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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但对贾母,凤姐儿还是有许多感情的。 若无贾母,这些年她在贾家待的只会更艰难。 贾蔷看出了她的惊忧,没好气道:“恪和郡王妃让恪和郡王来请我,明儿去邱家露个面,捧个场。邱家太夫人明儿大寿,人家想风光点过。” 凤姐儿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见贾蔷目光隐隐不善,想起某些不妙之回忆,忙高声笑着讨好道:“蔷儿如今愈发了不得了,王妃家都求着你去搭体面……” 黛玉似笑非笑白她一眼,湘云笑道:“蔷哥哥,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做臣子的,那位王爷是皇上爷爷和皇后奶奶的儿子,怎和你顽的那样好?” “爷爷奶奶”的叫法让黛玉好一通耻笑,湘云恼了句:“再不饶人一点好!”又看向贾蔷。 贾蔷笑道:“先前不是同你们说过么,俩不成器的混在一起,臭味相投。” 宝钗笑道:“你还不成器?” 不过见贾蔷看过来,只一触碰那目光,不知怎地就面皮滚烫,想起白天被盯一事,微微偏过脸去。 那份女儿家的娇羞,着实惊艳。 贾蔷没敢多看,笑了笑,道:“我这样的,对权势又没甚么野心,是朝廷里的老爷们最喜欢的,因为不会和谁去争官做。恪和郡王呢,和我差不多。他也没甚野心,只想着孝顺皇上和皇后,赚些银子给皇上、皇后修个园子。银子赚够后,就是享福受用。谁耐烦和那些禄蠹们争抢甚么?我若不是这样的人,薛大哥也不会和我顽的好,是不是?” 宝钗闻言,回过脸来笑道:“还说呢,我哥哥听说你和王爷好的快成亲兄弟了,懊恼的不成。” 众人闻言好笑,黛玉问贾蔷道:“等宝丫头的哥哥好了后,你带着他去见那王爷?” 贾蔷笑了笑,道:“同类型的,最好还是别见了……” 尤氏都忍不住奇道:“不是说都志趣相投么?怎又成不好相见了?爷们儿家的事,倒比我们女人还复杂。” 众人笑了笑,贾蔷道:“我是说相貌相近的……” “噗!”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笑喷。 黛玉拿绣帕打了贾蔷一下,取笑道:“你好不好意思呢?” 贾蔷哈哈一笑,仰头望着漫天繁星,又有夜风吹拂,远方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简直美妙,他轻声笑道:“这样的田园生活,真是舒适啊。” 黛玉闻言,心里竟生出一抹愧意,她始终认为,是她引着贾蔷去见了她爹爹,最后才将贾蔷拖下水,遭遇了那么多险境和磨难,更改了他的志向的。 似感觉到黛玉心声,贾蔷又转过头,冲她眨了眨眼,笑道:“不过若是果真长居此间,久了难免乏味。我如今渐渐感觉到,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黛玉心下感动之极,却嗔道:“又说大话,你如何与天斗?这话传出去,非落大祸不可!” 贾蔷打了个哈哈,道:“我是说,与天灾斗……” “噗嗤!” 一旁的可卿忍俊不禁,待贾蔷、黛玉齐齐看过来,她抿嘴笑道:“叔叔这样的人,原也只有姑姑这样的,才降伏得起。” 黛玉望向可卿那绝世容颜,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可卿这样的相貌,实在是……倾国祸水,让她心生警惕。 可是看着可卿面上眼中不遮掩的恭维,和隐隐的讨好,黛玉到底心头一软,与她微微颔首浅笑。 她到底是善良,不愿意为难这些苦命人…… 可卿见黛玉如此,一张脸绽放的笑容,简直让人惊艳。 不过,她与贾蔷对视一眼后,就挪开了目光,看向远处飞舞的萤火虫…… 今天实在太累了,诸人也没了唱戏演曲儿的兴致,又略略坐了坐,轮流洗完温汤后,就都去睡下了。 贾蔷守在最后,等庄子里的婆子们将火都灭了,碳火填埋好后,方上山去休息。 这一宿,百灵鸟的叫声,也格外的婉转动听,欢快悠扬…… …… 翌日清晨,贾蔷一早就离了桃园,回到京城。 一回到神京城,就觉得城内城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径直去了马车行,让人牵拉了一架上等马车后,便前往了恪和郡王府。 邱氏不值一提,但李暄的面子却要给。 不管李暄和皇后背后抱有何种目的,多半是为了拉拢林如海,但他们本身,已经对他给足了体面。 甚至,李暄和他之间,也的确成为了好友。 这红尘人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纯粹的交情? 若有太重的精神洁癖,除非做个孤家寡人。 天地本混沌,更何况成年人的人心? 所以,贾蔷也乐意和这样一个王爷,做个浊世好友。 “好球攮的,你果真就送一架马车?太不给爷体面了罢?” 贾蔷的想法,在见到这忘八后,有些开始动摇。 李暄和王妃邱氏一道至前厅后,李暄当头就问贾蔷准备甚么寿礼,待得知是上品马车后,就炸了。 那浮夸的表情,让人作呕…… 果不其然,邱氏嗔他一眼后,同贾蔷笑颜如花道:“已经很贵重了,昨儿还听我兄弟说,如今你们车行的马车成了紧俏货,好些人拿银子预定都预定不到呢。” 贾蔷点点头,道:“王妃说的是,近来是很紧俏,不过再紧俏,王爷和王妃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李暄也不乱嗷嗷了,提醒邱氏道:“便是贾家,也只有荣国太夫人有一架这样的马车,其他人是没有的。这车其实钱不钱的还在其次,东城那些土财主拿一万两银子来,也排不上号来订一架。眼下排队的,都是皇亲国戚、武勋亲贵和家里出过三品以上的人家。” 当然,他不会说宁国府里停了整整十驾马车,但那些不算西府的,是贾蔷的,自然不必提。 至于后面的话,吹牛更吹海了去。 谁要拿一万两银子来买车,李暄能把宗室亲王的挪移出来…… 邱王妃不知此节,闻言后愈发觉得面上有光,看着贾蔷笑道:“我如今身子不便,去不得邱家,若邱家有甚么招待不周到的地方,你只看在王爷和我的面上,莫要笑话。等再过几个月,我亲自做东道,在王府宴请你和子瑜!” 贾蔷笑道:“王妃客气了,不过一架马车而已。” 李暄怕他往掉价里说,忙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罢,别耽搁了!” 