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补药……宫里赐下那么多大补之药,不过照我说来,大可不必。林相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样进补,还是那句话,要静养。果真能撂开手凡事不理,静心修养上二年,总能补回来些……” 林如海半倚在锦靠上,微微笑了笑,道了声谢后,同贾蔷道:“蔷儿,送老供奉回宫。老供奉年岁大了,不好颠簸,用为师的车轿送回去。” 老太医闻言唬了一跳,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来时自有一顶绿呢轿,够用了。岂敢乘坐中堂相国的八抬大轿?” 林如海微笑道:“不是官轿,是我这弟子让人打造的私轿,比寻常轿子平稳受用些。老供奉,不必外道了。” 贾蔷一伸手道:“请。” 老太医无法,只能随贾蔷出去,坐上了一座外面看起来并不奢华,但内里却如同一间房一样马车,上面甚至还有一张软榻可以躺下…… 等送走老太医后,贾蔷急忙返回忠林堂,就见黛玉刚擦完眼泪…… 贾蔷上前跪拜见礼,道:“恳请先生,务必保重身体!” 林如海颔首叫起道:“不必担忧……皇恩浩荡,准了十日休沐长假,倒是能歇一歇了。只是,也做不了甚么事……我身子骨无大事,蔷儿,家里可都准备好了?” 贾蔷笑道:“准备好了,搭棚结彩,到处都是大红囍字。该发放的请柬,也都发放完了。” 林如海摇头笑道:“再三叮嘱你,成亲要低调。结果一个郡王,一个皇后亲侄儿给你四处发请柬。便是寻常亲王都没这样高调,昨儿半山公他们还取笑为师,说让他们家里面好一阵兵荒马乱。” 贾蔷嘿嘿笑道:“原不是我让他们去的,是他们自己来帮忙,非要去的。” 梅姨娘在一旁笑道:“都说蔷哥儿孤傲,如今看来,也围下不少人呢。” 林如海笑了笑,又同贾蔷语重心长道:“国事艰难,春旱的省份又添了一个四川,民生不易,这个时候太过奢华张扬,不是好事。今儿是送妆的日子,前些时候已经陆陆续续将玉儿她娘的那份嫁妆提前送过去了。如今这边只留了六十四抬,也算不少了……” “四川?” 贾蔷闻言脸色凝重起来,道:“先生,四川大旱,那可不大好办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今又是长江枯水时节,船都不好入蜀,只能走陆路。不大妙啊……怪道先生累倒。”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道:“是难办啊,不过,为师与皇上建言一策……” 将昨晚养心殿之策说了遍后,贾蔷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天下那些大大小小的粮米商背后,哪个不是站着,或者就是士绅巨宦之族所开设? 天下士绅靠甚么去风花雪月吟诗作对逍遥快活? 靠甚么去兼并土地广纳奴仆? 说白了,就是收租,卖粮。 哪一次天灾,不是他们的一次集体狂欢? 林如海此计,就是要强行打断他们的狂欢,让他们要么丢脑袋,要么断财路。 哪一样,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天下士绅们知道此事,兔死狐悲之下,就可想而知,会对林如海怎样造谣攻讦了…… “蔷儿不必担心,为师所为,不止忠于王事,忠于社稷,更忠于天下黎庶百姓。褒贬自有春秋录,俯仰无愧天地心。一时之荣辱得失,不必放在心上。” 林如海安慰贾蔷道。 贾蔷点了点头,坚定道:“先生此策,可救百万百姓,天下自有公论!” 林如海笑道:“好了,这里没事了,你快家去忙罢。另外,还是要节俭简单些。你瞧瞧为师,明儿也起不来,陪你们来场大戏。” 梅姨娘为难道:“老爷,总不好委屈了姑娘。” 林如海摇头道:“不在这些,风光都是演与外人瞧的,日子过的好与坏,在天长地久。玉儿明白这一点,你也要明白。” 贾蔷嘿嘿笑道:“繁文缛节不必过多,不过排场嘛,还是讲一些的好。不是给外人看,我只给师妹看。” 林如海闻言,见黛玉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也不言语,知道自家女儿还没到超脱这些的境界…… 不由笑了笑,道:“随你,去罢。”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完林如海的医案后,叹息一声,神情担忧。 韩彬见之,面色凝重道:“皇上,林大人他……” 隆安帝摇了摇头,道:“熬的太狠,身子骨原就不好,需要静养……可如今的朝局,如何离得开林爱卿?” 韩彬闻言心里一叹,知道隆安帝不肯放人静养,便缓缓道:“往后,臣多盯着些户部事罢。对了,皇上,明日臣等也要告假半日,去林府吃杯喜酒。臣还要早些去,林如海病成这样,如何接待宾客?林家又无甚近亲了,臣去帮着操持操持罢。” 隆安帝闻言面色舒缓了些,颔首笑道:“嗯,应有之理。另外,林爱卿一直未曾续弦,所以皇后那边派了一个女官去,代皇后行母事。” 韩彬闻言笑道:“皇后母仪天下,为世间妇人表率。如此慈恩,也在情理之中。” 隆安帝笑了笑,忽道:“皇后和朕的元辅都出面了,朕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韩彬闻言,心头一动,看向隆安帝道:“皇上是说……宁国府那边?” 隆安帝“嗯”了声,道:“前儿朕将李暄寻来,告诉他不少御史上书弹劾他,身为一个皇子,却自降身份替一外臣行小厮跑腿的活计,坠了天家颜面。李暄素来顽劣惫赖,这一回却也认真的同朕上了一本,是给贾蔷表功的。除了历数贾蔷的功劳外,还将贾蔷的身世也翻出来晾了晾,言其何等孤零可怜,却始终心怀天下百姓,不计得失的效命王事……朕思量之,也有几分道理。所以,朕给他这个体面!” …… 第0916章 歌舞升平夜,提刀杀人时 夜。 宁荣二府张灯结彩,搭起了大大的彩棚。 无数仆婢来去匆匆,将洗晒好的金银器具收拾停当。 各式椅凳家俬备齐,小厮们将酒水堆成小山一般。 有男客吃的烧酒,有堂客吃的花雕和果酒。 门房处的知客们再三比对宾客名讳,西府甚至还比对起随行仆婢的名字。 和旁家登门便是客不同,明日所请宾客,在名册上有,那才能请入。 没有,便入不得。 丫鬟都是如此…… 宁安堂内正堂。 一群姊妹们看着新房布置,一个个眼都红了。 