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么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杰归来,还都是对他忠心耿耿一心许国的,他心中难免高兴向往! 从今而后的日子,便会更累些,也断不会向先前那样糟心了,总算能松缓一口气。 然而这份好心情没保持多久,就见有一小黄门匆匆赶来,戴权见之过去,小黄门低语片刻后,戴权面色一变,走了回来,道了声:“主子……” 隆安帝皱眉道:“甚么事?” 戴权迟疑了下,不过还是如实的将先前码头上李晓和李暄之言大致说了遍,听闻李晓提醒李暄,是贾蔷害的李曜如此时,隆安帝和尹皇后的脸色就都不好看起来。 好在李暄将罪过都推到白氏身上,让隆安帝冷哼一声,结果紧接着,又听到奉天门前的冲突…… 尹皇后闻言简直震怒,道:“贾蔷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子不敬!臣妾看他是恃宠而骄的有些过了头……” 话虽如此,凤眸中却闪过一抹担忧,余光留意着隆安帝的面色变化。 自贾蔷与尹子瑜定下口盟婚约后,虽还未走过程,尹后却已然将他视为自己人。 百般笼络亲厚,便是因为贾蔷是林如海最宠爱的衣钵弟子,乘龙快婿。 贾蔷与她是一体的,自然也就将林如海绑在了一条船上。 从目前来看,这一做法是极值得的。 因为即便韩彬等重臣归来,林如海地位上或许难及养清望逾三十载的韩半山,可在隆安帝的心里,却绝不逊色于韩彬,而远在其他三人之上。 可这个时候,贾蔷若出了大变故,惹得向来护犊子心切的隆安帝震怒,怕会引起大变化。 这种大变化,绝非好事! 好在,隆安帝比她想的,还要更深一层…… “皇后以为只是意气之争?” 隆安帝脸色难看之极,咬牙恼道:“一个个都不省心,贾蔷这是看出来了,李晓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敢如此反击!他这是在自己出面,保护林爱卿!” 尹皇后闻言一怔,迟疑道:“皇上,是不是想多了,毕竟只是两个孩子……” 隆安帝愈怒,道:“孩子?换做李暄倒有可能。李晓却不是幼稚之人,又怎会在此时此地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便这样做? 皇后不知,他这是想离间韩彬、李晗、张谷、左骧和林爱卿、贾蔷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自忖绝无可能得到林爱卿、贾蔷的扶持,所以这会儿在提醒韩卿等人,他们出京是由贾蔷造成的。 自以为是的畜生,他这点小聪明,以为能瞒得过哪个? 天家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尹皇后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果然,孩子们长大后,想法也越来越多了。 李晓敢这样做,显然是没有想过她这个母后的立场。 不过…… “皇上且息怒,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等过了今日宫宴再计较罢。” 尹皇后劝说道。 隆安帝冷声道:“若如此,非得让韩卿等人小觑了不可。传旨……” 戴权忙应道:“奴婢在。” 隆安帝道:“传朕口谕:李晓、贾蔷不顾场合身份,胡言乱语,狂妄放肆,不成体统。各杖责二十后,再带回殿来。” 戴权忙去传旨,隆安帝面色稍缓,对脸色仍有些难看的尹后道:“此事罪不全在贾蔷,李晓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还不如小五明白事理,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了!” 尹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子瑜……哪里都好,可她口不能言,且太医院的老供奉说了,这病说不得还会传给儿女……臣妾为天家皇后,断不能让这样的血脉嫁入天家,即便那是臣妾娘家亲侄女儿。回头,臣妾再同他说说罢。” 隆安帝沉默稍许后,点点头道:“朕明白。” …… “哈哈哈哈哈!” 戴权前往奉天门传完隆安帝口谕后,李晓一张脸阴沉到了极致,贾蔷也紧紧皱起眉头抿起嘴,倒是李暄,在得知乃至确认这回廷杖果真没他后,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 被李晓刀子一样的眼神剜过来后,李暄使劲绷可还是没绷着,哈哈大笑道:“三哥,我不是……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贾蔷!”又扭头对贾蔷道:“这一回,你一个人挨打,可爽利不爽利?还怪爷连累你不?哈哈哈!” “……” 李晓不禁怀疑李暄这番话中,似乎没将他算进人里…… “小五!” 李景沉声喝了声后,让戴权赶紧带人走,不想李暄又寻起麻烦来:“大哥,让我也跟了去罢,我想看贾蔷挨打!” 李景脸都黑了,呵斥道:“你胡吣甚么?诸国老在此,你当是顽笑胡闹的时候?” 李暄见贾蔷居然加快脚步走远,急道:“大哥,国老们劳你和四哥送一送,我去看看行杖的人别偷懒,这回可要把贾蔷打狠了,打的他起不来才行!” 说罢,竟一溜烟跑了,往前面追上去。 李景大怒,还想再喊,却听李时笑道:“大哥,还是随他去罢。” 转过头来又对韩彬等人躬身作揖赔礼道:“诸位国老,小王这五弟素来和贾蔷要好,二人一贯贪顽惫赖,父皇母后因此头疼不已,打了几回廷杖了。不必理会他们,国老们先前往麟德殿罢,父皇、母后正等着国老们呢。国老的家眷,也会被内侍引入外殿就座。” 韩彬等人笑着点头,不过目光都看向了林如海,想听听他有甚么说法。 林如海的衣钵传人,未来的乘龙佳婿,和一个皇子亲近到这个地步…… 谁会相信里面是纯粹的? 林如海倒是坦然,呵呵一笑道:“蔷儿终究是武勋,是世族武侯,又不愿做官。恪和郡王又是富贵闲王……总之,他二人愿意交好,就随他们去罢。半山公,请。” 韩彬哈哈一笑,阔步迈过御门。 林如海又对张谷、李晗、左骧道:“子升兄、公瑾兄、秉用兄,请!” 三人忙道:“如海兄请!” 前面韩彬回头道:“如海,还是你先行一步罢。谁让你早来一步?该你担当起来的,莫要推辞,你原也不是忸怩之人。” 林如海闻言呵呵一笑,颔首道:“也好。” 说罢,第二个迈过御门。 …… “啪!” “啪!” “啪!” “噗!” “噗!” “噗!” 奉天门东侧一座偏殿前广场上,面色青紫的李晓趴在东侧,贾蔷趴在西侧。 东西各有一力士,举杖击之。 只是打下去,发出的声音似有不同。 