邱氏又叮嘱了好几言后,目送着李暄和贾蔷离去…… …… 出了王府后,李暄骑在马上,看着贾蔷的面色,忽地笑骂了句:“球攮的,你小子可别沉溺在温柔乡里造坏了身子骨。黑眼圈都出来了,晚上不睡觉的么?” 贾蔷闻言微微一滞,随即摇头道:“胡扯甚么,这几天忙着处置家务事,一脑门子官司,哪有心思想那些?” 李暄奇道:“家务事?你们国公府除了你就是俩俏寡妇,有甚么家务事?” “……” 贾蔷黑下脸来,道:“乱扯甚么臊!我就不信王爷没听过些……我下狱的时候,西府大房的贾赦以为我要败了,就带人打上门去,要夺了这份家业。西府如今二房当家,二房贾政虽未同意,也未阻拦,倒是贾政的老婆动了心,附和了几句。那位老太太劝了劝,见没劝住,也就撂手了。” 李暄闻言沉下脸来,皱眉道:“这种事还用打官司?这天下除了王法之外,还有宗法。就算论王法,你也占着理。荣国公贾代善也算是英明一世,他这俩忘八儿子,实在混蛋的很。” 贾蔷摇头道:“先荣国当年对我先生有莫大恩遇,更将嫡出爱女下嫁。荣国公在世时,我先生那些年日子过的别提多自在。有这份恩情在,许多事我都不好做的太过。可又不能就此放过……罢了,等我先生回来后再说罢。” 李暄听了个莫名其妙,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看着贾蔷打马前去,他也不虑其他,跟了上去。 浑然不知,贾蔷打马向前时,悄悄的摸了摸眼圈…… 真的假的? 不应该啊,以他现在古怪的体质,这点操劳算甚么? 然而他刚仔细揉了揉眼圈,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爆笑声:“哈哈哈!贾蔷,你果然是个浪货!!让爷诈出来了罢?哈哈哈哈!” 李暄打马上前,看到贾蔷黑着一张脸,愈发笑的前仰后合,道:“贾蔷,你居然还编排出那么一套废话来哄爷?哈哈哈!” 贾蔷恼羞成怒,扬起马鞭在李暄那匹黄骠马上抽了一鞭子,黄骠马撂着蹄子跑开,然而迎面而来的风依旧挡不住李暄放浪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沿街百姓纷纷诧异,那位身着王袍骑在马上的年轻王爷在笑甚么,贾蔷刻意勒紧马缰,同路人解释了下。 他指了指脑袋,面露同情色,对他们道:“王爷脑子撞到拴马桩上,撞坏了。” 行人们纷纷恍然大悟。 …… 神京东城,宣阳坊。 快进邱家前,李暄忽然问贾蔷道:“都安排好了没有?” 贾蔷奇道:“安排甚么?” 李暄“嘶”了声,道:“安排你的人早点来邱府,叫我们去会馆那边啊!你不派人来说,会馆那边出了事,爷和你怎么好走?这么简单的事,也要爷教你?” 贾蔷好笑道:“王爷,你不好走啊?反正我很好走,毕竟我还在孝期,进了门送了礼就走。邱家只会感念我给足了脸面,不会埋怨甚么。” “……” 李暄咬牙骂道:“好下流的种子!爷不管,今日你必给爷寻个法儿!不然,爷今晚就去你桃园庄子住下!” “……” 贾蔷想了想,正经道:“其实还是很简单的,王爷就说今日我要和元平功臣擂台上打生死战,不去不放心便是。” 李暄闻言眼睛一亮,笑道:“贾蔷,你还真是个鬼机灵!怪不得你能哄住那么多女人,这骗人的门道是一溜一溜的啊!” 贾蔷莫名看了他一眼,道:“我何曾骗人?若是骗人,又如何与王妃交代?” 李暄:“……” …… 邱府大门前。 贾蔷先一步拦下见礼的内务府广储司郎中邱辛,温声笑道:“世叔不必多礼,原该进府与老夫人见礼,王妃平日多有优待,故而当以晚辈磕头祝寿。只可惜身上带着重孝,这大喜之日,不来不好,来了进去又不好,就在此门前遥祝太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罢!” 说着,往后院方向遥遥一礼。 邱辛见之目瞪口呆,心里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有重孝的今日当然不好上门,可贾蔷身份贵重,身后的林如海身份更加贵重。 他要是不说此事,邱家谁会介意此事? 如今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贵人,他是厚了大面皮登门求的他女儿,这才请了来。 可既然人家说出了口,如此名正言顺的理由,他还能说甚么? 刚强挤出微笑来,替其母谢了礼,正想着到底请到哪处去吃个茶,就见自家女婿恪和郡王李暄,也遥遥一拜,道了句:“孤王也遥祝太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贾蔷:“……” 这忘八一看就知道小时候没好好读书,如今连祝寿词都要抄。 邱辛更是差点一口血吐出,跟在他身后的长子提醒道:“王爷不必遥祝。” 李暄叹息一声道:“爷原本的确不必遥祝,可是全怪他!!” 说着,他怒指贾蔷,道:“这厮前儿才从诏狱里出来,就因为当街杀了罗荣之子,那会儿爷就走开一会儿功夫,他就不行了,没人管束就撒野!上回也就罢了,罗荣一家都是反贼,杀了也就杀了。可谁料,这小子今儿又和元平功臣一群衙内签了生死状,要在西斜街擂台上决一生死!爷今儿若不去看着他,他能把人杀光!果真如此,爷怎么跟他爹娘……怎么跟他死去的爹娘交代?怎么跟他先生交代?怎么跟宁国公……哎哟!我草!贾蔷,你敢踹爷?你给我站住!!” 看着李暄被踹了一个踉跄后,勃然大怒去追杀贾蔷,二人一前一后跑的没影儿,邱辛一张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精彩! 他的女儿,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个荒唐王爷?! …… 西斜街,太平会馆。 整条西斜街道上,早被马匹堵死。 这还是贾芸、薛蝌早早动了脑筋,让西路院开集时间和东路院开门的时间岔开了。 若是挤在一起,怕是连外面的大市街都要堵起。 好在,没人敢挡李暄的王驾,贾蔷这个会馆主人才不用拥挤于其中,爽利进了会馆。 入会馆后,薛蝌迎了出来,将贾蔷、李暄二人引入北厅。 此刻镇国公府牛继宗之子牛城、理国公府柳芳之子柳珰、襄阳侯府戚建辉之子戚琥、安定侯府胡深之子胡宁、定城侯府谢鲸之子谢强等十位衙内俱在。 这十人背后的十家开国功臣,是眼下开国一脉中所有在职掌兵的豪门。 除此之外,皆不成器者。 见到贾蔷、李暄进来,十人忙起身见礼。 李暄见此辈人人身上带伤,鼻青脸肿,忍不住哈哈笑道:“贾蔷,你的人不行啊,怎么一个个都这个鸟样子?” 牛城、柳珰等闻言,愈发臊的无地自容。 贾蔷见了呵呵一笑,道:“你懂个屁!半年前他们上擂顶天坚持一个擂,现在哪个不比先前进步数倍?元平那群小崽子杂碎就是我拿来给他们练手用的。