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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边看了会儿,实在看不出有甚么精妙之处,见探春的脸都快趴上去了,不由好奇问道:“三姑娘,这字到底好在哪里哟?” 探春头也不回,却也没有不答,叹道:“褚登善书,貌如罗琦婵娟,神态铜柯铁干。此碑尤婉媚遒逸,波拂如游丝。能将转折微妙处一一传出,实乃不可多得之碑文!” 黛玉在一旁也微微颔首赞道:“美女婵娟似不轻于罗绮,铅华绰约甚有余态。初唐三家:欧、虞、褚并称书坛,但真正开启唐代楷书门户者,非褚氏遂良一人莫属。纵观唐中颜真卿、徐浩,莫不受其影响,可以说唐朝书坛风貌,便是由褚遂良启导的,难得好字。” 黛玉的闺房本就像书房,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一张几案上,更是摆满了如林的毛笔。 身为探花郎之女,黛玉之才情绝高,所以虽然不如探春那样痴迷书法,但所知之深,不逊旁人。 贾蔷站在一边,领着香菱、晴雯等,一并拱手道:“受教了!” “呸!” 黛玉登时气笑啐道:“再作怪,仔细你们的皮!”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香菱怕怕的连连点头应下,半真半假。 黛玉拿这个娇憨的丫头没法子,这丫头对她比对贾蔷还怕,好似她欺负过人一样,只能瞪了眼贾蔷。 她今日穿一身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鬓,簪上一支玉簪,别无花朵。 虽然只是来观碑文,但在别家祖坟上,她仍未穿红着绿。 “咦?” 忽地,香菱突然惊疑一声,随即满面纳罕的语气不自信问道:“这碑文上,是不是有错字呀?” 晴雯恼火的上前拉她,道:“在外面别乱说话,还嫌不够憨?这是大学士写的,会有错字,还被你一个丫头发现?” 贾蔷上前看了眼,问道:“哪个字错了?” 香菱委屈巴巴,轻轻推了下晴雯,晴雯摇摇摆摆差点没摔个跟头,被黛玉忍笑劝住后,就听香菱道:“这里,爷看这:诞此英贤,是为人秀。荐绅盛族,膏梁华胄。珪璧方温,芝兰比茂。七步才速,百家学富……这个‘步’字,下面写成少了,岂不是多了一点?” 贾蔷看去,果然如此,也跟着“咦”了声。 这声“咦”,却让黛玉笑弯了腰,道:“罢罢,好蠢的东西,白教你了一场!” 探春回过头来,也笑道:“蔷哥儿练习涪翁先生的字颇有韵味,怎还不明白这个?” 黛玉摇头道:“他不是不明白,原是这般做着,只是不说罢。”说完问贾蔷道:“香菱不通笔势,你也不通?作字以精,气神为主。到了褚遂良这个境界,更是意在笔先。不止褚遂良如此,米芾到了后期,笔力大成后,亦是如此。《闰月贴》中的孰字,也多了一点。” 贾蔷并未觉着有甚么难堪的,叹道:“学无止境,这就是出来游顽的最大收获。不仅能陶冶情操,还能涨见识,开眼界。我将你们带出来顽,真是做的太对了。” 黛玉、探春、湘云等纷纷啐笑,也不知长的是谁的见识! 正说笑着,却见李婧赶来,笑道:“爷,船回来了。姐夫还有铁头、柱子,并漕帮少帮主丁超也来了。这一回他们过足了瘾,在江湖上也是名声大噪,正闹着要爷请吃酒呢。” 贾蔷奇道:“怎还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了?” 李婧笑道:“有人认出来,这次袭船者的尸体中,有这几年最有盛名的江洋大盗,江湖诨号混江龙的万世才。此人身手奇高,曾单枪匹马在金陵城杀了七进七出。金陵那样的高城都拦他不住,甚至半山公任两江总督时,还调了总督督标营来杀他,都让他逃出生天。寻常弓箭都难他没法子,没想到,这次带了这么多弟子,却栽在了咱们手里。 这下江南绿林要热闹了,德林号的威名也必将如日中天。丁超嘴咧的一直合不上,不过他想问爷要些火器……” 贾蔷冷笑道:“你直接让他去死好了!” 李婧哈哈一笑,不过又忧虑道:“南边有不少西洋鬼子,似乎在濠镜那边兜售火器。经此一役后,火器怕是难藏了。若是他们用火器来刺杀,怕是防不胜防……” 贾蔷摇头道:“没那么容易,绣衣卫下一步就要清理濠镜,规范西洋人在那的动作。除了官方采买外,私人但凡从濠镜私买一枪一弹,都会被追究责任。放心罢,即然我极力建议天子注重火器之威,也就愈发不可能放任火器流转于民间。再者,火器虽利,却也不是不能防范。” 二人商议片刻后,贾蔷同探春道:“我让人拓了木刻,你在船上可以多瞧着。天晚了,该回城了。” 探春恋恋不舍,黛玉提醒道:“小婧是有身子的人,按理都不该来此,天色快暗下来了。” 探春只能作罢,上前搀扶住李婧,埋怨道:“小婧你来做甚么?我听嬷嬷说过,有身子的人,不该来这里……” 李婧笑道:“不相干,我是江湖客,打打杀杀见得多了,不在意这些。” 湘云羡慕坏了,她生来就有一股英豪气,最好打抱不平,多少次幻想成为红拂女、空空儿那样的游侠,行侠仗义,也好过被圈在侯府里,熬夜做女红…… 她看着李婧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婧都害臊了,忙摆手道:“可没那么好,旁的不说,走镖时十天半月不洗澡也是常事。” 湘云瞬间败退…… 一行人哈哈大笑,再无别话,乘车折返赵家庄。 …… 神京,荣国府。 荣庆堂上,贾母看着笑的满脸灿烂,都合不拢嘴的薛姨妈,甚至有些吃味道:“我倒看看,等宝玉说亲时,蔷哥儿会不会再请个王爷出面去纳徵!” 昨日薛家去桂花夏家纳徵送聘,谁也没想到,贾家那位没去成,说是接了紧急皇差南下了,夏家那边才刚起埋怨之心,今上五子,恪和郡王李暄就带人出面了。 夏家虽豪富,可如今满门也不过就剩一个老太太、一个孙女儿,正经的孤儿寡母,这样大一份家业,那么多世交亲旧和族人,想分一杯羹的不知凡几。 夏家要和薛家结亲,便是为了寻一个知根知底的靠山。 薛家虽不行了,可谁都知道,薛家和贾家的世交深厚,薛蟠和贾蔷的亲近关系,也没瞒着谁。 一个商贾之女,又是没父没母的福薄之人,想进高门做大妇那是妄想。 即便能嫁,最多也只能嫁给一个不受宠的次子,更多可能是嫁给庶子。 到头来,夏家的家财只会被嫡长子给夺了去,落个没下场。 所以夏家才会挑中薛家这样的,家世门第虽不高,可背后大有来头靠山,家里还只一根独苗。 贾蔷未至,夏家大为不满,连夏家的一些亲族也又动了心思,只是这些心思,在一位皇子亲至后,就化为乌有了。 再无人会说,桂花夏家的女儿,下嫁了个大傻子了…… 薛家得了天大的体面,薛姨妈岂有不高兴的? 