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打孔的。” 也就是林家近支没啥人了,但凡有个正经族老守在这,也得和贾蔷拼命。 黛玉却没甚么,只要不在宗祠里打孔就行。 凤姐儿看着这样大一座园林,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不过想到林如海马上又要有一个子嗣了,心里才平和些。 不然,这些通通都是黛玉一人的,扬州有宅院有竹林花园也就算了,苏州还有这样大一座园林,京城还有一座相府,还有一个国公府,还有一个省亲园子,还有林家几代人留下的家业…… 她不是不希望黛玉过的好,可好成这样,还让不让其他女人活了? “都各自坐罢,我也只小的时候随爹爹来过一回这里,并不相熟,你们可别等着我服侍。” 虽未怎样来过,可到底是林家地盘上,所以黛玉自如的很。 众人或嗔或笑,也不与她外道,让各自的丫鬟、嬷嬷去卧房准备。 黛玉眼眸一转,见可卿入神的看着每一处,又笑道:“可喜欢这里?” 可卿没想到黛玉会同她说话,一怔之下,忙赔笑道:“自是喜欢,以前只从书上听说过江南园林以苏州为盛。家里虽也有园子,只是到底只得其形,未有此神。” 黛玉吃吃一笑,道:“那可想留下来不想?” 众人闻言都唬了一跳,原就纳罕黛玉怎会挑可卿说话。 对于可卿的传闻,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如探春、湘云、宝琴等都基本上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但也怜其遭遇,并未给过脸色。 黛玉偶尔说话,却也是点到为止。 今儿突然“发难”,要留可卿在林家祖地看守祖坟? 林妹妹这么顶么? 再看可卿,却是满面羞红。 着实没忍住,拿一双万种幽情的眸眼,幽怨的嗔了贾蔷一眼。 这一眼,却差点让黛玉真动了心思,将她留在这里看守祖坟…… 贾蔷呵呵笑着与众人解释道:“先前秦氏瞧着扬州极美,就想留在扬州多住些时日,等小婧生完再一道回京。只是事到临头又不忍离别,变了主意。这会儿林妹妹同她顽笑呢。” 湘云口直心快,道了声:“不忍离别,啧啧……” 可卿俏脸登时涨红,低下螓首,探春重重拉扯了湘云一把。 湘云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问小角儿道:“你的孩子埋了没?” 小角儿“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众人先是一阵无语,随即又纷纷大笑起来。 黛玉问贾蔷道:“可让人准备晚饭了没?” 贾蔷笑道:“自然让人准备妥当了。” 黛玉这个“东道主”与人解释道:“我临行前,爹爹还同我说,让我到了苏州后,请你们吃松鼠桂鱼和碧螺虾仁……” 一旁香菱惊道:“要吃小松鼠?” 她身后小角儿和小吉祥两人也惊呆了的模样。 黛玉啐笑道:“一惊一乍的,再弄鬼,仔细你们的皮!怎会真是松鼠?不过是个名儿罢。你们不想叫松鼠桂鱼,就叫香菱桂鱼罢。” 众人哄笑起来,凤姐儿问黛玉道:“林妹妹,几时去看望姑母?” 她自然不会对一个没见过的贾敏有甚么孝心,而是着急回金陵王家。 原是准备让她自己一人去的,可路上发生了刺杀之事后,便是黛玉都不放心让她单独走一遭。 听凤姐儿提及黛玉亡母,众人都止了笑。 黛玉看了看贾蔷,轻声道:“明儿去罢。” 见贾蔷点点头后,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且在家里等着,我和蔷哥儿去扫了墓就回来,然后坐车出去看看姑苏,顺道去香菱家看看。” 凤姐儿不乐意道:“咱们大老远的来一遭,总不能不见见真佛罢?总要给姑母磕几个头才好。” 黛玉啐笑道:“哪有你的事,心意领了。” 探春取笑道:“二嫂子也该多读读书,林姑丈当前膝下无子,所以只能林姐姐前来祭拜。可咱们都是内眷,岂有内眷入祖坟的道理?你这是招祸呢。” 凤姐儿明白过来,却不肯服输,嘴硬道:“都换上爷们儿衣裳,还不都一样?” 众人七嘴八舌的取笑,凤姐儿一一反击,沉寂了不知多久的苏州林家祖宅内,还是头一次这样热闹非凡。 …… 入夜。 神京城,荣国府。 荣庆堂上,贾母笑着看南安郡王太妃落座后,问道:“老太妃今儿怎么得闲过来了?” 南安郡王老太妃笑道:“今儿上门当了恶客,却是带了喜信儿过来。” 贾母闻言心头一跳,笑道:“咱们两家,还谈甚么恶客不恶客?上门和回家一样,难不成还要早早下拜帖不成?只是不知,老太妃说的喜信儿又是甚么?这些日子外面乱糟糟的,整日里让我一个老太婆提心吊胆,多久没得喜信儿的动静了。可是王府又有甚么好事?快说说,也让我家沾点喜气。” 南安郡王老太妃闻言笑道:“哎哟哟!太夫人这话说的,你家如今兴旺的快赶上国公爷在的时候了。一个宰相姑爷,一个武侯兼绣衣卫指挥使还是皇后娘娘侄女婿的重孙,就这还提心吊胆的?要我说,你就安安生生的将心放在肚子里,该享福受用的享福受用,再怎样,还能干碍到你?” 贾母苦笑道:“话虽如此,如海也这般劝我,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唉……” 南安郡王老太妃笑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放心不下的,这不是来给你送喜信儿来了么?” 贾母猜到了甚么,有些难为情道:“说来不怕老太妃取笑,家里这些女孩子的婚事,我家东府那个混世魔王说了,不准拿去结交交情。人穷富贵贱不说,品性第一。还说甚么高门里没几个好儿郎,多不考虑……” 她以为南安郡王老太妃是想上门说亲,只是南安郡王府的那几个歪苗瓜瓤,连她都看不入眼,怎么愿意嫁过去? 所以就推脱到贾蔷身上,她知道贾蔷这厮六亲不认,别说南安郡王老太妃,便是南安老郡王复生,估计都没多大效用。 南安郡王老太妃人老成精,自然听的明白贾家看不上自家儿孙,她扯了扯嘴角,笑道:“不是说你家姑娘,而是你家宝玉!你家女孩子自不用我来操心,有宁侯在,一个个都当女儿在疼,怕是选个王孙都不满意。宝玉眼见也到说亲的年纪了,正巧有一家姑娘,家世极好,身份也好,模样标致的紧,性格也好。若不是瞧不是我家王府的哥儿,我说甚么也要娶回去当孙媳妇呢!” 贾母闻言,有些心动了。 贾蔷在意女孩子的亲事,告诉她不可拿去随便做人情,可从未说过宝玉的不行。 若是果真能给宝玉说个家世好的好妻子,有个妻族帮衬着,也是好事。 念及此,贾母问道:“不知是哪家千金?” 南安郡王老太妃笑道:“是赵国公府的嫡亲孙女儿!” 贾母闻言傻了眼儿,怔怔的看着南安郡王老太妃道:“元平功臣那边的……还是赵国公姜家?!” 南安郡王老太妃笑道:“原是不合适的,只是如今你们贾家太兴盛了些。