过二三年王爷再来看看,随便出来一个,不把姜林之流的屎尿打出来才怪!” 这话牛城等人听着提气,谢强和他老子谢鲸有些类似,都是粗大的身材骨架,好大的脑袋,此刻瓮声道:“侯爷,不用二三年,最多再过一年,我非把姜林的脑袋砸开花!” 李暄哈哈笑道:“是不是吹牛皮啊?姜林那小子丑是丑了点,可伸手还是很不错的。” 谢强闻言登时急了,可也不敢对李暄不敬,急眉赤眼的脸都紫了。 贾蔷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王爷又不懂武,你和他说个屁!” 不理笑着骂骂咧咧的李暄,贾蔷随薛蝌又往里去,刚走两步,眼睛陡然一眯,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去。 只见里面两张简易木榻上,躺着随他从王家出来,素来沉默寡言,但训练起来都在玩命的王安、王云二人。 但此刻,两人的整张脸都被打烂了。 若非二人沉默的眼神是贾蔷所熟悉的,连他都认不出,这两张脸上鼻梁断裂、鼻翼撕裂、嘴角撕裂几露牙齿、脸颊撕裂看不出好肉的二人,就是一直跟在他麾下誓要出人头地报效于他的亲随。 贾蔷看了好一阵后,阻止了二人挣扎着起来见礼,回头问薛蝌道:“他们一直养在这?郎中怎么说?” 薛蝌忙道:“有爷留下的那些药酒,总算死不了。其实只是脸上伤的厉害些,内腑都还好,伤的虽重,但不致命。不过若能请太医圣手来医,许能好的快一点……” 贾蔷点点头,回头看了李暄一眼,又问薛蝌道:“我记得,咱们会馆有从兵部得来的擂台生死笺?” 自古以来,军方内部就有死亡指标。王子腾虽然只是空架子的兵部尚书,但得一些生死笺还是轻而易举的。 薛蝌闻言面色微变,点点头道:“有。” 贾蔷道:“去给我取三张来,今天我要用。”说罢同李暄道:“我今儿多半要受伤,能否劳王爷请两个擅长外伤的太医来?最好多带些金疮药。” 李暄皱眉道:“贾蔷,你别冲动。如今你甚么身份,又不想着和那群丘八争甚么,何必冒这份险?” 贾蔷摇摇头,道了句:“王爷,这不是意气之争。军中竞争,原十分残酷。其实打死都不要紧,打不过是本事不济,没甚么可说的。但他们不该故意将人折辱成这样……”又问薛蝌道:“芸哥儿在南厅应付他们?” 薛蝌点头道:“是。” 贾蔷同牛城、柳珰等人道:“跟我走。” 虽然时势已大不同,但是想在军中立足,其实仍是要见血的。 而军中,从来只崇拜强者! 眼下两张脸被打烂成这样,这个场子不找回,开国一脉的脸也就烂透了…… 第0638章 阎王三点手 看着贾蔷领着十余人一言不发的走向南厅,李暄心里有些慌。 打小在上书房也学过帝王学,皇子皇孙其实都学,不过绝大部分只学个耳旁风,因为不可能用的到。 只是以防万一,有异族侵略,或朝中事变,血脉绝嗣,那么天家子孙任何留一个,也能撑得起大燕江山。 太祖本意是好的,只是太祖朝后,就多流于形式了…… 不过,李暄多少还学了些,所以知道眼下这些将门虎子们,争的的确不是意气,而是势! 是年轻一辈,开国功臣一脉和元平功臣一脉子弟的势。 开国一脉子弟,他们的父辈,显然已经输的一塌糊涂。 他们的祖辈,出了一个贾代善,倒是勉强支撑着门面。 但他们的曾祖辈,却是从龙开创了大燕皇朝,有煌煌开国之功! 所以,拥有这样血脉的他们,绝不甘心永远沉沦。 在这一辈,他们明显拥护虽小他们一辈,但年岁相仿,也已经出位可与元平子弟抗衡的贾蔷。 如果能在这座擂台上,争得一时高低,最起码,将来在军中争位时,不会再如他们父辈一般,在元平功臣面前抬不起头,即便到了御前,也是连争都没底气去争…… 所以,事关如此重大,见血丢命都不算奇事。 这忘八球攮的,真是不省心啊! 念及此,李暄叹息一声,不过他眼珠子在会馆护卫上看了看,忽地想明白一事。 这会馆到底是贾蔷的,以他的性子和手段,即便他真的打不过,他会在自己的主场丢了性命? 这忘八,分明是判官和打手一起当啊! 贼溜! …… 南厅。 贾芸早在门口候着,姜林、董川、张泰、陈然等元平功臣子弟,也站在门正中,恍若南厅便是他们的地盘一样,与李暄见礼。 李暄早就放下担忧之心,摆手呵呵笑道:“爷今儿就来瞧瞧热闹,听说你们这些将门虎子功臣子弟打的痛快,还都是动真格儿的,爷就来见识见识。都不必管爷,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李暄说罢,贾蔷目光在姜林长脸上扫过后,又与董川、张泰、陈然等人微微颔首,最后目光落在姜林身边,两个身量魁梧高壮,目光明显桀骜的年轻人面上。 他呵了声,问姜林道:“这两个就是孙万千和张汉清的儿子?村里村气的,不愧是土炮出身。在山西那边养狗的罢?难怪一身土狗性子,进京了居然给你这鞋拔子长脸土鳖当狗……” 贾蔷初次见面,就火力全开。 尖酸刻薄羞辱之言,让原本在李暄面前含蓄点的孙朝阳和张德英面色陡然涨红,握拳就要上。 在开国功臣子弟爆笑声中,李暄叫道:“贾蔷,贾蔷!你怎么娘们叽叽的?” 贾蔷侧眸觑过去,问道:“你虽是王爷,可要侮辱我,我肯定是要动手的!” 李暄嘎嘎笑道:“着啊,你话都说到这了,等会儿爷和你打……球攮的,让人公开叫板还不动手,岂不是男人?贾蔷,你和爷敢动手,怎么瞧着人家人高马大,就敢嘴上过瘾?有种和人家上擂?” 孙万千之子孙朝阳乃武侯世子,其父又在榆林当了整整十二年的总兵,孙家在榆林镇根本就是土皇帝。 孙朝阳在榆林镇,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谁敢多言? 如今进了京,原是被叮嘱着夹着尾巴些,可孙家又榜上了赵国公姜家。 姜家自己觉得姜家不行了,势力大减,可在外人眼里,姜家红的简直发紫。 旁的不提,只说天子对赵国公的圣眷,就敢称当朝第一人! 即便是林如海,也未必能及。 毕竟,赵国公对天子有擎天保驾之功! 所以,自忖有后台的孙朝阳,并未收敛多少榆林镇时的性子,不仅对默默游离在赵国公一系之外的宣德侯世子董川等人跋扈,更是在擂台上,将王安王云的脸打的稀烂,有意将烂泥一样的开国功臣一脉的脸,踩进泥坑。 今日见贾蔷和李暄齐来,还担心是借着王爷的势来欺人。 这会儿听李暄都这样说,压抑的羞辱登时爆发:“球攮的下流种子,有能为的上擂台比一比!” 睢阳伯世子张德英亦是暴怒吼道:“好野牛肏的,王爷说的准,是爷们儿的上擂台比一比,长着一张兔爷儿脸,学他娘的娘们儿嘴!” 元平功臣子弟大觉爽快,放声大笑起来。 贾蔷看样子气坏了,怒声道:“本侯上台,从来要签生死状!擂台之上,是生是死靠能为!将门子弟,祖宗都是靠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不见血不敢真打的,也有脸叫将门?” 