不在意生出的孩子是谁的,在哪办的事,就姓甚么。那些西夷们都乐疯了,后来是倭子国男人看到他们的女人都不乐意和他们好了,因为他们都是矮骡子,不似西夷人高马大,就发动战争,赶跑了西夷,倭子国女人为此伤心了很久……” 黛玉、子瑜、宝钗等何曾听过这等淫事,皆羞红俏脸,没好气瞪贾蔷。 贾蔷一本正经道:“千真万确的事!倭子国女人最反对赶走西夷,为此还上书东瀛幕府,说她们可以用身体和西夷们换银子,养家糊口,还能给大名交税。倭子国的首领看了信后十分难以取舍,要不是西夷传教士们捣乱,和倭子女人勾结一起,杀了倭子男人,还想造反,倭子国的幕府大将军就允许他们的女人继续卖身赚钱了。 你们说说看,如此不知廉耻的国度,他们的女人不是天生就干这一行的?” 宝钗简直深恶痛绝,啐道:“倭子国果然是禽兽之邦,竟如此下作!” 贾蔷嘿了声,道:“这算甚么?你们根本想不到,彼辈腌臜之辈,能乱到甚么地步。一个村男男女女都是一道在河里沐浴洗澡,连自家女儿,都和父亲一道沐浴,成亲出嫁前要和父亲洗最后一次澡……” “……” 三个女人都震惊到凌乱,再也不提倭子国女人不可为妓的事了。 甚至在心里爆粗口:她奶奶的,天生一个淫窝子! “走了走了,为倭子国那等畜生之邦生甚么气?再说,眼下三娘正替你们出气呢,宽心宽心!走,回西苑!” …… 东瀛,九州。 最南端鹿儿岛。 就风景而言,森林茂密的鹿儿岛,是东瀛为数不多景色秀美的疆土。 而温暖的气候,火山灰堆积的肥沃土壤,也成就了鹿儿岛成为九州最大的萨摩藩。 如今的东瀛还是彻头彻尾的农耕封建国度,以一岛国之土,养两千多万民众,可想而知,能吃饱的百姓有多少…… 所以鹿儿岛作为农业大县,眼下正值耕作时期,因此岛上聚集了相当多的百姓,以及从别地赶来做农工的麦客。 然而风景秀美土壤肥沃的鹿儿岛,在平静祥和中,在井上、渡边、山下、江口各处一片欢愉中,却突然遭到灭顶之灾! “轰!” “轰轰轰!” 一颗颗炮弹专挑人烟繁盛之地轰炸而来,农田上、井上、渡边、山下、江口…… 德林军夺取港口码头后,迅速上岸。 胶底鞋和常年的拉练训练,让德林军的行军速度极快。 以火器之利,即便沿路有浪人武士阻拦,又如何拦得住? 区区五百德林军,竟如一把尖刀直插鹿儿岛居城,不废气力杀入城内,冲向萨摩藩大名府。 从天而降的敌人强袭,慌乱间萨摩藩藩主岛津氏自然赶紧召集武士“护驾”,将藩主府团团围住,然而不想这五百强敌只打了个幌子,就开始在县城内放起火来。 倭子国多以木造房宅,且家家相邻极近。 一处着火,左近一大片街道必然遭殃。 五百人纵火,不到一个时辰,整个鹿儿县都陷入一片火海中。 就当岛津氏暴跳如雷,率领武士要与来敌决一死战时,五百德林军却又如一阵风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座烈火焚烧的居城,和无数失去财产而痛哭的百姓…… …… “娘娘,您这次打的是甚么神仙仗?这一通打,也没杀几个人,现在还带着兄弟们往农田里撒盐……这不是绝户计么?” 碧绿的稻田边,德林水师副都督张大山扛着一代盐,“噗通”一下悉数倒进稻田中,忍不住问闫三娘道。 除了留守战舰和戒备敌人的袭击外,其余人悉数扛着盐包往稻田里倒。 水田不是旱田,旱田一包盐倒下去,顶多死几步见方的庄稼。 可水田里倒一大包盐下去,整个一大片都要死绝。 如德林军这样,数千人分散开来挨个陇的往田里倒盐,九州岛最肥沃的农田,就要彻底毁了。 没个十年功夫,根本恢复不过来。 闫三娘将手里的盐包倒尽后,道:“打仗才能死几个人?不急,烧了他们的屋宅,毁了他们的农田,自有他们好受的。” 以张大山这等刀口舔血的悍将,听闻此言心里都不禁发寒,太狠了。 计最毒莫要绝粮! 不过他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又问道:“娘娘,那为何又选择鹿儿岛?长崎、熊本那边不是更好,人口更多?” 