虽是贾蔷不在家,可薛姨妈还是让人去万香楼订了大席,东府、西府各送了桌。 东府那边尤氏姊妹另带尤老娘,还有贾蔷舅舅一家受用,西府这边自然送到了贾母这里。 听闻贾母的酸话后,薛姨妈自然明白该如何奉承,笑道:“等宝玉的时候,那还用说?不说其他,只提宫里有一个皇贵妃当亲姐姐,甚么样的门第配不上?下聘纳徵时,蔷哥儿也必不会少。不然便是林家相爷,也不依他。不过到时候,老太太你开个口,林相爷怕都要亲自出动。当朝宰相,面子更大!” 贾母笑的开心,点头道:“若是如此,我也瞑目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说着,怜爱的抚了抚身旁宝玉的脖颈。 薛姨妈听着有些心惊,她说的不过是奉承话,宝玉是有一个皇贵妃当姐姐,可皇贵妃的娘被“礼佛”,皇贵妃知道了也没说甚么,且宫里宫外都知道这个皇贵妃的处境如何。 对于普通人,自然是高高在上,贵不可言。 可对贾蔷这样于国于天子有大功者,其实也就那般。 贾家,仍以东府为贵。 所以宝玉这个国舅,成色实在太差…… 当初才进京时,贾母相不中宝钗说与宝玉,如今若是相中了,那可不算好事。 所以薛姨妈赶紧岔开话题,笑道:“今儿来请老太太个东道,实有一桩难事,不知该如何处理妥当,还请老太太帮忙拿个主意……” 贾母笑道:“甚么难处?” 她对薛姨妈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又有些好笑。 宝玉再怎样,也不会再惦记着薛家的姑娘。 薛家姑娘让薛姨妈这个当娘的,早坑苦了。 正如薛姨妈方才所言,无论如何,宝玉也是皇贵妃亲弟,贾蔷再看不顺眼,宝玉也是贾家嫡子,他会果真不管?哼! 不过虽如此不屑的念想着,面上却不显。 薛姨妈的存在,也算是为王夫人的事蒙上一层遮羞布,贾母并不愿彻底扯开了…… 就听薛姨妈道:“人家王爷那样辛苦的奔波一场,给足了薛家体面,薛家不能不表示表示,不然岂不成了薛家没道义,不会做人?可又该怎么表示呢?王爷和蔷哥儿那样要好,想来不缺贾家的东西。薛家有的,再怎样也迈不过贾家去。所以不拘送点甚么都难表心意……” 贾母想了想,道:“说句姨太太不大高兴的话,王爷肯出面,怕不是看在薛家的体面上,而是在蔷哥儿那里。所以欠下的人情,到底还是得蔷哥儿回来了还。” 薛姨妈忙道:“这如何会不高兴?原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薛家若是一点也不表示,岂不太不知礼了?” 贾母想想也是,便道:“那你家哥儿不拘送些甚么贵重的礼过去,表一表心意就是。等蔷哥儿回来,问他如何谢的人家,你们再补给他就好。不过想来,他也不用你们补。” 薛姨妈笑道:“要补要补!这等事,再没有让蔷哥儿吃亏填补的道理。” 补不补她并不上心,关键是,想让薛蟠能和恪和郡王李暄拉扯上关系。 她虽是内宅妇人,却也听说过那位五皇子是个不着调的,不然也不会和贾蔷好成那样…… 薛蟠当初不也魔怔了般,为了那份交情,连薛家丰字号都偷了出去借给了贾蔷。 万幸贾蔷不是个心黑的,丰字号虽没了,可每年的分红比往年增长了十倍不止,也算是因祸得福。 既然薛蟠和李暄是一类人,二人若是有了交情,薛家往后岂不是也能有个靠山? 薛姨妈这般盘算着,却没想到,因这一念,又坑苦了薛蟠…… 第0709章 贞女失节,不如老妓从良 赵家庄,族长宅院内。 “侯爷!” “侯爷!!” “蔷哥儿,嘿嘿!” 铁头、柱子、铁牛三个打小一起在码头上长大的发小,满脸堆笑的看着贾蔷见礼问候道。 贾蔷哈哈一笑,看着铁头、柱子道:“如今和我姐夫差不多黑了,船上过的还自在?” 二人嘿嘿直乐,铁牛瓮声笑道:“蔷哥儿,这两夯货,打小就爱下水顽。后来也跟着跑船,觉着船上比地上痛快。如今可不就过瘾了?” 贾蔷点点头,笑道:“还是要小心些,江湖险恶,以自身周全为先。” 铁头道:“虽不能护卫在侯爷身边,可如今咱拜了浪里白条为师,学习水上水下能为,也能给侯爷卖命!” “浪里白条,张顺?” 贾蔷想起在扬州时,李婧老子李贵曾经联系过的人,水上功夫独步天下,很是了得。 不过当时他手中并无船队,所以没招揽来。 一旁李婧笑道:“张叔是我爹爹数度拜访,又有孙姨在,这才说动了。不过现在好像不在运河上了……” “去哪了?” 贾蔷奇道,这样的“水师”人才,可不能放跑了。 铁头笑道:“师父听说咱们船队以后会出海,海上才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就先一个人去海上了,说是要先摸索清楚海上的顽法。他这浪里白条,可不只能在江河上灵,海上也要灵!” 贾蔷闻言大喜道:“好!就是要有这样的志气!我虽未出过海,但也知道海上和大江大河之上完全是两回事。相比于无边无际的大海,江河连小水塘都算不上。所以你们两个莫要自满,好生学着,将来做个海上大将军!” 尽管知道是戏言,可出自贾蔷之口,铁头、柱子仍高兴极了。 都说贵口出吉言,说不得就能成真! 贾蔷问李婧道:“让赵家庄准备的猪羊可都准备好了?” 这次随船一同折返的,还有百余绣衣卫,和德林号的“伙计”。 今日犒赏三军,伙食不能寒酸了。 李婧笑道:“不仅赵家庄,还派人去湖城里采买了许多,今日猪羊管够,湖城名酒老白干管够!” 贾蔷哈哈一笑,点点头,对铁头、柱子道:“今晚好好吃两盅。” 又见三人身后,漕帮帮主丁皓之子丁超一直在乐,却也不上前打扰旧友相聚,贾蔷看过去笑问道:“丁超,在我德林号做事痛快,还是在你漕帮做事痛快?” 丁超倒也爽快,笑道:“漕帮里大爷太多,我虽是漕帮少帮主,可也得看老家伙们的脸色。这德林号就痛快多了,事情说办就办,也没那么多狗皮倒灶扯后腿的事。不过,德林号的船队发展的速度有些太快了,三五天添一艘船,多一批人手。漕帮里有不少旗主甚至是舵主,都在跟老头子说,德林号在掘漕帮的根,要开战来着……” 贾蔷笑了笑,道:“开战?所以,漕帮才去派人烧本侯的船厂,派人绑架海船工匠的家人,袭杀老船匠?丁超,你传话给你老子,这比帐他若不给本侯算清楚,漕帮就是不想开战,绣衣卫都会成全你们。” 丁超闻言面色剧变,连忙道:“侯爷,您可千万别误会,此事绝非我家老头子干的!是漕帮内部一些人,不愿看到侯爷开拓海运,这才……” 江湖对抗,动辄将绣衣卫牵扯进来,还讲不讲基本法了?这还怎么顽? 贾蔷也没动怒,不等丁超说完,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丁超,都不是傻瓜。