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等来的不是时候,吃了姨妈为你准备的东道?罢罢罢,我们可不敢当这坏人,都走了罢。这姑姑原也是假的,人家认不得……” 贾蔷瞥了眼只听声音就酥成花痴的薛蟠,轻声笑道:“早知林姑姑机敏无双,口齿之力灵秀天成,今日总算亲身领教了一回,果然名不虚传。” 此言一出,里面一下笑开了。 “好颦儿,你这张嘴已是声名远播了。” “林姐姐果然名不虚传,灵秀天成呢!” “林姑姑,嘻嘻!” 薛姨妈又笑着叮嘱道:“蔷哥儿今日不许走!” 贾蔷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再走,点头道:“我便和薛大哥在外面用罢。” “咦?” 刚刚吃了小亏的黛玉瞬间把握住机会,质问道:“蔷哥儿,我道你不认我们这些姑姑你还赖账,怎样,如今你喊宝姐姐的哥哥为兄,岂不是认为和宝姐姐一辈了?” 里面宝玉忙帮忙解释道:“这原是我们私下里说好了的,在外面喊大叔、二叔的不好来往,他在我们跟前矮一辈,就要在冯紫英他们跟前也短一辈,要吃大亏,所以……呃。” 显然,黛玉没给他什么好眼色。 贾蔷轻声笑道:“论亲情,自然都是姑叔之尊。然论宗理血缘,其实已在五服之外。” 这话登时激起了阵阵责难声,连薛蟠都唬了一跳,看向贾蔷,什么意思?果真要和贾家彻底割离不成? 再说,就算五服,难道不是往上数五代么? 却听贾蔷解释道:“所谓五服,一母同胞者为一服,同父异母者为二服,同祖父者为三服,同曾祖者为四服,同高祖者为五服。而我与西府之亲,实则只同天祖,自然已是出了五服之属。” 便是在后世,也早出了三代直属亲缘之外,同居无罪,领证合法,被举报都不能四零四! 黛玉一听,在里面笑声道:“你们听听,我可曾冤枉了他不曾?这还认得我们是他姑姑?” 她不在意五服不五服,左右和她不相干,她在意的是,拌嘴不能输! 贾蔷却笑道:“当然,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在情分上,我依旧尊诸位是我的姑姑。但和宝玉还有薛大哥相交时,却可平辈论交。非是林姑姑所言,我不知礼,刻意和宝姑姑平辈。” 薛蟠在一旁听的混沌,连连摇头道:“不扯了不扯了,听的我脑瓜儿疼。饿了一天了,快上菜快上菜,再来壶花雕。今儿蔷哥儿新得了一套好宅子,一定要喜庆喜庆。” 里面宝玉听的有趣,道:“怎个好法?” 薛蟠哈哈笑道:“琪官不知从哪得了一套镇国将军的三进宅子,就在西单大街往里,西斜街那边,蔷哥儿想要,他就送给蔷哥儿了。” 此言一出,屋内原本笑嘻嘻多有悄声话语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琪官……一个戏子? 从一个戏子手中,巧取豪夺一套三进大宅,这人性,可见一斑。 “哼!” 那娇滴滴恍若金珠落玉盘的声音中,此刻却蕴着冷嘲热讽…… 贾蔷眉尖轻挑:这小娘皮! …… 第0060章 我好惨 贾蔷无奈的看着薛蟠,道:“薛大哥,你这……我以市价四千两来买宅子,你也亲眼目睹,怎就成了人家送我的了?” 薛蟠也察觉出不对劲,干笑了两声,道:“我这不是想替你吹嘘吹嘘,让人看看你的人性,谁知道她们竟往歪处想。” “呸!” 薛姨妈啐骂道:“也只你当这种事是好人性儿!” 薛蟠不服:“琪官本就要把宅子送给蔷哥儿使,是蔷哥儿非要给银子,难道不是人性好?” 听闻此言,里面诸人才将信将疑的化解开来…… 正说着,见七八个婆子丫头提着食盒顺抄手游廊一溜的过来,丫头们进屋里面摆菜,婆子们在游廊下摆桌子。 一阵折腾后,待婆子走后,薛姨妈在里面笑道:“都是自家人,到姨妈这里来就不外道了。都吃好喝好,蔷哥儿,我就不招呼你了,你自己好用。” 贾蔷谢过后,与薛蟠对坐,见他斟满了清酒,也没客气,动起筷子来。 薛蟠也不急着吃酒,见贾蔷吃的香甜,也捡着爱吃的猛扒了阵饭,吃了半饱后,又举杯和贾蔷对饮了几杯,大觉得舒坦,嘎嘎笑道:“还是和兄弟吃饭痛快,要是和我妈还有妹妹她们一桌,她们必要啰嗦咱们这吃相的。” 贾蔷:“……” 这话适合在这说么? 薛姨妈在里面笑骂道:“人家蔷哥儿的吃相比你好一万倍!” 薛蟠大笑道:“妈,改明儿你看过他吃饭后再说这话!” 此言勾起了里面诸人的无限联想,她们皆知贾蔷是贾家生的最好的,比贾蓉还俊俏出众,难道吃饭时却那样不堪? 只是贾蔷不理这一茬,薛蟠也不好再多言,岔开话题问贾蔷道:“好兄弟,四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那经济营生虽好,如今又和淮安侯府合作,日后必定能赚大钱,可眼下你从哪去凑齐这四千两银子?”他是想在薛姨妈跟前露露口风,以便回头好开口要银子。 贾蔷想了想,也没有隐瞒,道:“我从古书中,除却搜寻到了那肉串秘方,还另有一秘方,比前者值钱十倍不止。” 薛蟠大感兴趣,忙问道:“什么秘方儿?这次是烤什么的?” 贾蔷笑道:“不是吃的,是染布的方子。” “染布?!” 薛蟠吃惊问道:“染布的方子?” 薛家这皇商当年可就负责过织造,薛蟠岂能不吃惊! 贾蔷点头道:“不瞒薛大哥,我与金沙帮合作,所得原料中的一部分,便是我调配这个染布方子所需的原料。这半月以来,我也一直在调试。连试了几回,效果还不错。当今市面上的布,染的都很好,只是颜色不够鲜亮,蓝、红、茶褐、官绿,和我按方子调出来的颜色一比,都显得乌漆麻黑的。对了,薛家皇商在江南原就负责织造一块,薛大哥你家学渊源,当知道这样一个方子,能值多少银子。” 他前世学的纺织,单色布的原始染织配方,都是很基础但也很经典的成方,他记得至少十七八种。 