闫三娘冷哼一声道:“多动脑子想想,长崎常年与西夷和大燕打交道,岸防炮有多少?熊本乃九州重城,防卫更严。真当倭子是泥捏的不成?我们要保全实力,后面还有真正见真章的仗要打。 倒是鹿儿岛这边,虽是产粮重地,却少有商船停留,防卫自然松弛许多。 废话少说,都利落些,毁个七七八八就成,撒完盐就回船!” 直到落日时分,德林军击溃了一部匆忙来战的浪人武士后,便悉数折返回战舰。 舰队也并未多停留,一排炮将姗姗来迟的萨摩藩军队击退,就继续往东航行而去。 第二战,依旧是九州农耕大县,宫崎。 在以农为本的国度,毁了他们的根本,就能让他们痛彻心扉,能让他们国内大乱! 光靠德林军杀,能屠几人? 就算能杀,也会迫得东瀛各大名团结起来,共同抵抗,反倒加深江户集权。 而如今这般,毁其房宅耕地,调动军队四处追敌防御,风声鹤唳之下,嚼用消耗大大增加,对百姓的搜刮愈甚。 如此情形,必生内乱。 另外,秦藩、汉藩都是产粮胜地,安南、暹罗、吕宋也都富产稻米。 偏这二年,大燕也是风调雨顺,连续丰收两年,足以自足。 所以,藩国所出的粮米,需要一个高价倾销地。 还有哪里,比东瀛倭子国更适合? 只是这些深远的战略意义,还不需要让下面人知道。 这都是她出发前一宿,于龙榻上贾蔷告诉她的。 闫三娘自己也吃惊,贾蔷对倭子国的厌恨和杀意,不过只要他不喜欢的,她自然也不会喜欢。 即便果真绝粮毁田有罪,那由她来承担就是了! “出发!” …… 第0034章 龙颜大怒 西苑,勤政殿。 林如海、吕嘉、李肃、曹叡等从皇城武英殿赶来时,在门口处,被李春雨给劝拦下来。 其实李春雨便不劝,殿内传出贾蔷暴怒的声音,也会让他们止步…… “安阳伯,是嫌朕刻薄寡恩,给你安阳伯府的赏赐少了罢?也是,一个封地合起来不过区区数百万亩良田,如何配得上你安阳伯的功劳?来人,传旨,安阳伯周琦大功于国,今日封王!!” 此言一出,殿外林如海诸人面色都是纷纷大变。 以伯身封王,那只能是追封。 且跃级那么多,怕是要连阖族性命都填进去,才能追封一个王爵。 若果真斩下去,那就是本朝对勋臣所开的第一刀! 安阳伯周琦脸色惨白,虎目含泪,跪地磕头道:“皇上,臣,臣岂敢有此心?家门不幸,出了周轩那个畜生,做下那等勾当,臣……臣教子无方,辜负圣恩,罪该万死。” “你还敢狡辩!!” 贾蔷怒极,上前一脚将周琦踹倒,指着鼻子骂道:“你当朕是傻子么?就凭你儿子,也能开得起清风楼,勾连八方替他遮掩?朕的绣衣卫,都只字未报,你安阳伯连王爵都看不上,必是看上朕这个位置了,来来来,今儿朕就让给你!!” 说罢,将腰间玉带扯下,一把摔到周琦脸上。 这下周琦是真的怕了,跪在那一个头重重叩在金砖上,颤声道:“皇上,臣……虽有贪婪敛财之心,却绝无……绝无悖逆之心呐!皇上,明鉴!” 薛先、陈时等亦面色骤变,薛先缓缓道:“皇上,这个忘八虽然贪财些,又好色,当初在九边就爱干这行。弄了些鞑子女人,甚至连西边儿缠头都弄了些,在边塞干这个。臣等也骂过他,他嘴上打着哈哈,私下里仍是老毛病。 不过这货打仗勇猛,尤其是这二三年来,五军都督府裁撤天下兵马,精兵简政。江南内腹省份尚好,不敢违背朝廷命令。可偏远苦寒省份,多有抗命者。譬如云贵之地,因改土归流平苗乱,很是练就出一批见过血的骄兵悍将,听说要断了他们的血喝,一个个鼓噪叫嚣起来。不少人都怕苗地民风彪悍,陷落进去没有好结果,周琦这厮却是不怕,领兵前往,花了一年半光景平乱,安定了云贵二地。 如今他是有些骄纵,皇上该打该骂该罚都是他的福分,就是斗胆请皇上念他微有薄功的份上,宽饶了他这回罢……” 说罢,跪地磕头。 陈时等人纷忙跟上,跪地叩首,替周琦求情。 这时李春雨上前,躬身道:“圣上,元辅大人并诸位大学士到了。” 贾蔷长出一口气后,叫起道:“且先起来,周琦跪一边去,等人到齐了再议。” 薛先等闻言,心底纷纷落下一块大石头,暗唬侥幸。 他们希望天家针对勋贵的屠刀,永远不要举起,尤其是贾蔷,都渴望君臣相得一世,成为千古佳话。 