本侯既然能提前预料到有人会动船厂下手,会对船工大匠下手,让漕帮杀手折戟沉沙,无功而返,难道还会不知道谁是敌人?此事本侯理解漕帮的立场,毕竟是根本利益之争。但本侯最后再警告你们一次,出海之策,乃大燕百年根本国策,谁敢捣乱,谁就是朝廷的死敌,就是本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敌。” 现在还不是和漕帮翻脸的时候,南、北、东三大河道总督还没理顺,十多万河营大军也还未完全掌握完整。 沿着运河二十余城的参将兵备也还在调换中…… 等一切都有序的梳理妥当后,漕帮之生死,其实就在朝廷一言之下。 丁家父子如今心中最悔恨的,大概就是当初被贾蔷要挟后,放任了贾蔷名下的德林号船队坐大。 才让漕帮如今连要挟朝廷的底气都大减…… 丁超是个极聪明之人,看着贾蔷苦笑不已,道:“侯爷,总不至于赶尽杀绝罢?” 贾蔷皱眉道:“赶尽杀绝甚么?本侯从未与人说过虚言,当初答应你父子,在运河上只是练兵,练船员,将来的路在海上,不会与漕帮争那一口吃的,本侯食言了么?还有你,让你带着船队,本侯食言了么?将来德林号出海,你丁家也一样跟着出海。四海之广阔,比十个百个大燕加起来都大,本侯还能占尽不成? 偏你丁家明着答应本侯,还说甚么要给我搜罗些造海船的好手,结果又如何?失信的人,在你们。到底还是舍不得躺在这条运河上吃香喝辣,不愿去海上担一点风险。宁肯将银子拿去喂河道总督,喂各州县官员,也不肯造海船出海,腐朽顽固之辈,也敢自称英雄?” 丁超无力解释道:“漕帮上下几十万帮众,并不能说改海运就改海运。船员倒好说,可岸上那些力夫漕工才是大头……” 贾蔷冷笑道:“海运难道就不需要漕工力夫了?本侯告诉你,需求量只会更多。你们只是担心,到时候不能称霸这条运河罢了。行了,今日且饮庆功酒,这种事你也做不得主,咱们回头再议。丁超,你知道为何本侯明知道漕帮的动作,却没有下死手么?” 丁超面色有些惨白,摇了摇头,贾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因为你是用心在带德林号船队的,至今未出过一次事故。我们的船,没有平白无故的走水,触礁,搁浅。也没有人,平白无故的落水失踪。想来,你在这其中承受了不少压力。你是个办实事的聪明人,所以,本侯给你这个体面!” 丁超闻言,呼出口气摇头苦笑道:“侯爷,小的又算甚么聪明人,只是识时务罢。漕帮,终究只是一个江湖帮派,怎么有资格和朝廷,和侯爷斗?只是,能做的着实不多。便是在漕帮内部,家父也不能说甚么就是甚么,下面一些人……侯爷方才之言,小人会如实的转告家父。其实随着京里朝政一天比一天稳当,河道总督、河营参将不断更换,漕帮会明白往后的路该怎么走的。” 贾蔷笑道:“这就对了,不要怕往前走,长江尽头,不也是出海么?你老子如今在淮阴罢?你去告诉他,本侯在扬州等着他,有大富贵愿分与丁家一份,可传万世。” 丁超原也是个活跃的性子,闻言眼睛一亮,知道一记大棒后,必有甜枣,一打一拉,原是御下权术之真谛,他赔笑道:“侯爷,不知是甚么大富贵?” 贾蔷笑骂道:“这事得和你老子说,你说不着。好了,今夜且不谈这些,除了轮值船工外,都放开了喝罢。明日再下江南!” …… 前院沸反盈天的喧闹声传入内宅,赵家庄毕竟只是一个农庄,没有重重套院,可以挡住声浪。 贾家姊妹们也在吃着锅子,听到外面的狼嚎声,凤姐儿不由笑道:“也难为蔷哥儿了,闹腾成这样,换做宝玉,打死也不能和外面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黛玉笑道:“蔷哥儿也不大愿意和为官做宰的人来往,和那些人相处的很是不好,多是仇家,没甚么朋友。外面那些人,大都是些兵将,直来直去的。” 湘云正夹了一筷子牛肚儿入口,大口嚼着,味道美味,她乐的眉开眼笑,听闻这话后,含混不清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黛玉嗤笑了声,道:“市井中鸡鸣狗盗之辈,做的坏事何曾少过?蔷哥儿就同我说过,善恶原在一念之间,世上人对恶人之宽容,原比对好人要多的多。恶人做了大半生的坏事,临了大彻大悟放下了屠刀,悔改自新,便成了佛。而好人呢,做了一辈子善事,临了做了一件坏事,便将一世英明丧尽。” 这话不读书的凤姐儿也听的明白,冷笑附和道:“这话说的在理,这世道原是不公的。贞女失节,不如老妓从良!” 众姊妹齐齐尴尬,果然,这种事本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 自黑到这个地步,连点余地都没有了…… 黛玉啐道:“这一桌子大姑子小姑子,你胡说甚么!” 凤姐儿叹息一声,不多言,夹了筷白菜帮子吃了。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拿眼看探春,探春一咬牙,拿起酒盏对凤姐儿道:“凤姐姐,今日是我不该口无遮拦,你莫上心。” 凤姐儿“大惊”,正想开口,黛玉提醒道:“凤丫头你差不离儿就坡下驴罢。” 湘云、宝琴在旁边肚子里偷笑的抽抽,凤姐儿只能按下她的锦绣之语,与探春碰了一杯后,一饮而尽。 正这时,就见有婆子抬了好几块木板进来。 探春瞥了一眼后,登时惊喜叫道:“呀!是碑文!” 为首一赵家女人赔笑道:“这时侯爷让人拓印的法帖,说是送给姑娘们。” 探春、湘云、可卿等去看,果然与东葛村祖坟上的碑文相差无几,皆很欢喜。 黛玉笑道:“这一遭算是没有白来。” 又与平儿点点头,平儿忙将提前预备好给赵虎家人的红封取来,送给了赵家女人。 至此,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诸人再次登船,顺河南下。 第0710章 锋芒太甚 神京,皇城。 乾清门。 隆安帝面沉如水,高坐御椅之上。 殿内,赵国公姜铎、宋国公刘桦、莱国公徐涵、卫国公郭兴、宣德侯董辅、东川侯陈焕、全宁侯张安等在京元平功臣,悉数到场。 其中宋国公府、莱国公府、卫国公府并营阳侯府、永嘉侯府等十数公候伯府皆是当年党附英国公、成国公抗拒迁都而被清算,沉寂了几十年,只等没落的高门。 连他们都被喊了来,可见事体之大。 殿正中,雄武候王德、靖宁伯高寻跪于当中,脸上皆是狰狞狂怒之色,但仍掩颓丧之态。 隆安帝森然的目光扫了一圈后,声音淡漠道:“勋贵,皆大功于国,以军功封爵,与国同戚者。世勋之族,与天家同荣共辱,休戚相干。为此,天家素来优容勋族。便是升爵恩赏,皆出自宗人府,而非礼部。以此为示,不以异姓相视。