孙朝阳和张德英差点没笑死,异口同声道:“你们贾家有个卵子的将?” 他们虽听说过贾蔷身手拳脚了得,曾经一穿五。 可也只觉得是都中衙内都是废物,即便先前心里有些忌惮,可看到贾蔷那张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书生脸,哪里还会在意? 贾蔷冷笑道:“土鳖倒是会叫,敢签生死文书?” 姜林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妥,他受赵国公教诲长大,自然不会只以为眼下贾蔷只为了意气之争,而是想到了当前局势。 如今开国功臣一脉守着丰台大营,其实已经步履维艰了。 军机处里的赵国公自然不会对他们有甚么好感,凡事都让兵部公事公办。 而兵部新上任的左右侍郎,又早就对丰台大营垂涎三尺! 在他们看来,这样好的军队,合该元平功臣来掌,弄一窝子废物去带兵,岂不白白糟践军队了? 如此,兵部从武库、军饷、军粮三面克扣,又派军纪官反复严查丰台大营。 而丰台大营那边虽受贾蔷之计,趁机将死硬不听话的“元平余孽”清扫出去,可到底元气大伤。 没粮没钱没军械,连补充兵员都做不到,士气一日比一日低迷。 再过些时日,丰台大营许就散架了。 就算不散架,年底兵部兵备年考,也绝过不了关! 这个时候,贾蔷故意挑衅,是为哪般? 不等他问话,一旁宣德侯世子董川就劝道:“宁侯也曾说过,元平、开国皆为大燕武勋子弟,战场上是可以相互救命的,何必到签生死笺的地步?” 贾蔷摇头道:“若无王安、王云之事,我与这俩土鳖也能如此。擂台上比武归比武,不会带着怨恨下台。咱大丈夫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但本侯的光明磊落,是对世兄你们这样同样有胸怀有格局之人的,不是对这仨阴险土狗的。擂台上比武,分胜负也好,分生死也好,只要手段公正,都好说。可这两土鳖估计是天生忘八养的,故意把王安王云打成那样。对这样的人,还有甚么好讲的?今日有能为的,把我也打倒,打成那样,打死都成。要是没能为的,侯爷我送他们回乡下继续当土狗!生死笺,敢不敢签?” 这时火气上来,连姜林都拦不住了,贾芸送来纸笔,薛蝌送来盖有兵部大印的生死笺后,三人签下。 闲话不多说,直上擂台! 这擂台开了已经有半年多了,打成重伤的是家常便饭,轻伤那根本就不叫事,可签生死笺的,还是头一回。 还是开国一脉的头头和元平功臣新进京正得意的当红世子。 消息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往四面八方传散开来。 不过等发酵,总还要半天功夫…… 东路院擂台上,贾蔷站定,看着台下两粗壮年轻争着上,不由嗤笑一声道:“上赶着想死也容易,两个一起上台,一人成死狗,另一个跟上就是。” 二人不争了,红着脸红着眼上了擂。 贾蔷也不给俩土狍子继续争谁先动手的机会,手一指,同孙朝阳冷笑道:“孙贼,侯爷我先送你上路。下辈子投胎做人,记得先让你爹教你武德。你下辈子的爹也没有的话,记得让他来寻我!” 孙朝阳登时炸了,怒吼一声,身体就蹿了出去。 他是真有功夫在身,榆林老拳五虎拳,是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且一上来就用十分力,当头一招黑虎翻身,连拳带脚齐上,只见黑虎翻转起风雷,百兽惊恐退藏身。猛王出山把爪探,拧臀还有一尾跟! 其阵势,让开国一脉并李暄都皱起眉头来。 都是习武之人,连李暄虽不怎么练过,可也见过他大哥李景跟师傅练武的情形,眼力还算高明。 这孙朝阳,真不是凡辈。 然而擂台对面,贾蔷目光清冷,却不见惊慌。 他前世原就扎过八极架子,这是八极拳的根基。 双拳齐出站中央,开步两肘勒胸膛。 双手一合分左右,拧身扣步左右扬。 只是他虽摆开架子,可身形单薄,再加上生的实在俊俏白皙,所以落在旁人眼里,就显得弱鸡一个了…… 孙朝阳脸上的狞笑已经近在咫尺,拳脚生起的烈烈风,更是吹动了贾蔷身上的衣衫。 眼见贾蔷就要遭拳脚重击,却突然动了,他身子一侧,极灵巧的避开了一拳一脚,右手似轻握其手臂往前伸展,左臂却是屈臂,肘尖猛的往孙朝阳虎扑向前的身上一撞! 此招名为摆肘捆人,又名:凤凰单展翅! 孙朝阳用十分力,此刻再加贾蔷的三分力,受创不重,但却有些收不住劲,往前冲了两步。 然而就是这两步,却让他失了先机。 贾蔷步伐远不如孙朝阳虎虎生威,却快如闪电,紧跟在孙朝阳身后,穿掌进步,于孙朝阳脖颈、胸椎大骨和腰椎处,连击三掌:“砰!砰!砰!” 此招名为:阎王三点手! 干脆,利落,没许多花哨,全凭手上力道。 而贾蔷最不缺的,便是力气。 台上台下之人,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三声脆响。 再看其受创位置,许多人脸色就变了。 人或许未必死,但十成十废人一个。 贾蔷却看都不往回看一眼,转过身看向睢阳伯世子张德英,微微一扬下巴,道:“土狗就是土狗!怎么,狗胆子吓破了么?” 张德英也是心高气傲之人,闻言粗喘着气,怒吼一声,却不冒进,稳扎稳打的向前。 贾蔷见之冷笑一声,这张德英倒也是有眼力之人,看出他身法快,速度快,就想靠拙力。 难道他怕这种? 无非是硬碰硬! 贾蔷大步上前,清喝一声,兜头一掌劈下。 张德英的手挣开,几乎比贾蔷大半个,扬手一拳轰向前。 以掌对拳,原是吃亏。 然而贾蔷却似不知这简单的道理,扎了八极小架在前,一掌又一掌的,连劈十八掌! 起初张德英还带着狞笑,想等贾蔷这个蛮干的蠢货力竭受伤时,再一拳捣死他! 可接到十二掌时,他拳头就麻木了,到十五掌时,手臂已经有些抬不起来,到十七掌时,只觉得那一拳好似戏台上演的番天印一般,砸的他手臂骨头都裂开,到十八掌,却是落在他身前胸骨上…… “咔嚓!” 张德英一口“血”呕出,惨叫一声,仰头栽倒。 在一片宁寂中,贾蔷拿出帕子,缓缓的将右手缠住,止住了虎口挣裂流出的一点血迹。 再转过身来,冷然凛冽的目光看向台下的姜林,道:“姜家的狗崽子,上来,本侯有武德,不打你们姜家那老而不死的,就打你!本侯立下这擂台,原是为了让开国功臣子弟和元平功臣子弟以武论交,能为上见高低,少使些阴谋诡计。如此堂堂正正,则早晚能消磨了两边的误会隔阂,皆可为大燕国防效力。 偏你这狗东西,挑唆两个初入都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生事。打败人不算,还将人打废。你不就是想挑起纷争,好让你姜家得利?