而这十七八种经典配方,又可互补差漏,搭配出各色来说都几乎达到极致的方子。 薛蟠闻言后,本就和铃铛一样的大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大声道:“姥姥!这方子给座金山都不换哪!好兄弟,你要是开个染坊,就凭这方子,就能换一座金山银海来!” 贾蔷摇头笑道:“我没那么贪心,神京城内八大布行,背后站着不止八家王府,还有一些看不见的朝廷大臣,皇亲国戚,便是牵扯出几个当朝大学士军机宰相来我都不奇怪。这些布行大商每年花大价钱给人上供,为的就是防备被人抄底。我若在布行里竖起大旗来,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自身力量弱小时,就要控制住自己的贪心。所以,我可以分享利益,先卖两张方子。这就是我要买琪官宅子的底气。” 屋子里的人静悄悄的,也不知听进心里去了没…… 薛蟠还是觉得可惜,道:“这样的方子,十万两银子都不换哪。” 贾蔷摇头笑道:“只一种颜色,要不了那么多。” 薛蟠奇怪问道:“怎只一种颜色?” 贾蔷解释道:“不同的颜色,需要的方子都不同。而想要颜色鲜亮,除了方子本身里的秘料调和外,还有对水温的要求,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所以,只得一个方子,最多也只能配出一种颜色。” 薛蟠闻言大喜过望,道:“那以后,咱们岂不是可以自己弄染坊,发大财?” 贾蔷苦笑道:“薛大哥,一张方子流传出去,其他的,估计也就难保住了。不过没关系,我辈岂是蓬蒿人,千金散尽还复来。眼下,我需要的本也不是金山银海。” 单色布涉及基础民生,里面牵扯到的利益绝对惊人。 大燕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到了隆安朝,各方利益几乎固化。 布匹作为衣食住行中的大头,仅次于粮食之重,利益分配更是早被定的死死的。 贾蔷若想凭借几张配方就强插进去,打翻基本盘吃独食,那别说他和贾家关系只剩下一丝,就算他是荣国府的承爵人,都扛不起八方打压。 薛蟠闻言叹息一声,道:“我若劝你留下方子,再借银子给你使,你必是不依的。你这人,不能说迂,就是太清高了些。” 贾蔷笑了笑,道:“我要用的银子,可不止买琪官那套宅院的四千两。” 薛蟠哈哈大笑道:“对对对,咱们还要从教坊司多买些官妓出来顽……” “噗!” 里面响起不止一道喷饭声。 “你这该死的孽障!!” 薛姨妈显然气急。 贾蔷忙道:“姨太太息怒,我们虽非君子,又岂能行禽兽之事?” 顿了顿,听里面安静了些,他先瞪了薛蟠一眼,然后解释道:“因会馆需要些婢女,要断文识字的,最好还能会些琴棋书画,也是我等虚慕风雅了,这样的婢女等闲难寻,故而想从教坊司里落籍一些司乐。她们本都是家破人亡的可怜人,我们能帮一些就帮一些,但绝不会逼其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作事,这一点还请姨太太放心。毕竟,会馆一起,明里暗里盯着我们的人不知多少,但凡有半点乱来之处,怕是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听他这般说,薛姨妈方松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若能如此,方是正理。” 黛玉却又奇了:“宝玉也说过这个会馆……不是说只是你们一个顽乐的地方么?怎还需要连端茶倒水的丫头都要通文识墨?” 贾蔷沉默稍许,轻叹一声道:“不敢欺瞒林姑姑,除却同几个知己顽乐,我还想借此邀点虚名,以拜得名师,求教课业。眼下都是亲长,我也不避谈。我爹娘去的早,一份家俬产业也早不见了踪影,这些倒也罢,我自己可以挣。只是以我如今处境,无父可怙,无母可恃,家中没有大人做主,我自己想求一名师指点功课,何其难也?” 这话不含半点水分,贾蔷这种资质,想在进学之路有所获,必要寻得一科场举业的大拿来指点文章,用心辅导。 论说,翰林院的翰林们是最好的选择,越老越好,文章也就越老道。 而且翰林院的翰林虽大多出自三鼎甲进士,清贵归清贵,却没甚油水,吃不起肉的穷翰林一抓一大把。 看似很好去求名师,实则更难。 因为在翰林院养望的翰林,一个个皆有储相之名,他们大多精穷,可越是如此,也就越难放下身段,因为他们穷的只剩名了,谁敢自降身份,为了几两金银去当西席? 便是寻常进士,也少有屈尊降贵者。 贾雨村能给林黛玉当西席先生,不只是因为他缺银子,而是因为林黛玉她爹是探花郎出身,这才不辱没贾雨村进士的身份。 换一个土财主,一月给他一百两银子,贾雨村也不会同意,否则就是自毁根基,在仕林中再抬不起头来,永无起复之机。 再加上贾蔷因褒赞太上皇而得了太上皇之赞,于士林清谈之流而言,他不异于佞幸之臣。 如此一来,等闲谁还敢收他为弟子? 所以眼下,贾蔷想寻名师,的确难如登天。 窗内大半女孩子感伤贾蔷之惨,尤其是那句“无父可怙,无母可恃”,更让有心人垂泪。 因身子素来病弱,入秋便换了一身浅青色流云对襟薄袄的黛玉,便低眸珠泪垂。 唯有薛蟠瞪着大眼看着对面的贾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混到贾蔷这个份上,要银子有银子,要娘们有娘们,要兄弟朋友也有的是,还没爹娘老子管着拘束着,这也叫惨?! …… 第0061章 没玉 气氛既然惨淡,接下来的饭局也就不长了。 贾蔷和薛蟠先撤,以便避开里面的姑娘们。 