湘绣双凤挂帘、檀木雕福禄寿挂屏、紫檀嵌黄杨木雕云龙屏风、鹤顶双花蟠枝烛台、波斯短毛地毯、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黄花梨多宝格、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镜台、紫砂观音熏炉…… 贵而不俗,奢而雅致…… 迎春都艳羡笑道:“我就说,蔷哥儿再不能委屈林妹妹半点。” 探春笑道:“你这就想左了,真当这些都是蔷哥儿置办的?” 迎春迷糊道:“这洞房不是蔷哥儿置办的,还能是谁?” 一旁宝钗笑道:“一应家俬陈设都是林家的,你瞧那处……” 迎春看了过去,“哟”了声,奇道:“怎这新房里还摆一粗苯蠢物?瞧着倒像水缸……” 宝钗笑了起来,道:“瞧着虽不起眼,却实是西周重器,虢季子白盘。我也是机缘之下才得闻此物,方才瞧见了,起初还不敢认,直到看了铭文才确定是此物。只此一件宝物,便是价值连城。贾家虽贵,却也拿不出这样的文华重器。此物堪称绝品,若是让外面那些大儒知道了,怕是天天都要上门讨要观看。” 湘云在一旁笑道:“如此说来,分明是林姐姐下嫁了。” 众人大笑起来,正这时,见贾蔷和李纨带着贾兰、贾菌进来。 姑娘们就知道是来压床来了,贾兰、贾菌与诸位长辈姑姑们见礼罢,就规矩的站一旁。 李纨笑道:“方才老太太还打发人去园子里寻你们,没寻着,我就猜着必是在这边了。” 探春奇道:“寻我们做甚么?明儿我们又不必去见外客。” 李纨道:“也没甚么,原是让你们过来添些人气帮帮忙。怎都在这里,没去给凤丫头和尤大嫂子搭把手?” 迎春笑道:“有二嫂子、尤大嫂子还有蔷哥儿舅母和表姐在,我们过去只是添乱,蔷哥儿舅母还总是对我们客气,实在受不起……” 惜春笑嘻嘻道:“蔷哥儿舅母倒也罢了,只他姐姐,也叫我姑姑,怪不自在的。” 众人又笑了起来,贾蔷道:“你不会同她说,各论各的?” 惜春将头靠在迎春胳膊上,笑着摇了摇。 对于贾蔷能与黛玉成亲,惜春心里是极欢喜的。 若只娶一个尹家郡主,那她这个还未长大的堂姑姑,身份就尴尬了…… 如今黛玉却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姐,再不用担心以后无家可归…… 看着惜春一笑后,贾蔷同李纨道:“快让他们两个滚一滚,拘在这做甚么。” 一行人就进了里间洞房,洞房门上有洞天二字,寓意此处为福地。 又有一联,书曰: 天作好合富贵永,五世其昌寿绵长。 此为天子御笔。 洞房内正面墙壁上,供着天地神的像,前面还设一香炉。 所以拜天地,便是拜此像。 再往里去,便是一张黄花梨双月洞八宝床。 上悬牡丹彩绣织金帐。 早有儿女双全的妇人将床铺好,贾兰、贾菌两小站在跟前,神情严肃,看起来颇为紧张。 贾蔷呵呵笑了起来,李纨也笑,开口念念有词道:“童子滚滚床,喜庆传八方。求得贵子来,定是如意郎。孝敬父母先,光宗耀祖强。春宵值千金,日后好梦长。” 读罢最后一句时,俏脸微红。 悄然看了贾蔷一眼后,同贾兰、贾菌道:“去了鞋,上去打滚儿,多咱我不说了,你们多咱停下来。” 二小连连点头应下后,去了鞋上榻,就开始打起滚来,李纨含笑念道:“一滚金银满地、二滚子女双全、三滚平安康泰、四滚龙凤呈祥、五滚五福并跟、六滚如意吉祥、七滚万事如意、八滚家业兴旺、九滚平安昌盛、十滚地久天长!” 话音落,两小停了下来,赶紧下床来。 贾蔷随手取出来两个红封笑呵呵的递过,贾兰、贾菌笑着接下后,李纨就让他们先去了。 看着贾蔷笑呵呵给红封的一幕,不知怎地,宝钗心疼的厉害。 这些事,原该由娘老子来做的…… “爷!” 贾兰、贾菌刚走,诸姊妹也要回西府去,就看到李婧风尘仆仆的赶来。 让众人惊恐的是,虽然看得出李婧特意换了身新衣裳进来,以避免冲撞了新房,可她发梢上、耳朵边和脖颈处,仍可看见血迹。 看出众人的害怕后,李婧下意识的抹了把,就变了面色,懊悔道:“我真是该死,刚才没发现。” 说罢忙退出新房,在外面寻了块帕子仔细擦抹干净后,方在门口候着。 贾蔷出来后问道:“怎么回事?” 李婧羞愧道:“是我太着急了,应该沐浴了再来……”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李婧忙道:“明儿是爷大喜的日子,虽然先前已经抓了不少,并放出风这类人会追究其背后帮派、家族,可仍有不少不死心的,想在明儿生乱。除了些江湖人士外,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埋伏在爷明日迎亲的路上……” 贾蔷点了点头,却先同李纨并诸姊妹们道:“小事情,你们先去西府罢,稍会儿我就过去。” 李纨等虽担忧,却也知道轻重,没有留下来添乱,先行离去。 等她们走后,贾蔷问李婧道:“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埋伏我的?” 李婧道:“沿途所有的茶楼酒馆客栈门铺,全都盯了一个多月了。甚么样的人会出现,掌柜的伙计都有数。那种脸很生,来了就沿街的窗子而坐,身上还带有家伙的,一看就有问题。而且是不是练家子,也都瞧得出来。如今大部分都还在盯梢中,我就来跟爷取个主意,还向上回那样最好生擒抓捕,还是可以下杀手?” 贾蔷沉声道:“上一回留下那些人,是为了发出警告声。如今既然已经发出过警告,再来送死的,就不必留手了。今晚出现之人,不留活口。还有,尽可能找到那些人背后到底藏着何方鬼怪。查出来后,先别作声色,待明日我迎亲之时,送他们上路。” “是!” “注意安全!” “是!!” …… 神京北城,大宁坊。 一座二进宅第,在都中平平无奇。 宅子的主人是一举人出身的士绅,平日里颇有贤名。 既能与青衿文人来往,又不以贩夫走卒为鄙,便是街坊屠夫,也能交谈数语。 所以,其府上宾客纷杂,也不招人眼目。 内宅,后堂。 百余模样奇特的人士聚集于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文弱书生,还有粗糙屠户…… 正中间坐着的,正是宅院主人,京城举人孙化。 而其真实身份,实为漕帮内三堂正道堂之护法尊师。 漕帮内部虽以丁家为主,但这些年来,漕帮四处兼并壮大,帮内早已是良莠不齐,山头林立。 原先运河之上漕帮一门独大生意红火时,丁家父子尚且能镇压的住各路认投吞并来的人马,可如今德林号名下的漕运船队,规模虽还不及漕帮,但凭其高效,和强大无匹的后台跟脚,已经能在运河上同漕帮分庭抗礼。 最重要的是,分润走了一半漕帮的利益。 