宁侯又屡屡宣称,大燕勋贵就不该分开国功臣、元平功臣两脉,都是大燕功臣,敌对起做甚么?姜家那老国公快到岁数了,不想走了后,姜家被宁侯连根拔起。这次遭遇了这样大的风波,宁侯都能安然无恙,往后再也没甚么能动摇得了贾家富贵了。所以,姜家才想着来示好。 这倒也在其次,若是他家姑娘不好,我也不会上门来提。可我亲眼见了他家那姑娘,也是奇了,姜家男人从上到下都是鞋拔子长脸,难看的很,这女儿却出落的顶好。 她老子如今是姜家掌权的,西山锐健营大将军,位高权重。姜家没几个女儿,这个宝贝的甚么似得。与宝玉门当户对,正好相合。太夫人若是愿意,明儿正好我请姜家四太太到府上做客,你不妨过去见见?”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只尹家太夫人和尹褚母子二人。 尹家太夫人得闻尹后收走了尹褚进宫腰牌后,也是大吃一惊。 不过待问明白缘由后,就落下脸来,看着尹褚不无痛心地问道:“你到底有多想当这个相国?这种事,是你一个五品司官能掺和的么?” 尹褚沉默稍许后,缓缓道:“母亲,儿子亦有心中抱负。就因为背负一国舅之名,这十多年来,每一回吏部升迁,皇后总强硬将我按在原地不动。这一回,吏部大调动,从吏部尚书到侍郎,都裁换去了。以儿子的资历和京察,便是升任侍郎都不为过。可是,皇后又按下了……” 尹家太夫人苦口婆心道:“你妹妹既然说了,还不是时候,便不是时候。你怎么就听不进去?眼下朝廷里乱糟糟的,多凶险?你妹妹也是为了你好!再者,文选司那个位置,品级虽不高,可多重要,我一个老太婆都知道,你不知道?你妹妹压着你,就是怕你掺和到不该掺和的事里去! 你倒好,放着两个亲外甥不帮,跑去老三那边埋伏上。那老三……打小行事就面上恭敬背地里冷漠,眼睛白多黑少,颧骨高嘴唇薄,一看便是薄义无情之辈。 你往他身边靠,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0734章 变故 翌日清晨,冬雨霏霏。 贾蔷、黛玉皆一身白衣素服,立于苏州城外,林家祖坟中。 贾蔷撑起一把油纸伞,站在迎风处,替黛玉遮挡。 身后,数十亲卫皆着黑衣,立于四周护卫。 更远处,商卓带着十数人,将苏州知府并同知、通判,另昆山、常熟、吴江、嘉定四县知县,悉数拦在林家祖坟外。 林如海祖籍苏州,如今家人回祖坟祭拜,苏州父母官无论于情与理都要出面,照顾稳妥。 即便商卓等人百般相劝,这些官儿仍坚持要在冬雨中等候。 林如海宰执天下,他们这些人宁肯于礼节方面过一些,也绝不能失礼。 毕竟,顶戴乌纱不过人一言而决之。 婆子送来供品、纸钱、火盆,竹条扎成的扫帚、木锹等物。 贾蔷亲自动手,将贾敏墓周围找出已经枯败的荒草锄干净,又添了新土。 一边动手,一边絮絮叨叨…… “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有礼了……” “小婿明岁就与林妹妹成亲了,本该在苏州大办,只是先生如今当了宰相国事太忙,着实走不开,今儿就算给您老报一声喜……” “您老放心,小婿生的相貌堂堂,英姿勃发,才华出众,家资丰厚,还承袭武侯之爵,位高权重,实乃林妹妹不可多得之良配……” “呸!” 本来一来此地,就默默流泪的黛玉,听闻这些话先是目瞪口呆,随即俏脸羞红,忍不住啐笑出口:“好不害臊的家伙!” 贾蔷连连摇头道:“岳母大人,林妹妹钟灵毓秀,蕙质兰心,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纯粹,恍若皎皎明月。她如今过的很好,有先生和小婿疼爱,必不受丝毫委屈。” 说着,放下锹和扫帚,将供品一一摆好,在火盆中烧起纸钱来。 并回头招呼黛玉道:“快来烧纸说话。” 黛玉眼中含泪,可泪却干了。 她还说甚么,好话歹话不要脸的话都让这厮嘟嘟嘟的说完了。 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嗔怪了贾蔷一眼后,也上前烧起纸钱来。 贾蔷见她不说话,便继续笑道:“您老啊,在天上好好看着我们小辈过活,保佑林妹妹健康快乐,长命千岁。您老也别担心我们往后不来了,且放心,我们必会常来看望您的。对了,先生还说,等他老人家完忙这几年新政,就来苏州老宅住着,常常来见您。等日后我和林妹妹有了孩子,也会常带他们来与您老扫墓,让您老瞧瞧……对了,林妹妹,先生先前不是还让带了一个物什么?快拿出来烧给岳母大人。” 黛玉小声羞赧道:“你别乱叫人……真是……” 好似贾敏果真看着她二人一般,却还是回头招了招手,让紫鹃将东西送来。 紫鹃捧盒而至,有些诧异黛玉居然没哭的昏死过去。 再瞧见贾蔷看着她嫌弃的眼神,气苦之极。 黛玉宽慰了眼,接过木盒后让紫鹃离去,然后犹豫了下,才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一个卷轴。 贾蔷问道:“打开么?还是……直接烧?” 眉眼跳跃,黛玉轻啐:“让爹爹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不过,顿了顿又问道:“帮娘打开?” 贾蔷肚子差点偷笑破,面上严肃,点头道:“当然!不然还让岳母大人自己打开不成?” 黛玉嗔他一眼后,轻轻打开了卷轴,露出一幅画,并一阙词来。 画上,一女子于竹林下石几边侧坐浅笑,手里握一方帕子,一卷书。 这处分明就是盐院衙门后宅西院竹林边,而这女子的模样与黛玉极似,连流云髻都与黛玉一模一样,却成熟许多的。 女子身旁不远处,一年轻男子负手而立,意气风发,从脸庞轮廓和眉眼看来,不是林如海又是何人? 画卷留白处题一阙词,正是东坡居士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明明是一阙熟的不能再熟的词,可此刻贾蔷、黛玉读来,心里却难掩悲伤。 林如海用情之深,着实让人动容。 看着泣不成声的黛玉,贾蔷轻声道:“岳母大人,一定要保佑林妹妹长命百岁,保佑小婿九十九岁就好。我保证疼她一辈子,但最后这份相思苦,还请林妹妹独吞了罢。” 本来心都快碎了的黛玉闻言,先将卷轴放进火盆里烧了,然后在贾敏墓前,握起秀气的小拳头,砸了贾蔷三下。 一刻钟后,一架马车出了墓地径直离去,黛玉、紫鹃和随行嬷嬷们先走。 贾蔷则去应对苏州知府并四县知县。 …… “朱知府、许知县、何知县、魏知县、吴知县,好意心领了。只是来前先生曾再三叮嘱,绝不可惊扰地方,皇上那里都给本侯下了严旨,让本侯在外面不要随意欺负人……” 贾蔷目光掠过诸多平日里养尊处优,眼下快冻出脑花的官员,呵呵笑道:“总之,你们要是多和本侯接触,祸多福少,本侯难得出京一回,就不牵连你们了。” 听闻贾蔷之言,冻的三孙子似的苏州知府朱聪拱手强笑道:“宁侯不愧武勋世族出身,说话做事干净利落。