不过监刑内侍也不敢多说甚么,只让手下打完就好。 李暄却不同,他听出廷杖落下的声音不对,就蹲在一旁,仔细观察了稍许后,忽地想起甚么,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贾蔷道:“贾蔷,你真是狡猾!” 贾蔷趴在那不理会,等廷杖打完后,才“啧”了声爬起身,先转头看了即便行杖人放水,可挨了二十杖后依旧痛的挪移不了腿的李晓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然后若无其事的往麟德殿方向行去。 李暄咧嘴笑着同面色阴沉的李晓打了个招呼后,就忙追上前去,同贾蔷勾肩搭背小声坏笑道:“贾蔷,你该不会是故意惹出是非来,拉着三哥一起挨打,你这是要和他同归于尽?不然,你怎想着屁股上都带着密棉垫?” 贾蔷没好气道:“这算甚么同归于尽,再者我怎可能知道他会突然撞客了造反?昨晚上我急着骑马往武清去迎我先生,所以就戴了这密棉垫,不至于骑马太狠伤着了。幸好如此,不然二十杖下来,也会生疼的走不了道。善有善报啊……” 见他如此得意,李暄笑骂了声“球攮的”,然后压低声音道:“贾蔷,爷劝你一句,下回我三哥再说那样的糊涂话,你可以去寻我父皇、母后做主啊,何必非得自己去犟?果真惹得父皇心生不满,岂非得不偿失?” 贾蔷点点头道:“今儿主要是他冲着我先生来的,我先生若不在,我也就忍了。可他当着我先生的面那样说,分明是不将我先生放在眼里,还想挑起半山公他们对我的恨意,居心叵测!算了,不提他了。王爷,知道不知道今儿宫里御膳房准备甚么好吃的?我准备大吃一通,好好补补。” 李暄笑骂了句,道:“可去你的罢!今儿爷也只能端茶倒水,你还想吃,狗屎吃不吃?” 贾蔷看看李暄,道:“王爷先拉一泡,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狗屎……” “是的话你就吃?” “怎么可能……是的话王爷吃才对,毕竟那啥才吃屎……” “好球攮的,别跑!今儿爷非打死你不可!” 第0654章 林如海:直去荣国府! 麟德殿。 贾蔷和李暄规规矩矩面色沉重的进内殿时,里面除了林如海和韩、李、左、张外,窦现亦在。 林如海倒还好,其他人却都有些激荡的红了眼。 外殿内坐着几家人的儿孙辈,窦现家的也都被接了来。 各家女眷,则被安置在偏殿,此刻由皇贵妃贾元春代陪。 等尹后陪隆安帝见过诸大臣后,就会去偏殿礼宴。 数十双眼睛看着贾蔷和李暄入内,贾蔷先行大礼跪下请罪。 李暄跟着跪下后,忽地反应过来…… 他干了甚么? 野牛肏的,和他有甚么相干? 正想站起来,可在隆安帝凌厉的目光下,腿一软,还是跪着罢。 看到这个傻儿子,尹皇后叹息了声…… 隆安帝对韩彬等人道:“外面多有那么一起子小人,造谣朕刻薄寡恩,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容不得臣子出一点错……就该让他们瞧瞧堂下跪着的这一双孽障,有哪一日不给朕惹些是非出来?这廷杖挨了几回了,仍是无法无天……林爱卿坐,和你不相干!说起来,都是朕和皇后偏宠的过了些,才让这两个快成混世魔王了!” 李暄快哭了,今儿有他一文钱事没有? 可想了想,还是别辩解的好,不然怕难得善终…… 隆安帝问贾蔷道:“谁让你昨晚私自出京的?” 贾蔷不解道:“皇上,臣只知道宗室无旨不得出京百里,没说勋贵也不让啊……” “还敢顶嘴!” 尹皇后忙呵斥道。 贾蔷老实了,好在隆安帝没动怒,又问道:“那你为何会突然赶去武清码头?” 贾蔷如实道:“臣听闻绣衣卫在那边出事了,担心先生的安危,就带人去迎了迎。” 隆安帝意味深长冷笑一声,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武清才出事,你倒比朕还早点知道……” 此言一出,韩彬等人无不侧目。 贾蔷忙道:“皇上,这应该不会。绣衣卫指挥使回京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过了大半天后臣才知道的。” “那也不慢了!” 窦现忽然沉声道:“宁侯,你一介武侯,豢养那么多斥候耳目做甚么?不知忌讳么?” 贾蔷看他一眼,道:“窦大夫,我名下有一商号,商号下面有些伙计专门负责跑腿儿传信儿,不可以吗?” 窦现还未开口,隆安帝就冷哼一声,喝道:“你再诡辩!御史大夫说不得你?” 贾蔷瞬间坦白:“臣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要和京城各路江湖绿林打交道,所以养了些人手。本来不少,结果后来被人阴了回,灭了大半。如今这些,果真都是为了商号跑腿。上回皇上发话,让步军统领衙门掌了西城、南城和北城后,只东城一地,臣基本上就没甚压力了,东城现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你少扯臊!大言不惭!” 隆安帝听他当着诸重臣的面自吹自擂,脸上闪过一抹古怪后,道:“既然你这么有能为,又嫌官儿小,那朕再提拔提拔你,给你升升官儿,去绣衣卫,任个指挥使如何?” 此言一出,窦现当场就想反对。 让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担任如此重要职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且贾蔷素来胆大包天,心狠手辣,果真成了绣衣卫指挥使,岂不天下大乱? 不过窦现还未开口便被韩彬所阻,林如海也是微微扬了扬眉尖,却并未说话。 他还是相信贾蔷的智慧的…… 就听贾蔷干笑道:“皇上,臣若是对此门精道,也不至于让花费了重金养出来的人手,被人围攻杀了二三百。那二三百人哪里是血肉做的,都是用金银堆出来的……再者,魏指挥使是这行的老人了,他都敌不过背后那些贼人,臣果真不知天高地厚的接手了,臣担心不用半月,绣衣卫连剩下那点家底都要赔光了……” 隆安帝脸色阴沉,瞪了贾蔷稍许后,又看了看他身旁低着头装透明人的李暄,道:“先起来罢,今日诸爱卿回京,且不理论。等过了今日,再与你二人好好算账。” 在李暄震惊之下,贾蔷先一步起身,走到林如海身边站定。 李暄则满脸无辜的走到张谷席位便站定。 隆安帝与韩彬等人道:“诸爱卿也听到了,林爱卿在山东拿下罗士宽、曹祥云、李嵩等逆贼,绣衣卫指挥使魏永亲自押送回京,结果他们背后之人就坐不住了。魏永先于聊城设伏,一举击杀千余死士。在武清原本想如法炮制一回,不想被绣衣卫内反叛之人出卖,绣衣卫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那些逆贼,甚至调动了武清驻军!” 听闻此言,韩彬等人的脸色无不肃穆凝重。 