便是有大过者,能宽恕者,天家皆以宽厚为本!原以为,隆恩之下,必有忠义。不想……竟仍有贪心不足之辈,勾连贼子,祸乱天下,伏杀绣衣卫,阴谋造反!朕有一事想不通,诸位也都是读过书的,读过史的。纵观历朝历代,可有天下大势太平之年,有武勋造反得逞的?!朕就是想开恩,都找不到开恩的借口!!” “皇上!!” 雄武候王德猛然抬头大声道:“皇上,武清杨村伏杀案,邢襄截船案,臣若知道一星半点,就叫臣世世代代为猪为狗!!” 靖宁伯高寻也满面狰狞,仰着脖颈大声道:“皇上,臣虽被罢了十二团营之职,私下里说了几句牢骚话,可正如皇上所说,这太平盛世的,即便臣蠢如猪狗,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造反呐!!” 隆安帝勃然大怒:“逆贼何等猖獗!人证物证俱在,汝手足高斯带数百死士,以军中攻城弩截杀绣衣卫官船,汝还敢欺君?” 靖宁伯高寻大声道:“皇上,高斯与臣早已分家多年!” 隆安帝生生气笑,同赵国公等人道:“瞧瞧,瞧瞧!都瞧瞧他这幅嘴脸!高斯乃靖宁伯胞弟,位邢襄参将之职。区区一个三品参将,养得起五百死士?!高斯便是失心疯了,凭他一个河营参将,麾下三千兵马,就敢造反?” 赵国公姜铎提醒高寻道:“高斯以攻城弩伏杀截船,或许无造反之心,但其行,与造反何异?高寻呐,皇上说的在理啊,高斯一个参将,和林相还有贾蔷无冤无仇,凭甚么去截船杀人烧船?又凭甚么写密信将绣衣卫千户招至邢襄?这一点,连老夫都办不到啊!” 乾清门内,诸多元平功臣有不少在心里臭骂着,这个老棺材瓤子,大家都在想法子替靖宁伯和雄武候遮掩遮掩,家族中出了不肖子弟,原是难免的,偏这老牛肏的,又在拱火! 高寻瞪向姜铎的目光如同在喷火,怒道:“老国公办不到,难道我就办得到?高斯那杂碎若是在我跟前,我非生撕了那畜生不可!!” 隆安帝目光深沉的看着王德,缓缓道:“雄武候,绣衣卫在高斯府中的密阁中,搜出了金龙九曲银杯,和宝光珍珠珊瑚树,皆中宫中大内之宝。是朕,赏赐给大皇子宝郡王之物。朕问过李景,他说将二宝,送给了你儿子王杰。因为李景过生儿时,雄武候府送了重礼,他不愿白受人情,所以,才将二宝转送给王杰。你能否与朕说说看,此二物为何会出现在高斯的密阁内?” 此言一出,王德面色大变,满殿元平功臣亦是纷纷色变,许多想为王德、高寻求情的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如今竟是连大皇子宝郡王都牵扯进来,谁敢参与进来,岂不是在找死? 王德额头上冷汗流下来,矢口否认道:“皇上,那二物臣的确见过。可是犬子将这两个宝物拿回来后,臣就亲自放入库中敬起,绝不可能出现在高斯密阁中!” 隆安帝看向一旁戴权,戴权躬身道:“皇上,奴婢已经派人去了王家查看过,的确找不到这两个宝物了。奴婢问了王德之子王杰,王杰说这两个宝物是他父亲亲自看着的,他也不知情。” “你还有甚么话说?” 隆安帝淡漠问道。 王德颤声道:“皇上,此事必有阴谋!此事必有阴谋!!这是贼人栽赃嫁祸臣……不,这是有贼子栽赃嫁祸宝郡王!!其心何其歹毒?此为大贼也!皇上,一定要明察啊!!” 高寻也反应过来,道:“皇上,臣死不足惜。高斯乃臣胞弟,诛族之祸,臣逃不过。可是,此案背后一定有阴谋!皇上,便是杀臣,也请让臣死个明白!!” 隆安帝看向赵国公,沉声道:“老国公,你经四朝辅三帝,为我大燕柱国干臣。此案,你怎么看?” 赵国公缓缓道:“回皇上,此案中的确有诸多疑点未解。依老臣看来,不若先将王德和高寻收监,待将整个罪案全部查清后,再问罪也不迟。但有一点,老臣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隆安帝看着姜铎,问道:“哪一点?” 姜铎大声道:“此事与宝郡王绝无干系!” …… “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 养心殿内,李景虽跪,可头也垂不下去,不似贾蔷和李暄,该低头时便将头低到胸口处…… 李景之骄傲,让他极少低头。 这个态度,却激怒了隆安帝,隆安帝震怒道:“与你无关?与你无关,那金龙九曲银杯和宝光珍珠珊瑚树为何会在高斯的密阁中?!你的东西在逆贼之手,这也叫与你无关,甚么又与你相干?” 李景面色阴沉,道:“父皇,金龙九曲银杯和宝光珍珠珊瑚树,是儿臣送给王杰的。但那之后,这两个宝物王家送给谁,儿臣却理会不得。” 隆安帝闻言,怒火突然就平息了,他直直的看着李景,缓缓道:“朕,送与你的至宝,你转手送与人,还理会不得?也好,也好。你去罢。” 李景闻言,脸色难看之极,他自然明白隆安帝言下之意。 可是,他觉得隆安帝只是寻借口来压服他! 这个案子里,到底和他有甚么相干? 只要去查,很容易就能查明白,他送给王家的回礼,是在上个月前。 这个时候出事,如何怨得到他头上? 不过李景也知道,他不能硬顶,毕竟,他连太子都不是…… 沉吟稍许,李景问道:“父皇,不知那二宝物,如今何在?” 隆安帝头也不抬,过了好一会儿,方淡漠的回了句:“在贾蔷手中,等他回来后,自会还给朕。” 李景脸色,脸色一阵青白,却是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等李景离开后,隆安帝方重重的将手中朱笔拍在御案上,心中怒火重重! 戴权见他面色实在骇人,犹豫了下,方劝道:“主子爷,保重龙体啊。奴婢多嘴一句,此事无论如何,宝郡王都不像是会牵扯在内的……甚至,奴婢斗胆猜测,背后黑手,怕是连宝郡王的态度都揣摩到位了。他们也知道,很容易查出宝郡王与此事无关。但只要能离间天家骨肉,说不得就得逞了……” 隆安帝厉声道:“这个畜生给了你甚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说话?便是没有此案,如此至宝,也是能随便赏人的?既然他不珍惜,那就随他好了!” 骂罢,也不理戴权跪地磕头,起身离了养心殿,往储秀宫行去,那里是云贵人所居寝宫…… …… 武英殿,军机处。 西殿内,韩彬、张谷、李晗、左骧俱在,除此之外,赵国公姜铎竟也在。 姜铎看着林如海笑道:“先前贾蔷跑南边儿去,老夫还以为他是偷懒去躲清静了,没想到,搭台唱了这么一出大戏。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林相教出的好弟子,不愧是太上皇良臣。只是,到底胆子太大了些,竟拿林相千金为饵,若是出了半点闪失,老夫看他可有地方去哭!” 