只是下官等愧为林相爷乡梓之地牧民之官,今日不能尽一份心,着实惭愧。来日进京,也难见相爷……” 眼见贾蔷脸色不耐烦起来,朱聪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相爷高风亮节,心疼我等地方官员,不忍我等劳动,慈爱之心,犹如高堂父母,下官等感激不尽。既然如此,等来日我等进京述职时,再于相爷门下请罪罢。” 贾蔷闻言,认真的看了这位躬身而立的朱聪两眼,见其面不改色,说的心诚意真,不由甘拜下风,也不再说甚么,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这位朱知府就一直面带微笑,目送贾蔷打马远去之后,才直起腰身,官威重新上身,目无余子的自顾上了暖轿,抬着回府了。 其他三位知县也匆匆上轿远去,却有一个官袍看起来有些寒酸的知县,看着贾蔷渐渐远去的方向,原本有些晦暗但坚毅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 …… “呀!回来了!” 苏州城林家祖宅林园上房内,香菱站在抄手游廊上,也不怕冷,惦着脚也不知望了多久。 终于看到贾蔷、黛玉二人回来,登时一蹦老高,欢天喜地的迎上前去。 跑到半道终于想起来这二位干甚么去了,笑脸在用力努力中,变成了悲伤的神色,然后似乎还酝酿起悲伤来…… 这等小动作,哪里能瞒得过贾蔷、黛玉? 黛玉本来心中到底还有些郁郁,这会儿见此活宝,不由笑骂道:“穿着这样单薄,仔细染着风寒了!果真病了,你的好才多着呢!” 香菱也不弄鬼了,瞧了瞧二人神情,贾蔷自不必说,黛玉眼圈虽红了,但这会儿形容看着还好,不由笑道:“等爷和姑娘回来嘛,不止是我,连她们也想去看看这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黛玉看向贾蔷,贾蔷摇头道:“先进去暖上半个时辰,让人给你煮一碗姜汤吃下驱驱寒再说。” 黛玉抿嘴一笑,香菱也乖巧道:“姑娘身子弱,才要多保重照顾呢。” 说着,上前搀扶起黛玉来。 黛玉:“……” 打跑了愈发淘气的香菱后,黛玉随贾蔷进屋,自然迎来一阵关心问候。 黛玉不愿多说甚么,就问贾蔷道:“那些官怎么说?” 平儿奇道:“还来了许多官儿么?” 凤姐儿冷笑道:“你这丫头又懂甚么?林姑丈是宰相,蔷儿是侯爷,这样的阵势,苏州的官儿哪里敢轻慢了?” 贾蔷笑道:“二婶婶倒是好见识。”说着,将苏州知府的话重复了遍,然后就见探春、湘云夸张的在一边干呕。 黛玉好笑道:“你们读的书里难道没见过这些?官字两张口,上一张口说谄媚阿谀奉承之言,下一张口说的是欺压弱小的凶狠鬼话。” 宝琴咯咯笑道:“林姐姐说的太狠了些,林相爷也是官哩!还有蔷哥哥……” 黛玉笑道:“小促狭鬼,我爹爹当然不一样。你蔷哥哥嘛……他更不算官了。” 不想没等姊妹们取笑她偏袒,就见一婆子进来通传道:“侯爷,前面传话进来,有一县官,在外面求见侯爷,说有比天大之事相告。” …… 皇城,凤藻宫。 偏殿东暖阁内,尹后看着尹家太夫人笑道:“娘怎么舍得进宫来了?这一年到头,除去国事娘就来了三回。一次是为了贾蔷求情,上次是为了子瑜的药,这次又是为了哪个?莫不是为了大哥?” 尹家太夫人摇头道:“为他做甚么?人若犯魔怔了,要么打疼他,让他疼的吃不住,自己明白过来。要么就冷淡处之,让他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都得了清静才能好好想清楚,明白过来。你大哥想升官想迷瞪了,你也别急,就劝着皇上,说甚么也不给他升官就好。时间长了,他自然就明白过来了。” 尹后笑道:“女儿就知道,母亲比大哥明白的多。” 尹家太夫人摇头道:“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甘心。罢了,不说他了。今儿我进宫来,是受人所托,来同皇后问桩姻缘婚事,可行不可行。” 尹后这回真是惊奇住了,道:“还有人能求得动母亲?” 尹家太夫人苦笑道:“浩哥儿媳妇娘家老太太上门,不过她也是受人所请,我也是才知道,当年乔家竟还受过赵国公府的救命大恩。这会儿求上门来,又只是讨个说法名堂,成不成皆可。原在犹豫中,后来想着燕子那丫头来家后,素来勤勉孝敬,总要给她几分体面,就来宫里走一遭。” “赵国公府?” 尹后闻言,脸上笑容敛去,微微蹙眉道:“母亲,赵国公府要说亲,还要进宫拿主意……莫非是姜家哪个子弟想要和哪家王府联姻?不应该呐,他家那位老国公,还没糊涂呢……” 尹家太夫人笑道:“若是如此,我又怎会跑这一趟?不是和天家宗室,是和贾家。” 尹后扯了扯嘴角,面色稍有古怪,道:“那母亲才算是白来了,贾蔷那混账和五儿上一回见我不高兴,二人扮成篾片相公说笑话让我取乐,说的就是姜家人的模样。贾蔷嘴里将他家人奚落的……总之,他断不会让贾家女嫁入姜家的。” 尹家太夫人好笑道:“贾蔷是怎么说姜家人的?” 尹后气笑道:“他说从没人看见过姜家人落泪,因为姜家人的眼泪,在脸上时就干了,落不下来……” 尹家太夫人稍微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贾蔷是在说姜家人脸太长。 她哈哈大笑了一阵后,摇头道:“这孩子,真是淘气。不过姜家不是想娶贾家女,而是想将姜家女说给皇贵妃的那位亲弟。” 尹后闻言,登时微微变了面色。 自古而今,从来讲究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勋贵之族间更是如此。 若是同一阵营的,那倒也好说。 可以贾家、姜家这样隐隐对立的局面,谁娶谁嫁就是两个说法了。 姜家主动嫁女,岂非自认低贾家一头? 以尹后的敏感聪慧,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赵国公姜铎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就听尹家太夫人压低声音轻声道:“赵国公那边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姜家想化解和蔷儿那孩子的敌意。原是想着那边娶一个贾家女孩子,可料定蔷儿不会答应,老公爷就发了话,嫁一姑娘过去。 这话是姜家人叮嘱乔家老太太说的,便是因为听了这话,我才下决定进宫来。我虽不明白外面的事,也听说过那位老公爷是皇上身边的架海紫金梁,稳定军中的定海神针。他若是出了变故,怕是有些干碍罢?” 尹后闻言坐不住了,起身道:“娘,你且在这多坐坐,我去一遭养心殿,去去就回。” …… 第0735章 采生折割 “皇上虽勒令本侯不许在外欺负人,可没说别人招惹上门来,不许本侯打掉他的门牙。