屠刀一旦举起开了个头,就很难收起了…… …… “先生,户部侍郎闫冲之子闫乔开了一家望仙阁,明为酒楼,实则藏污纳垢之所。还有刑部尚书曹扬之子,大理寺张仲的侄子,名下的奴才也各支起一摊子。 他们暗中拐卖女子,作恶无数。 朕就想不明白,朕登基才几天?新朝统共也没三年,怎么就出现了这等腌臜混账事? 对了,安阳伯也干了这等事,可他家好歹是用钱买来的女子。 闫冲、曹扬、张仲那几个忘八,他们敢用手上的权力,逼迫地方上的官员给他上供! 上一次这么干的,朕亲自砍下了他的狗头,才几天? 好啊!闫冲等既然敢视若无睹,视朕为无物,那朕就成全他,让他好生长长记性! 身为高官权贵,贩卖迫害大燕子民者,诛三族! 下一次,诛九族! 不怕死的,只管再来! 朕连去藩国的机会都不与他们,黄泉路上由他们结伴! 除非彼辈将朕这个天子废了,不然,敢动朕的子民,绝不相饶!!” 说罢,不管诸文武面色剧变,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林如海面色铁青,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安阳伯周琦,一字一句问道:“皇上未登基前,就彻查平康坊七十二家,解救受害女子无数。教坊司成百上千罪宦妻女,也都被特赦,准其织造为生。 安阳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安阳伯今日犯了事,总该知道皇上的一片苦心了罢?莫非也想安阳伯府诸内眷,入教坊司为千万男人糟践羞辱?” 周琦此刻只顾叩首,道:“元辅,救安阳伯府一救!元辅,救安阳伯府一救!” 他明白,普天之下,能让贾蔷平息雷霆震怒,从宽发落者,怕只有眼前这位清瘦老人了。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既然皇上说,你周琦未曾强迫妇人,还算公平买卖,那你这还有些挽回余地。但愿你安阳伯府果真没破了底线……至于其余人等,曹大人。” 曹叡面色凝重,上前应道:“下官在。” 林如海目光肃煞,道:“你分掌刑部和大理寺,发生这等事,你难辞其咎。请罪一事且放在后面,此案先由你彻查。曹扬、张仲圈府拿人,余者凡牵扯在内者,皆打入天牢,从严问罪。” 吕嘉一张脸都抽抽起来,上前道:“元辅,如此治罪,是否……是否牵扯太广?那群下三滥开青楼,想隐瞒的咱们都丝毫无所闻,上上下下还不知结了多大一张网。若是全部都……不如抓大放小?眼下朝政繁重,又都十分紧要,若没个安稳的朝局……太难了。此间关节,还要劳元辅和皇上好事解释一二。” 林如海闻言沉吟稍许,缓缓道:“先抓人罢。” 李肃问道:“此案一旦发作,外面必然激起滔天巨浪。元辅,对外该如何解释……” 林如海道:“这是好事,是朝廷不容腌臜,为民做主的好事。不必遮掩,对外明言。” 李肃为难道:“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还有国朝勋贵都牵扯到这等下作案子里,士林中怕是愈发有人谩骂……” 朝廷威望这个东西,看似是虚的,实则却是真真切切起大作用的。 朝廷没了威望,则势必政令难出京畿。 林如海却摇头道:“对士林的清理,拆除学社只是第一步。不是不让他们骂,骂该骂的人随他们,骂不该骂的人,就治他们的罪。朝廷的威严,不是宽纵出来的。” 李肃缓缓点头,之后,薛先上前与林如海抱拳声音低沉道:“元辅,皇上那边,务必还请元辅劝一劝。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保重龙体重要。”顿了顿又道:“杀头不当紧,只是诛族……元辅,不合适啊,人心惊恐。” 林如海闻言苦笑稍许,道:“皇上已经够自省了,你们自己也当看在眼里,对于吏治,对于朝政,他何时插过手?对于天家嚼用,也是能省则省,对于文武臣子,却是能多给,就多给。皇上唯一在意的,被视为底线的,不就是百姓么?