这样的损失,对于如此庞大的一个帮派来说,就算还称不上毁灭性的打击,其后果也绝对严重。 帮内怨气四起,只是丁家如今有贾蔷和林如海在背后,其他人再怎样愤怒,也无法改变甚么。 非但如此,丁家父子明显还借贾蔷的身份和势力,不断的清洗漕帮内部势力。 其他人不是没想过动手反击,可是丁皓自身就是个老狐狸,手段高绝不说,又有极其强大的官方背景。 尤其是,丁皓之子丁超,还在贾蔷麾下的德林船队领事。 即便他们除去丁皓,丁超也会携贾蔷之势将他们碾压的粉身碎骨。 所以,此辈要行釜底抽薪之绝计,只要除去贾蔷,在扬州时就有“病阎王”之名的林如海悲怒之极下,必死无疑。 如此,趁丁家父子未作准备之际,联手将其铲除,到时候漕帮仍是运河之主! 没了德林号,有数十万漕帮兄弟在,漕帮高层依旧吃香喝辣! “这一次,不止咱们动手。就我所知,山东白莲残余,还有山西晋商那边的刀客,湘西那边苗人,扬州那边的盐商残余,都有人进京。咱们的人手不要急,等他们先动手,引起混乱后,再趁乱行事!靳三,那把火器你操持的可熟悉了?” 孙化说着,看向墙角一“孩子”,此人看起来和六七岁孩子一般高矮,实为“侏儒”。 靳三闻言笑的如同野鸭,道:“大尊师放心,这火器我也打了不少子药了,用布裹着当扁担扛着,没人发现的了。等那忘八骑在高头大马上,得意洋洋的路过时,我再点火喷死他!对了,大尊师我还会暗器功夫,飞石打的又狠又准,等杀了那忘八肏的野种,再往轿子里打一镖石,必送那娘们儿和贾蔷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到时候,大尊师可要记我两份功才是!” 孙化闻言大笑道:“好说,好说!明日事成后,正道老爷那绝不吝啬封赏!到时候……” “砰!” “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 孙化话都未说完,忽地内堂大门被人暴力推开,数十把钢钎发出破空声,呼啸袭来。 堂内诸人再没想到,会有外敌在一点动静不发出的情况下杀进内宅来,没有预防之下,只一轮破杀就死伤大半。 剩余之人也是惊魂未定,在一片惨叫声中,看着一群身着黑衣的人马杀了进来。 无论死活,举刀就砍。 很快,地上的痛苦哀嚎声就断绝了。 孙化方才侥幸逃过一劫,此刻看着这惨无人道的一幕目眦欲裂,心知必死之下,他看着为首一年轻人厉声道:“你是甚么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忽地,孙化想到了甚么,颤声愤怒道:“你是宁国公的狗腿子?” 为首年轻人看着他笑了笑,轻声道:“大尊师说的对,在下正是宁国麾下忠犬赵师道。今日,特意送漕帮内三堂大尊师上路。且慢行,你的家人儿女,很快就来陪你。” “无耻,罪不及家……” 话音未尽,无数把腰刀斩向了孙化。 惨叫声起,惨叫声落。 看着一地血尸,赵师道淡淡道了句:“下一家。动作快些,别让李帮主杀绝了。” …… 神京东城,东四大街。 晓月阁。 李婧更换没多久的衣裳,再度被血所浸透,烛火照耀下,殷红刺眼。 虽然她穿不得大红霞帔,那就用这身血红,来为贾蔷、黛玉相贺罢! “杀!!” …… 神京西城,整条宁荣街都被玻璃彩灯点亮。 东西二府,已有礼乐声起。 大观园内,甚至还有烟火燃放。 有路人遥遥见此处热闹景象,纷纷感慨这富贵太平景象…… …… 第0917章 终于到了这一天…… 隆安七年,黄历辛丑年三月初八。 天德黄道,宝光星,天德星。 做事有成,宜婚嫁,宜出行,忌开市动土。 布政坊,林府。 寅时初刻,清竹园内就点了灯。 黛玉并膝坐在妆台前,紫鹃在一旁侍奉,贾母先前请来的全福人,细心的在黛玉脸上和鬓角处涂上一层香粉,然后棉线在面上来回的拉扯,把脸上的细微汗毛和鬓角处多余的碎发给清理掉…… 这便是开脸。 女人一辈子只能开脸一次,开脸就意味着要成亲了。 而这一刻,黛玉看着镜中愈发白净的自己,心中既有期待喜悦,也有一丝丝紧张。 “姑娘真真是天上仙女儿下凡,让人瞧一眼就觉得天生灵秀!” 全福太太朱氏手艺极好,很快就开完了脸,看着黛玉称赞道。 全福太太是贾家一族亲堂客,父母健在,丈夫在,儿女双全,甚至连孙子孙女也都有了。 原本家中过的并不富裕,又有心气,不怎么往宁荣二府靠近,溜须拍马寻好处,只踏踏实实的做事生活。 没想到贾蔷成了族长后,反而愿意高看这样的族人一眼,如今朱氏的公公、丈夫、儿子、女婿都在德林号中做事,孙子、外孙还在贾家族学中读书。 眼见一家日子过的越来越红火,这一回由贾母挑选出来当全福太太,朱氏自然一万个愿意,也一万个用心。 毕竟,这是今后的族长夫人了…… 黛玉浅浅一笑谢过后,梅姨娘进来笑道:“可拾掇齐整了没有?宫里娘娘专门打发了昭容来给姑娘上妆,在外面等着了。” 朱氏闻言忙赶紧避让开,笑道:“好了好了!” 黛玉却同梅姨娘道:“姨娘,我想再去忠林堂瞧瞧。” 上了妆,就只能等着轿子来接了。 再回林家,也只是贾家妇的身份,不再是林家女的身份。 对女儿家来说,其实是莫大的心酸…… 见黛玉星星点点的明眸有些泛红,梅姨娘也红了眼,笑道:“那好,左右时间还来得及,咱们就去忠林堂看看老爷。” 外堂等候着的宫人昭容虽心中有些不满,因为这一耽搁有些妆底还要重新准备,却也没人敢说甚么。 不提黛玉身份之贵重,只那位入凤藻宫如回家一般的少年国公爷,就是她们惹不起的存在。 …… 忠林堂上,林如海头戴璞巾,身着直裰,手持一卷《春秋》在读。 直到听到门声响起,抬眼看去,见梅姨娘和黛玉进来,眼中亦闪过一抹波澜,放下书卷微笑道:“玉儿怎过来了?” 黛玉未语泪先流,福礼拜下,哽咽唤了声“爹爹”,又泣道:“女儿舍不得爹爹,也放心不下……” 林如海目光中的怜爱又加深了分,不过以其睿智和心性,又怎会让姑娘悲戚出门? 因而他略略狐疑的问梅姨娘道:“玉儿上个月,回家住了几天来着?” 梅姨娘闻言,生生笑了出来,仔细掰着手指算了算,认真道:“未超过三天……” “爹爹啊!” 黛玉大羞,心中悲伤感散去大半,不依娇嗔道:“是爹爹总在宫里嘛。” 林如海笑着未多言,只开解道:“不必在意身份变故,便是嫁给蔷儿,你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你甚么时候,都是林家的嫡女。且难得蔷儿对你宠爱于心,随时想回家来,乘车回来就是。便是你不来,他也要常常到这边来的。你们府上丁口少,也无舅姑侍奉,愿意回家住几天,也不算甚么。西府的老太太是你亲外祖母,她难道还会说你甚么?所以今日倒不必流俗,效仿别家姑娘出阁时悲悲戚戚,和往常去贾家一般就是。” 