今日你若说不出一件比天还大的事,本侯让你这南人了解了解北人的脾气。” 前厅,贾蔷面色不善的盯着这位吴姓县令,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两遍后,淡漠说道。 吴知县拱手沉声道:“宁侯,可听说过采生折割?” 贾蔷闻言骤然色变,皱眉道:“采生折割?你治下有人敢做此等恶事?” 他知道所谓的“采生折割”,实是人贩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 前世其实就见过…… 以人为地手段,庖制出一些残废或者“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借此获得路人施舍大量的钱财。 大街上那些举着残肢,或者肢体扭曲的人,多由此种法子造成。 “采生折割”是有一套方法的,首先得找到“原料”、“生坯”。 一般说来,青壮年的男子不找,女子也不找,因为男子力大势猛,不易擒获,又不易驯养,而女子在当时是极少在街市上抛头露面的。 故而歹徒主要是针对老人和儿童。 “采生”时,往往利用种种骗术,像家里人突出恶疾,家中发生急事,或者用物品去引诱小孩。 一个行骗,几个人同时放风,得手后立即开溜。 “折割”的方式,则是千奇百怪,手法极其残忍。 这种丧尽天良的恶行,历朝历代抓住后都是凌迟大罪! 吴知县沉声道:“若是在下官治下,那下官就算舍去乌纱性命不要,也必要将恶贼碎尸万段!!只是,下官只是嘉定县令,不是苏州知府。” 贾蔷皱眉道:“这么说,是有人在这苏州府城内干这等恶毒勾当?” 吴知县大声道:“何止苏州府城?除却下官所任的嘉定县外,昆山、常熟、吴江三县俱有。另外,江南省其他各城,采生折割惨事,也绝不算新鲜!就下官派人暗中打探,运河之上专门负责组织此事者,至少有十八条大船!” 贾蔷脸上木然,道:“也就是说,至少有十八船孩子,被人以采生折割之法残害,以谋利?” 门口处,铁牛已经愤怒的破口大骂起来。 他当年和刘老实一家在码头上做事,三教九流甚么样的人没见过? 自然也见过,遭采生折割后的孩子,到底是个甚么模样。 那已经不算是人了…… 当年还没太深的感觉,如今有了小石头后,铁牛对于这等残害孩子的行为,愤怒的发狂。 而且这一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八船! 不要小瞧这等勾当的暴利,前世地铁要饭的一个月能破万,那还多是正常人在要。 若是一个采生折割的“怪物”在地铁上讨钱,翻几番都有可能。 就算在别的地方,随便一个热闹街口,收入都不菲。 一个孩子一天哪怕只要上一两,一船就打五十个孩子算,一船五十两,十八船就是九百两。 种上一千亩地,一年都未必能赚九百两,而这还只是一天…… 且一个孩子,一天乞讨的,未必只有一两…… 然而这种暴利,是用无数孩子的命,是用他们的肢体,是用他们的血、眼睛和骨头、嗓子为代价赚来的。 能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采生折割,背后又怎简单得了? 当然不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就能阻挡得了的。 “吴大人可知道,背后到底是哪个在作死?干这种事,小打小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偷偷去做朝廷未必下死力气去抓,可这么大规模的乱搞,这不是自己把九族往铡刀口下送么?” 贾蔷很是好奇问道。 权贵赚钱的法子虽然不多,大都是搜刮压榨,但敢用这种法子的应该很少。 吴知县沉声道:“是漕帮!漕帮背后又站着河运总督衙门和运河沿岸各级衙门,各河营参将也让他们喂的饱饱的。且下官还知道,漕帮如今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宁侯你!” “……” 贾蔷瞪大眼看着吴知县,愣了半晌才惊诧道:“我?!这不扯淡么?谁不知道我在掘漕帮的根?怎还成了漕帮的大靠山了?” 吴知县摇头道:“只下官就知道,贾家许多子弟入漕帮,成了总堂主、旗主、总旗主,甚至舵主。宁侯若不是漕帮的靠山,漕帮凭甚么给贾家那么多银子?” 贾蔷反应了稍许,才黑着脸震怒道:“你是说,金陵贾家?” 吴知县点头道:“正是!且不止金陵贾家,还有史家、王家和薛家,倚仗着宁侯在京里的权势,还有林相爷的清名,在江南横行无忌!林相爷在京每登高一步,宁侯在京中每大胜一回对手,威望增高一重,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气焰就更盛一筹。半山公任两江总督前,贾雨村任金陵知府时,四大家族就已经开始得势。半山公在时,他们还收敛一些。半山公走后,甄家又一倒,江南便成了四大家族的天下。各州府衙门碍于林相爷和宁侯的威名,敢怒不敢言!若非采生折割一案太伤天和,便是本官也不敢说甚么。宁侯……” “好了好了,别说了!” 贾蔷脸色吓人,摆手打断了吴知县的话语,让吴知县面色一白,眼中激愤荡起。 继而就听贾蔷大骂道:“那群忘八,本以为分了宗,就划清界限了,没想到,作死到这个地步!还有漕帮……来人,去告诉漕帮丁皓,三日后本侯在金陵宁国府等他一个交代。三日后没交代,恶贯满盈之辈走脱一个,本侯拿他丁家父子的脑袋去顶!” 又转头看向吴知县道:“你可知苏州城内,眼下有没有现成的罪证?吴大人,此事本侯保证一查到底。不管是姓贾还是姓王、姓史、姓薛,凡是牵扯其中的,最轻也要打入诏狱,流放三千里!若是查出此案背后主使是他们,本侯诛他们满门!” 吴知县闻言,激动道:“有,有!就在阊门外十里街!” …… “封姨,你先前说你家在哪里?” 贾蔷回到内宅后,见女孩子们都已经换好了儒裳,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兄台”“贤弟”的顽笑,他则问角落里站着的封氏。 封氏忙赔笑道:“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名叫葫芦庙。前些年起了场大火烧没了,不过听说后来又修复了……” 贾蔷点点头,面色却微微有些迟疑。 黛玉本在旁边与探春说笑,余光却一直留意这边,瞧出贾蔷面色不对,就走过来问道:“怎么呢?” 贾蔷轻声道:“有一桩大案子,歹人拐了别人家孩子,折磨的不成模样,就在十里街那边,我想着大家顺道一起过去瞧瞧,也算长长见识,又怕你们心里吃不住惨样,晚上做噩梦……” 黛玉闻言一惊,随即坚定的点头道:“去瞧瞧,也给小丫头子们提个醒。往后越来越淘气,早晚让花子拍了去。” 另有一重心思她没说出口,她也想让家里一些整日自叹命运凄苦之人,看看世间真正的疾苦。 