四个姑娘加上宝玉跟前的嬷嬷丫头,一共十七八人,好大的阵仗离开。 等她们走罢,薛姨妈才又打发了香菱去厢房叫贾蔷、薛蟠二人。 看到香菱给二人请安,薛蟠有些醉意的大剌剌道:“这几日让你伺候你蔷二爷起居,没把魂儿丢他那里吧?娘的,姐儿爱俏,更爱金。蔷哥儿既生的俊俏,如今又有那么多金银,你们这些娘们儿都爱他!” 香菱臊的满脸通红,羞恼的瞪了薛蟠一眼,转身就走。 “好了!” 贾蔷本欲不理,可见这货愈发放浪形骸至斯,再不阻拦,各种脏话都要飞出,就阻拦道:“你一个大丈夫,和丫头置的什么气?” 薛蟠闻言倒也听劝,只是反而倒起苦水来:“好兄弟,你是不知我的苦啊!就因为我生的没你俊俏,这半辈子吃了多少苦!如今连家里的丫头都瞧不上我,要不是你拦着,我非狠狠捶这小骚蹄子一通不可!” 贾蔷无奈道:“薛大哥你想多了,并无此事。不过,强扭的瓜不甜,人家若不愿意,也不必强求。以薛大哥你的人品,还愁身边没女人?” 薛蟠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同贾蔷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说,是不是喜欢香菱?你我兄弟如手足,你若喜欢就点点头,大哥磕巴不打一个,立刻送你!” 贾蔷连连摆手笑骂道:“胡说胡说!若是见一个就喜欢上一个,我再买十栋大宅子也装不下那么多姑娘。走吧,姨太太在请。” 贾蔷先走,没看到背后薛蟠眼中的狡猾和遗憾。 贾蔷若是果真说喜欢上了香菱,薛蟠会给他个屁,为了香菱他惹出多大的麻烦来,没尝过鲜怎舍得给人? 薛蟠不仅不给,反而会嘲笑他惦记大哥的女人。 虽只是顽笑,可当小弟的,总得有个让大哥取笑的地方不是? 可惜,贾蔷没上当,不好顽! …… “妈,人家都是先里后外,你倒好,先紧着外人,外人走了才轮到我们,胳膊肘可有些向外拐啊。” 薛蟠满面春风得意,却也不知为何得意,乐呵呵的同薛姨妈说道。 薛姨妈先叫起了问安的贾蔷,然后啐骂道:“宝玉他们也是外人?我看你这孽障才是外人!” 又邀贾蔷入座,让同喜同贵端茶倒水。 贾蔷落座后,目光却落在薛姨妈身旁不远处那娴静端庄的身影。 宝钗体微丰,这是他前世就知道的。 先前虽也曾惊鸿一瞥的遥遥对视过一眼,但远不如眼前,近在三步之内的相见。 杏眸清明,肌若白雪。 最重要的是,身量柔媚,却不娇娆。 似感受到了贾蔷的目光,宝钗睫毛微颤,抬起眼帘来望来,与贾蔷对视一眼后,微微颔首示意,又垂下眼帘去。 贾蔷收回目光,回应起薛姨妈的话来:“姨太太说笑了,我和薛大哥彼此相互照应。而且,薛大哥外面看起来粗枝大叶,实则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对人也仗义,至少对我来说,是个不坏的人。” 薛蟠大喜,哈哈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蔷哥儿慧眼识珠,他才识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薛姨妈没好气瞪他一眼,然后又对着贾蔷点头笑道:“你对他也好,我都听他说了,还拉着他一道去起那什么会馆,多结识些贵人。你们爷们儿不比我们里面的内眷,做些针织女红,管管家事就行,你们还要在外面多来往交游,多认识些人,多结识些朋友,往后就容易些。” 贾蔷微微颔首,又浅笑道:“有这种念头,却也不全在此意。毕竟,凭借酒肉顽闹,又能结识几个真心好友?” 薛姨妈闻言动容,不解问道:“那依蔷哥儿之意……” 贾蔷感觉到她身旁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低头啜饮了口清茶后,微笑道:“不过是各自寻找机会,有个互换需求的场所罢了。” 他敢这般说出来,是因为知道薛姨妈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得什么。 又或者,她将这话传给王夫人,传到贾家、王家,再传出去,都无妨。 会馆一旦兴起,势必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 与其藏着掖着,不若将会馆的用意说明开来,反倒不会让人过多解读。 薛姨妈尚在震惊中,宝钗却第一次开了口,问道:“蔷哥儿,你从教坊司替那些乐户落籍,果真是为了解救她们?” 贾蔷侧眸看去,与那双杏眸相对,轻声道:“我非菩萨,亦非圣人,所以谈不上解救二字,只是顺道为之,令其脱离苦海,而后,让她们自食其力,且不再欺负她们罢了。” 宝钗闻言,抿了抿口,看着贾蔷道:“可是,在那样的地方,她们又怎会不受欺负呢?” 薛姨妈和薛蟠都看了过来,贾蔷却好笑道:“薛姑姑,你以为我的太平会馆,是藏污纳垢之所么?” 薛宝钗闻言,俏脸微红,却不服输,看着贾蔷道:“可是勋贵子弟多纨绔,文人名士亦风流,你能约束得了他们?” 贾蔷摇头道:“我不会约束任何人,但至少能保证,能进太平会馆的,起码不会有多少下流胚子。否则没脸的,只会是举荐之人。若真要有强为者,得罪的也不止我一个,还有其他守规矩之人。且果真有人要撕破面皮,我也不惧之。” 不是他说大话,在太上皇没驾崩前,倚仗圣眷余威,只要他不试图去染指权利,只是在纨绔圈内耍威风,那么真没几个人愿意同他计较,因为不值当…… 宝钗自然不知这些,她看着突显霸道之气的贾蔷,清眸陡然一亮。 那月白斓衫之影,似也不再单薄孤弱。 …… 荣国府,荣庆堂。 西暖阁碧莎橱内。 