有种你上来,今日本侯教教你,甚么才是光明磊落,甚么才是武德! 总该不会,和你祖宗一样,都是属乌龟的老阴货罢?就会躲在壳子里挑唆离间,造谣中伤?满都中都传本侯沉溺于美色,是个风流侯爷。就凭本侯的身手,往后谁还敢再污蔑我?哪个日夜笙歌之人,能有这样的武功? 姜家小狗,你们赵国公府除了往别人身上插刀子放冷箭外,就不带种么?给本侯滚上来!!” 其他人纷纷侧眸凛然,李暄也是唬了一跳。 骂人就骂人,带甚么私货啊? 不过也为贾蔷担心,有王安王云在前,贾蔷打废了孙朝阳和张德英,许会生出些麻烦来,但都不算大事。 可他要是打杀了姜林,那可要捅破天了。 如今的姜家,连隆安帝都要哄着些…… 好在姜林到底不是孙朝阳和张德英,他冷冷的看着贾蔷,道:“不要甚么屎盆子都往姜家头上扣,你贾家甚么德性,都中谁不知道?” 贾蔷哈哈一声大笑,看着姜林道:“你姜家有脸说我?你娘每天晚上还给老国公爷按身子罢?” 姜林闻言,面色陡然涨红,眼中的杀意简直不加遮掩,只是他到底还是不敢上擂台。 贾蔷的情形,是他前所未见的。 原以为只是学了一套没见过的拳法,头一回才能一穿五,打得惊艳。 可今日一见,此人竟有如此大的气力,实在惊人! 但他曾经也听赵国公姜铎说过,当年军中也有形容清瘦病弱,然力大无穷者。 这样的人,可以甲胄之士,以长枪乱刃刺杀之。 也可寻来武艺高强者,强杀之,没甚么了不起的。 姜林看着贾蔷冷笑许久后,道了句:“走着瞧!”说罢转身离去,身后跟了四五个元平勋臣子弟。 贾蔷对其背影大喊了声:“只会背后挑唆让人送死的下三滥,以后莫要再踏入此地,仔细脏了本侯的地!” 回应他的,是被抛向半空的会馆对牌。 姜林一行人走后,贾蔷同董川等人道:“谁有兴趣,上来打一场?” 董川、张泰、陈然等人彼此看看后,都苦笑起来。 董川无奈道:“宁侯这样的身手,还打甚么打?不过,在下倒有一事,想向宁侯求个情。” 贾蔷问道:“可是想替这两个废物求情?” 董川刚点头,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鼓噪声。 薛蝌急急进来,道:“侯爷,吴阳侯府和睢阳伯府的亲卫家仆闹将起来了,要进来救他们世子。” 董川见贾蔷眉尖一挑,忙道:“宁侯,这两个多半成废人了,不如交给我,果真死了,虽有生死笺,也是麻烦事。” 一旁陈然笑道:“吴阳侯和睢阳伯不是甚么讲理的……不过,宁侯也不惧。” 董川摇头道:“不是惧不惧,实没必要非得死人。” 贾蔷看着董川笑道:“宣德侯府和这两家有交情?” 董川沉吟稍许,点点头道:“老一辈的一些交情,总不好见死不救。” 贾蔷点头道:“好,今儿我给你这个面子,你让人带走罢。” 说罢,却又同薛蝌道:“告诉前面,不必留手。敢擅闯者,打断两条腿丢出去!” 薛蝌匆忙出去,董川苦笑两声谢过后,让人去寻两张长几来,小心将昏死过去的孙朝阳、张德英抬走送回两家。 等元平功臣呼呼啦啦走光,贾蔷看着一扫先前晦气神色的牛城、柳珰等人,沉声道:“我打的,是我打的,咱们这边总体实力还差太多。回去后还要多练,往死里练,真刀真枪的练。尤其记住一点,不要像王爷那样,沉迷于女色,那练的再勤也没用,记下了么?” 众人来不及同贾蔷说记下了三个字,因为李暄已经怪叫一声,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把钢刀,前来追砍贾蔷。 贾蔷四处闪避,李暄哪里追得到? 正当二人闹的热闹时,却见有宫里黄门内侍进来,宣旨道:“陛下口谕:李暄、贾蔷,即刻给朕滚进宫来!” …… 第0639章 李暄:大哥,为了你,我们甚么罪都认! 神京,皇城。 太仆寺。 正衙中堂内,贾雨村端坐正中,眉头紧皱。 心中真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能从金陵知府升任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对于其官路前程而言,绝对是一次极大的飞跃。 天下四品官不知有多少,许多大州的知府都是四品。 但能从四品升至三品,哪怕是从三品的,屈指可数! 毕竟,文臣做官的究极目标,也不过是将那朱服换紫袍! 贾雨村也曾预想过,京中浪高风急,权贵云集,官路运程不会如金陵时那样自在。 在金陵时,因为有贾家和林如海的关照,只要不得罪江南巨室那几家,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舒服。 可他没想到,来到京城升官后,日子会难到这个地步…… 堂堂太仆寺卿,朝廷从三品大员。 按理说,这个品级的官员,也该算是高官了。 放在外省,是仅次于省内封疆三巨头的顶级人物。 可在京中,却似乎要处处赔小心,见人当孙子。 他要打交道之人,要么是一品二品,要么是超品。 就算是品级不如他的下属,可人家背景深不可测! 背后不是和这个王府有牵扯,就是和那个公主府有皇亲…… 哪个都不是他能轻易招惹得起的。 最让他心生不安的,则是贾蔷对他的态度。 贾雨村做梦也没想到,京城贾家两座国公府,如今竟被一个“草”字辈的小儿拿捏的死死的。 连先荣国太夫人史老太君,如今都镇不住这位圣眷让人嫉妒眼红的少年武侯。 当初对他有举荐之恩的恩主林如海,也因为此子,对他开始“另眼相待”。 原因,竟然只为了一个丫头…… 贾雨村郁闷的都想拿头撞墙!! 当初那件案子他倒想公断,可是因为贾政和王子腾来信,不得不偏判! 他才受了二人大恩,难道还能袖手旁观,忘恩负义? 若如此,他连今天都走不到! 结果如今却又因此事,让贾蔷迁怒厌恶,他到哪说理去? 说来贾雨村本也是有志向的,原指望能靠一身能为才学,搏出把礼绝百僚的青凉伞来。 可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如此残酷…… 今日他被兵部再次相催,言辞也一次比一次不客气,贾雨村当真担心,兵部那些武夫丘八,会打上门来。 昨日他到底经不住压力,厚着面皮去求了句话回来。 可是话虽求到了,贾雨村却对于贾蔷是否能扛得住此事,会不会言而有信管此事,心里着实没谱。 他战战兢兢,唯恐行错半步,就招来大祸,丢官抄家都是等闲,怕是连身家性命难保…… 这样的事,半年来他还见得少了? 正当他头疼欲裂,觉得前路艰难,命运多舛时,却见一亲随满面兴奋难掩激动的急急行来,叫道:“老爷!!” 贾雨村脸色阴沉,他本生的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相貌堂堂,一怒之下,更见威严,沉声喝道:“甚么事,急急慌慌,成何体统?” 