放二年前,她绝不会这样想。 那会儿她觉着自己便是人间至苦者…… 而正是因为跳出了这个内心自苦的牢笼,黛玉才觉得,更应该让家里人多看看人间疾苦。 将她们的心思从孤冷黑暗中开拓出来,往后家里才会更好。 贾蔷笑道:“好,既然当家的下了决定,那就都去!” “呸!” “一会儿去香菱故居瞧瞧,晚上乘船去寒山寺!” 见女孩子们都围了过来,贾蔷宣告道。 探春、湘云、宝琴、可卿等读过书的女孩子们闻言,登时雀跃欢呼起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千古风流之诗《枫桥夜泊》中的枫桥,便在阊门外…… …… 苏州城,阊门。 十里街。 “梅花糕,梅花糕,甜而不腻的梅花糕!” “太史饼,太史饼,司马公的太史饼喽!” “大麻糕,大麻糕,长乐社的大麻糕!” 苏州府不愧为天下第一流的红尘繁胜地,贾家的马车队伍平均每走五十步,多半会停下来,婆子们下去大买特买一番,送给马车上的吃货们。 贾蔷骑马在外,都能感受到马车内的喜悦和快乐。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犯愁,往后她们还能在园子里待得住么…… 贾家这做派,让在前面带路的嘉定县令吴伟心里颇有些不安。 怪道官场上传闻,这位在御前红到发紫,圣眷几与皇子平齐的少年得志权贵,和那位五皇子王爷都属荒唐不靠谱之人。 方才在前厅看着还大义凛然,威怒惊人。 这才多大点功夫,好似就把正经事给忘了…… 一路走走停停,好在终于将车里人都喂饱了,队伍速度终于恢复,一路行至十里街,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阵阵惊叹声、喝彩声,一浪比一浪高,甚至还夹杂着妇人的惊笑声。 这热闹惹得停下来的马车内的人纷纷惊讶,悄悄将车窗打开一条缝,看向外面。 此时贾蔷亲兵已经将围观人群驱散开一面,招来不少暗骂。 贾蔷骑马上前,就见一江湖手艺人,打扮跟乞丐似的,手里牵着一狗绳,下系一条黑狗。 全身黑毛,只是四只狗爪有些长,这倒也罢了,这条黑狗,却长了一张孩子的脸…… 第0736章 畜生! 贾蔷一行人的霸道举动,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位贵人,小人是个跑江湖的乞丐,爹娘死的早,没甚能为,好在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赏了小的这么一个灵犬。” “咱这灵犬,虽是条狗,却会唱曲儿,不信贵人您听!” 那乞丐看到贾蔷这等阵仗,又紧盯着黑犬,心喜有大买卖来了,便卖力自夸,又一拉扯狗绳,手扶在腰间的鞭子上,对“黑犬”道:“狗儿狗儿,今有贵人来,快好好唱曲来。北城虽有一熊怪,会写字却不能唱,咱们一定将他比下去!” 那“黑犬”闻言,孩子脸上的眼睛看到乞丐手放在鞭子上,黯淡的目光明显浮出一抹惧色,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贾蔷,张口唱道:“脚驴斑斑,斑过南山。 南山北斗,养活家狗。 家狗磨面,三十弓箭。 上马琵琶,下马琵琶。 驴蹄马蹄,缩……缩了一只。” 这稚嫩的女童音,唱的贾蔷攥紧拳头,看着她身上已经融为一体的狗皮,总有一种心碎感。 许是被贾蔷目光中的痛惜所惊,“灵犬”最后一句打了个结巴,“黑犬”就自知不妙,果不其然,那乞丐大怒,拿起腰间的皮鞭就要抽打。 “黑犬”伏在地上,前肢捂住狗头瑟瑟发抖…… 不过乞丐的鞭子终究没有挥舞下去,商卓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那乞丐见之唬了一跳,忙赔笑道:“哟,可见贵人是心疼这灵犬了。您放心,您要看上了,只管牵了去,随便赏几两银子,不让小的白养活他一场就是。”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狡猾暗喜。 周围围观百姓也都纷纷暗道,这乞丐会来事,怕是要走大运了。 看这贵人阵仗,必是有钱有势的主儿。 这样的人最好体面,还不给这乞丐一大笔银子? 贾蔷没有答话,而是翻身下马,走上前,看着蜷缩在地上扔不敢起的“黑犬”,一时间,都有些不敢靠近……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生而为人的罪恶。 “你能听懂我的话么?” 贾蔷蹲下来,看着埋头发抖的“黑犬”,温声问道。 那“黑犬”听到这样柔和的声音,又发现没有挨打,便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迎上的,则是贾蔷俊秀非凡的脸上,清亮的眸眼中满是怜惜的目光。 看着这目光,“黑犬”黯淡的眼睛里,忽然就滚落下泪珠来。 “该死的狗子,贵人问你话,你说话就是,哭甚么?” 乞丐见此情形,忽然有些慌了,厉声呵斥道! 贾蔷未回头,只是举了下手,商卓就将乞丐的下巴给卸了。 这会儿,有不少人已经看出不对了,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贾蔷看着明显畏缩惊惧不安的“黑犬”,温声道:“不要怕,恶贼再也不能作恶了,再也不能打你了。你还记得……还记得你是谁,家在哪么?” 可惜,“黑犬”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看她那张脸,还没小吉祥大,怕也只五六岁的模样…… 想来被拐时更小,又被打骂训练成狗…… 不过,她顿了顿,小声道:“熊大哥,会写字……在,在北城……” 见乞丐忽然剧烈挣扎起来,“黑犬”忙又蜷缩在地上,“前爪”捂住脸。 贾蔷轻轻拍了拍她,而后站起身,沉声道:“来人,去北城,将熊带来。” 即刻有亲兵纵马前往北城,贾蔷则转身,看向那乞丐。 不过没等他开口,忽地不知从何处涌来好一群乞丐,臭烘烘骂咧咧的赶来,骂道:“狗攮的下流玩意儿,甚么忘八肏的,连我们丐帮都敢欺负?” 为首几个身高马大,周围百姓避之不及,被撞倒在地,也敢怒不敢言。 贾蔷看都未看一眼,见地上的“黑犬”剧烈颤抖,甚至吓的呜呜哭了起来,只淡淡吩咐了句:“格杀勿论。” 后面忍了多时的铁牛“嗷”的一声,怒吼道:“绣衣卫办案,反抗者死!” 吼罢,就拿出铜锏钢鞭来,迎着乞丐冲杀上前。 如今的铁牛早于厮杀中磨砺出来,出手之狠,哪里是这些只会欺负良善的恶丐能比的? 三两鞭下去,中者非死即伤。 也是铁牛恨极这些苛虐孩童的畜生,打的他们头碎骨裂。 其余亲卫也忍不住上前,不一会儿,除却个别逃跑的,竟都交代在这。 这下,愈发引起轩然大波,周围百姓纷纷尖叫逃离,却又不走远,只远远驻足观望…… 马车里的人显然也知道了发生甚么,一个个唬的面色惨白,身子颤抖。 