梅姨娘也笑道:“真真是天赐良缘!最难得的,是老爷和蔷哥儿还为师徒父子。便是寻常父子间,也没老爷和蔷哥儿亲近。所以老爷的话没错,今儿不必难过甚么。” 黛玉也回过劲来,嗔怨林如海道:“姨娘说的是,爹爹待他,有时比待我这个亲女儿还亲厚些。” 哼,刚才吃了排揎,这会儿要找回场子来,亲爹爹也不行! 林如海呵呵笑道:“好好!以后,爹爹多疼你些就是。去罢,时候不早了,该梳妆了。后日回门时,让你姨娘给你准备缕金龙凤蟹。” 黛玉闻言,又有些伤感起来,不过也心知林如海不愿她悲戚,故而未表现出来,辞别忠林堂,回到清竹园梳妆起来…… …… 宁国府,宁安堂。 李暄、董川、尹浩、尹瀚、齐筠五个傧相坐着,算上没有出现的新郎贾蔷,一共会有六人带队前往林家迎亲。 寻常来说,都是四个或六个,双数。 在厅堂上等了半天,外面的天都快亮了,仍不见贾蔷回来,李暄埋怨道:“祭个祖都用了劳什子一个时辰了……” 他身份特殊,除了尹浩、尹瀚外,别人也不敢随意搭话。 尹浩生性沉稳,不愿搭理。 尹瀚还在国子监读书,又是家中最小的,颇受宠爱,因此活泼些,笑道:“王爷着甚么急,又不是你去当新郎官……” 李暄笑骂道:“好你个小六儿,爷好心带你来当傧相,好赚一个红封,你倒编排起爷来了?” 尹瀚挤眉弄眼道:“今儿来可不是为了红封,就是瞧瞧姐夫如何闯门儿的,等大后天,我好防备着些。不给个大大的红封,断是进不得门的。” 李暄听的眉开眼笑哈哈直乐,让坐中间的尹浩让开些和尹瀚换个座位。 尹浩无奈,只好让开,两人就合计起来,大后天该怎样好好为难贾蔷。 聊到兴起,竟让人送上酒菜来。 不过酒菜未至,贾蔷却先来了。 进门儿就笑骂道:“小六儿,你也是瞎了心了。这么多兄弟手足里,就你还未成亲。这会儿你来闹我?” 尹瀚闻言大悔,就要说软话,一旁李暄却冷笑一声,道:“小六儿莫慌,有爷在,他能怎样?” 贾蔷笑道:“瞧你那嘴撇的,歪嘴龙王似的,你护着又能如何?” 李暄勃然大怒,跳起身就要发作,被尹浩拦下,道:“马上要迎亲了,这会儿子闹甚么?” 又问贾蔷道:“甚么时候出发?” 贾蔷与董川、齐筠点了点头后,道:“卯时三刻出发,辰时到布政坊。林家那边简便些,没许多繁文缛节,接了人就回来。” 众人都轻松的笑了起来,想起林家单薄的丁口,觉得也不是没有好处。 独李暄冷笑道:“你们还当真了,贾蔷是个省油的灯?” 尹瀚不解问道:“王爷此言何意?莫非姐夫他自己要折腾些麻烦出来?” 尹浩瞪了眼尹瀚,警告他不要太跳脱。 而且尹子瑜到底还未过门儿,姐夫之说,有些早了,让人笑话。 李暄笑道:“你们不信,今儿走着瞧就是!” 贾蔷多看了这厮一眼,是猜着了,还是手下人手瞧着了甚么…… 话不多言,等厨房送来了早饭,一众人随意吃了些后,管家李用来报:“前面迎亲队伍都准备稳妥了。” 众人放下碗筷,李暄嘴里叼着一根炸泥鳅骂道:“你的新郎官儿衣裳呢?爷不盯着就容易出岔子!” 贾蔷懒得理会,折回内堂,在焦急等待的平儿、香菱、晴雯还有尤氏、尤三姐等一众宁府内眷的服侍下,换上了大红状元袍,戴上插了宫花的乌纱帽…… 原本就清秀出挑的贾蔷,这身一换后,愈发恍若谪仙下凡一般,让几个女孩子的眼都直了,不舍得松手…… 好在尤氏得过贾母嘱托,让她这个年长的在这边多照看着些,因而笑道:“良臣吉时已到,国公爷还是早些出发罢。” 贾蔷因而笑着作别诸人后,前往前厅与诸人汇合并遭受一阵无(嫉)情(妒)取笑后,一行人出了宁府,率迎亲队伍一道吹吹打打前往布政坊。 自宁荣街往后,沿途街道两旁布满绣衣卫、中车府、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衙役以及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马,或明或暗,以作护卫。 倒不全是为了贾蔷,上一回李暄遇刺,不知多少人丢了脑袋倒了大霉,今儿这般黄道吉日,“天赐良机”,却无人敢大意…… …… 荣国府,荣庆堂上。 南安郡王老太妃早早就来了,此刻正和贾母说话。 老太妃问道:“上回忘了问了,也不好多问,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多嘴问一问。太夫人,你家东府丁口单薄,国公又没个亲长在,今日拜高堂时,又该怎么办?” 贾母笑道:“太妃不是外人,有甚么不好问的?前儿连我也在愁这个,原本他先生最合适,师徒父子嘛,可惜,他娶的是他先生的千金!如此一来,岳父老子总不能过来受拜罢?后来还是蔷哥儿自己拿主意,算了,就拜两回天地就是。我一想,也是个道理。其先父母可不就在天在地?拜两回天地神,也可。” 南安太妃失笑道:“难为他怎么想到的……也是可怜见的。” 贾母摇头道:“若他只是寻常位份,在族中寻个长者受礼,也不是不成。可他这样的身份,国礼已经大于家礼了,再者还涉及许多事,就不能随意寻人去拜了。” 南安太妃笑道:“我怎听说,还有一个亲舅舅在?” 贾母连连摆手笑道:“快别提那一家子了,咱们这样的人家,甚么样的人没见过?偏我没见过这样有骨气的,也没见过这样疼外甥的。人家是一点光也不肯沾,也不愿过来充大,受外甥媳妇孝敬。虽然过的穷苦些,可我瞧着他那一家子倒也和和美美,日子过的不错。” 南安太妃笑道:“有国公外甥关照着,又是一个知进退的,几辈子富贵算是积攒下了。” 贾母笑了笑,正听西面碧莎橱内的西洋座钟敲响,因而问鸳鸯道:“几时了?” 鸳鸯心里算了算,笑道:“辰时了。” 贾母笑道:“这会儿子,迎亲队伍要到林府了。也算难得,终于到这一天了……” 话音未落,就见林之孝家的气喘吁吁的急急跑来,话都说不匀乎,道:“老太太,快,快……宫里来人了……” …… 第0918章 十里红妆,万花绽放! 布政坊,林府。 贾蔷站在大门外,有些无奈道:“半山公,邃庵公,鼎鼎大名的武英殿二韩大学士,名重天下,怎干的出堵门这般有失二位身份的事来?” 他身后别说其他人,便是李暄也闭上了嘴,不敢乱说话。 一个韩彬,一个韩琮,都是当今朝廷上最顶尖的巨擘大佬,他一个便宜郡王招惹不起。 不然,两位有的是法子拾掇他。 不多说,只要说服隆安帝让李暄每日里按时去上书房读书,李暄就生不如死了…… 大门内,韩彬哈哈大笑道:“如海身子骨虽不好,又是心软的,可你想这般轻易就将宰相爱女娶出门,那也是尽想美事!有老夫等在,断没这么容易的事!” 连素来不苟言笑六亲不认的韩琮,此刻都呵呵笑道:“林家人口虽单薄,你先生又更宠爱你一些,但是贾蔷,莫要小觑了新娘。