林如海面带微笑,淡淡道:“做事又岂有不冒风险的?便是我们做的事,不也同样如此?要么流芳千古,要么……呵呵。不知老国公前来,有何指教?” 姜铎摆手道:“诶,指教不敢当!反倒是想前来求求情啊。” 林如海心里有所猜测,却奇道:“老公爷着实严重了,却又不知何事需要求情?” 姜铎苦笑摇头道:“还不是元平功臣里那些球攮的忘八,都知道林相爷眼下只有一个千金,高家那杂种好死不死,敢截林相爷千金的船。他们担心林相爷大怒之下,会迁怒众人……” 林如海呵呵笑道:“老公爷实在言重了,再者,元平功臣皆武勋,仆一介文臣,即便迁怒,又能如何?” 姜铎连连摆手道:“这话老夫传到即可,不过老夫相信,以林相之雅量,必然不会随意迁怒。毕竟,宰相肚子里能乘船嘛。再有一点就是,劳烦林相能约束约束贾蔷。那小子发起疯来,着实六亲不认。上回林相家千金的马车被人烧了,那小子差点就带人屠了老夫的国公府。那时他不过一个五城兵马司指挥,屁大的官儿,心却着实狠。如今他成了绣衣卫指挥使,天子亲军,这要发起疯来,谁又抵得住?即便是抵住了,也成了谋逆造反。这两天和高家、王家干连的人家,连觉都睡不踏实,就防着那小子不知甚么时候杀出来,要屠人满门呐。” 林如海摇头道:“此事断不会发生,只要军方不放走真正的幕后真凶,替贼人洗刷罪名。” 见林如海滴水不漏,也不妥协,也不针锋相对,姜铎呵呵一笑,没再多说甚么,告辞离去。 等姜铎走后,韩彬等也起身,韩彬呵呵笑言了句:“如海有个好弟子,了不得啊!很好,很好!” 说罢,也纷纷离去。 等送走诸巨头后,林如海心下轻轻一叹: 锋芒太甚啊! 第0711章 猜谜 运河上。 楼船二层内,贾蔷临窗倚在一张藤椅上,和香菱、小吉祥、小角儿等丫头,顽猜谜游戏…… “侯爷、侯爷!我来一个,我来一个!小时青来老来红,立夏时节招顽童,手舞竹竿请下地,吃完两手红彤彤。你猜这是甚么?” 眼见贾蔷连猜出三个香菱的谜,小角儿登时耐不住了,蹦着脚丫跳高叫道。 船上装有暖气,屋内真是暖如春,所以一个个都穿的单薄,香菱、小角儿、小吉祥三人俱只穿著一件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的水田小夹袄,束着一条柳绿汗巾,底下是水红撒花夹裤,也都散着裤腿。 吃着脚丫踩在红毡地毯上,快活的不得了。 贾蔷闻言,眯着眼“嗯”了半晌,就在小角儿以为难住他时,方缓缓道:“莫不是桑葚?” 小角儿脸上的笑容凝固,咧着嘴呲着眉愣在那,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下笑喷了! 湘云大笑着上前,抱住小角儿那张脸揉啊捏啊,才帮她恢复了原状。 小吉祥皱起毛毛虫眉,要给好朋友小角儿“复仇”,她小短腿蹦了一蹦,跳出来道:“粽子头,梅花脚,屁股挂把弯镰刀,黑白灰黄花皮袄,坐着反比站着高!” 说的时候,还先抱抱头,又跺跺脚,最后还摇了摇屁股。 然后巴巴的看着贾蔷,想难住他。 贾蔷苦思冥想稍许后,问道:“莫不是……”小吉祥紧张的伸着脖颈向前,期盼的看着贾蔷,希望他猜错。 却听贾蔷悠悠道:“莫不是狗狗?” 小吉祥“咕咚”一声坐倒在地,大为挫败。 众人大笑之余,凤姐儿都来了兴致,笑道:“我也来一个,我也来一个……身体圆圆没有毛,不是桔子不是桃,云里雾里过几夜,脱去绿衣换红袍!” 贾蔷唬了一跳,不过再一想,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胆罢? 其她人也面色各异,有的脸都红了起来,好在平儿最了解凤姐儿,笑道:“应是柿子罢?” 凤姐儿恼火,回头啐了句:“你这反叛的,多嘴!” 平儿也不好惹,笑道:“原也没说只让爷一人猜!” 黛玉笑道:“就是,我们就猜不得了?” 眼见其他人也要帮衬,凤姐儿忙平息众怒,道:“是我的不是,原以为平儿还是我跟前的,忘了如今她比我得意多了,有那么多人护着!” 黛玉笑道:“平儿姐姐可比你好多了!” 贾蔷笑道:“你来猜一个?” 黛玉见贾蔷给凤姐儿解围,没好气白他一眼,道:“我这个,你必猜不着。”说着,讲出谜面来:“上无半片之瓦,下无立锥之地。腰间挂着一个葫芦,倒有些阴阳之气!” 贾蔷:“……” 阴阳大师端的出的好谜语啊! 见贾蔷被难住了,香菱、小角儿、小吉祥却急了,蹦蹦跳跳的给贾蔷加油。 贾蔷被吵的脑仁疼,问黛玉道:“打一甚么?动物、植物、器具还是字?” 黛玉不无得意地笑道:“饶你一个台阶,告诉你罢,打一字!” 不止贾蔷在猜,其她人也都在猜,除了不认得几个字的凤姐儿…… 有人说是“十”,有人说是“斗”,猜来猜去都没猜着。 忽地凤姐儿看着可卿道:“你必是猜着了!” 可卿“哎呀”了声,拉扯了凤姐儿一下,笑道:“这样难,旁人都猜不着,我如何猜得着。” 凤姐儿却笑道:“你少弄鬼!这里原也不按辈分来,你若是猜着了,还需说出来的好,不然一家人藏着掖着,反倒没了意趣。” 宝琴也有些喜欢这个生的极有女人韵的姐姐,道:“凤姐姐说的在理,姐姐若是得了,说出来才好。林姐姐必不会怪你的!” 黛玉笑道:“原是大家一起取乐,合该如此。” 可卿脸都红了,不过她到底是个大方的,看着黛玉笑道:“我也是胡乱猜测,必是不准的。不过既是顽笑,那我就不怕露丑了……” 湘云是个急性子,她连叫了七八个字都让黛玉否了,这会儿正急,叫道:“快说快说!猜谜算甚么丑?”被探春拉了把…… 可卿抿了抿嘴角,看出湘云并非阴阳人后,又笑了笑,道:“我猜着,是一个‘卜’字。” “咦,怎和我猜的一模一样?” 贾蔷惊奇道。 “呸!” 黛玉狠啐他一口,提醒他老实些。 她虽容得下可卿,可却见不得贾蔷当众与可卿示好。 可卿不比香菱、晴雯、平儿等,这女人……大概是世上所有女子都会羡慕、嫉妒之人。 身上那股女人幽情,勾魂夺魄,实在不是还显青涩的黛玉能比的。 当然,黛玉这个年岁,自有她该有的纯真和美好。 只是那也不行! 贾蔷嘿嘿一笑,问黛玉道:“到底是不是这个卜字?” 黛玉觑视之,反问道:“你以为呢?” 贾蔷哈哈一笑,明智的揭过这一茬,道:“我也与你猜一字,看你猜得出猜不出。” 黛玉冷笑:“你说便是!” 其他姊妹们也都围了上来,贾蔷笑道:“刘邦闻之则喜,刘备闻之则悲。” 黛玉闻言简直嗤笑,道:“就这?” 贾蔷眉尖一扬,道:“你猜得出?” 黛玉高兴道:“可不就是一个翠字?” 众人恍然,平儿都知道,与文盲凤姐儿解释道:“翠字上面是一个‘羽’,下面是一个卒。项羽死了刘邦高兴,关羽死了刘备伤心。” 凤姐儿闻言终于明白过来,结果就见众人都笑吟吟的看着她,一时大怒! 还好贾蔷给她挽回体面,道:“与二婶婶猜一个,不猜字。