调拨大军围剿绣衣卫,这不是谋反,又是甚么? 问题是,背后到底是何人,又有何居心? 韩彬缓缓问道:“皇上,赵国公怎么说?” 隆安帝道:“赵国公说还要再查查,武清都司全家上吊自尽,线索也就断了。不过老国公说,就目前来看,应该是背后黑手担心山东盗卖赈济灾粮案审下去,会牵连到黑手身上,因此才铤而走险。此獠在军中或许藏匿了些势力,但绝不会有许多。且,他会着手去查。” 韩彬点头道:“既然如此,军中事交与赵国公去查便是。正好,直隶驻军也该轮调了。” 隆安帝点头道:“韩卿所言甚是。” 尹皇后在一旁笑道:“皇上,今儿算是家宴呢。” 隆安帝闻言醒悟过来,举盏笑道:“让那两个孽障气糊涂了,来来来,诸卿,今日朕与皇后,与诸位爱卿接风洗尘!” 韩彬等人举杯还礼,李景、李时、李暄、贾蔷,还有一瘸一拐从外面回来的李晓,与诸位注定要权倾隆安朝的诸位大臣添酒敬菜。 这份恩遇,也让韩彬等人愈发感恩。 酒过三巡,隆安帝同韩彬道:“朕尝闻,几位爱卿之子读书进学都很好,何不招进殿来一见?也让这二子见识长进一番,莫再整日里胡闹!” 韩彬苦笑道:“皇上,说来惭愧。臣这些年宦海浮沉,疏于教诲家中子弟,使得彼辈长于妇人手,虽苦学不辍,也考取得举人功名。只是……读成了死书,呆板不知变通。原想着,此次出京日久,便带到了身边,想得闲调理调理。可臣发现,这竟比治理两江还要难。” 张谷、李晗、左骧等人亦忙道:“谁说不是,我等何尝不是如此。” 隆安帝闻言,简直生出无穷共鸣,指着殿内诸子道:“莫说爱卿,看看朕这几个,自大的自大,自作聪明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自以为是,惫赖荒唐的惫赖荒唐……难道朕没好好管教过?果真子不教父之过?可朕又何曾疏于管教过他们!” 诸皇子跪下请罪,尹皇后亦是笑的有些勉强,道:“都是臣妾之过……” 林如海笑着宽慰道:“皇上太过严苛了些,诸皇子或磊落高洁,或沉稳务实,或贤德宽仁,或纯孝无私,历朝历代,都难见如本朝皇子这般和睦友爱之天家手足。此本朝之一大德政,亦是天家为天下做出的表率。至于半山公,臣以为也是谦逊之词。臣就尝闻韩家公子之诗作,很有几分不俗之处。” 韩彬闻言,连连摆手好笑道:“如海,你这是君子本性,不道人短。那也叫诗?不过,也只有你这样的胸怀,才能容得下贾蔷这样的弟子。” 林如海哑然一笑,李暄亦强忍笑意。 贾蔷皱了皱眉,轻声同韩彬道:“半山公,小子还是很尊敬你的。你老当初也夸过我,现在又这样说。总不能当面一套,当面又一套罢?做人还是要厚道些……” “哈哈哈哈!” 李暄真的想忍住来着,可他忍不住啊! 隆安帝:“……” 尹皇后:“……” 李暄刚爬起来没多久,现在又跪了下去,虽低着头,可谁都看得出,这小子埋头在那狠笑,也不知怎就那么可笑…… 贾蔷觉得被坑死,见隆安帝目光不善的看来,只能也跪了下去。 尹皇后对韩彬歉意道:“五皇儿打小就这样,皇上管教了许多回,总也改不掉,非冒犯半山公。” 韩彬笑道:“生在天家,仍能有此赤子之心,殊为难得。娘娘贤名海内皆闻,教养皇子有方,老臣佩服。至于贾蔷,老夫也没说你不是呐。” 隆安帝对此不置可否,召了韩、李、张、左、窦五家子弟上殿,一一见过。 五家子弟皆礼仪不缺,毕恭毕敬,紧张的头上冒汗…… 对比之下,贾蔷“无法无天”的评语,倒是一点不差。 见罢诸家子弟,尹皇后便去了偏殿,见诸家诰命。 而尹皇后一走,几位忍了许久的重臣,就各自拿出他们的施政方略,呈与隆安帝。 或言吏治,或言冗官、冗军及宗室勋贵之冗多,又言土地兼并之烈,人口隐匿之害,还有就是,河工! 十分激烈。 这一点,连林如海都着重提了句:“皇上,今岁春夏时,五省滴雨未下。臣查询钦天监记录的气象变化时所得之发现,每甲子年,气候则易出现一次变动。今岁两省无雨,明岁却不知又会如何。距离上一轮的甲子年,也不过两年光景。所以,河工、水利,的确是重中之重。” “嗤嗤!” 林如海话音刚落,就听身后附近传来一阵窃笑声。 林如海倒没甚么,上面隆安帝却是震怒了,厉声道:“叉出去,狠狠的打!” 正值火头上,如此肃穆之事,岂容轻佻? 李暄唬的魂儿差点没飞了,看到侍卫近前,忙大声解释道:“父皇,儿臣是听贾蔷说,他有法子,才高兴的笑的。父皇,儿臣真是因喜而笑啊!” 林如海闻言诧异,同隆安帝道:“皇上,也不妨听听他们到底有甚么法子。贾蔷还未同臣提过……” 贾蔷见隆安帝真怒了,瞪眼看来,忙出列规矩道:“皇上,兴修水利和河工,可防洪涝,但难解大旱。若是大旱,朝廷最艰难之处,便是缺粮。缺口若太大,虽有两湖、两江丰收,也难赈济全部。臣却知道两地,虽国土面积狭小,却盛产稻米。所产稻米,一岁三熟。朝廷何不去多多采购一些?” 隆安帝皱眉道:“你是说安南?” 贾蔷点头道:“安南和暹罗皆是,且此二国国民慵懒,因二国从不缺雨水,随意耕作,即可饱食,土地因此不能充分耕种。皇上,朝廷何不派些人去,多买些土地耕种,所得粮米,再运回大燕?如此,既能省些银子,还能多得许多耕土,成为大燕粮仓……” “荒唐!” 贾蔷话音未落,就听窦现厉声道:“岂有夺他国之土,养己国国民之理?是不是安南若不卖粮卖地,你还准备以大军征伐之?安南、暹罗,小国寡民,若粮米皆为大燕所买,耕地为大燕所夺,安南、暹罗之民,又该何以为生?此乃仁义之师耶?” 贾蔷是真有些好奇,看着窦现问道:“窦大夫,你是大燕的御史大夫,所食俸禄,是大燕百姓之民脂民膏。你在替哪国考虑?莫非只能任由大燕子民饿殍盈野?” 窦现震惊了,他凝视贾蔷稍许后,转头问林如海道:“林相,这就是你教出的弟子?” “有事说事,你扯我先生干吗?是不是我回头也去你先生之处问问,这就是你教出的弟子?” 贾蔷有些生气道。 李暄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就是,爷也觉得贾蔷说的在理……” “你们两个,给朕滚出去!” 李暄话刚脱口而出,就听到上面隆安帝震怒之声降下。 “……” 李暄倒吸了口凉气。 …… 麟德殿西侧,御栏处。 贾蔷和李暄倚着栏杆,看着日头渐渐西斜,阳光照在大殿琉璃瓦上,金光灿烂。 “贾蔷,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 李暄看了好久,觉得有些眼花,揉了揉眼睛后随口问道。 贾蔷“唔”了声,道:“啥不对?” 李暄道:“爷原以为,这些大臣回来后,都是高人,噼里啪啦一通,朝廷就该到盛世了,该顽的顽,该乐的乐,那开元盛世多热闹!怎么如今瞧着,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他们到底行不行?” 