因贾母去了后面佛堂里礼佛还未出来,贾宝玉和林黛玉归来后,就在碧莎橱内说起路上未说尽的话来…… 林黛玉有些慵懒的靠在椅背靠上,从她大丫鬟紫鹃手里接过一盏茶也不过浅浅吃了口,侧眸瞥了眼贾宝玉,冷笑道:“你少哄我,他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没块玉。” 贾宝玉闻言暗喜,忙追问道:“有玉怎样?没玉又怎样?” 林黛玉嘲笑道:“好蠢的东西!人家都说了,有金的只能寻一个有玉的来配,既然蔷哥儿没玉,那你就不用担心有金的跟了去……” “你!!” 贾宝玉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仰倒,见他的贴身大丫鬟袭人要来收他的玉放好了搁气来,就随手摔到托盘里,恼火骂道:“我早晚砸了这劳什子顽意儿!” 黛玉:“……” 第0062章 恒生布号 贾蔷自然不知道,荣庆堂内又闹了半宿。 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关心。 毕竟在他看来,那些哭闹只是小孩子间的嬉闹罢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贾蔷就回到了青塔寺东五条胡同住处。 此时刘老实、春婶儿夫妇早已忙了起来,不过对他们来说,有些事忙碌反而更好些,不然忙了大半生的人,真的一下闲下来,紧跟而来的就是病痛…… 也没多闲话,贾蔷说起了新宅之事:“那里距离菜市口也不远,顺着西单大街往南,出了宣武门,再走段路程就是了。关键是,那边也更安全。” 春婶儿闻言笑道:“你可拉倒罢,走了小半拉皇城,这也叫不远?再说,青塔寺这边还多是平民百姓,我出去逛逛也能吸吸人气儿,到了皇城根儿上,放个屁都得夹着腚,不然我怕砸倒几个王爷!” 刘老实皱眉道:“就你能!”而后又同贾蔷道:“蔷儿,我们就不必再搬家了。这里很好,又有金沙帮照应着,没什么危险的。就算有人想进来偷方子,他也是想瞎了心。这一屋子的草料灰粉,我都不知道哪些是做甚用的,他们偷走了也白偷。” 贾蔷无奈劝道:“我担心贼人万一起了绑架你们的心思怎么办?” 刘老实笑道:“铁牛晚上还是回来的,刚才才走。” 贾蔷奇道:“我听李婧的意思,会寻人好好训练他一番,怎夜里还回来?” 刘老实道:“他放心不下家里和孩子,就请了假回来了,他那师父也同意了。蔷儿,你不必操心我们,尽放心就是。这里的宅子也宽敞,也不必为了银钱烦心,你姐姐的身子也有药来医,大见成效了。啥事都好,已经够了。那王公贵地,我们福薄担不起,真要去了,还不如在这里自在。” 贾蔷闻言,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回到后宅,和前庭差不多的繁乱。 正中垒一砌风灶,灶通高到腰身,前后安置两口大锅,都是煮布所用。 灶台西侧备大缸四五口,便谓之染缸。缸壁五颜六色。每口缸上还放一块木板,称担缸板。从染缸里把布捞出后先放在担缸板上沥水。缸后埋一光滑的木桩,控水后的布或线套在木桩上,另用一短木棍插入拧绞去水。 另有碾布石、卷布轴、晾布架、麻花板、缸棍子、看缸碗等。 皆是贾蔷前世所学专业中,最原始的染布之法。 当然,前世他并不曾用这些真切操作过,只了解了古代劳动人民是如何织染的,因考试要考,所以才记得这般真切。 如今,却需要一点点实践开来,才能将方子摸透。 还好,他将这些东西都当作制作烤肉秘料的原料,让人采买了来。 经过大半月的试验,终于将前世所学的那十来个染布的方子全部试验成功。 其他的倒也罢了,关键是对水温的控制。 不同的颜色对水温的敏感不同,在这个没有温度计的年代,想准备把控温度,是需要技巧和手段的,而这,才是真正的秘方。 即使这座宅子里的秘密都被人偷了去,只要不知道温度点,染出的布依旧狗屁不是。 站在庭院内自得稍许,贾蔷进屋,静下心来读了一个半时辰的书后,从东厢的八匹布中,挑选了蓝色的一匹,然后裁剪出了六七尺左右,包好,而后出了门。 …… 正阳门西侧,大理寺中街。 一座三层高楼立在街边,宽阔门楼上有一匾额,上书恒生布行。 作为神京城内最大的八家布行之一,恒生号的分号不仅开遍神京城,也遍布南、北直隶。 天下膏腴之处,皆可见恒生号的店铺。 恒生号东家山东王家,自然是天下闻名的大商巨贾。 而大理寺中街边的这座门楼,便是如今恒生布行的总号。 贾蔷同铁头、柱子三人一道,在门楼前勒马。 仰头看着高大的门楼,贾蔷心中轻呼一口气,俗话道店大欺客,却不知这恒生号,到底有没有点眼力。 “哟!三位客官,里面请。” 早有数位小二上前,待贾蔷三人落马后,近前招呼。 或让人去拴马,或邀客人入内。 不过,引路小二边请人,边解释道:“不知客官想要些什么,这里是我们恒生布行的总号,一般只接待五十匹以上的入账买卖。若是客官要的少了也不打紧,往南再走不到二里,延寿寺街那里还有一处分号,即便客人只要三尺窄布,鄙号也包客人满意。” 贾蔷侧眸看了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伙计一眼,见他面无杂色,暗自点头。 任何生意,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轻笑了声,道:“我要做的是大生意,希望能见到贵号东家,或者能做主的掌柜的。” 那引路的小二在贾蔷那身月白斓衫上看了看,看不出深浅,又悄悄打量了番其人,亦觉难以揣摩虚实。 只是看起来,似乎很有几分实力…… 小二赔笑道:“东家在不在小的不知道,不过掌柜的却是在的。客人您里面请!” …… “公子,不知有何大买卖要和老朽谈?” 