原以为这太平盛世,原以为是烟火繁盛昌荣之地,居然会有这等惨事! 只是她们仍不知,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变成一条狗…… 无论如何,都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没过多久,苏州知府朱聪带着同知、通判俱至,看到一地的死伤,血流成河,一个个都面色如土。 发生了这样的流血惨案,这次他们的官绩考核怕是要毁了。 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而断人仕途,比掘人祖坟将十八代祖宗一起挫骨扬灰更让人心痛。 朱聪简直痛心疾首,厉声质问贾蔷道:“宁侯纵身份尊贵,又岂能恣意屠戮弱小贫贱?此事本官必要上书朝廷,辩驳个清白!” 父母官出现,周围百姓又围了过来。 国人好热闹的天性,是镌刻在血脉深处代代相传不衰的…… 贾蔷闻言,指了指身旁的“黑犬”,淡淡问道:“朱知府知道不知道这是甚么?” 朱聪闻言,眼睛眯了眯,随即摇头道:“本府不知,但不管甚么事,都由不得侯爷妄动屠刀。” “不知?” 贾蔷冷笑一声,喝道:“吴知县何在?” 吴伟从一旁走出,看到他出来,朱聪的脸色愈发难看。 贾蔷问吴伟道:“你同朱聪禀过此案没有?” 吴伟沉声道:“宁侯,下官先后不下五次同朱知府谈过此案。到后来,下官却已经见不到朱知府了。” 贾蔷喝问朱聪道:“采生折割,在本朝何罪?!” 朱聪脸色隐隐灰败,却还是摇头道:“本府不知此案,虽吴知县有所提及,但一直查无实证。即便有此案,也是本府之事。宁侯虽贵,却不得干涉地方政务。还请宁侯自重!” 贾蔷气笑道:“看来你做贼心虚,问题不小。瞎了眼的狗东西,本侯除世袭侯位,还身负绣衣卫指挥使之职,此等不赦大罪,你道本侯管不得?来啊,摘去他的乌纱,剥了官袍,诏狱待审!” 四名亲卫上前,打开朱聪跟前的衙役,将朱聪当街脱帽剥衣,抓起头发按在一边。 “贾蔷,你虽是绣衣卫指挥使,也不能这般折辱本官!你太猖狂了!” 朱聪惊骇欲绝,后悔方才出言,可为时已晚。 见贾蔷理也不理,而属官这时居然远离他这个州府主官,朱聪心彻底凉了,又说起服软之言。 可贾蔷哪里愿意搭理,只摆手,让人押到一旁跪好。 这等动作,登时让十里街一片哗然。 苏州知府,可是苏州城身份最贵者。 连他都被这样凌虐相待,可见要出捅破天的大事了。 百姓们既有对狗人的同情,又有要看大热闹的兴奋…… 正这时,忽听北面人群传出一道惊呼声: “熊来了!” 众人放眼望去,就见一狗熊被牵扯过来。 此熊大如川马,箭毛森立。 与狗不同,熊的脸仍是熊脸。 熊明显已经是成年了,果然比狗懂得多,走到跟前,就跪下磕头。 贾蔷沉声道:“采生折割,罪恶滔天。你可将经历写下来,本侯为你们做主,绝不让畜生逃开一人。” 狗熊便执笔,将经历写出。 他一边写,吴知县一边大声念道:“我本扬州府广陵人,姓陈,名之兴,五年前被歹人与其伙捉我去,时我八岁,已开蒙读书。歹人以哑药灌我,遂不能言。先畜一狗熊在家,将我剥衣捆住,浑身用针刺穿,势血淋漓,趁血热时,即杀狗熊,剥其皮,包于我身,人血狗血相胶粘,永不脱,用铁链锁以骗人……” 说至最后,吴知县声音颤抖哽咽,周围百姓无不哗然痛骂。 “畜生!” “畜生!!” 谁家没有儿女…… 连贾家马车里的女孩子们,此刻一个个都惊恐的哭了起来。 人世间,至惨莫过如此。 “吴知县!” 贾蔷见群情激奋,暗自点了点头,民愤已起,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他看着吴伟道。 吴伟躬身道:“下官在。” 贾蔷沉声道:“本侯持天子剑南下,代天巡狩,可斩奸邪,诛佞臣。今于天下第一流繁盛文华之地,遇此登天良泯灭,惨绝人寰之罪恶,又岂敢不除恶务尽?你曾与本侯说,江南各府多有此类罪恶,本侯明日前往金陵,告知两江总督,严查此类大案。苏州府之恶,就交由你来彻查。本侯留十名绣衣卫与汝,望你不畏奸邪,不管涉及何人,皆一并拿下! 本侯不急着将他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随便杀了他们,就太便宜他们了。不将这些受害孩童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十倍相还,又岂能警诫世人?!查明此案后,剥了他们的皮,以狗皮相裹!戴枷跪十日不死者,继续凌迟!” “下官,谨遵侯爷钧旨!” …… 十里街,仁清巷。 葫芦庙旁。 即便看着仍是一片废墟的甄家旧地,封氏和香菱虽有难过,但注意力却仍在最后面的一架马车上。 空出的那架马车里,安置着一“熊”,和一“犬”。 先前游览的喜庆早已不见,即便到了巷内,亲卫们将甄家废墟隔离出空地来,穿着儒裳的贾家姑娘丫头们都下了车,可她们仍心事沉重。 便是黛玉,眼睛也是红肿的。 而曾经被拐子拐过多年的香菱和封氏,心中早已被后怕堆满。 贾蔷看着众人沉默不言,温声笑道:“让你们来看看,不是为了吓唬你们,而是想让你们知道,便是太平盛世时节,这世上仍有邪恶黑暗的存在。世上纵然好人多,但恶人畜生从来也没少过。苏州如此,都中也如此。 家里从来宽松,不禁小丫头子出去顽,可往后也要多长点心眼,莫要被花子拍去了才好。 家里若有小孩,嬷嬷们带孩子的时候,也要千万仔细。 其次就是,天下苦难者太多太多,我们平常生活里遇到的困难,曾经认为的至苦,和他们比又如何? 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日后的生活里,若是遇到不顺之时,就多想想,那点挫折磨难,根本不算甚么。 这也是我坚持多带你们出来看看大千世界的缘由,开阔了眼界,也就开阔了心胸。在你们往后的人生路上,不会轻易的自怨自艾,自我哀怜。” 众人明白了贾蔷的苦心后,彼此对视,都看出眼中的感动神色。 湘云紧紧抿了抿嘴,问道:“蔷哥哥,这个案子你会查到底么?” 贾蔷道:“我会督促,会将最难啃的骨头砸碎了,但具体的事务,将由江南督抚衙门和各级衙门去严查。这种事,不能只指望哪一人。且新政马上就要开始了,半山公的考成法里,其中有一项就是严打此类人贩子,一律杀无赦。” 苏州府只是冰山一角,在这边大开杀戒用处不大。 重点在金陵,不将那些清理干净,这些杂碎杀再多也杀不尽。 探春问道:“那些孩子,又该怎么办?” 贾蔷道:“对人贩子抄家问罪,所得赃银,办几所养生堂。伤害已经造成,无法逆转,只能尽可能让他们余生觉得,人间并非皆地狱。” 贾蔷并没有将贾、史、王、薛四家很可能参与其中之事说出,那太沉重了,不该由她们来背负。 当然,此事瞒不过凤姐儿,因为她家参与其中的可能性,绝不会低。 毕竟,她那个忘八弟弟王仁为了银子,连亲外甥女儿都能往青楼里卖。 