那亲随却仍不减激动,道:“老爷,出大事了!” 贾雨村见其行为有异,心知必有事发生,便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那亲随忙道:“老爷,贾家那位少年侯爷,今日在他西斜街的会馆里,将赵国公府的小国公兜头一通臭骂,指着鼻子说让他上擂,要打死他,那姜林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走了。更……更……” 贾雨村已经维持不住渊渟岳峙的气度威严了,一下站了起来,眼睛放光道:“竟有此事?!” 贾蔷这番出手后,他岂不也有信心动手了? 就听亲随又激动道:“老爷,还有更了不得的呢!那位宁侯将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一起叫上了擂台,然后使出绝顶了得的拳脚功夫,竟将二人生生打成残废,若非宣德侯董家世子求情,他直要将二人活活打死!两家家将闹起来,也全部被打断腿丢了出去,这会儿整个都中都震动了!这位少年侯爷先斩了宰相的公子,如今连元平勋贵、兵部左右侍郎的世子也敢杀,今日赵国公府的小公爷要是上台,说不得也难逃一死!老爷,了不得!” 贾雨村倒吸一口凉气后,眼睛放光道:“好啊!好啊!我昨儿才去诉了苦,今儿就这般发作!厉害,厉害!” 亲随忙道:“老爷,现在可以对那些下官们下钧旨了罢?” 贾雨村却忽地收敛笑容,道:“还不行,还要等等看,要等到贾蔷和那些人,分出个你死我活,见了胜负,咱们才好决定是否借势行雷霆一击,还是……” 话没说完,他只缓缓摇了摇头…… …… 凤藻宫,中殿前广场。 贾蔷和李暄都有些诧异,分明是隆安帝传旨,居然会被带到这里来。 贾蔷看了眼前面带路的太监,然后小声对身旁有些神思不属的李暄埋怨道:“每次和王爷一起逛,必没好结果,真是晦气。” 李暄:“……” 天家小五简直震惊了,面容扭曲的瞪向贾蔷,怒斥道:“你要不要脸?!哪回不是你连累的爷?” 贾蔷嘿的冷笑一声,道:“一会儿自有分晓!” 李暄气的吐血,攥紧拳头就想砸,贾蔷提醒道:“小心被你害的罪上加罪!” 李暄“哇哇”大叫两声,不过远远看到牧笛公公过来,还是强压怒气,闭上了嘴。 不过看到牧笛径自朝他走来,李暄也愣了愣,问道:“甚么事?” 牧笛小声道:“一会儿娘娘训斥起王爷来,王爷莫要做声,让王妃出口气就好,王妃毕竟有身子。” 别说李暄,贾蔷都怔住了,随即痛心疾首的连连摇头叹息。 李暄懒得理会这球攮的落井下石,奇道:“原来是邱氏进宫告状来了?那怎么是父皇派人将我们叫回来的?” 牧笛笑道:“凤藻宫的人哪里寻得到王爷和侯爷?” 李暄皱眉道:“父皇还不知道贾蔷犯的事?” 牧笛奇道:“不知宁侯犯了甚么事?” 说着,看向贾蔷。 贾蔷呵了声,道:“没甚么,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罢了。多半不会惊动皇上,王安、王云伤成那样,不也没惊动谁?” 李暄冷笑道:“做你的美梦去罢!你且等着,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惨死在父皇廷仗之下,到时候,可别求爷救你!” 贾蔷眉尖一挑,道:“这叫甚么话?王爷是在说皇上是非不明?哇,你胆子真的是太大了,简直能包住天了!” 李暄生气了稍许,随即暴怒道:“好胆!你球攮的敢骂爷是狗?!” 贾蔷奇道:“王爷何出此言?” 李暄大怒道:“你还装相,当爷不知道狗胆包天这个成语?” 贾蔷无语稍许,问道:“王爷莫非不知道胆大包天这个成语?” 李暄:“……” 他再不多言,举拳往贾蔷砸来。 贾蔷岂能让他打得着,几次闪跃,就到了中殿前,大声报门道:“臣贾蔷,叩见皇后娘娘!” 未几,尹皇后的身影居然出现在殿门门楼下,身旁还跟着大肚婆邱氏,正好看到李暄气喘吁吁地冲来,拿拳朝贾蔷砸来…… 李暄和尹皇后四目相对后,高举的拳头打下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哟!母后,您怎还出来了?” 到底是机灵些,眼见尹后目光愈发不善,李暄果断满脸堆笑,赔着笑脸问道。 尹后冷声斥道:“看你们到底胡闹到几时!!” 李暄忙解释道:“母后,是贾蔷故意冤枉儿臣,惹怒儿臣,真不是儿臣胡闹……” 尹后怎会听这种解释,斥问道:“那今儿邱氏的祖母过生儿,让你去祝寿,怎连门都没进?你们两个还有没有点谱?这样大了,还一点不着调!” 贾蔷忙正经解释道:“娘娘,您真误会臣了。臣若不是在重孝,说甚么也得进去叨扰一席。这样的好日子,岂能不沾点喜庆?这不是怕进去让王妃家里不高兴么?所以特意将礼送到门口,极上等的马车,臣绝不敢给王妃娘娘脸上抹黑!” 邱氏闻言,缓缓点点头浅浅道了谢后,又哭了起来。 李暄见了,脑门上的汗都快流下来了,忙对尹后道:“母后,儿臣今儿真不是胡闹!也跟岳丈解释了,是为了看住贾蔷!母后,您不知道哇,贾蔷今儿差点连姜老公爷的孙子一起杀了!就算儿臣紧紧相拦,他还是杀了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 尹皇后和邱氏二人闻言登时巨震,哪里还顾得上理会李暄那点破事,尹皇后绝美不见丝毫瑕疵的脸靠近,盯着贾蔷一字一句问道:“贾蔷,你疯了不成?!是谁给的你胆子,你好……” 不等尹后凤颜大怒,贾蔷唬了一跳,忙解释道:“娘娘,王爷这是在欺君……欺骗国母啊!姜林浑身上下头发丝儿都没掉一根,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在擂台上和臣对阵,虽受了重伤,可已经被宣德侯世子送回家去了,怎么会死?那擂台原是武勋子弟较量武艺的地方,受伤是家常便饭。臣素来以为,训练时多流汗多流血,哪怕多断几根骨头,总比战场上丢性命强罢?元平子弟才伤了几人?臣这边开国一脉子弟,伤的脸都烂完骨头断了一茬,也没人说甚么。将门虎子嘛,总不能养成姑娘。王爷不习武,所以不懂,瞎说的。” 尹后闻言面色稍缓,凤眸盯着贾蔷的眼睛,问道:“果真没死?” 贾蔷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杀人?臣素来本分。” 这话连邱氏都想笑…… 然而没等尹后将目光瞪来,李暄就赶紧道:“母后,您听他哄你!吴阳侯世子吴朝阳五大三粗的,被贾蔷骂的跟狗屎一样,就因为吴朝阳和睢阳伯世子张德英把贾蔷的两个亲随王安、王云的脸打坏了,他就把人骨头一截一截打断,哪怕不死,也必成瘫子残废!您想啊,那吴阳侯和睢阳伯连大哥都敢顶,何等桀骜不驯的悍将?