有我等这些叔伯在,你也欺负她不得。此言不是顽笑话,你心里要有数。” 这当然不是顽笑话,贾林婚事不算小事,二韩代林家堵门更会传为佳话。 有了韩琮一言,将来便是林如海没了,黛玉和她的子嗣受了委屈,都会有人替她出头。 甚至…… 若有一日,林如海和贾蔷都遭逢不幸,这一言,就是黛玉安身立命的底蕴! 算是一份大礼了! 贾蔷笑了笑,在外躬身一礼道:“好好好!我认了!您二位开口,是唱是跳,今儿小子都豁出去了!” 李暄忽地“嘿嘿嘎嘎”的笑了起来,愈笑声音愈大。 最后在贾蔷等诧异莫名的眼神下,方吭哧吭哧笑道:“贾蔷,万一里面让你唱劳什子十八摸,你唱不唱?” 周围看热闹的诸多官员甚至是百姓,听闻此言无不捧腹大笑。 贾蔷脸色一黑,瞪他一眼,道:“王爷脑子里钻泥鳅了!” 里面韩彬呵呵笑道:“看来王爷还是要多读些书,习些礼才好。” 一言让李暄闭嘴后,韩彬呵呵笑道:“不为难你,你做一首催妆诗罢,就说说看,林大人的千金,凭甚么嫁给你?就老夫所知,林大人爱女钟灵毓秀,知书达理,针黹女红都是上上等,更有不让令姜、易安之才赋。老夫听闻,你的启蒙都是林相千金所开?” 贾蔷心里一叹,这又是一个大礼。 凭韩彬天下元辅之德位,这番话算是对黛玉品格的定性了。 宫里皇后娘娘派女官来为一,但未必能说服天下读书人。 但韩彬一言,就再不会有人浑说黛玉失母少教不该为宁国大妇了…… 至少,尹家那一边不会再有这个优势…… 或许是贾蔷小人之心了,但对于这二位的这番安排,他仍然代黛玉感激。 不过催妆诗…… 贾蔷目光看向身旁求援,李暄……略过。 尹浩……摇了摇头。 尹瀚,干笑两声后退。 董川、齐筠也纷纷摇头苦笑。 贾蔷无法,只能来回踱步,用心思(回)考(忆)起来,争取能创(抄)作(袭)出一首好诗词来…… “你为如海弟子,原先也写过几阙极俊的诗词,如今连一首催妆诗也作难?” 在里面等了稍许后,韩彬皱眉问道。 他二人自不会无聊到在此地寻乐子,只是为了代林如海送女出阁,也只在此处为难为难贾蔷,算是应景乐呵一场罢。 贾蔷一拍手,笑道:“有了!” 韩琮笑道:“且听听‘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的新作罢。” 贾蔷干笑了声后,诵道: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话音未落,周围已经一片啐笑声哄场而起。 李暄都双手捂脸,骂道:“别说爷认得你!爷认不得如此无耻之徒!你要点脸行不行?” 此诗是以女子为视角,写出闺怨相思的诗。 再合此时此地的情景,就成了黛玉出阁嫁与他的缘由…… 因为她害了相思?! 韩彬在里面亦是哈哈大笑道:“如海何等谦谦君子,怎会有你这般无耻的弟子?” 听到外面起哄,让贾蔷再来一首,韩彬却让人开门,相见笑道:“罢罢,回头让如海亲自与你理论,进来罢。” 迎亲队伍连忙入内,迎亲太太带着镶龙画凤的八抬大轿去里面接新娘。 贾蔷则与韩彬、韩琮二位,前往忠林堂,拜见林如海。 …… “弟子拜见岳丈大人!” 忠林堂上,林如海亦换了身新衣,虽面色仍不大好,但精神看起来尚可,见贾蔷进门后就两步上前大礼拜下,呵呵笑道:“好,好。” 韩彬哈哈笑道:“如海,恭喜你得此佳婿,后继有人啊!” 韩琮亦道了声“恭喜”,林如海拱手道:“半山公、邃庵公,二位厚情,仆感激不尽啊。” 韩琮摆手道:“说这些就外道了,林相之胸怀抱负,品格德行,仆素来敬重敬仰。便是贾蔷,也是难得一见的年轻人,为朝廷百姓付出许多。仆所为者,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韩彬亦道:“这些都是小事,如海你好生将养身子骨才是。” 贾蔷轻声道:“先生,要不等弟子南下时,您随船一道南下,去扬州将养半年罢……” 韩彬、韩琮闻言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怎么可能…… 今年灾情严重,户部赈济差事就是重中之重。 如此要紧的位置,隆安帝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人…… 林如海则轻声笑了声,道:“痴儿。在南省未必强过在京,为师这边你不必担忧,总还有些时日。你且将海粮一事放在心头,南下时莫要只顾着儿女情长,你年岁还小,以后大把的光景随你游顽,但今年不行。依我之意,内眷还是留在京罢……” 贾蔷唬了一跳,忙道:“先生,即便不是妹妹她们,老太太也要去金陵老家,奉西府一家老小是奉,带上东府内眷也是带,并不耽搁的。您放心,到扬州后,弟子立刻与齐太忠他们商议,如今尽快运粮入燕。另外,弟子还会直接往粤省督粮。眼下三月,务必会在六月前,将源源不断的粮食运往各省。朝廷要做的,就是提前分配好,各省各分配多少粮食,又如何保证,这些粮食只会落在灾民手中,而不被各级官员士绅们分吞了。” 韩彬哈哈笑道:“如海,你这弟子倒开始给我等下令了!” 韩琮在一旁摇头道:“若果真六月前就能运回大量粮食,的确堪称雷厉风行了。吏部和御史台要在三个月内,安排妥当各级官员和监察御史,的确需要费些心思,用些手段。” 韩彬看着贾蔷,收敛了些笑容,道:“老夫可以与你保证,只要你运来粮米,就尽一切可能,将粮食发放到百姓手中。谁敢伸手,老夫斩谁!贾蔷,你所行之事,是历朝历代从无人做过之事。老夫心里也没底,到底能不能成。但若是做成,那你将救民无数!功劳之大,便是封一个王都不为过。 你好生操持,不必担忧甚么功高难赏。你一不触碰军权,二不往朝廷里伸手,又立下如此大功,若如此还有哪个容不下你,先过老夫这关。 你以为御史大夫这样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人为何今日会来此处,全合你一个权贵的婚事? 便是因为你为朝廷做了那么多的事,明眼人都不会忘记!” 林如海笑道:“蔷儿,还不快谢过元辅大礼?这份大礼,却是比价值连城的无价宝更贵重。” 贾蔷依命大礼拜谢,被叫起后,迟疑了下,问道:“元辅,有一事,我有些不明白……” 韩彬何等人物,见他如此神情,就呵呵笑道:“你是想问,为何朝廷如此缺粮了,可以在四川做谋粮之事,却不能在其他各省为之?” 贾蔷点了点头,韩彬与林如海、韩琮二人相视一笑后,道:“告诉你也无妨,不是不敢为,也不是不愿为,而是因为火候未到。” 贾蔷干笑了声,道:“不大懂。” 韩彬挥手笑骂道:“你这个年岁就知道这些,那岂非成了妖孽?怎么,如此向学?