贾蔷嘿的一笑道:“这话让人听到,非得说一句你行你上啊……” 李暄“啧”了声,扭头看贾蔷道:“爷上就爷上,爷觉着你那法子不错啊,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说也奇怪,窦现老儿也不是迂夫子,怎还扯甚么仁义大道?咱们又不是去抢,是去买啊。” 贾蔷撇嘴道:“他那是防微杜渐,事涉三国,粮食土地又是根本,一旦发生冲突,就有可能引发事端,甚至是战争。文官嘛,终究是‘国虽大,好战必亡’那一套。再者,也怕武将坐大。还有就是,我大燕天朝上邦,诸国来朝。若是连粮米、耕田都向周边小国去买,岂不是很没面子?可能还有些其他原因,这些官儿,别管好官还是坏官,心眼多着呢,麻烦的很。” 李暄“啧”了声,道:“你要小心点,爷瞧着今儿很有几位看你不顺眼。” 贾蔷冷笑道:“他们有能为归有能为,可若说心胸气度都宽广,那才是笑话。当初离京时就满怀恨意,如今回京了,看到我先生迈过一步,连我和天家的关系也十分亲近,半山公那样天下为公的真儒倒也罢了,其他人,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不过我也不在乎,穷酸出身,难免愤世嫉俗。别来招惹我就是……” 李暄哈哈笑道:“只要你少招惹别人,人家看在林相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你。再说,你一个连上朝都没资格的人,人家招惹你做甚么?对了,韩老头儿心里不恨你罢?这老头儿是厉害的……” 贾蔷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应该不会。半山公是个厉害的,手段极强硬也极高明,不是个迂腐不化故作刚硬的。” 李暄笑道:“那就好。” “怎么说?” 贾蔷好奇问道。 李暄“嘿”了声,道:“爷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往后军机处韩老头儿就是领班的了,其次就是你先生。只要韩老头儿不恨你,又有你先生在,父皇、母后也宠着你,其他几个就算恨你,也拿你没法子。只要你自己不作死。” 贾蔷转过身,趴在栏杆上,眺望重重深宫,轻声道:“闲的没事干理他们,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过几日我就走,去江南逛一圈,回来都要过年了,想来他们那会儿早就忙的忘了贾爷爷是哪位了。” “好球攮的!” 李暄大惊骂道:“你怎又要往江南跑?”随即冷笑道:“爷劝你别想美事,父皇会放你出京祸祸?” 贾蔷怅然一叹,道:“今年是我师母过世十周年,先生忙于国事,不能离京片刻,如今他老人家膝下又无子,王爷啊,你说说看,我若是不去,谁还能去?” 李暄听闻此言,明白此事多半拦不下,登时又动了心,道:“贾蔷,你寻个法子,让爷也去南省逛逛。爷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呢!这秦淮河、瘦西湖爷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却压根儿没见过,岂不可惜?你鬼名堂最多,快快,想个法子啊!” 贾蔷同情的看着他,道:“你觉着,可能么?” 李暄闻言,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起来。 有时候,他真想连这王爷也不坐着,免得拘束在这京城里,哪也去不得…… 正这时,见一黄门侍郎急急走来,同李暄、贾蔷道:“王爷、宁侯,皇上召你二人回去,要散宴了。” 二人不敢耽搁,连忙往麟德殿而去。 也不知君臣又说了些甚么,气氛竟又转圜回来了。 并无多言,贾蔷搀扶着林如海,作别隆安帝后,就出了皇城。 但林如海却没让马车回布政坊,而是吩咐道:“蔷儿,直去荣国府。” 第0655章 最肖朕躬? 大明宫,养心殿。 殿内气氛低沉凝重。 戴权站在御案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隆安帝看着跪在殿下的三子李晓,眼睛跟刀子似的,寒声骂道:“朕原以为,你们兄弟几个,独你是个明白人,最肖朕躬,一直低调稳重,兢业办事。没想到,你的明白都是浮在表面的,心里比猪还蠢!!自以为是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你不仅瞎了眼,连心也瞎了!你那点伎俩以为能瞒过谁?你连小五都瞒不过,落在韩彬、林如海他们眼里,就是个可笑的小丑!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番话,将李晓彻底骂懵了。 “最肖朕躬”这四个字,差点没让他的心跳出嗓子眼儿来。 这四个字,能是随口说的么? 这意味着甚么? 可是没等他狂喜,后面的话,就让他摔落万丈深渊,冻结成冰的心,摔成了粉碎。 李晓耳朵里满是“嗡嗡”声,眼前也模糊了,跪伏在那里,叩首哽咽道:“父皇,是儿臣,让您失望了。儿臣,该死。” 见亲生骨肉如此,隆安帝心里也极不是滋味,缓缓道:“你母后为何不同意你纳子瑜为侧妃?不仅是因为不想子瑜受委屈,更重要的是,太医告诉她,子瑜的哑病热毒,可能传给子嗣。天家的血脉,岂能受到玷污?你为皇子,这点都不明白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谁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便是隆安帝,年少时又何尝没有过求而不得的痛苦时候? 但他也相信,熬过这一关,男人就能快速成熟起来。 李晓再叩首道:“儿臣,知错了。” 隆安帝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缓缓道:“李晓,朕对你寄予厚望,你是你们弟兄中,少数能静下心来,踏实办差的。朕也不怕你犯些过错,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怕,你面上答应朕,心底里仍记恨在心,解不开心结。让无谓的仇恨,将你心里的冷静聪明都侵蚀了,再做出贻笑大方的蠢事,那你就太让朕失望了。” 李晓抬头,满面泪痕的看着隆安帝道:“父皇,儿臣若再不知父皇的宽容和苦心,岂非与禽兽无异?父皇面前,儿臣不敢虚言,心中的确对贾蔷不喜,不仅是因为……是因为表妹,还有二哥。二哥他……” 隆安帝见他提及李曜,嘴唇颤抖哽咽难言,心中又是一阵刀割之痛,喝道:“既然还记得那个畜生,就该知道他是为何出继出去的!贾蔷招惹过他么?为了扬州白家,为了一个侧妃,瞧瞧他都干了甚么勾当!老三,你要引以为鉴!兄友弟恭是好的,可是你替他说话,又置朕于何地?白家,是朕让抄的!” …… 隆安帝于养心殿内训子,凤藻宫内,尹皇后亦在教子。 