为何将海外肥沃土地大量分封,难道不是为了求你们,善待大燕的百姓么?怎么就这样难呢?安阳伯,何以伤陛下之心呐?” 周琦一张脸涨红发紫,过了好一阵,方咬牙落泪道:“臣,愧对皇恩!要杀要剐,臣绝无怨言!只求元辅告知圣上,就说,周琦知错了,负了圣心。臣,再也不会如此猪狗不如了!!” …… 延庆斋。 贾蔷看着李婧不解道:“清风楼那样的地方,夜枭会不知道?” 李婧尴尬一笑,道:“爷,知道是知道,不过是皮肉生意的地方,没甚真顽意儿,所以也就没在意……” 又见贾蔷变了面色,她忙道:“爷,其实朝廷清理罢平康坊后,京城其余各坊中,青楼妓院跟雨后春笋一样,四处冒头。更别提那些娼门了,更如同过年一样,生意大兴。爷,这种事,真的禁不绝的。京城如此,扬州、金陵那些风流繁盛地,被清理一回后,也是化整为零,许多小门小户就收养一两个女孩子,教着琴棋书画,长大后接客,收益比种地做小买卖多的多。这种事,怎么禁绝嘛……” 人的欲望,怎么可能根除? 几千年的世俗风情,更不会因为几次扫黄就销声匿迹。 皇权的确强大,但到细小处,也的确无能为力…… 这些话,李婧都不知该怎么跟贾蔷这个心思纯善者说。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道:“我有一个主意,你来参谋参谋……” 说着,将采买倭女,来充当妓子的谋划说了遍。 最后道:“我怎会不知,这等事根本不可能禁绝……但是,我还是希望,大燕的女子能少受些这般糟践,少落火坑。她们能清清白白的出嫁,生儿育女。往后百姓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也不会再有那么多卖身救家的悲苦事。 所以,就由倭女来充当这个角色。彼辈原就不在意这些,甘愿为妓。” 李婧闻言有些震惊,道:“还有这样的人?可是……她们愿意来大燕么?” 贾蔷笑道:“三娘子这次东征,行的是绝户计。烧屋毁田,加剧东瀛各大名间的矛盾,引起战争。不用半年,百姓的日子就如同炼狱。这个时候,用白菜价就能买来许多女子。甚至,只要能带她们离开倭国,她们干甚么都愿意。” 李婧闻言居然艳羡道:“三娘这次又威风了……” 顿了顿又面色古怪地劝道:“爷,再怎么样,也不能由天家出面办此事啊。德林号都不行,不然皇上的名声成甚么了?” 贾蔷嘿了声,道:“所以啊,方才在勤政殿那边,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一回,不知多少人要掉脑袋!” 李婧闻言一惊,正要问话,却见李春雨猫一样的进来,她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恼火。 她身份特殊,和贾蔷所议之事更是不传六耳之秘,李春雨虽为近侍,也不该这般未经传召就进来。 倒是贾蔷猜到些甚么,问道:“可是先生来见?” 李春雨忙细声道:“主子圣明,正是林相爷求见。并且,皇后娘娘也来了。” 贾蔷闻言无语稍许,心里也是无奈。 即便他再怎么尊敬林如海,可在林如海心里,他现在仍是君王。 请黛玉一并前来,就是为了安抚劝说…… 轻轻一叹后,他起身迎了出去。 …… “先生又何必如此?还亲自跑这么远……” 贾蔷直白埋怨道。 西苑不是皇城,很有些距离的。 林如海还未说话,黛玉就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好一场龙颜大怒,爹爹担心你的龙体,还叫我来一道劝你保重龙体!” 贾蔷哈哈大笑两声,又“啧”了声,道:“气当然还是气,但还不至于气坏龙体罢?” 林如海道:“生气是应该的,皇上将朝政交给我,结果却出了如此纰漏,实在有愧皇上托付……”说着,躬身请罪。 “欸!” 贾蔷忙搀扶起林如海来,道:“先生不必如此。若果真朝臣都是好的,那先生也非尘世之人了,是天上神明。再说,便是玉皇大帝坐金銮,臣子中不同样有奸臣?” 