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贾蔷闻言忙向林如海道:“岳丈大人,小婿告辞了。您放心,小婿一定……” “去罢去罢……” 林如海挥手笑骂道:“酸也酸倒人牙。” 韩彬、韩琮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正这时,却见林府老管家忠伯急急进来,也顾不得礼数,同林如海、贾蔷急道:“国公府那边传急信儿过来,天子、皇后御驾亲临国公府!” 听闻此言,众人无不惊骇。 林如海甚至都站了起来…… 贾蔷见状忙上前搀扶住,林如海却沉声道:“立刻带着喜轿回府,不可耽搁!” 韩彬和韩琮震惊稍许后,就渐渐冷静下来。 韩彬摆手道:“我看倒也不必太过紧张,皇上、皇后此举,怕是要来给贾蔷当高堂证婚来了。此等荣宠虽古今罕见,但贾蔷也担得起。只往后,要更加尽忠心效王命才是。若匆匆回府,急躁间反而不美。” 韩琮亦是点头附和道:“元辅之言甚是。” 林如海闻言颔首,却还是对贾蔷道:“去罢。” 话音刚落,听到外面遥遥传来一阵惊呼喧哗声,隐隐有“了不得”“奢靡”等词传进来。 林如海等立刻看向贾蔷,道:“你弄的名堂?” 贾蔷干咳了声后,却未低头,也未隐瞒,道:“弟子命人以红毯铺地,铺十里红妆,又在沿途摆放万花绽放,迎师妹过门!先生不必劝我,为了这一天,弟子准备许久了……” …… 第0919章 从此为夫妻 虽礼乐齐鸣,亦压不住无数官员百姓的喧哗惊叹声! 一道足有两丈宽的红毯,自林府大门起,一路西向,蜿蜒而出,华丽壮观! 红毯两侧,每隔数步,便摆放一对娇艳盛开的牡丹,或红、或粉、或紫、或复色,姹紫千红,大气尊贵,芬芳艳丽。 喧哗惊叹声骤高之后,整条大街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京城人不是没见过牡丹…… 可是眼下,远还没到牡丹盛开的时候啊! 天下百姓,数神京都中天子脚下的百姓最是见多识广。 多少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位七品官,可都中百姓,只要总上街溜达,便是王爷也有可能碰到一回。 但是,便是见多识广的神京百姓,此刻也被眼下这样的大手笔给震惊了。 这不是寻常富贵人家铺上几步、几丈的红毯,这是绵延至远,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毯。 这不是几十盆几百盆的牡丹,这是……不知凡几,数不胜数的娇艳牡丹! 甚么叫奢靡华贵? 甚么叫富贵已极? 无过于此! 在众人惊叹声中,贾蔷领着五位傧相出了林府大门,随后一顶描龙绣凤的八抬大轿和两顶绿轿抬出。 除了贾蔷外,其他所有人出门之后都惊呆了。 连李暄都张开好大一张嘴,看了好一会儿后,指着贾蔷虚点个不停。 眼神之意分明在骂:球攮的真能摆活!! 尹浩、尹瀚两个尹子瑜的亲手足俩,则目光有些复杂,因为四天后,就是尹子瑜的亲事,却不知会如何操办…… 但无论如何操办,即使将这些移到那边去,落后的,也不止一星半点…… 不是滋味。 韩彬、韩琮已经乘坐官轿,从侧门先一步离了林府,前往宁国府了。 天子圣驾莅临,他们既然知道了就不好不去。 但是在轿子上看到了这一手笔,两人也是震惊了好一阵…… 奢靡太过,二人心中也多有担忧。 天子素来尚俭,这样的事,怕是不得圣心…… “回府。” 让礼乐奏响,贾蔷翻身上马,与诸傧相分列两边,护着新娘八抬大轿上了红毯,开往宁国府。 轿子内,已经大致听明白蒙着红盖头的黛玉,一时间也失了神,紧紧抿了抿嘴,结果还是没忍住,绽然一笑…… …… 宁国府,宁安堂。 帝后驾临国公府,府上护卫差事早被龙禁尉、御林侍卫和中车府所取代。 宁安堂内外,各处都有侍卫站立。 此次并非微服私访。 隆安帝看了看宁安堂陈设,哼哼笑了声,道:“贾蔷这个混账还是会受用,一应家私古董,不比内造的差哪去。” 其他桌椅家俬不谈,只宝象雕花吉祥香炉和金漆青龙八窍香鼎,就是宫中也没有的。 贾母不知是好话还是坏话,心里有些紧张畏惧,欠了欠身赔笑道:“他一个半大小子,又有甚么能为造化受用这样的福祉?不过是皇上和娘娘宠他,给他加官升爵。便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点,常说皇恩浩荡……” 隆安帝好笑道:“这可不是那个混账会说的话,他当真朕的面,天天与朕细数他立下多少功劳,埋怨朕是如何薄待他的。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上,他早就挂冠而去了。” 贾母唬了一大跳,尹后却掩口笑着安抚道:“太夫人莫忧,皇上在说顽笑话。” 说罢,还凤眸明媚的看了看隆安帝。 今儿天子突然驾临凤藻宫,提出出宫至此地为贾蔷高堂时,就唬了她一跳。 以隆安帝的心性,何时会做这等事? 要知道,往常皇子大婚,都未有如此兴师动众过…… 隆安帝摆手道:“也并非尽是顽笑话,贾蔷屡屡与朕说立下多少功,他又何等高风亮节,品格高远,不稀罕朕的赏赐。今儿朕就来看看,朕和皇后亲自来做他的高堂父母,他受不受朕这个赏!” 贾母忙道:“求也求不来的恩典,普天之下,古往今来,臣子能有这等荣耀,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正说着,就见一内侍从外面进来,走到隆安帝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堂上尹后、诸王公、并贾母、南安太妃、北静王太妃等,就看到隆安帝的脸抽了抽,神情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了。 他从来是对靡费深恶痛绝之人,连他这个帝王,都自律节俭,自然更希望臣子们也能效仿。 更何况,今岁是极艰难的一年,某个忘八羔子竟然搞出这样大的排场来。 这比起隋炀帝用丝绸包裹树,比起酒池肉林又有多少分别? 亡国之相! “皇上,可是有甚么不妥处?” 尹后关心问道。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贾蔷好大的手笔,红毯自布政坊一路铺至此,沿途牡丹摆放万千盆,怪道前些时日他同朕哭穷,说亏空了几百万两银子……” 贾母等人自唬的不得了,随圣驾前来的宗人府大宗令忠顺亲王李祐奇道:“皇上,这贾蔷素有小财神之名,且名下德林号从来日进斗金,怎还会亏空?