一须发皆白的老翁,老眼透着精明,不动声色的将贾蔷打量了遍后,含笑问道。 贾蔷没有多言啰嗦什么,从铁头手中将收好的包裹打开,然后将一块深蓝色的布拿出,放在桌面上。 老掌柜的见之,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布上,上前拿起,轻轻展开,脸上的面色也随之一点点凝重起来。 过了半晌后,再看贾蔷,目光中多了许多审视,问道:“公子,不知是哪家染坊的?” 贾蔷微笑摇头道:“掌柜的,在下不过一书生。只是对织染行当有几分兴趣,私下里揣摩了些古方,方得到了掌柜的手上这块布的颜色。” 老掌柜的看了贾蔷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布,白眉拧起,沉声道:“却不知阁下,从何处偷得我恒生布行的绝密方子。今日你若交代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是出不得我恒生号!” 说罢,拍了拍手掌,瞬间从附近涌过来七八个小二来,将去路堵死。 贾蔷:“……” 他还是将这狗娘养的封建社会,想的也太和谐了些…… …… 第0063章 再倚天恩 这时就看得出野路子的狠厉来,贾蔷一个眼神后,铁头根本不顾后面围上来的青壮小二,一个猛扑,便如野狼般将老掌柜的扑倒在地,从袖中拔出一根尺许长的梢棒来,抵住了老掌柜的喉咙。 柱子则一把抓起一张桌子来,砸向扑来过的伙计,厉声吼道:“不要这老头命的就来!!” 那些伙计到底重视老掌柜的命,见铁头一手抓着老掌柜的头发将他揪起,一手将梢棒折断,露出一截不比刀钝的断刃来,一个个唬的瞪圆了眼,只敢乱吵吵,不敢再威逼上前。 这时,一个把头模样的中年伙计站出来,沉声道:“放开陈掌柜,也不睁眼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我恒生号名列天下八大布行,莫非真以为我们只是买卖人?” 贾蔷始终坐在椅子上未动,屈指在几面上匀速叩动,发出一阵“咄咄”声来。 听闻此言,他抬起眼帘看向那把头,轻声道:“恒生号是什么地方,我也算是领教了。至于恒生号背后站着哪家王府,还是哪家相府,我并不关心。现在,麻烦请你们东家出来说个话。看看我这布用的方子,到底是不是偷得你们恒生号的。当然,你们背后有什么跟脚,都可一并请来,我接了。” 老掌柜的看着贾蔷这番气度,终于又肯说话了:“敢问公子到底何妨神圣,跑来我恒生号来消遣?” 贾蔷轻诧道:“消遣你?你也配?” 老掌柜的冷笑一声,道:“神京八大布行,南北直隶加在一起,染坊、布铺无数,唯有我恒生号的蓝,是最正宗的蓝。百十年来,从没有哪家能超过我们。你这布染成这样,不是从我恒生号偷的方子,又能从哪里得来?” 贾蔷懒得再理会他,对把头道:“你若不去请你们东家,我也无所谓。现在就用这老混账的命,护我们出门。只是你们想明白了,出了这个门儿,我就直奔东盛布行去了。到时候,你们莫要后悔。” 此言一出,老掌柜的面色大变,连忙对把头道:“快去高井胡同那边,请少东家来做主!记住了,就是老夫死于贼手,也万万不可放他们离去。不然,恒生号就完了!!” …… 一个时辰后…… 正当贾蔷拿着随身携带的一册《四书大题小题文府》,琢磨其中滋味,就听到堵了一圈的人后面传来一阵动静。 随即有请好的声音响起: “少东家来了!” “大爷来了!” “少东家快去看看吧,贼人扣了老掌柜的!” “都先散了去吧,放心,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歹人不敢作乱。”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随后人群散去大半,人墙分开,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锦衣公子,在两个保镖护院模样的壮汉护从下,出现在贾蔷面前。 “放开老掌柜!” 锦衣公子看到老掌柜的被铁头抓着头发用半截梢棒断刃抵着脖颈,脸色灰败,眼睛登时震怒,低声喝道。 贾蔷恍若未闻,目光淡淡的看了锦衣公子一眼,而后对老掌柜的道:“你现在,可以再将事情经过同你们东家说一遍。” 老掌柜的气息有些不匀,狠狠瞪了贾蔷一眼后,同锦衣公子说起了今日之事。 或许是看出了贾蔷深有底气,来头怕是小不了,所以他倒也没添油加醋,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不过,这老头儿居然仍坚持,贾蔷染布用的方子,必是从恒生号偷去的。 锦衣公子听了后,嘴角抽了抽,目光落在地上那几尺蓝布上。 看了稍许,对身边把头道:“从柜上取些深蓝布来。” 把头立刻呼喊伙计取布,未几,蓝布取来,锦衣公子上前,蹲在地上,看了看地上的蓝布,再看了看手里自家的蓝布,面色变了变,明白了自家老掌柜的心意。 他站起身来,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又回头吩咐道:“李师傅在不在?” 把头忙道:“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会儿……来了!” 话没说尽,他往门口方向一看,登时喜道:“李师傅来了。” 一个年老男子被人搀扶请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锦衣公子先让大部分店内伙计散去,并暂且关上了店门,然后同李师傅道:“李师傅,你是我王家染坊出来的老师傅了,染布行当里的水你大都知道,你来看看这两块布,到底是不是一个方子出来的?