黛玉“噗嗤”一笑,明媚无双,嗔了贾蔷一眼,道:“又浑说!天庭里哪个臣子是奸臣?” 贾蔷嘿了声,道:“孙行者西游取经,一路上遇九九八十一遭磨难,那些妖精背后,哪个没有主子?那些神仙的奴才坐骑下凡为乱,害人无数,神通广大的神仙会不知道?还有,唐三藏去大雷音寺求取真经,却遭佛祖弟子阿傩、伽叶讨要‘人事’贿赂,此事闹到如来处,如来又怎么说?法不可轻传!连如来佛祖都杜绝不了此事,我难道还苛勒先生做到?便是再严的峻法,也难挡贪欲。正如那些青楼,永远灭绝不了一样。所以先生不必担忧朕,今日朕之作为,另有用意。” …… 第0035章 之一 “既然青楼这样的火坑注定剿之不尽,那就约束起来,纳于管制之下。” “当然,我不是说官办的,仍由民间商办,但经办的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来打击其余各方暗中强迫大燕女子来坠此贱道以牟利的势力。” “靠政令和法规办不妥的事,就用利益竞争来办!到时候,就不会出现一群暗门子互相打遮掩的情况了。首先,倭女为主的青楼,就最不能容忍拿大燕女子做这等事的混账!” 听完贾蔷之言,林如海苦笑道:“不意有朝一日,于天家禁苑内,谈论此等勾当。皇上……唉!” 他能理解贾蔷对大燕子民的庇佑,也对青楼乃至更低级的窑子迫害女子的痛恨,但……到底上不得台面。 贾蔷也知道林如海如何看,他看着林如海道:“先生,如果大燕青楼里的女子,都是自愿的,那朕这个皇帝,不会如此大惊小怪。如果,大燕青楼里的女子,都是士绅富豪权贵的女儿,那朕也不会多事。可是,那些人间炼狱内,多是最贫苦的百姓妻女!! 先生,甚么是盛世?盛世不是看大燕的富人有多少,不是看大燕的士绅权贵有多少,也不是看大燕的军队有多么所向披靡,朕以为,盛世之所以能称为盛世,就是要看这个国度,最底层的百姓,能不能活出人样来,能不能活的有尊严!” 林如海沉默良久后,缓缓道:“皇上言之有理,居高位而欺贫贱者,当斩。只是,若以东瀛女子为妓,难道就是善政么?岂非,同样残忍?” 贾蔷摇了摇头,一些前世所发生的事,他没法同林如海言明,只道:“总要有个过渡阶段。先生,十年后的大燕,和眼下的大燕会是一回事么?二十年后呢?到那时,朕敢保证,每一个勤劳的大燕子民,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仓廪足而知礼仪,之后再用数十年时间,一步步提高民众的道德修养,早晚有一天,百姓会自发的抵制这等陋习。 或许仍难杜绝,但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大燕数千县府州城,每一处都有青楼妓院,暗门子无数。 到那时候,再以严厉峻法和道德指责约束之,必能极大的解决此难。” 当然,倭女为妓之例,是不会废黜的。 林如海笑道:“你是真正的仁义天子,至少对大燕子民而言,皇上当之无愧可得仁君之名。” 虽然所议腌臜事,但仍不妨黛玉以崇仰的目光,看着贾蔷。 何谓胸怀天下,何谓大丈夫,不过如此! 贾蔷苦笑道:“哪里甚么仁君之名,千百年后,弟子必是一声名狼藉的天子。即便是汉家子弟,也会指责朕手段卑劣,欺辱一衣带水的临邦。不过,我又何尝在意这些?” 到了这个地步,倭子国再想侵略中华浩土,是绝无可能的事。 既然如此,后世子民不知此国之卑劣特性,难免会同情弱者。 其实莫说他们不知道,便是前世一些人知道的明明白白,他们又何尝在意? 一个个当世活佛,会口口声声说东瀛妇孺何其无辜的混账话! 别的国家或许有无辜的妇孺,可东瀛倭子国里会有无辜之人? 倭寇侵华时,倭女除了在后方制作军服乃至军火外,为了鼓励倭寇多杀中华儿女,不惜委身去做慰安之女,以身报国。 这不是一个两个如此,是举国如此! 对于屠杀中华百姓越多的畜生,她们愈崇拜追随。 若对此辈都要讲究仁义,讲究宽容者,非蠢即坏! 贾蔷拿定主意,必灭此卑劣之族! 倒不必屠杀殆尽,男可为挖矿之矿工,可为开路之力夫,可如天竺之贱民,世代为奴。 