贾蔷想不出他能跳开这个坑的道理…… 到时候,又该怎么说服凤姐儿,看着她弟弟去挨千刀万剐呢…… 第0737章 这船可不怎么隔音…… 神京皇城,养心殿。 东暖阁内,隆安帝看着面色担忧的尹后,沉吟稍许,道:“此事朕知道了,稍许就再派两名太医去赵国公府,多送些好药,皇后不必担心。至于赵国公府和贾家的联姻……” 对于姜铎的断尾逃生之计,隆安帝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姜家一定会衰败,这是必然的。 可由天家、朝廷出手,将姜家弄的败落,和姜家识大体,自废武功,以表忠诚,同样的结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下场和处境。 人能活到姜铎老狐狸的份上,真是将臣子保全之道,悟透到了极致。 眼下姜铎还活着,军中自然仍以姜家为首,元平功臣中纵然怨声载道,也无人敢去动摇姜家地位。 但姜铎一旦死了,姜家便会一夜间从最顶级权贵豪门,降格成一流豪门。 虽然仍然尊贵,但真正的实力,完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元平功臣中不卖姜家面子的人家,一夜间到处都是。 到那时,绝少不了想要清算姜家的人。 姜铎先于天家处求得一份自保,如今又准备在功臣中寻得一份自保。 但这份自保绝不会只是一份联姻,必有后手。 且等姜铎死后,贾家、姜家果真化敌为友,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军中再不可出现如赵国公府这样一家独大的局面,宣德侯府董家那边,稳扎稳打了几十年,眼下却有一飞冲天之势。 虽可倚重,但不可造就出第二个赵国公府。 盘算稍许后,隆安帝对尹后道:“去与太夫人说,朕准了。只要他们两家自己愿意,朕自无不可” 尹后笑道:“皇上准了,贾蔷回来却未必答应。他素来不喜姜家人,嫌他家人脸长生的丑。” 隆安帝冷笑一声,道:“就他生的好,德性!也不看看他那臭名声,还有脸说旁个!” 说话,隆安帝又状似无意道:“老太太今儿怎想着进宫了?” 尹后凤眸微微一眯,叹息一声道:“臣妾都没脸说,老太太也是进宫来宽慰臣妾的。” 隆安帝嘴角浮过一抹笑意,道:“可是为了李晓之事,怕你担忧?这有何不好说的?” 尹后摇头道:“不只是如此……罢,此事原不该瞒着皇上。皇上,臣妾长兄尹褚……唉……” 又叹息一声后,尹后将尹褚怎样看好李晓,并将这些年拢在手里的一些人都给李晓去用。 尹褚还一直坚持将尹子瑜嫁给李晓为侧妃…… 这次李晓被降爵,遭勒令闭门读书,最心痛的除了李晓,大概就是尹褚了。 尹后将此事说的明明白白,都出乎了隆安帝的预料。 他看着尹后笑道:“梓童,人非圣贤,岂能没有私心?尹褚此人,单论才干,是有一部尚书之能的。这些年来,不贪不懒,用心当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按部就班的升迁,也早不该只是个五品官了。你始终劝朕不升他的官,他心里有些念头,也是寻常事。” 尹后的不同作为,让尹褚得到的结论显然是不同。 不过,尹后仍摇头道:“吏部四司位虽不高,权难道不重?若果真想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这个位置最合适不过。臣妾和太夫人几番告诫他,不要执迷于官职品级。既然受用了后族的荣耀,得了便利,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他虽只是一个五品官,可因为是臣妾的哥哥,吏部哪个还敢给他脸色看?如此还不够?今日母亲进宫来,除了替赵国公府传话外,还有一事,就是想请皇上罢免了尹褚官位。母亲说,尹褚一心想做官,不是想做事,已经不是好官了。指望说服他已不能够,就得让他明白过来,有些事他万万掺和不得!” 隆安帝闻言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这里面有后族体面在。想想看田家,得了高官想要发财,得了百万银子又想着世爵……朕都不得不咬着牙答应。同样是后族,尹家已经足够贤德了。果真连最后的体面也去了,朕又成甚么了?再说,尹褚没有一心给李景出力,强推他上位,已经可见有公心了。尹褚仕宦二十载,从无过错。这个议题,莫说朕这边,军机处都通不过。” “皇上……” 尹后还待再劝,隆安帝却摇头道:“皇后不必多说,尹家为后族典范,且在朕潜邸和继位之初,极艰难时,尹家曾倾尽家财相助,这些朕都记得。虽然皇后每每拒绝朕的赏赐,但尹家的体面,朕不能不维护。尹褚就当将功折罪,维持原职罢。皇后也去告诉太夫人一声,让她宽心就是。朕公事繁忙,今儿就不去见她了。下回设宫宴,请她进宫赴宴。”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上。 贾母嘴笑的合不拢,也是实在没说话的人,就将本不愿来的薛姨妈、宝钗和尤氏都叫了来。 “真真是好品格呐!” “论模样没得挑,论性子,也是爽利大方,和三丫头有些像。” “见着我也不害臊,问甚么答甚么,不作忸怩态,说甚么都是笑。” “这点年纪,已经在家跟着她大伯娘学掌家之事了。” “针黹女红也极好,连生辰八字都和宝玉极相配!” 尤氏忍不住笑道:“今儿怎连生辰八字都配好了?莫非还请了算命先生去瞧?” 贾母笑道:“南安郡王太妃的重孙儿过抓周,她也不言语,就请了我去,好歹身上戴了几件值钱的器具玩意儿,不然今儿可落了脸了。见我相看的满意,就让他家从钦天监请来的司历帮着算了回。哎哟哟,人家就说,从没见过这样相合的生辰八字!” 李纨笑道:“若这般,那日子也快了。明年咱们家,可要迎来好几桩大喜事。” 贾母听了,嘴乐的合不拢。 薛姨妈闻言心里却真真不是滋味儿,一来薛蟠说亲在前,如今伤成这样,婚期自然要延后,说不得还要在宝玉之后。 二来,薛家刚来时,贾家上下都流传着金玉良缘之说。 如今宝钗成了这般境地,宝玉倒“攀”上高枝儿了,说了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自然比皇商之族强得多…… 贾母这般得意,指不定心里在怎么笑话薛家…… 倒是宝钗,面上只带着浅笑,看不出丝毫失落不适。 薛姨妈终究意难平,迟疑稍许,道:“老太太,蔷哥儿那边……我听说,他和赵国公府是死对头,势不两立,两边你来我往的打了许多回。眼下赵国公府趁着蔷哥儿不在京来操持此事,这其中会不会……” 贾母笑道:“若是他家想讨个贾家女孩子过去,那我自然一万个不答应。可如今是他家嫁过来一个女孩子,那怕甚么?再说,我也不傻,特意打发人去布政坊那边问过玉儿她老子,那边说没甚么相干,岂不稳妥了?” 