说,为何自古以来,只说红颜薄命?” 凤姐儿这个懂:“生的丑的,谁去理会?” 贾蔷竖起大拇指道:“猜对了!” 这下子登时惹起众怒,好一阵啐笑。 顽闹半晌,大家都觉得离京后,过的有滋有味,尤其是探春、湘云等没出过京的,真是看甚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黛玉这样的,一条运河往返几回的,反倒没甚么稀奇了,坐在贾蔷身边问道:“今晚你住哪儿?” 贾蔷一听,眼睛都发光了,黛玉红着脸啐道:“你少乱想!” 贾蔷无奈道:“还能住哪?去下面和亲兵们一道住呗。” 这上面都是贾家姑娘,他一个马上要成亲的男子,怎好住同一楼? 黛玉笑着点点头,又道:“倒不必往船舱里去,你若不嫌挤,我听嬷嬷说,二楼、一楼之间,正巧设一耳房,好似原是为了给伙计们住的,你可以住那里。” 贾蔷闻言笑道:“那也好,就让白嬷嬷去铺床罢。她是老太太身边过来的,让她当个证人就是。” 黛玉哼了声,见可卿、平儿等在一旁听着,笑道:“你别以为我不让你下去,只是这船前儿才经过截杀战事,又出了性命在,你不在跟前,我怕香菱那丫头晚上再哭了……” 香菱闹了个大红脸,道:“好姑娘,我早就不哭了!” 黛玉也不难为这个软萌娇憨的丫头,怂恿她道:“让你们爷给你们说书讲故事,他最会了。” 听她这样说,连探春、湘云、惜春、宝琴都等围了过来,还搬椅子的搬椅子,搬凳子的搬凳子,或者干脆就盘坐坐在红毡地毯上。 香菱居然还让小角儿去将龄官等都叫了来,转眼间就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贾蔷瞠目结舌道:“我说要讲了么?” 众人都是理所当然,晴雯笑道:“林姑娘都让讲了,爷快点!” “……” 贾蔷看了眼既有些羞,又难掩得意的黛玉,见她看着自己,只能笑了笑,道:“罢罢,左右船上闲来无事,我就与大伙讲一个最喜欢的故事……” 湘云要求高:“可不能是那种媚俗、艳俗、低俗的!” 贾蔷微微倒吸了口凉气,看了看这位胸怀阔达的丫头,应该不是姜总之流。 又听探春道:“不能流于俗套的!” 贾蔷点了点头,干咳了两声后,接过香菱递来的醒目,在一旁的几案上轻轻一拍,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很早很早以前,于神州浩土之上……” “啪”,又是一声醒目,贾蔷沉声道:“这世间本是没有什么神仙的,但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周遭世界,诸般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又有天灾人祸,伤亡无数,哀鸿遍野,决非人力所能为,所能抵挡。 遂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是阴魂归处,阎罗殿堂。 于是神仙之说,流传于世。无数人类子民,诚心叩拜,向着自己臆想创造出的各种神明顶礼膜拜,祈福诉苦,香火鼎盛…… 方今之世,正道大昌,邪魔退避。中原大地山灵水秀,人气鼎盛,物产丰富,为正派诸家牢牢占据。 其中尤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为三大支柱,是为领袖。 这个故事,便是从“青云门”开始的……” …… 神京城,荣国府。 西路院,贾政屋。 打从中路院荣禧堂搬来,贾政虽分在此住,但他却一次都未回来住过。 因为这里住着的,是在礼佛的王夫人。 王夫人入庵堂时,逼着他将赵姨娘也送进去,赵姨娘差点被折磨疯了。 贾政看到此事后,就再没进去探望过王夫人,尽管,贾家只他和宝玉有这个权力。 然而,也只有宝玉偶尔去看过一回…… 这一日,袭人却提着一个篮子要进去。 看门的教养嬷嬷自是不许,袭人却道:“妈妈,是我们宝二爷给太太准备了身冬衣,打发我送来,劳烦你老通融通融。” 嬷嬷却摇头道:“要送也该是宝二爷来送,你如何能行?” 袭人赔笑道:“好教妈妈知道,我们二爷是个极有孝心的,哪里忍心太太过这样的日子?上回从这里回去后,哭了三宿才劝好。如今是再不敢让他来了,老太太也不许,叮嘱我们,若是有甚么事,就代宝二爷走一遭。等二爷大了坚强些再来……不过,任谁也不落忍不是?还求妈妈看在宝二爷一番孝心的份上,放我进去罢!” 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锭银子,估摸着也有七八两重,放进嬷嬷手中,道:“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宝二爷请妈妈去吃些酒。” 这老嬷嬷闻言,到底可怜堂堂一个当家太太落到这个地步,将银子放进袖兜后,冷淡道:“快进快出,莫要让人发现,不然莫说你,连我都要落不是。” 也就是东府那位如今不在,还是阖府不在,不然这银子即便再多十倍,她也不敢收。 袭人见之却大喜过望,连忙千谢万谢后,提着篮子进里面去了…… …… 第0712章 血书 七日后。 大明宫养心殿,西暖阁。 军机大学士小朝会。 军机补齐之后,隆安帝虽仍日夜操劳,但相比前些年殚精竭虑事必躬亲,如今至少庶务上清闲太多。 不过每十日,仍要召开一次小朝会,由各军机大学士将所理政务简明扼要的说一遍。 不仅说与隆安帝听,也让其他数位大学士心中有数,以避免权臣擅政。 “吏部诸官,尚书、左右侍郎、左右二丞、左右参议、郎中、员外郎、主事、司务并诸多录士、经承共二百三十六人,罢一百二十一人,贬四十三人,升五人……” 韩彬前面已经将其他中央五部的罢免升迁情况大致说了遍,皆无异议,最后说到其分掌之吏部。 动静之大,罢免人数之众,还是让人大吃一惊。 林如海倒是淡然,他比众军机早入京一年,执掌户部之处,就已经大动干戈,从上到下清理了一遍。 其实官还是那些官,但斩一批,重新上一批,新人就会听话,就会拼命的按指示来办事,背后的牵扯也没那么多,效率自然也就高了。 韩彬说完,脸色并不很好看,对李晗、张谷、左骧等人道:“工部、刑部、兵部罢免的人太少,换汤不换药。都不要自视甚高,衙门里的官,当得太久了,知道怎么表忠心应付你们。真论起敷衍应对求活的能为,你们未必比得过他们。过了这一茬,他们该怎样还是怎样,甚至做的更卑鄙下贱。媚上而欺下,修饰出一篇好看的公文来糊弄人。这种事,官场上屡见不鲜!便是老夫,也都吃过不少亏。 这一点,你们要向如海学,既然上一批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就不要怕得罪人,也不要怕垮台,年底收官之际,哪有那么多事?