反正这一回,贾蔷又捅了大篓子了!儿臣就是因为不放心才紧跟着,若不是儿臣,他今儿必杀那俩货,他连兵部的生死笺都签了!” 贾蔷:“……” 这小狗攮的太会告状了罢? 见尹后又看了过来,贾蔷苦笑道:“娘娘,是吴阳侯世子和睢阳伯世子先不顾规矩,将王安、王云两人的脸打的稀烂。虽没死,可也是让人看不得了。臣……” 话没说完,却见大明宫太监熊志达急急过来,面色肃重,与尹后见礼道:“娘娘,皇上有旨:着恪和郡王李暄、宁国府世袭一等侯贾蔷,即刻觐见,不得延误!钦此!” 见这样郑重,尹后都担忧起来,问道:“皇上这会儿可忙完歇息了?何时用午膳?” 熊志达自然明白尹后在问甚么,他面不改色道:“回娘娘,万岁爷正在乾清门召见吴阳侯孙万千和睢阳伯张汉清。”顿了顿又道:“赵老国公亦在。” 尹皇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怒视贾蔷、李暄二人,斥道:“瞧瞧你们做下的好事!!” 贾蔷倒也光棍,站起身手,拱手对尹后道:“娘娘放心,此事走到天边,臣也占着理!他们动手打人在前,生死笺也签了,随他们想怎样!” 尹皇后气笑道:“幼稚!眼下九边功臣才回京,皇上笼络他们都来不及,你两个亲随,也能和一个武侯一个伯爷的世子比?” 贾蔷沉默稍许后,躬身一礼,道了句:“臣顽劣,让娘娘操心了。但此事,臣并不后悔。” 说罢,转身大步往乾清门方向行去,熊志达紧随其后。 李暄也忙同尹后行了一礼,跟了上去。 等三人离去后,尹皇后眉眼间有些凝重,也有些担忧,不过没一会儿,就见牧笛急急走来,小声说了几句,尹皇后闻言,面色古怪起来,问道:“果真?” 牧笛也是脸上神情古怪,点头道:“已经被皇上招往乾清门了。” 尹皇后扯了扯嘴角,忽地“噗嗤”一笑,啐道:“这两个混账,正经事不会办,偏这样的鬼点子多!” …… “贾蔷,你是不是有甚么对策?” 赶往乾清门的路上,李暄小声问道。 贾蔷摇头道:“我能有甚么对策?左右理不亏欠就是。” 李暄不信道:“咱们出会馆时,爷就看你和你身边那个名叫商卓的嘀咕了几句,他就走了。你敢说不是去准备对策去了?” 贾蔷心惊这小子,别是面带猪像,心中嘹亮罢?观察力这么明显? 不过他当然不会承认,连连摇头道:“我需要甚么对策?我占着理……” “咦?” 李暄没再理这嘴硬的,忽地惊疑了声,道:“贾蔷,你看前面是哪个……” 贾蔷瞧过去,“啧”了声,眯起眼睛道:“连宝郡王也来了?” 李暄嘿嘿一笑,道:“贾蔷,一会儿宝郡王要是训斥咱们俩,知道该怎么说?” 贾蔷莫名:“该怎么说?” 李暄骂道:“傻啊!吴阳侯和睢阳伯不是跟我大哥闹的有些僵,不是很愉快么?爷大哥要是训斥咱们,你就说咱们是为了替他出气!记住了吗?走走!快,他看到咱们了!这样说。” …… “下官参见王爷。” “大哥!” 李景有些奇怪的看着气势不大对的二人,分明做下了无法无天的混账事,怎好像还似在表功? 他皱眉看着贾蔷和李暄,沉声斥道:“你们两个还知道死活不知道?” 李暄压低声音道:“大哥,吴阳侯和睢阳伯两个球攮的,几次对你不敬,我和贾蔷气坏了!这一次,就给他们来个狠的!让他们知道,天家不是好惹的!” 李景:“……” 这位老大直接懵了,这他么…… 怎会绕到他头上来了? 原本他还想借此机会,来和吴阳侯、睢阳伯缓和一下关系,家里那位老太监给他出的主意。 贾蔷是肯定没事的,林如海气势如虹,跟脚最硬之时,这等事虽大,却伤不得贾蔷根本。 所以,借贾蔷刷一波声望,有助于他在兵部打开局势,也有助于他在元平功臣中立下好的形象。 今日之争,早已非意气之争,牵扯到赵国公时,就已经是开国一脉和元平一脉的争锋了。 只要不是蠢货,自然知道该站哪边。 他也不怕得罪贾蔷,因为有皇后和他亲弟弟替他兜着底呢…… 原本算计的好好的,可李景做梦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官司! 如今他再在御前说出训斥的话,岂非连他都要被拖下水去? 实在是……混账! 见李景站在那说不出话来,李暄肚皮差点偷笑破,他沉声道:“大哥放心,此事弟弟和贾蔷担下了!绝不会露出半点口风,也和哥哥你绝不相干!” 李景闻言,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后,转身阔步离开。 等李景走后,贾蔷目光异样的看着李暄,道:“王爷,你连你亲大哥都阴?” 李暄骂道:“你懂个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爷是防着我大哥糊涂,站错了边儿。天家的事,你真是狗屁不通!快走!唉,这一个个的,都不给爷省心!” 贾蔷:“……” …… 第0640章 三十六命妇闹金銮! 乾清门。 大燕天子通常不在三大殿上朝,而是在此门或太和门,御门听政。 乾清门虽说是门,实则前后三大间,分明就是一座宫殿。 只是比起三大殿简略些…… 此刻,隆安帝高居御座,面沉如水,看着殿下吴阳侯和睢阳伯怒发冲冠,怒声要求隆安帝给个公道! 他心里震怒,既有对贾蔷的,也有对此二人者。 赵国公姜铎老迈,他倒看似公道,却缓缓道:“皇上,老臣虽为武勋,但还是要多一句嘴,劝劝皇上。武人虽不能如前宋时那样,脸上刻字称为斑儿,连妓子也不如,可是,也一定要防备武人坐大,无法无天。老臣得知家里有子说出甚么姜家军的话,立刻就明白,这样的姜家断留不得,这才一步步将姜家的人从大燕各部边军要镇中收回,宁可赋闲在家,宁可废了他们,也绝不允许他们有任何逾矩之处。如今这宁国公的玄孙,先于当街杀宰相公子,如今又行下如此暴行……这些且不提,皇上可还记得,林大人爱女车驾失火之事?” 隆安帝闻言,面色愈发晦暗,沉声道:“老国公之意是……” 姜铎撇了撇因无牙而往内瘪的嘴,道:“当日若非老臣担忧事情闹的无法收拾,就将姜林交了出来,为了大局,老臣能忍。又担心他胡闹太甚,便随他往雄武候府走了遭,让雄武候王德也将世子王杰交了出来,最后,甚至还去了辅国将军府。皇上,此子用胆大包天来说已经不够,他是无法无天啊!再加上林大人……不,不止林大人,还有皇上、皇后和恪和郡王的关照,让他如今愈发有恃无恐!若他只是个寻常无赖小儿,佞幸之辈,老臣也不会多嘴。偏生,他还是开国功臣一脉的核心。皇上,老臣心中担忧啊!” 隆安帝身旁,戴权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姜还是老的辣!这已经不是姜了,这分明是千年老毒蛇! 吴阳侯、睢阳伯骂骂咧咧咆哮诉冤,其实杀伤力着实有限。 擂台上比武输了,说破大天去,又能如何? 更何况两人世子先前还打伤过别人! 