薛姨妈强笑道:“是是,是稳妥了。” 贾母笑道:“这又是一桩大事,玉儿她老子也说,此事牵扯重大,许多繁琐事,等蔷哥儿回来了让他去操持,宝玉他老子怕是操持不过来。如此也好,就等蔷哥儿回来继续去理会罢。哎哟呐,姨太太,等操持完宝玉的婚事,我就是立刻闭眼,也安心了。这一二年来经历的事,比我一辈子经历的还多,太累了,快坚持不住喽。” 薛姨妈忙道:“这才到哪?老太太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大喜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贾母呵呵一笑,道:“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盼别个了。今儿请姨太太过来,除了告个喜,还有一事相求。” 薛姨妈闻言慌道:“老太太这话实是臊我!” 贾母笑道:“如今宝玉的亲事有了指落,但有一事,若不能定下来,这亲事怕真有变故……” 薛姨妈一下就听明白了,道:“老太太是说,我姐姐那里……” 贾母点点头,道:“还要劳姨太太去同她说明白此事,你就同她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为别人着想,也该为宝玉思量思量。是继续这样熬下去,闹的阖府不得安宁,还是寻个清静的地,好好礼几年佛,都在她。” 薛姨妈闻言,道:“老太太是说,后面佛庵……” 贾母摇头道:“我不说甚么,只在她。等蔷哥儿回来后,必是要发作一番的。真惹急了他,便是我请了如海说情,她落不得好,也要将宝玉给害了。其实已经害了,这会儿得了赵国公府的缘法,已是最后的好机会。不然宝玉在那封折子上签了字,已经伤了孝道……”说至此,贾母红了眼说不下去了,只最后含恨道:“你就让她继续看着办罢,想闹,就继续闹下去。左右我一合眼,也就清静不理了。” 薛姨妈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后,道:“老太太且宽心,我去同她好好说。” 贾母最后道:“你告诉她,就说我说的,果真有甚么想不开的,也要等宝玉大婚之后。” 薛姨妈:“……” 宝钗垂下眼帘,只觉得身上发冷。 …… 姑苏城外,运河之上。 客船停泊在枫桥镇河面上。 从船上二楼窗子往东向山上望去,就可看到千古名刹寒山寺。 月夜之下,黄墙绿树,殿宇宏伟,楼台高峻,碧瓦飞檐,气势非凡。 恍若隐隐可见千年之前,寒山、拾得二僧对弈相谈…… 经历见识了白天之事,所有人似乎都长大了些,连香菱、小角儿、小吉祥她们都是。 众人静静的靠在窗边,就着月色,望着山间古刹。 贾蔷看了一圈,与黛玉对视稍许后,微笑道:“正是因为这世间还有许多黑暗,所以我们眼下就更要珍惜身边的亲人、家人,和现在所拥有的美好,多做有意义的事……” 宝琴好奇问道:“蔷哥哥,甚么是有意义的事?” 闺阁女儿家,又能做甚么有意义的事呢? 贾蔷笑道:“真正有意义的事,对每一个人都一样,那就是好好活着,好好是生活好每一天。我们可以愤怒,可以同情,可以悲伤,但不要沉溺于这种情绪中。” 探春挑了挑修眉,问贾蔷道:“蔷哥儿,你一定会严惩所有凶手,对不对?” 贾蔷点点头,道:“当然。干下这样的事,不管凶手是哪个,哪怕是宝玉、贾环,我也会亲手摘下他们的狗头,丢进河里喂忘八。” 这一说,登时让一直沉闷的气氛热闹起来。 “宝玉都隔了几千里远,怎还拿人做筏子?” 黛玉好笑道。 “环哥儿的头是狗头?” 探春严重怀疑贾蔷连她也骂在其中。 “乖乖,真是青天大老爷,六亲不认了!” 凤姐儿惊笑道。 贾蔷看着诸位贾家女孩子笑道:“所以,你们不必再难过甚么,因为我一定会让每一个犯下罪过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惩罚。让你们经历此事,原也不是让你们背负甚么,而是希望你们更加热爱生活。” 安顿好一群悲春伤秋的小姐丫鬟后,贾蔷与黛玉耳语几言后,又悄悄招呼了下凤姐儿,带她一道下了楼,去了耳房…… …… 耳房内,当贾蔷将房门关上那一刻,凤姐儿脸都红了,轻啐一声:“蔷儿,你想干甚么?” 这船可不怎么隔音…… “……” 贾蔷扯了扯嘴角,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又指了指床榻,道:“我坐这,你坐那,做好了说话。” 凤姐儿没好气白他一眼,似又有些失望……落座后,问道:“说甚么?” 贾蔷道:“我记得金陵王家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共十二房,都中二房,余者皆在金陵。你家那一房,如今除了你爹娘父母外,还有甚么人?” 凤姐儿道:“还有王仁一家……你怎想起问这个了?” 贾蔷摇了摇头道:“总要去你家坐坐认认门儿,要先了解了解你家人的性子如何,喜欢甚么。” 凤姐儿闻言,俏脸一下笑开了,一双丹凤眼明亮动人,声音都轻柔了许多,道:“不必如此的……” 贾蔷笑了笑,道:“你先说说看。” 凤姐儿道:“我爹爹是个老实本分的,在家行二,也不会为官做宰的,也不爱多说话……” 说这些时,凤姐儿还有些难为情。 她生性好强,打小就佩服精明爽利的二姑母,亲近她,还跟着她一道嫁到了贾家,就是为了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女人,嫁给父亲那样的男人,结果…… 她却不知,贾蔷听闻此言,心里却放下一块大石头。 总不好一窝宰干净了…… 他想了想,道:“真巧,倒和我舅舅有些像。我听说你那兄弟不是个有出息的,也谈不上孝顺。你何不将你爹娘接到京里去照顾?往后回南边儿的机会不多,常觉着你一个人在家里孤单,若是双亲在京,许是好得多。” 凤姐儿闻言,愈发感动莫名,从床榻上站起身,走了过来…… 第0738章 幸得妙计 荣国府,西路院。 王夫人房。 看着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王夫人,薛姨妈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个不停,哽咽道:“姐姐,你又何苦这般?” 王夫人一言不发,木然的滚动着手里的佛珠。 薛姨妈见之叹息一声,道:“老太太请我来,是想让
相关推荐:
【黑篮同人NPH】愿你相伴
小师弟可太不是人了
取向狙击
致重峦(高干)
氪金大佬和菜鸡欧神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数风流人物
【快穿】嫖文执行者_御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