尹皇后凤眸中颇为肃重,望着长子李景,不解道:“今日贾蔷和李晓发生冲突,为何是李时出面制止,而非你这个长兄?林如海、韩彬、李晗、张谷、左骧俱在,这个时候,你让李时出头?” 李景其实也后悔了,可是他更恼火的是:“母后,上回小五和贾蔷诓骗儿臣!让儿臣在父皇前替他们顶罪,实在可恶!今日他又……” 不等他说完,尹皇后声音就提高稍许,喝断道:“替你兄弟顶罪,就这样委屈你么?你父皇慧眼如炬乾坤独断,此事难道还能瞒得过他?你帮他出头,那是你友爱兄弟,也是过错?其他的事好较真,和两个半大孩子你也较真?简直糊涂透顶!你知道今日,李时出了多大的彩?明日起,韩彬他们就要入军机为相,这几人今日却对李时大起好感!再看看你……还有你!!” “……” 本来躲在一旁偷乐的李暄登时懵了,干巴巴道:“母后,儿臣不是故意笑的,是真没忍住……” 尹后气道:“我说的是这个?本宫问你,你父皇安排你去跟着张谷,你跑哪里去了?你跑去看贾蔷挨板子!!你脑子里到底在想甚么?!” 李暄肩头颤抖了下,好歹忍住后挑了挑眉头,道:“母后,儿臣的志向您还不知道?再说,这些事儿臣原就不想掺和,儿臣总不能和大哥去争甚么罢?多伤大哥的心……” 尹后没好气道:“你不说你不是那块料,就会拿你大哥当幌子!” 李暄不提这个,终究没忍住嘎嘎乐起来,道:“母后,您猜为何三哥挨了板子后一瘸一拐的,贾蔷那厮却没事人一样?” 尹后觑眼看他:“为何?” 李暄哈哈笑道:“那忘八的壳长到屁股上了,他在屁股上藏了块密棉垫!” 尹后都被这厮给带歪了,奇道:“他往那里……藏密棉垫做甚么……”不过问完就反应过来,恼道:“下次再打你们板子,先让内侍搜身不可!” “……” 李暄笑声戛然而止。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尹后心中实在累的没主意了。 可怎么办呐…… …… 荣国府,贾母院。 院门前,鸳鸯和李纨搀扶着贾母,遥望着前院方向。 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则在得了车驾已入正门的信后,急急在二门处相迎。 “来了!” 眼睛有些红肿的贾环忽然叫了声,正出神的宝玉一个激灵,抬眼看去。 就见贾蔷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护着一八抬大轿进来。 至二门前,贾蔷翻身下马,与上前见礼的贾兰微微颔首,却未搭理其他三人,上前撩起轿帘,请了林如海下轿。 “如海……” 贾政似短短几天内苍老了十多年,鬓角甚至可见星星点点的斑白。 看到林如海下轿,只唤了一声,就再也难言,泪如雨下。 他这一哭,也牵动宝玉、贾环的伤心事。 宝玉默默流下两行泪来,贾环则是嚎啕大哭。 贾兰倒还好,看了贾政等人一眼后,低下了头。 林如海与贾蔷对视一眼后,见贾蔷嘴角满是冷笑,与他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微笑道:“存周啊,何故如此?” 贾政将脸偏向一旁,连连摆手,示意无言以对,也有难言之苦…… 倒是贾兰上前,躬身道:“姑祖丈,祖母和赵姨奶奶入佛庵礼佛去了。” 林如海闻言讶然,眉尖微微一扬,看向身旁贾蔷。 贾蔷摇了摇头后,冷笑道:“王子腾夫人突然死了,许他们以为是我的手尾,所以早早送了进去。只是,赵姨娘怎也被送进去了?我素来不曾苛责过那愚妇,老太太也不会想到送她进去。她连字都不识,礼的哪门子佛?是了,想来是二太太自己不甘寂寞,寻个解闷儿的人进去。宝玉,你怎不进去陪你娘?” 宝玉:“……”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苛责了些,虽有过,不至于此。再怎样,也该与皇贵妃和宝玉留些体面。走罢,去见老太太。” 一行无话,前往贾母院。 老远看到贾蔷搀扶着林如海过来,贾母拄着拐上前迎了几步,亦是未语泪先流…… “老太太,使不得啊!天气凉了,怎好迎出来?” 林如海加快步伐,上前两步扶住贾母,微笑言道。 贾母目光在贾蔷冷淡的脸上扫过,然后看着林如海落泪道:“如海啊,家门不幸!你大内兄他们做下了差事,如今蔷哥儿回来了要清算,险些就要家破人亡呐。虽他们罪有应得,可能否看在我的面上,多容他们两年,等我眼睛一闭,去见国公爷时,随他们姓贾的怎么斗罢。” 林如海未开口,贾蔷冷淡道:“贾赦带人打上东府时,老太太怎没拿这番话说他?那时不好劝他,点了头,这会儿让我宽容大度些,多容他们两年?我最恨别人让我大度些!留得这样的族中长辈在身边,我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林如海拍了拍贾蔷的肩膀,道:“蔷儿,到里面说罢,老太太春秋已高,不好在外面捱着。” 贾蔷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贾母虽脸色难看,可见他如此听林如海之言,心里多生出些希望来。 一行人入了荣庆堂落座后,贾母看了眼站在林如海身后的贾蔷,道:“蔷哥儿也坐罢。” 贾蔷摇头道:“不必。先生若在上座,我勉强有坐的道理。先生在客座,我身为弟子,焉能齐坐。” 林如海对贾母笑道:“那就让他站着罢,今儿在宫里和恪怀郡王起冲突,两人一起挨了回廷杖,我看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宠得厉害,让他站站,也好冷静冷静。” 贾蔷闻言悻悻一笑,没有多言,站直了。 贾母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她如今也想不明白,宫里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这样宠待贾蔷。 先前她以为,都是因为林如海的缘故,如今看来,或许也有贾蔷自身的因果…… 可惜,这样一个能带给贾家荣耀的人,都让她那个孽子给招惹的离心离德,对西府这边深恶痛绝。 万幸,他待家里的女孩子们还好,而且,还颇听林如海的话。 贾母在内宅里,对人心度量还是很准的,知道眼下该说甚么话,她从来梳理整齐的满头银霜发今日居然有些缭乱,也显得愈发年迈,让人不落忍…… 只听她长叹息一声,道:“说起来,真怨不得蔷哥儿甚么。都是一家人,落了难,不想着去营救探望,你大内兄那个昏了头的,竟先想着去东府占住银库。他当时与我说,若不先拉回来些,晚会儿抄家的人来了,便都抄了去。若蔷哥儿回来了,他再还回去。遇到那样大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一时慌了神,没了主意,就没拦住。