可姜铎这番话,却是真正将贾蔷往绝路上赶。 或许这一次不会有大事,但将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今日扎进圣心里的刺,就会立刻生根发芽,长出一根能涨破撑死贾蔷的巨木来。 果不其然,隆安帝闻言,眼中目光森然起来,偏这时,听到门口内侍传奏道:“宝郡王、恪和郡王、宁国侯觐见!” 隆安帝咬牙道了声:“宣。” 门口内侍忙宣道:“陛下有旨:传宝郡王、恪和郡王、宁国侯进殿!” 未几,三人一前两后进殿,见礼罢,隆安帝上面冰渣子一样的声音喝道:“李暄、贾蔷跪好了!” 两人不敢多言,跪的瓷实,就听隆安帝厉声斥道:“无法无天的孽障,前儿朕才教诲过,今儿又做下这等枉法事,你当真朕管教不得你?” 贾蔷自动对号入座,只是他不解道:“皇上,臣知道今日下手狠了些,但臣那擂台,原是为了消磨开国功臣子弟和元平功臣子弟对立而设下的。这半年来,也大有裨益。至少臣还有镇国公府的牛城、理国公府的柳珰等,和元平功臣一脉的宣德侯府世子、东川侯府世子等人,已经有了些交情。臣素来以为,僵硬的将大燕功臣分成开国一脉和元平一脉,是人为的在进行对立,是有人故意挑起争斗,好从中集聚势力为己用,想当军中老大! 臣这些人,即便成不了好友,也绝不该成为生死相向的敌人! 今日臣下重手,便是因为吴阳侯世子孙朝阳和睢阳伯世子张德英在擂台上,并非为了较量提升武艺,而是为了折磨羞辱开国一脉的子弟,将开国县公王家子弟,打的眼眶碎裂,鼻骨碎裂,脸上的肉也碎烂,嘴巴烂的可以看到牙齿…… 皇上跟前臣从不说假话,臣就是要教训这二人,让他们知道,莫要以阴私恶心的做派,再将元平功臣和开国功臣挑唆的对立起来。难道大家不都是皇上的臣子?难道不都是大燕的军中力量?为何偏为了某些人的私心利欲,非要挑起斗争?皇上,臣说的某些人,就是赵国公府! 赵国公越老越坏,也越阴险!大忠似奸,至奸至邪,臣斗胆最后向皇上提出一个请求!” 隆安帝面色木然道:“说!” 贾蔷抬头看向隆安帝,道:“臣料想方才姜铎必诋毁臣,因为今日臣当着众人的面揭破了姜家的阴谋,他必倒打一耙!没关系,他虽然不要脸无耻的诋毁臣,臣却有一法子可自证清白! 臣愿意以终身不入军中,终身不见不碰兵权,不见一位军中将军,乃至贾家所有人,胆敢私会军伍中人者死罪为代价,来换取姜家退出军中三十年! 皇上,臣绝非意气之争。天下英才无数,难道果真就短了姜家和贾家不成? 眼下元平功臣以姜家为首,开国一脉似乎也以贾家为首。臣以为,只要去除了首恶,其他的就好办了,就能天下太平了。 只要老国公心怀忠义,答应此事,臣现在就回家,闭门读书,贾家绝无一人再敢入军中半步! 姜老国公,你老到底是忠还是奸,就看现在了。来吧,御前起誓!” 满殿皆惊! 隆安帝:“……” 姜铎:“……” 李景诸人:“……” 姜铎不能说不老奸巨猾,换其他任何一个对手,哪怕是林如海,今日埋的钉子,都能扎出半瓮血来。 但他的对手实在是一个……奇葩。 贾蔷热爱不热爱权力呢? 当然,哪个男人不爱权力? 但他热爱的权力,和寻常官迷热爱的权力完全是两回事。 贾蔷想要的权力,只要能够不被人欺辱了去,不用担心人生安危周全,能保护得住身边人即可。 以目前他和天家的关系,以林如海和天子的君臣情义,就目前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了。 他当然明白,在这样一个时代,将安危寄托在别人,尤其是寄托在天家身上,实是不靠谱的。 但即便不去接触军权,贾蔷也自信可以编织出一张足以自保,使得家人无忧快乐富足一生的大网来。 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眼下他几乎甚么都有了,还妄想甚么桃儿? 所以,他是真的豁得出去,也舍得掀桌子! 但是…… 姜铎不行,换作五十年前,或换作三十年前,他年轻时,或许有这个胆略和赌性,和贾蔷赌一把。 可他今年都九十二了,哪里还赌得起? 关键是,姜家刚刚得罪了多少豪门? 果真放弃兵权三十年,姜家连五年都撑不住,别提甚么三十年了。 三十年不摸兵权,别说他早死成灰了,他的孙子怕是也得死成灰…… 然而他这一迟疑,顷刻就将先前所有优势和进攻化为虚无。 这种事,当真是以迹证心的。 即便接下来,他颤巍巍的要下跪,准备做势应下,但隆安帝却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而是厉声将贾蔷骂了个狗血淋头! “年纪轻轻,丝毫不知尊老,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动辄撂挑子,都如你这般荒唐惫赖,谁还为朕效命?谁还为江山黎庶出力?” “老国公一生战功煊赫,为国朝立下何等功勋,岂能受你一小儿威胁?简直无法无天!” “林爱卿不在,你无人管束,就变得骄狂恣意,狂放无礼!” “下手狠辣,口口声声说甚么军中袍泽情,怎还下这般狠手?” 痛骂一番后,却是将先前之事一笔勾销,又回转到细枝末节上来…… 姜铎见之,心中虽有些惊怒,可到底上了岁数,精力着实不济,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如何应对,只觉得头晕眼花,心下悲凉。 今日他之举动,原是因为发现了军中这一漏洞,想要借机按死。 若只贾蔷本身其实并不可怕,可贾蔷身后还有一个即将金身大成的林如海,当朝宰辅之列。 林如海还掌着天下财权,新政大行后,权势只会一日盛过一日。 姜铎突然发现,有此人帮扶,贾蔷还真有可能带着开国一脉功臣子弟,让开国功臣一系,死灰复燃! 然而姜铎对整个军中的布局,从来就没有给开国一脉留过余地。 所以,他要趁着林如海还未回来,还未进一步权势大增之际,先埋下一根毒种子。 最好,能先废了贾蔷! 只可惜,时间已经不在他这边了…… 若能给他时间让他慢慢琢磨,姜铎自忖还是能对付得了这条小狗攮的…… 可比起机变来,如今的他,是真的比不过了…… “你莫要给朕扯甚么生死笺,你当朕的都中是江湖绿林不成?” 隆安帝仍在责骂,贾蔷被骂的抬不起头来,规矩跪在那领受着。 这个时候骂,比一言不谈的好…… 睢阳伯张汉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痛心疾首的咬牙恨道:“皇上,臣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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