又差在哪里?” 李师傅闻言,先看了眼被“劫持”的老掌柜的,又低头看起两块布来,看了半晌,他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倒吸了口气,道:“这方子,厉害啊!!” “怎么个厉害法?” 锦衣公子忙追问道。 李师傅答道:“这方子根本不是用纯色染出来的,是用青色和洋红兑出来的,而且,至少要经过七八道工序,差一点都不成,所以才能这么鲜亮!” 锦衣公子忙再问道:“咱们能否兑出这种颜色?” 李师傅连连摇头道:“听起来好像只要两种颜色就能勾兑出来,可是洋红本身就需要勾兑,差一点,颜色都出不来,还不如纯色去染。这个方子厉害,当真厉害啊!我们怕是兑不出来……” 贾蔷闻言,微笑赞道:“老师傅的确是大行家,只看布色,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正好,你们这位老掌柜的,说我这布的方子,是偷的恒生号的方子。劳烦老师傅同他说说,做人得和染布一样,要厚道。” 李师傅闻言登时愣住了,看向老掌柜的道:“老周,这方子怎会是……” “闭嘴!” 老掌柜的喝道:“你懂个屁!这个方子,就是咱们恒生号的!” 说罢,一副不怕死的模样,闭上了眼。 见他这般,贾蔷也不在意,轻笑了声,继续垂眼看书。 这幅姿态,让锦衣公子眯了眯眼。 这是摆明了,不怕恒生王家的势了。 锦衣公子深吸了口气,拱手道:“这位兄台,在下恒生号少东家王守中,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贾蔷并未倨傲,回礼道:“在下贾蔷。” “贾蔷……” 王守中起初还在绞尽脑汁去想,这两个字怎地有些耳熟,随即面色陡然一变,脱口而出道:“可是醉仙楼遇太上皇圣驾,得金口圣赞之人?” 贾蔷站起身来,往皇城方向躬身一礼后,重新转过身来,淡淡笑道:“所以说,太上皇他老人家仁圣宽博,大爱天下子民。若非他老人家赞了我一句,今日,我怕是出不得这恒生号了。” 不管恒生王家背后站着哪家王府,可是贾蔷是太上皇赞过有见识,且亲言喜欢之人,贾蔷或许不能倚之当官发财,为非作歹,可是,谁又敢将他如何? 这才过去几天,就敢如此欺负一个太上皇亲言喜欢的百姓,是不将太上皇放在眼里吗? 这一刻,势大财壮的恒生王家少东家王守中,颇有一种一把抓在刺猬上的感觉,实在棘手! …… 第0064章 琅琊王氏 “贾兄弟一看便是非常人,却不知能否理解鄙号的难处?” 王守中轻叹一声,问道。 贾蔷好奇道:“理解如何?不理解又如何?” 王守中轻笑了声,道:“若理解,自然可以继续商谈今日贾兄弟来鄙号之事,我保证,绝不会让贾兄弟吃亏。若是不理解,那我也没办法了。” 见其不卑不亢的神色,贾蔷明白,此人其实并不十分畏惧于他。 毕竟,他们似乎也没真将他如何,总不至于为了一场惊吓,就劳动太上皇…… 而且,看样子,这位少东家似乎也已经猜出了他此行之来意。 贾蔷笑问道:“你就不怕我拿着这块布,转身去向东盛?” 来前做的功课,恒生王家和同为八大布号的东盛赵家是几十年的老对头。 王守中笑道:“贾兄弟来此,想来是想同我们合作的,而不是来结仇的。今日之事,是我恒生王家做差了,所以,一定会做出补偿来。但若贾兄弟前往东盛,那就是我王家不死不休的敌人了。我们买卖人,追求的终究是一个财字。贾兄弟此次前来恒生号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字。而转身去了东盛布行,同样也是为了这个字。得到的都一样,我们这边一定还会给的多一些,可若选择我们,贾兄弟可以得到恒生布行这位朋友,选择东盛,却会凭白结下一个死敌,以贾兄弟之才智,自然该明白当如何去选。” 贾蔷闻言看着王守中,却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吃定我了?你说的没错,眼下我的确需要寻一个合作对象,但真未必是你恒生布行。” 王守中面上的笑容陡然一凝,轻轻呼出口气,看着贾蔷道:“贾兄弟,果真要与我王家为敌?” 贾蔷呵呵一笑,摇头道:“你放心,暂时我不会将这方子拿出去。毕竟,除了蓝,我还有红,我换一家去合作红不就好了?但你记住,今日之事,贾某人记在心上了。” 说罢,对铁头和柱子沉声道:“我们走。” 铁头一把松开周老掌柜的,然后护住贾蔷左右,准备离去。 王守中却再度大变了面色,一下张开双臂,大声道:“贾兄弟且慢!” 铁头和柱子立刻上前,王守中身边的两个精壮大汉也上前,气势紧张一触即发。 贾蔷眯起眼眸,轻声道:“恒生号,真想留下我?” 王守中忙叫道:“误会误会!”又连忙喝退两名护从,隔着铁头和柱子大声道:“贾兄弟,我保证,此事我王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还请贾兄弟稍息震怒,给我一个商谈赎罪的机会。” 今日之事,若换一人来,以王家之势绝不至于此。 偏贾蔷身处一场看不见却极为惊人的官场乃至天家旋涡里,王守中绝不想将王家拖入其中,哪怕沾染一分一毫,对王家来说都是极凶险的。 所以,今日他一定要说服贾蔷,接受他的歉意,将王家摘出去。 然贾蔷却冷笑道:“若非我先前幸运,得遇天颜,却不知今日我有没有机会活着出门。王守中,你的坦诚和精明算计,都十分难得。你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只是,我此生,最受不得他人冤枉和威胁!你以为一个财字就能拿住我,你以为王家的敌人会唬住我?