正该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清扫干净屋子。所谓新政新法,终究是要靠官员推动的。若是连官员自身都是妖邪,那还推甚么?从根子上就立不稳!” 林如海微微颔首道:“元辅此言大善。要与他们多说说,皇上为何要革新大政。都是十年苦读熬出来的,能入六部者,论学识皆是人中龙凤,不可能听不明白。” 韩彬沉声道:“只明白不行,还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身上的担子,要有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担当抱负!如今衙门里那些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出这样的感念,他们做官,不为升官,就为发财,几无例外。所以才要更换新人,要大胆提拔年轻官员,那些抱负志向还未被酒色财气腐蚀抹平的官员!这种官员不多,但也绝不会找不到!” 林如海点头道:“有的,或许入迷途未深,尤其是还未掌权当官的那些,还可以教过来……”说着,他又同隆安帝和韩彬笑道:“如今户部常务都教由左右侍郎去理,臣每日里寻些官员来谈话,反复的谈,倒也有些用处。” 隆安帝笑道:“爱卿操劳了。” 韩彬不笑,点头道:“这样就对了,但仅此仍不够,还要有奖有罚……这些是下一步的,今日且不说。” 张谷、李晗、左骧面色沉重的记下后,回头自然要下重手。 林如海将户部事说罢,张谷、李晗、左骧又依次将工部、兵部、刑部事说罢,礼部因由韩彬兼着,所以先前已经说罢。 最后,则是御史大夫窦现讲述这十日御史台的弹劾奏折。 “弹劾元辅……” “弹劾林大人……” “弹劾张大人……” “弹劾李大人……” “弹劾左大人……” “弹劾赵国公……” “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 “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 “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 众人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好笑。 贾蔷在内务府搞了个钱庄,搅动风云,可得罪的人更是海了去了。 不说那些被迫失地的,就是京城和各地的钱庄,和他们背后之人,也绝不愿意看到内务府跑进来分一杯羹。 先前还没反应过来,亦或是短暂慑服于贾蔷的淫威,可如今贾蔷已经出京了,弹劾起他来,自然再无顾忌。 一时间,弹劾贾蔷的奏折数,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 隆安帝也是头疼,问道:“窦大夫,只需说说看,贾蔷到底有甚么问题。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还是做下甚么罄竹难书的勾当,让那么多人,非要诛其首以安天下!” 窦现淡漠道:“皇上,大多数都是口无凭证者,所以臣才押下不理。贾蔷在内务府的做法,算是替军机处做了挡箭牌,这一点,臣还是明白的。” 隆安帝呵了声,道:“既然大多数是空口白话,那自然还有真凭实据的?” 窦现点头道:“是。直隶巡按御史上奏,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侵扰地方,于湖城赵家庄占地霸民,役民为奴,并掳走五十村妇。此事,有湖城知府并武邑知县联名保奏,确认无误。” 贾蔷好色之名,京中老少咸知。 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似乎不算冤枉…… 隆安帝皱了皱眉头,道:“也是有意思,贾蔷先前才上折子,说湖城知府贪婪无度,三节两寿让湖城八县三十四乡的大小官员一次不落的与他送礼,生孩子纳小妾也是次次不落的操办。官员给他送礼都送的精穷,也就愈发发狠的搜刮地方。官员给他起了个诨号,叫刘老虎。贾蔷带着内眷在赵家庄住着,这刘老虎带着衙役去护卫,送了多少好东西去,让贾蔷派人唬了去……就这,他也有脸让乡老给他建生祠。这些,巡按御史丝毫不知么?” 大燕的官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比贾蔷少年慕艾更让人相信。 窦现沉默稍许后,缓缓道:“看来,御史台也要上下刷新吏治了。不过,还有一桩弹劾……更骇人!” 隆安帝皱眉道:“甚么事?” 窦现轻轻呼了口气,沉声道:“荣国府二房太太,皇贵妃生母王氏,写血书控诉族长贾蔷,杀兄奸嫂,淫迫婶母,谋害祖父。更仗势欺人,苛勒荣国府长房妻离子散,逼走贾琏,通奸贾琏妻,圈禁王氏。罪恶滔天,淫威至此,天理难容!因以血书,请诛此贼!” “轰隆!” 殿外,一声冬雷炸响! …… “这声音震动四野,天地变色,唯独那诛仙奇剑却仿佛是诛灭满天神佛的无情之物一般,依旧毫不容情地向张小凡击来,眼看著张小凡就要成为剑下亡魂,粉身碎骨。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连诛仙剑阵的惊天动地之势也瞬间屏息……” “那在岁月中曾经熟悉的温柔而白皙的手,出现在张小凡的身边,有幽幽的、清脆的铃铛声音,将他推到一边。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的声音,在此刻悄然响起,为了心爱的爱人,轻声而颂: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她站在狂烈风中,微微泛红的眼睛望著张小凡,白皙的脸上却仿佛有淡淡笑容。那风吹起了她水绿衣裳,猎猎而舞,像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张小凡的心沉了下去。突然,他张开了口狂呼,却被狂风逼了回来;他疯了一般跃起扑向碧瑶,却被神秘气息弹开,血红的双眼中流出了红色的泪,淌过他的脸颊。那个风中的女子,张开双臂,向著满天剑雨,向著夺尽天地之威的巨剑。”