莫非有意在御前哭穷?” 隆安帝到底心中有数,且虽不喜贾蔷这等奢靡做派,却还是知道今日是贾蔷大喜之日,所以忍他一时,反倒为他分说道:“贾蔷虽日进斗金,可往外投的更多。运河之上的船队且不提,他捣拾的那些海船,处处都是无底洞,自然花费多些。” 宗人府左宗令天子十三弟,就是被隆安帝出继二皇子李曜的原辅国公李召闻言笑道:“如今宗室诸王都指着贾蔷能说话算话,用他那点石成金之术,给宗室赚些嚼用银子。毕竟,宗室的王庄让他师徒二人收去了大半……” 隆安帝面无表情的看了这个蠢弟一眼,心里厌恶其贪婪,更恨他拎不清时势。 若非想让李曜过的好一些,又怎会升此蠢货为郡王,还点了宗人府的差事? 可点了宗人府的差事,不是让他去接受宗室吹捧,站在宗王那边替他们着想的! 本来心里对贾蔷升起的恼火,反倒因为这混账消减了不少。 果然,人与人不能比。 …… 大观园。 秋爽斋内,得闻帝后驾临,要为贾蔷、黛玉做高堂消息的诸姊妹们,也都惊呆了。 虽天子本为君父,皇后亦是国母,可是便是戏曲书本儿上,也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 探春感慨道:“林姐姐这一辈子真是……值了。” 闻信儿之后,湘云脸色一直严肃,这会儿却忽地抱住宝钗,将脸埋入其怀中,唬了正遐思连连的宝钗一跳,以为贾蔷来了…… 就听湘云“哀嚎”道:“真是好嫉妒啊!” 众姊妹闻言纷纷大笑起来,迎春啐笑道:“也不害羞,这是急着成亲了?” 湘云红着脸叉腰站直,看着诸姊妹道:“我就不信,你们心里一点也没酸味儿!” 众人被说的一怔,几人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又怎能没有酸涩之心? 都为女儿家,谁又不想有这样一场婚事? 帝为乾,后为坤。 今日乾坤为证,天地为鉴,结成夫妻…… 世间,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么? 有的…… 两府“包打听”香菱带着小吉祥、小角儿兴致冲冲的跑来,气喘吁吁,但眉眼间震惊的神情,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这小蹄子,又疯跑甚么?” 探春上前捏了捏香菱的俏脸,笑问道。 对于这个娇憨没心机的贾蔷房里人,大家都十分喜欢。 不想这丫头今日却是藏了奸了,带给了大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神秘兮兮道:“前面传信儿进来,皇上说,我们爷将布政坊林家到咱们东府间的路,全~~部都铺上了大红毯!而且两边儿,摆放了几百万盆牡丹花!!” 诸姊妹:“……” 没等她们反应过来说甚么,忽然听到前面爆竹声大作,香菱大喜:“新娘子回来了!” 说罢,带着小吉祥、小角儿一溜烟儿的跑了…… …… 宁府大门前,贾蔷翻身落马。 至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李暄都是如此。 他也担忧,贾蔷得罪人无数,会有贼子今日在娶亲路上生乱。 还好,那些人知道死活…… 下马后,贾蔷接过傧相送上的软弓,提花箭在轿上射了箭,寓意驱邪祟,保新娘平安吉祥。 轿夫后又抬着大红花轿过了火盆…… 多言一句:新娘本身不会下轿跨火盆,只有出狱的人才会如此…… 新娘喜轿被直接送入洞房,由全福太太再次梳妆。 新郎也要打理一下衣着面容…… 随后,新郎新娘一道,前往正堂,拜天地高堂…… …… “来了来了!” 此刻宁安堂上,除了帝后外,还有一位亲王、两位郡王、四位军机大学士、四位郡王太妃…… 贾母都要居于末座,压力山大。 终于,熬到了新人进门,主婚人早已由刘老实换成了元辅韩彬。 韩彬指引新人先见圣,拜帝后,却也未耽搁吉时,与帝后见礼罢,就直接进入拜堂阶段…… “一拜天地!” 贾蔷和被紫鹃搀扶着的黛玉,对着帝后拜下。 天子、皇后在,他们便为天地。 …… 神京东城,十王街。 义显郡王府,东路院。 被出继的天子次子李曜,便被圈在此处“读书”…… 然而此刻,李曜在吃了一盏茶过了一炷香功夫后,却忽地目光呆滞起来,嘴边流下口水。 一个丫鬟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待李曜开始神情麻木时,将一颗又一颗“状元及第”的小银锞子和金瓜子,塞进了他的口中…… …… “二拜高堂!!” 贾蔷和黛玉,再向天子、皇后拜下。 …… 神京南城,原御史大夫窦现府第。 窦现虽被罢官,可士林中声望不降反升。 而天子始终未下旨命他回乡,似乎也让他看到了起复的希望,虽在江湖之远,却无时不在抨击朝政之弊,重中之重,就是林如海和贾蔷师徒二人…… 今日,窦现再次提笔,要在贾蔷大婚之日,抨击其嚣张跋扈,更抨击他德性欠缺,和林家女无媒苟合! 他有十足的证据,可论证这一点。 他要在天下士林中,赶绝林如海、贾蔷师徒二人! 但窦现以为,他绝非是因私怨,他也不认为和此师徒二人有甚么私怨。 只因二人乃大奸大恶之邪魔歪道,所以务必要用最狠辣的手段,除去他们! 所以,前些时日有人引见江湖义士,需要他的人脉庇佑时,他也未拒绝…… 老妻送来药碗,叮嘱窦现务必趁热吃了。 窦现虽不耐,却也知道如今生活起居全凭老妻照顾,所以不愿让她担心,将一碗药汤一口饮尽后,就开始思虑,到底该如何措辞才最合适。 有了! 窦现胸有成竹的想好后,提笔蘸墨准备落笔,可是刚提起笔,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他面容痛苦的捂住心口,挣扎了两下,摔倒在地…… …… “夫妻对拜!” 宁安堂上,贾蔷看了看蒙着红绸盖头的黛玉…… 从此刻起,便是一生一世生死相随的夫妻了! 二人相对而立,款款拜下。 …… 第0920章 机关算尽,反误了…… 宁国府,宁安堂上。 拜堂罢,黛玉先被送回洞房,贾蔷还要留下迎宾,主要是谢恩帝后。 “皇上、娘娘之大恩,臣感激不尽!” 贾蔷大礼拜谢。 堂上诸人目光各异,有探究的,有审视的,有欣慰的,还有担忧的…… 隆安帝打量了番后,叫起问道:“你今儿弄的甚么名堂?便是要成亲了心中欢喜,是不是欢喜的过了头了?你先生事前必不知道罢?” 一旁韩彬笑道:“听到外面动静后,林大人问的和皇上一模一样,都问他弄了甚么名堂?” 又同贾蔷道:“你这手笔有些过大了罢?