谁想他是打上门去的……” 林如海想了想,道:“老太太,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大内兄夫妇二人先去城外庄子歇息一年,等明年大内兄养好些身子骨,再去甘肃镇坐镇三年。到底有了春秋,不好急动。在庄子上等闲不要让人打扰了去,多静一静想一想,许也就想明白过来了。” 贾母闻言大喜过望,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虽原已经准备舍了去甘肃送死,可若是能不死,岂不更好? 她忙道:“如何不行?他若不能早早明白过来,连我也认不得他了!” 说着,眼睛看向贾蔷,见贾蔷居然没说甚么,愈发大喜。 林如海又缓缓道:“至于二太太,我听说已经送去佛庵里礼佛了……不大好。说到底,是皇贵妃的生母,纵有些过错,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即便二太太好礼佛,只在自己院里礼便是,送去庵堂内,皇贵妃的颜面不好看。” 这时贾蔷似听不下去了,道:“先生,皇贵妃会理解的。即便她果真不明白道理,弟子去和皇后娘娘禀明,皇后娘娘也一定会理解。” 林如海叹息一声劝道:“皇后娘娘虽宠你,可家里有一位皇贵妃,难道不是好事?何必闹到两败俱伤?就算你不惧,果真皇贵妃有个闪失,也是贾家的损失。蔷儿,不可意气用事。” 听说贾蔷居然要硬碰皇贵妃贾元春,贾母是真的怕了。 如今贾家西府的男人,看不到半点指望。 整个贾家,全靠宫里有个皇贵妃在撑着。 若是皇贵妃有个甚么闪失,那西府再无荣耀的可能。 等她没了,谁还能庇佑得住这一家子? 贾母看着林如海,颤声道:“皇贵妃,会有闪失?” 林如海迟疑了下,还是缓缓点头道:“宫里的情况,老太太想必是知道的,其实和家里也没甚么大分别,只是那里是天家的后宅。若是娘家强壮些,总能安稳许多,也让人敬重些。若是娘家出了问题,难免让人轻视了去。宫里那种地方……” 话虽未说明,但意思却很明了。 便是寻常高门大户里,娘家不壮者,连下人都不怎么瞧得起。 东府的尤氏,西府的邢夫人不就是极好的例子? 便是李纨,因李家不如王家,凤姐儿又何尝真的敬过她…… 贾母这一辈子,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更知道,宫里那种处处有明枪暗箭的地方,又何止是不敬那样简单。 那是真真能要人性命的地方! 因此愈发心惊胆战,同林如海道:“要不,就让太太在庵堂里礼佛罢……” 林如海摇头道:“传进宫里去,愈发对皇贵妃不利了。” 说罢,转头看向贾蔷,道:“虽受些委屈,但我听闻宫里皇贵妃待你还是不错的。你常去凤藻宫,此事难道不是真的?” 贾蔷闻言,脸上的冰冷渐渐融化了些,缓缓点头道:“大姑姑见我,很是亲近。” 林如海笑了笑,道:“她去宫里年月太久,常年见不着亲人,见了你,自然亲近。贾家拿你当亲人的不多,老太太是一个,皇贵妃也一定是一个。哪怕看在她的面上,你总要留些余地才好。” 贾蔷闻言迟疑起来,道:“可王氏,绝不会就此作罢。若有朝一日,弟子再遇到危难时,落井下石害我者,必是她。” 贾母忙一迭声道:“断不会,断不会!有我在,断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就算我死了,也有老爷在……” 贾蔷冷笑道:“他?他拦住贾赦了么?” 贾母苦劝道:“大老爷是他兄长,他拦不住是有原故的。老爷素来甚么样的性子,你难道果真不知?但太太不会,她若胡来,老爷必会管教……政儿?” 贾政长叹一声道:“蔷哥儿,此事,确是我之过也。如今,我也搬离了荣禧堂,也上书去吏部辞了官,从此就在家中闭门读书,不再招惹外面的事了。” 又跪下同贾母道:“老太太,父亲一世英名,不想儿子却如此无能,上不能光宗耀祖,重振门楣,使高堂父母荣光。下,不能独善其身,修身齐家。好好一个国公府交到儿子手里,却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儿子愧对父亲在天之灵,也愧对母亲慈爱。母亲这样的年岁,还为儿孙操劳忧愁,儿子不孝愧为人子!” 说罢,磕起头来。 贾母泪如雨下,对宝玉道:“快扶起你老子来。” 宝玉上前去扶,竟扶不起。 贾环和贾兰上前后,合三人之力,才总算搀扶了起来,额头已是一片青紫。 林如海见之,轻轻一叹,劝道:“存周啊,岳丈大人在世时,曾有一日,与我专门说起你与大内兄。” 此言一出,贾母、贾政等人的眼神都望了过来。 林如海道:“岳丈大人那时同我说,大内兄志大而才疏,好逸恶劳,难当大任。因此,他老人家未与他谋过一官半职。至于二内兄,虽才赋平平,但濡慕清正之学。若能持身正,则可守住家业。 才华从来天授,人力强求不得。好在贾家乃世勋之族,即便有一二代出不得人才,可只要有持身清正之人掌家,严加管教族中子弟,则早晚能出有才能之子弟,重振门楣! 存周,你于修己身上,其实并无太大的问题。只是,根底有些软,底气不足,虽掌家,手段却不足,管的不严谨。 不过,如今既然已决定清静读书,修身养性,居家奉养老太太,那也是好事。 我听蔷儿说,珠哥儿的儿子兰儿是个有志气的?” 贾母、贾政忙让贾兰上前叩拜,林如海打量了番小小年纪就颇有些沉稳气的贾兰,点点头,回头对贾蔷道:“是不错,要好好栽培呢。” 贾蔷笑了笑,道:“如今贾家族学里授课业的先生,都是从翰林院致仕的老翰林中选的。另外,还有教骑射的武师傅。不求他们文武双全,也要练就一身好体魄。兰哥儿不错,早晚有个好前程。” 林如海笑道:“既然如此,等将来梅姨娘所出若是儿子,也送到贾家族学里读书罢。” 贾母本想落下面皮了求一遭,让贾兰也拜在林如海名下,说不得,还能平衡一下,可听闻此言,就再不多说甚么了…… 贾蔷则哈哈笑道:“原该如此,倒不是请不起西席单独授业。只是小孩子,终究还是要和同龄人一并学习成长,更有好处,心性上也可进步。” 林如海点点头,回过头来,同贾母笑道:“那么,此事就说准了,大内兄夫妇去庄子住一年,再去甘肃镇,我听蔷儿说,他已经从皇上那里讨了个沙堡屯长之职?” 贾蔷点点头,道:“是,皇上亲口许的。” 贾母虽然吃了一惊,心想原不是说是副总兵么?不过这会儿也不敢多言甚么,保住二房要紧。 林如海继续道:“存周在西路院奉养老太太,清静做学问,往后朝廷里形势愈发复杂,你就莫要参与官面上的人情往来了。” 贾政点头道:“原是如此打算。” 林如海又提醒贾母道:“二太太心性如何,我不好评价。虽不好入佛庵礼佛,理应居于家中。只是,为防万一……” 贾母多精明,立刻听明白林如海之意,道:“如海放心,我亲自打发四个教养嬷嬷服侍在太太院里,若她有甚么要吃的要用的,断不会委屈了她。” 林如海闻言,同贾蔷笑道:“我早先就同你说过,老太太最是明理之人。你若能静下心来,多信任她老人家一些,许多事就不会闹的那么僵。