简直是笑话。” 王守中闻言,再度拱手作揖致歉道:“罪过!罪过!是我商贾的出身影响了我的看法,绝非有意小瞧贾兄弟!!是了,贾兄弟名门之后,又怎会将区区阿堵物放在眼里?还请贾兄弟大人有大量,给我王家一个机会。” 贾蔷摇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爱财没什么不好,但一定要有正道。譬如,你这位老掌柜,忠心可嘉,但行为丑陋、恶毒且下贱。商贾贱奴,果然难登大雅之堂。你用这样的掌柜的,我实在无法与你商谈什么,因为在我看来,有这样的掌柜,难免也有这样的东家。” 王守中闻言,面现为难之色。 他明白贾蔷之意,也理解。 可是周老掌柜在恒生布行干了一辈子,从他祖父起就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今日之作为,也是为了王家。 他怎么可能怪罪于老人? 不过,周老掌柜的确是个忠仆,听闻此言后惨然一笑,跪倒在地,问道:“这位大爷,今日都是老奴才的罪过,是我黑了心了,才做下这等事来。只要你能拿这个方子和恒生号合作,要杀要剐你一句话,老奴我自己了结,绝不脏了东家和贵人的手。” 此言一出,王守中更是满脸不忍,周围四五个恒生号的骨干掌柜也纷纷叫了起来:“老掌柜!” 贾蔷并没多少怜悯之心,若非他撞了狗屎运,还算有些跟脚,今日遭殃的就是他了。 不过,正当贾蔷坚持要治罪此人时,忽然外面传来伙计的通秉声:“少东家,神武将军府冯大爷来了,说是有事要见。还说在外面看到了……看到了贾家蔷二爷的马了,更要立刻相见。” 王守中闻言眼睛一亮,忙道:“贾兄弟认得冯朝宗?” 贾蔷微微颔首,轻挑眉尖道:“称之为大哥。” 王守中大喜,一边招呼人速速开门去请,一边对贾蔷哈哈大笑道:“瞧瞧,瞧瞧,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么?我与朝宗虽非一母同胞,却也算得骨肉手足,绝对的好兄弟!” 说罢,心里庆幸着朝门口方向喊道:“朝宗,朝宗!快进来救救为兄啊!” 未几,就见冯紫英的身影出现在门廊边,呵呵笑道:“孟坚兄,这是怎么回事?我瞧外面好些家丁挥枪舞棒的,一个个杀气腾腾……蔷哥儿呢,在不在里面?我在外面看到他的马了……” 贾蔷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即高声回应道:“冯大哥,我在里面。” 冯紫英身姿矫健,三两步跨步进来,环视一遭后,见贾蔷和王守中二人都还齐整,没甚狼狈不堪之处,放下心来,哈哈笑道:“还真是巧了,正打算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你们竟提前相识了。” 王守中苦笑道:“不打不相识啊……朝宗,你这位小兄弟,果然不负太上皇之赞,确实是一等一的人物,我不及也!如今我王家行事不周,得罪了他,只求你看在咱们兄弟多年的份上,圆和圆和,救救兄弟我啊!否则,今日脸面彻底扫地,再无颜见人。” 冯紫英闻言笑道:“你这话就重了,别人我不知道,蔷哥儿绝对是大气量,等闲不会怪罪于人。”又对贾蔷道:“孟坚出身山东琅琊王氏,正经的千年名门。你别看他家巨富,可为人也知礼。礼部尚书王世英中玄公,便是孟坚兄的亲叔祖。琅琊王氏嫡传共两支,一支世代簪缨,三代五进士,祖孙三翰林,清贵之极!另一支,则执掌天下八大布行之一的恒生布行,也是恩泽天下家藏巨富的富豪之门。不过孟坚兄虽出身显贵,可为人真诚知礼,为人义气,绝对值得交往!”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琅琊王氏的手段,小弟先前确实领教过了。” 话音刚落,本就跪倒在地未起的周老掌柜面色惨然,悲声道:“是老奴这老糊涂,给琅琊王家丢脸抹黑了,老奴该死啊!” 说罢,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王守中仰天一叹,满面惭愧。 …… 第0065章 相交 “诶!” 冯紫英看不下去,一步上前强搀起周老掌柜,皱眉道:“老人家,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如此?” 周老掌柜的摇头道:“是老奴黑了心,做下没面皮的下流事,连累主家受辱,老奴合该万死啊。” 看他凄惨的模样,冯紫英转头看向贾蔷和王守中。 贾蔷淡然不言,这老头生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恒生王家的姿态。 王守中却是个明智的,苦笑道:“是我恒生号对不住贾兄弟,朝宗,此事……只能劳烦你说项说项了。” 冯紫英沉吟了稍许,问贾蔷道:“蔷哥儿,我也不问甚事,只是如今看来,他们也奈何不得你。孟坚听闻你的名字,就一定知道你是谁,不会做过分的事。你看,今日能不能看在哥哥的薄面上,揭过这一遭?”说罢,还隐晦的给了贾蔷一个眼神。 王家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要财更是天下第一等的巨富,这样的人家,得罪狠了实无必要。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永远大于意气。 更何况,他们还有求于人…… 贾蔷轻笑一声,道:“既然冯大哥开了口,我若再坚持什么,也就不合适了。”顿了顿,看着惊喜万分的周老掌柜又道:“你收手回家去养老吧,以你对王家的忠义,想来恒生号不会亏待你的。