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运河之上,二楼官船内,贾蔷用低沉的声音说着故事里最凄美也最让人心痛的那一幕,周围的抽泣声早已此起彼伏。 黛玉哭的难以自已,她终究还是那个黛玉…… 至于可卿、龄官等,更是泣不成声。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贾蔷见效果好的有些过了头,刚要开口讲个笑话,却被熟悉他的黛玉先一步拿绣帕堵住了嘴。 只见黛玉泪眼婆娑着瞪着他,警告他不要破坏情境和气氛…… 正巧李婧上来寻贾蔷,说船到济宁了,先前去打前站的人回来,定城侯世袭二等子山东提督大将军谢鲸率部于码头等候。 黛玉等忙催促道:“快去快去!” 贾蔷气笑道:“你们这提起裤……过河拆桥不认人啊!” 一堆手帕丢来,贾蔷抱头而逃! 贾蔷走后,到底惹人笑了场,先前那种悲到极致的韵味终究还是散了些…… 探春钦佩道:“蔷哥儿怎有如此才思,真是了不得!” 湘云道:“他不是说,这是一个叫萧鼎的古人写的么?” 黛玉笑道:“谁知道真真假假,也不必理会许多。只是这故事……真是让人很落了一海碗眼泪。” 宝琴笑嘻嘻的看着黛玉道:“林姐姐便有些像……陆雪琪!” 黛玉啐道:“说我像碧瑶直说便是,何须忌讳?” 不过到底不愿多说这个,太悲情。 她虽也愿为贾蔷挡剑,但更愿陪他白头到老。 看了看窗外,山色渐青,不似北地那样枯黄,黛玉笑道:“再往前走,就要到江南了,快到了呢。” 凤姐儿最是感慨,一双丹凤眼仍泛着红,看着窗外景色却没说甚么。 那年,她一如这些姑娘一般的年岁,乘舟北上,何曾不是抱了做一个极好的让人交口称赞的当家太太的抱负而来? 却不想,日子会过成如今这个模样。 可卿走到凤姐儿身边问道:“二婶婶当年进京时,这景也是如此么?” 凤姐儿微笑道:“当年那景,也是极美的呢。只是,和如今却不大一样了。” 景也是,人也是。 …… 济宁府码头上。 山东大营提督大将军谢鲸带着一营兵马列于码头上,看到贾蔷从船板上下来后,哈哈大笑声迎上前去,大声笑道:“宁侯,多日不见,可还好?听说在直隶被贼人截船,咱差点忍不住提兵北上!” 贾蔷笑道:“谢叔,你可拉倒罢!无旨带兵出防省,你脑袋还要不要了?” 谢鲸又是一阵大笑后,道:“这一路行来,可还太平?要不咱派一队兵马上船,听你调派?” 贾蔷提醒道:“谢叔,你还是省省罢。如今盯着咱们的眼睛不知有多少,即便没事,他们都恨不得鸡蛋里挑骨头,挑出咱们的不是来。果真私调大军,那岂不是把刀把子递到别人手里?” 谢鲸是极忠勇之辈,但也是大大咧咧的世子子。 这类衙内出身的军二代,通性就是视天下律法为儿戏,毕竟江山都是他们祖宗打下来的,好似也有他们的一份…… 听出贾蔷的敲打来,谢鲸倒是没膨胀,哈哈笑着抓了抓大脑袋,道:“这是看到宁侯你来了,欢喜傻了!宁侯,还是上岸,咱们去城里一叙?有甚么要紧的该叮嘱的,你也多给咱说说!不然,不知甚么时候就被京里那群元平忘八给阴了去!” 贾蔷摇头道:“我身份不合适,上岸一叙已经有些过线了。谢叔,旁的你都不必理会,只需把山东各处的土匪强盗清理干净,保证山东平稳,就是大功一件。其余的任何事,都不要去参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适合游侠去做,不适合军方去管。军不干政,是保全自身的最好原则。果真有看不过去的事,可上书皇上,切莫自误。” 听他说的郑重,谢鲸点点头,道:“成,这面咱虽也明白些,但没那些人精。有你和林相爷帮着指点指点,咱也不怕被人阴了去!还别说,外面的世道比京里乱的多。看不过眼的事也太多,那群忘八实在是太黑了。” 贾蔷提醒道:“山东大营不是断公正的地方,但剿匪的时候,谁是官谁是民谁是匪,大将军心里能有数嘛。” 谢鲸闻言登时大喜,哈哈笑道:“到底还是读书人厉害,他奶奶的,有理,真有理!!” 贾蔷笑了笑,道:“不要做的太过就是了……行了,话不多说,我上船南下了。皇上就给了一个月的假,大半功夫都在路上,耽搁不起。” 谢鲸也不强留,一挥手,后面亲兵牵来不少猪羊鸡鸭,赶上了船。 贾蔷见之哈哈一笑,不再多言,带人上了船,继续南下…… 第0713章 皇上不好了,窦大夫被五皇子骑马撞翻了…… 养心殿内,韩彬等都皱起眉头来。 隆安帝更是眉心拧出一个疙瘩来,看了窦现好半会儿后,目光落在面色淡然的林如海身上,缓缓问道:“林爱卿,贾蔷是混账是你的弟子,又是你定好的乘龙佳婿。如今贾家有人告他是十恶不赦的大淫贼,你怎么说?” 林如海缓缓道:“此事分几层,最恶者为谋害祖父……只是贾敬如何毙亡,早有公论。贾敬好玄教,早早抛家舍业的去城外,和一群道士、和尚胡孱,吞食丹药多年,最后烧胀而殁,应该谈不上甚么谋害。至于杀兄淫嫂……贾蓉之死,源于其伤。其伤病之症结,还有前因后果,病本上悉数皆有记载。到底和贾蔷有没有干连,想来也就一清二楚了。淫嫂之说,纯属无稽之谈,臣实不愿多言。 至于贾蔷与荣府的恩怨……先前臣在山东时,因罗家谋害,所以贾蔷愤而斩杀罗荣之子,被打入大狱。贾蔷入狱后,西府大房贾赦连夜带人打上东府,妄图霸占家业。贾蔷出狱之后,如何发落,那是宗族之事。 皇贵妃生母在其中也有些干碍,因其好佛,所以就在家里一直礼佛……” 不等林如海说完,窦现就摇头道:“此事不能因林相一张嘴就定了性,林相未必知道内情……” 林如海一直不疾不徐轻描淡写的面色因这断言而肃穆起来,他看着窦现,淡淡道:“窦大夫,老夫为荣国公之婿,与贾家乃至亲,贾家发生的甚么事,老夫说的不算,你说的算么? 老夫倒不清楚,你御史台的手伸的那样长,王氏在荣府内宅礼佛,你们是如何从其中拿出血书的?莫要与老夫说甚么有忠婢,甚么样的忠婢,能认识御史台的言官大夫?” 窦现沉声道:“林相之意,是本官蓄意构想贾蔷?这些事贾蔷若没做,还怕言官弹劾?” 林如海喝道:“笑话!这些所谓的弹劾,除却骇人听闻却莫须有的谋杀之罪外,其余的皆为宗族私事,又何惧之有?王氏,怨妇尔!其因失势心生不满,牢骚几句没甚么。可这是甚么地方?是胡扯那些荒唐不堪下流卑贱之污秽言辞之地么?” 窦现又怎会惧怕林如海,沉声道:“到底是不是莫须有,林相说的不算,还需要查验。那些事到底是牢骚话,还是实事,只需去问问贾赦父子和贾珍遗孀即可!林相,莫要以为此事只是私事。即便那些谋杀之罪皆不成立,但若贾蔷私德败坏至此,他也绝不可再入宫半步!” 此言一出,林如海脸色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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