老太太若是无理护短的,会这样利落的了结此事?” 贾母闻言,心酸不已,落泪道:“罢罢,两边都有不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如海啊,当初老国公爷领你回来时,我就一眼相中了你。我那么多儿女,光姑娘就有四个,独爱敏儿一人,却舍得让她嫁给你,跟你去扬州。国公爷和我没看错你,敏儿也没看错你!如今我老了,女儿都是不孝的,早早舍了我而去,儿子们也不争气,没想到,竟是要指望你这个姑爷呐。敏儿,走了有十年了罢?” 林如海闻言,面色僵了僵后,微微一笑道:“是啊,今年,已经是第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呐。” “先生!” 能听得出林如海语气中极大的痛苦,贾蔷一惊,忙上前唤了声。 林如海缓缓摆手道:“无事。” 贾蔷轻声道:“先生,我已经和师妹商议过了,先生身负黎庶重任,难离京城。过几日,我和师妹一起南下苏州,与师母扫墓……” 林如海闻言,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贾蔷一眼,道:“有这份孝心是好的,只是,怕你走不开呐。” 第0656章 贾蔷:我爱吃桃!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请爹爹大安!” 黛玉着一件碧霞云纹珠雀锦衣,满面堆笑的屈膝福礼请安。 林如海看着黛玉眉眼间的笑容,放心的点了点头。 爹娘父母看子女,其实只需看看眉眼间的神情,就能看出到底幸或不幸,日子里有没有郁结之气。 还好,黛玉眉眼间的灵韵气,不曾减少分毫。 只是到底女儿外向,那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总是掠过贾蔷…… 林如海暗自摇头,看向一旁梅姨娘。 梅姨娘着一银丝绣藤箩月白衣,形容激动,看着林如海屈膝福下,唤了声:“老爷!” 林如海眼睛落在她身上,尤其是腹前,很是看了两眼后,道了句:“辛苦你了。” 梅姨娘摇头道:“都是姑娘和蔷哥儿,请来了尹家郡主,又请来了皇后娘娘宫中老供奉,不然,非要误了大事不可。果真那样,虽万死亦难辞罪过!” 姨娘对主家来说,不过是顽物和生育工具,赵姨娘连生探春、贾环一双儿女,在凤姐儿嘴里也不过是奴几辈的,当面都敢啐骂。 但梅姨娘不同,连贾蔷、黛玉在内,都十分敬重。 因而黛玉忙劝说起来,林如海也温言劝了劝,让丫鬟扶着回房歇息了。 贾蔷见林如海并未表现出太多激动,不由有些好奇问道:“先生可是太累了?也早点歇下罢?” 林如海何等人物,一看他这模样,就明白其疑惑,摇头笑道:“梅姨娘有了身子,为师自然高兴。只是,不拘是老来得子,还是老来得女,偏溺者居多。古之贤才亦多难逃此关,便多养出些混账儿女来。所以,且淡然处之罢。再者,为师国事太多,也没许多功夫留在家里……幼儿出生后,怕还是要多劳你们呐。” 他其实是有些惭愧的。 有一言他未说,但贾蔷也明白,以林如海的身子骨,眼下看着似还好,但毕竟太清瘦了些,也一直带着病症。 贾蔷都不敢说,是不是还能坚持上十年。 即便是十年,幼儿那时虚岁也不过十岁,还是稚童。 所以,终究是要靠贾蔷和黛玉。 黛玉亦是聪慧过人的,自然听得出深意来,红了眼圈。 贾蔷却笑道:“先生且放心就是,我和林妹妹大事办不好,照顾好弟弟妹妹,却还是能办的妥妥当当的。您老也别太操劳了,前儿我还同皇上说,能不能南下山东接你,然后直接拐去扬州修养些时日……没准。” 林如海好笑道:“你想甚么好事?如今用百废待兴来说都不为过,便是今夜,从皇上到半山公、李子升、张公瑾、左秉用他们,怕是都无人会歇息,我已经算是偷懒的了,你还想送我去扬州修养?莫说为师,连你多半也走不开呐。” 此言一出,贾蔷就皱了皱眉,道:“先生之前在荣庆堂上就这样说,我没好问。为何走不开?先生操持于国务,弟子一个东城兵马司指挥,有甚么走不开的?” 林如海意味深长道:“君无戏言。你以为今日皇上那番话,只是随口说说?” 贾蔷想起关于“绣衣卫指挥使”之事,他笑道:“先生,您可别告诉弟子,那是真的。岂有这样的道理?而且弟子也的确不精通此道。” 特务工作,怕是比考状元还要天赋。 贾蔷自忖,他还这个天赋,前世他连谍战剧都不爱看。 李婧倒是可以帮他,只是她眼下都快生了,再者,公私也不能混淆。 林如海摇头道:“具体怎么办事,皇上身边自有专精此道的人来办,但皇上如今需要一个信得过,忠心可靠,又有足够身份能支撑起那一摊子事的人站出来,将绣衣卫撑起来。经武清一败,绣衣卫元气大伤,士气大跌,人心惶惶,相互猜疑。若是去个没甚名号的,对内不能伏人心,对外也不能伏众,也就废了。皇上对你放心,你不贪权,也没往上钻营的心思,忠心不需怀疑。再加上……如今论凶名,都中也没哪个能比得过你。宰相公子说杀就杀,元平武侯世子,说废就废。还能和赵国公平起平坐,当街让他低头盟约……反正为师是想不出,皇上会不用你的道理。” 贾蔷讪笑两声后,道:“我就直言同皇上说,要南下给师母扫墓,想来皇上不会不答应……” 林如海面色却微微一肃,道:“蔷儿,那毕竟是天家。你以为,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之言,都是戏言?莫要大意,更不要恃宠而骄!你如此说,皇上多半会答应,或许还会给你几个月的假,让你办完后再速归。只是,这便是一根刺,一根私事高于皇差的刺!你自己思量,后果将如何?” 贾蔷闻言,轻轻呼出口气,看着林如海忽然笑道:“一直托庇于先生护佑下,怎感觉,一下子要长大了,要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了?” 一旁一直不敢出声的黛玉听闻此言,忍不住轻轻啐了口,道:“呸!也有脸子说。平日里总是轻狂,打这个打那个,如今可得了好了罢?还说去江南……” 贾蔷嘿嘿笑道:“此事我纵去不了,也可派人护送妹妹前去啊!” “我自己去?” 黛玉闻言,淡若云烟的黛眉轻轻一蹙后,却又渐渐生动起来…… 好像,也行? 她五六岁那年,就孤身一人乘舟赴京城。 如今这样大了,还下不得江南? 林如海看在眼中,气笑道:“可见是跟蔷儿学的……愈发胆大了。” 黛玉抿笑娇声道:“爹爹啊!母亲十年,总要有人去扫扫墓,修修坟嘛。再说,我也很想娘亲呢。” 说完最后一句,到底还是红了眼,落下泪来。 林如海怅然,就听贾蔷沉声道:“先生,弟子有一法,不如先斩后奏如何?左右眼下皇上还没开口,我现在就带着林妹妹下江南,连夜走!这样,总不算私事高于皇差了罢?” 林如海:“……” 黛玉听的心都快化了,却是没好气白他一眼,道:“这比当面禀奏更可恶,你快别乱说了!鬼迷心窍了不成?” 