女子,则世代为妓。 若有汉家男儿自甘堕落愿意娶倭女为妻,令其繁衍血脉,只要愿意其子为奴,其女为妓即可。 隐瞒者,重罚。 宁背一世之骂名,也要为汉家永除此大患! “皇上,此番发作,果真要牵扯三族?” 撂开倭子国,林如海谈及方才之事。 贾蔷道:“先生以为如何?” 林如海自然连连摇头道:“那些混账胡作非为,查明清证后,该杀自然可杀。不过,诛族之刑,还当慎重。重刑自然能警告逆臣,但也会让朝中百官人心惶惶。为三五腌臜之辈,耽搁朝中大政,不足取也。且听皇上之意,也不似欲开大刑。” 贾蔷摇了摇头道:“安阳伯府是准备留下做这桩脏事的,另罚银十万两,用以赔偿诸多受害女子。并且,保证她们能隐姓埋名,一生不受侵扰。 但刑部尚书曹扬、户部侍郎闫冲,还有大理寺张仲,绝不可轻饶。先生,此三人都是谁的门生?曹扬、张仲都为曹叡分管,莫非是他的人?” 林如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缓缓道:“皇上……” 贾蔷摆手笑道:“先生不必担忧,朕并无清算之意。朝臣结党,原是从来都不可避免的。俗话说的好:朝中无党,胡思乱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人心各异,对治国朝政又各有各的理解。志同道合者相聚,原也不算罪过。但有个前提,先生也可明告诸臣:朕允许朝廷出现党争,真理不辩不明。各派以实践来验证到底哪一条才是最适合的治国路线,不算坏事。但若是为了党争,不择手段损毁国朝气运,为了打击异己没有底线,那就莫要怪朕下狠手了。 当然,如曹扬、闫冲、张仲等触犯国法者,别人举报他们,那是有功无过的! 朕问他们是谁的人,就是想说,他们身居如此高位,仍触犯王法,可见品性之恶劣。 而将他们提拔到这等高位的人,要负责任。先生,他们到底是不是曹叡的人?” 林如海颔首道:“大理寺卿张仲是曹叡提拔上来的,算是他的门生。至于户部侍郎闫冲,是刘潮信重之人。刑部尚书曹扬……为李肃所倚重。” 贾蔷好笑道:“好嘛,倒头来竟然只有吕嘉这个臭名远扬的大学士避开了。” 听出贾蔷语气中压制的怒意,林如海叹息一声解释道:“诸大学士着实没有功夫,来认知这样的事,太忙碌了……” 黛玉还是第一次在父亲和夫君间感觉到如此凝重的气氛,心不由揪起,俏脸上浮现一抹紧张神色,轻轻的拉扯了下贾蔷的衣袖…… 贾蔷沉吟稍许后,正要开口,感觉到身旁黛玉牵扯他,纳罕看去,就瞧见她星眸中的担忧,不由哑然失笑道:“妹妹担心甚么?我与先生在共商国事呢。” 黛玉见他眼中果真没甚肃煞气,心中方落下石子,没好气道:“正是商议国事,才叫人担心。男人之间一旦讨论起国事来,哪有几个平和的?史上多少年的好友,也会因为一些政见不合成为仇敌。想当年王介甫变法前,与司马君实等皆为至交好友。一朝变法,两家成为生死仇敌。你说我担心不担心?” 贾蔷笑道:“这你放心,我哪有甚么政见?我只会开海赚钱,为大燕亿兆百姓赚钱,只会铲除欺压百姓的坏人!人这一生,总要做些甚么。就个人而言,我如今成了天子,还娶了妹妹为妻,有了一群儿女,已经圆满了。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血脉做些事。 这点上,我与先生有惊人的相似。先生也想为社稷做点甚么,至于个人荣辱,从不放在心上。” 林如海笑道:“这点上,老夫的境界远比不得皇上。” 他还是要脸的…… 待贾蔷、黛玉笑罢,林如海又道:“不过果真为社稷和子孙后代计,倒也能做到不计荣辱。” 贾蔷同黛玉笑道:“瞧见了罢?不必担忧。不过……罢了,且看在妹妹的面上,这一次就不追究李肃、曹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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