难道不怕开启奢靡攀比之风?” 贾蔷摇头道:“两码事,臣所用之红毯,是在山东、宣镇和河南三地织造出来的。聘请的女工,数以万计!别的不敢保证,只这些女工做工所赚到的银子,保证其一四口之家数月嚼用足矣。可惜那些花儿不能如此,花期太短只能十天。否则,臣也一定会将这些活计分发下去。如此,就能解决更多百姓的生计。” 此言一出,韩彬扬眉道:“你是说,以工代赈?” 贾蔷点头道:“数省大旱,灾民加起来数百万之众,便是将朝廷掏空,也不可能长久的支撑下去。朝廷想尽法子救助是一个方面,但臣以为,给他们多寻一些出路,能够靠做事换取粮米自救,未尝不是一种好法子。譬如兴修水利,修路。又或者加入工坊做工……再不济,如臣这样的有钱人,想办法将手里的银子花出去,让他们凭劳作得到。皇上,有钱人如果只往里进钱,再将金银深埋地下,对朝廷对百姓来说,都是一种罪责,绝不可取。” 隆安帝闻言叹息了声,看了看尹后,又与韩彬等指了指,道:“这等论调他原先说过,但朕也是好奇,这混账是如何做到将一件奢靡到极致的恶劣事,如此理直气壮的说成有功于朝廷有功于百姓的大好事,说的朕都想褒赞他了?” 难得隆安帝说一句顽笑话,自然是满堂哄笑声。 韩彬看着贾蔷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具体施为时,却很艰难,你知道缘由?” 贾蔷点头道:“士绅官老爷们,做惯了人上人,使唤一些百姓泥腿子,舍下仨瓜俩枣都将他们自己感动的落泪,又怎么可能如我这般给足工钱?所以,主要还是要看朝廷方面。” 隆安帝道:“行了,难为你大婚之日,还在为国事艰难操心。不枉朕和皇后顶着被言官劝谏的风头,前来做你的高堂。贾蔷,你是林如海的弟子,又有如此才能,皇后娘娘待你更亲如子侄,视为异姓骨肉。你有才能,就放开手脚去施展。朕的胸襟虽不敢自比汉武唐宗,却也容得下一个天纵奇才的少年国公!李暄给你作傧相,求朕与你写一联,朕与你所写何字?” 贾蔷躬身道:“皇上隆恩,为臣所书:天作好合富贵永,五世其昌寿绵长。” 隆安帝点了点头,道:“你记住便好!” 这算是金口玉言,许以富贵了! 听闻此言,满堂王公大臣和命妇,无不动容震惊。 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四个字: 富贵已极!! 多有人艳羡嫉恨,但韩彬和韩琮心里却不无担忧。 这世上事,任凭甚么都难逃盛极而衰的天道规律。 此刻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谁又知道以后,会是甚么模样? 贾蔷再度谢恩后,隆安帝问尹后道:“皇后可还有甚么吩咐的?你素来偏爱他和李暄。” 尹后笑了笑,看着贾蔷道:“二年前初见你时,还是个半大孩子,尚小。如今却已成亲,长大了。只是既然大了,日后就不能再和李暄一道胡闹了,要勤恳忠勉踏踏实实的为皇上、为朝廷当差。如今圣天子在位,半山公、你先生、邃庵公他们,哪一个不是不世出的名臣?所谓君明臣贤,正是施展抱负之时,断不可荒废了。不然,本宫也饶你不得。” 贾蔷再度谢恩,领受教诲,随后,隆安帝同尹后道:“那就先回宫罢,朕和皇后在这,反而耽搁了他的好事。” 一语双关,众人再度大笑起来。 一同起身躬送帝后回宫。 等目送龙车凤辇驶离宁荣街回皇城后,贾蔷方缓缓呼出了口气…… 正要折返回去,见李婧不动声色走来点了点头,贾蔷顿了顿,脚步未停留,回到宁安堂。 致谢过诸多宾客后,贾蔷在假意辞让中,被贾母并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太妃等劝去了洞房…… …… “吱呀……” 房门打开,见贾蔷进来,娶亲太太、送亲太太忙站起来相迎见礼,贾蔷摆手免礼后,走到床榻边,看着蒙着红盖头的黛玉坐在那,心里也有些激动起来,轻轻吸了口气后,紫鹃从一旁送来一根秤杆,贾蔷要用秤杆挑起红盖头,寓意称心如意,亦表明夫妻地位相平…… 贾蔷接过秤杆后,轻轻的挑起了红盖头,露出一张千娇百媚,恍若月宫仙子般绝美的俏脸。 “妹妹好美!” 贾蔷脱口而出,让两位全福太太都笑了起来。 黛玉心中甜如蜜,抿嘴羞笑,抬眼嗔怪了贾蔷一眼。 全福太太忙取来用红绳连在一起的两个酒壶,和用红绳牵在一起的两个酒盏,递给新郎新娘,二人彼此互喂,这便是交杯酒了! 接着,全福太太又取来一个瓷碗,里面装着三十二个半月形的小肉丸子,有四个圆形的,用红绳穿着,只是不用尝,只看一眼就知道不熟…… 此时紫鹃走在门口轻咳了声,就听到外面传来贾兰、贾菌的含笑大声问候道:“不生吗?” 黛玉俏脸滚烫,应了声:“生。” 听到贾蔷“嘿嘿”乐了起来,羞的她恨不能拿丸子堵住贾蔷的嘴! 这便算是吃完了“子孙饽饽”。 两位全福太太在给黛玉的凤冠上插上了两个童子骑麒麟的金簪后,紫鹃忙取了两个大红封来,送给两位太太。 二人并未推辞,领了后笑着告退。 等外人去后,贾蔷坐在大红鸾凤锦被铺就的床榻边,握起黛玉的手,轻声唤了声:“娘子……” “噗嗤!” 却是刚关上房门的紫鹃,一下没忍住喷笑出声。 娘子、相公这样文绉绉的说辞,只出现在戏台上…… “这怎还有一个外人没走?” 贾蔷保持微笑的表情,目光“凶狠”的问道。 紫鹃抿了抿嘴,笑道:“我去取些饭菜来!”说罢一扭身出去了。 黛玉嗔道:“她是陪房,你对她好点……” 贾蔷不言,只怔怔看着她如花似玉的容貌,黛玉也不怯,眸光如水般回望着他。 “太太……” “老爷……噗嗤!” 黛玉唤完后,没撑住笑出声来,随后忙道:“抱歉抱歉,我也不知为何,觉得这样将你叫老了……” 贾蔷干咳了声,道:“再来……娘子~~” “欸!” 贾蔷:“……” 你应的倒是清脆,可我呢? 见贾蔷一脸麻花,黛玉哪里还忍得住,用绣帕掩口,吃吃笑了起来。 她仍是那个钟灵毓秀,俏皮多情的潇湘仙子。 贾蔷见之勃然(起)大怒,如恶虎扑食般,在黛玉小小惊呼声中将她扑倒…… “嘤……相公啊~~” …… 翌日清晨,说是翌日,实则还是夜中。 宁安堂内正堂,织金帐内。 贾蔷怀中拥着黛玉,尽管一宿未睡,大半时间都在说话,此刻黛玉仍是梨花带雨,眉眼间的泪痕间,残余着丝丝春韵…… “坏人,坏人……” 许是又因痛觉想到可恨处,黛玉忽然举起秀拳,轻轻敲了贾蔷两下。 贾蔷却只得意的哈哈一笑,将她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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