贾蔷闻言,悄悄嘿嘿一笑,看了黛玉一眼,长长的“嗯”了声…… 黛玉俏面登时通红,她岂不就是那个女鬼? 当下世面上的志怪本(黄)子(书),多是书生和女鬼的…… 不想这坏人,竟敢当着爹爹的面这般浪摧! 也不知爹爹听懂了没有…… 正当黛玉心中不安时,就听林如海淡淡道:“蔷儿,该回家了,去罢。” 黛玉又羞又好笑,就见贾蔷赔一张笑脸,刚张开口,却听老管家林忠的声音响起在门外:“老爷,宫里来人,要见侯爷。” 林如海闻言一怔后,随即面色隐隐有些古怪,看着贾蔷道:“看来宫里很是了解你呢。” 贾蔷:“……” 黛玉偏着螓首,贝齿轻噬薄唇,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看着贾蔷道了句:“去罢。” …… 皇城,凤藻宫。 中殿。 贾蔷到来后,就见帝后二人坐在高台凤榻上。 李暄则耷眉臊眼的站在一旁…… 见礼罢,就听隆安帝直言问道:“朕听说,你准备下江南?” 贾蔷目光瞟了装无辜人一样的李暄一眼,点头道:“是,皇上,臣师母过世十周年,所以臣想去苏州代师扫墓。” 隆安帝沉默稍许后,淡淡道:“孝心可嘉,但去不得了。” 贾蔷点点头,道:“臣知道,臣先生也说,眼下朝廷事多,不是顾私事的时候。” 隆安帝闻言眉尖一扬,似笑非笑道:“朕还以为,你会连夜下江南呢。” 贾蔷闻言简直不敢置信,问隆安帝道:“皇上,是谁这样污蔑臣?臣……” 略显浮夸的神情在隆安帝冷笑的眼神下被打败,道:“皇上明察秋毫洞察万里,臣原是有此心来着……” 隆安帝哼的一声,讥讽道:“朕如何会猜到你们这些混账心思?倒是李暄明白你是甚么样的人,让朕早点将你寻来!没想到你竟果有此心,还真不愧是狐朋狗友!” 贾蔷摇头道:“皇上,从今儿起,臣和王爷不再是朋友。” “贾蔷!” 尹皇后凤帕掩口笑了声后,呵斥道:“皇上当面,岂是你顽劣的时候?” 贾蔷规矩了,隆安帝皱了皱眉,随后却也只是叹息了声,道:“朕就知道,林爱卿最知朕。他可曾与你说过,留下做甚么?” 贾蔷摇头道:“就说皇上先前提了绣衣卫指挥使的事,不过先生也觉得我不靠谱,但具体如何安排,要等皇上来下旨。师母的事是私事,私事永远不能在皇差之上。臣原没想那么多,后来听了先生的话后,觉得有点道理……” “有点道理?” 隆安帝声量陡然提高。 贾蔷忙道:“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嗤!” 一旁李暄鄙夷一笑,结果差点被隆安帝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给斩杀。 隆安帝哼了声,见李暄腿都弯下去了,收回目光同贾蔷道:“魏永废了大半,绣衣卫这摊子事需要有名望的人顶起来。你其他的都稀松平常,倒是使狠的名望不缺。另外,你在东城兵马司弄的那一套笼络军心的法子也不错,适合眼下军心涣散的绣衣卫。” 贾蔷道:“皇上,不是臣推诿,只是臣对番卫一行实在不通的很……” 隆安帝皱眉道:“具体那些事,自有懂的人去办。朕也会送你一些人手,另外,你先生上折子与朕,说他当年在扬州时为了对付盐商,养了不少人手。他初回京时已经交出大半,如今山东事毕,他觉得剩下的也没甚需要了,正好绣衣卫出了事,他就想一并都交给朕。如此,你在绣衣卫内也算是有了忠心可用的底子。你要做的事不多,第一件要办的事,可知道是甚么?” 贾蔷摇了摇头,隆安帝沉声道:“魏永被内贼出卖,才招致如此惨败。你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抓出内鬼来。有这样的内鬼在,连朕心都难安!为此,你大可放开手脚去办,不惜一切代价!” 言下之意,无非是可以在绣衣卫内大开杀戒,大肆清洗。 贾蔷想了想后,道:“皇上,臣有一主意,不知道靠不靠谱,您给拿个主意?” 隆安帝道:“说。” 贾蔷道:“想要搜查出内鬼来,恐怕非一朝一日就能办妥的。这过程中,说不得还要死去很多无辜之人。当然,臣不是妇人之仁,只是觉得这样做损失确实太大了些。臣先前曾同皇上提过,西洋番鬼们如今在外面发展的极快,火器也十分犀利,即便大燕眼下不是思量那些的时候,也该派些人去西洋番国,了解他们的情况。总好过对他们一无所知两眼黑,真打上门来时,连人家根脚都不清楚。再派些人去安南、暹罗等地,看看能不能买粮买田……不大批量的买,就是试一试可行不可行。 总之,先不杀,而是将那些精兵强将都派出去,也算是调虎离山,然后再在家里,细查蛛丝马迹!魏永毕竟还活着,臣不懂如何查,他肯定是知道的。到时候让他和陛下身边的精道之士来查,臣料想,总能查出来。只要能查出来,其他的事魏永想来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做,当然有可能使得内鬼逃亡海外,但绣衣卫却可以节省出大量的时间出来,为皇上效劳。说起来,其实还是赚了。” “你这名堂不是挺多的么?” 隆安帝听完,审视了贾蔷两眼后问道。 贾蔷干笑了声,道:“为皇上尽忠,臣还是要多用些心思。” 隆安帝冷笑道:“朕瞧你是为了偷懒才挖空心思!把人都支走了,把麻烦也支开了,剩下的也是让魏永去查。留下的人有林爱卿的人手打底,也是顺顺当当。那朕还要你这指挥使做甚么?” 贾蔷就知道瞒不过这样的老狐狸,如实道:“臣给他们做好后勤,或是遇到麻烦时出出头……皇上,臣其实比较崇尚无为而治……” “快闭上你的臭嘴!还有你,再笑朕让你笑个够!” 无为而治……隆安帝差点没恶心的吐出来,恨不得将这混账打死算了,又见李暄忍笑都快忍出鹅叫声,也是气个半死,厉声喝道。 对于一心往上钻营,恨不能将天下大权都揽在手的臣子,他自是深恶痛绝。 可遇到这种为了偷懒,连劳什子“无为而治”都有脸说出来,挖空心思搞歪门邪道,还能搞出一套道理的混账,他也恨不能直接捶杀了! 眼见隆安帝动了真怒,贾蔷忙道:“皇上,臣绝无偷懒之心啊!臣对外面的事,十分上心。皇上,臣知道眼下朝廷头等大事是新政,新政不能大行,其他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可臣以为,也不能只顾着低头干咱们的,还要抬头望望,知道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样的。 臣办其他的事还差些,但给皇上赚些银子,替朝廷看看外面的人,很有可能是外面的敌人如今是甚么情况了,臣却保证完成妥当!皇上,臣和王爷也不只是一味的胡闹,还是能为君父分忧的。只是又觉得,一味的钻进朝廷里,和那些人争权夺利没意思的紧,不如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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