我可以不计较其他,但若你这样卑劣之人还能在这里做下去,我怕日后还有其他无辜之人受害,他们就未必能有我这样的好运道了。” 周老掌柜闻言面色大变,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王守中就连忙招呼人请了他下去。 等人走后,王守中汗颜道:“这是家里的老人,我祖父在时就在当掌柜的,忠心不二,可是为人古板又执拗,连我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偏又忠于王家,许多时候,我也无可奈何。今日之事,确实怠慢委屈贾兄弟了。” 贾蔷摆手道:“既然说过此事作罢,少东家就不必再提了,否则,就成了我小肚鸡肠,此章翻篇。” 当然不可能真的翻篇,占据道德之高地,其实已是占据谈判之先手…… 王守中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朝宗的朋友,身上的豪迈义气与众不同。走走走,今儿我做东道,咱们好好吃两盅。而且,我还要再和贾兄弟你商议商议,你那方子之事。” 说着,又看向冯紫英,问道:“朝宗,你今儿来有何贵事?” 冯紫英也大笑道:“说起来,此事也和蔷哥儿相干呢,正好一并来谈。这样,也别去哪家酒楼吃了,香甜可口的吃腻了,今儿特别想吃蔷哥儿捣鼓出来的烤肉串儿,那才是爷们儿该吃的顽意儿。孟坚,你素来好茱萸、芥末口味,那就更该品尝品尝蔷哥儿捣鼓出的烤羊肉串儿,又香又辣,堪称一绝啊!!” 王守中闻言,侧眼看向贾蔷,笑道:“果真?” 贾蔷笑了笑,对铁头和柱子道:“回家去寻个烤炉,再弄三百个肉串儿来。对了,冰起的花雕也提两坛来。” 柱子问道:“拿来送哪?” 冯紫英笑道:“还能送哪儿?西斜街!” 贾蔷点了点头,不过铁头临走前对冯紫英拱手道:“冯大爷,我家大爷的安危,就交给你老人家了。” 冯紫英还没开口,王守中苦笑拱手道:“这位兄弟放心,贾兄弟在我这里但凡有半点闪失,我王守中提头谢罪!” 贾蔷微笑道:“去吧,冯大哥的朋友,哪个不是义薄云天?” 铁头闻言,看着王守中“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自惩多嘴后,拱了拱手,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王守中非但没有见责,反而赞道:“好一个刚烈忠仆!” 冯紫英笑道:“有其主,自有其仆嘛。” 贾蔷心里不喜铁头自贱行为,面上却微笑道:“冯大哥和少东主麾下,又何曾少了忠义之人?” 冯紫英笑着提醒道:“蔷哥儿,不必见外,咱们这个圈子原和文官子弟圈子没什么交集,大家多半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孟坚兄是文官子弟圈子里的异类,他不止文才好,更有武略,身手很不错。而且,也更亲近咱们这个圈子。以他和我的交情,早晚要入你那太平会馆,你叫他一声王大哥就是。少东主什么的,太生分了。”又对王守中笑道:“孟坚兄,你长我三岁,长蔷哥儿近十岁,就不要一口一个小兄弟了,随我一般,唤他蔷哥儿就是。如今,他还没有表字。” 王守中和贾蔷都非拘泥之人,二人对礼,贾蔷道:“小弟见过王大哥。” 王守中大喜,笑道:“好好好!蔷哥儿啊,你年岁不大,但手段之老道,心性之沉稳,绝不在为兄之下。好,我平生最好结交俊杰!” 冯紫英哈哈笑道:“走走走,咱们去西斜街蔷哥儿的地盘,大串儿吃肉,大口喝酒,好好痛快痛快!” …… “要教坊司的官妓?” 西斜街贾府后花园,吃的满面红光的王守中听闻冯紫英之请后,明显一愣,不解道:“你们要那些人作甚?”心里却已经多少明白,今日过关的缘由…… 贾蔷微笑道:“是小弟听闻教坊司内的乐户多会琴棋书画,至少也能识文通墨。因想在此弄一个会馆,以便好友相聚,妄图做的与众不同些,所以……” 王守中连连摇头道:“蔷哥儿你只知有好处,却没想过不利之处。给你弄些来倒是不难,可那些官妓的身份,你却不能不在意。你知道,最近几年大批官妓被罚入教坊司,原先都是什么人?” 冯紫英闻言变了脸色,皱眉道:“是那几个人的内眷?” 王守中点点头,沉声道:“三位掌部尚书,六位侍郎,其余郎中、郎官儿不知多少。郎中、郎官儿那些人也则罢了,他们官小,犯的事大不到哪去,家眷未必入得教坊司。可那三位尚书和六位侍郎,还有河南那边几位高官的内眷加起来,总共五六百人,就是只算妻女,也有一百多人。这些人,都是天子恨极之人,恨不能让其子孙后代世世为奴为娼,若是放出来,非智事。而且这些人背后的势力都还在,他们也未必乐意看到这一幕。” 贾蔷面色凝重道:“王大哥言之有理,这些人,的确不合适,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他非圣人,不能因为救人,将自己陷入惨烈的政治斗争中。 但他也未松口,没说此事就此作罢。偌大一个教坊司,怎么可能只有这几家人…… 果不其然,就听冯紫英笑道:“孟坚,这些人也就算了,可我记得,七八来年前六安侯王志和永昌侯仇成涉嫌谋逆,被抄家问罪,女眷尽数罚没教坊司。这批人都还在吧?他们背后,应该没什么手尾了才是。” 王守中笑道:“勋贵一系我毕竟还是不很熟,既然朝宗认为他们没什么隐忧,那我明儿往叔祖府上走一遭,看看能不能要一张条子出来,想来问题不大。不过往后若有什么因果在,朝宗和蔷哥儿,你二人可不能怪我。” 冯紫英哈哈笑道:“再不能。”又对犹自不能安心的贾蔷道:“放心罢,王志和仇成是元平二十四武侯中的,志大才疏,还四处得罪人。也是穷疯了,做出各般荒唐事来,好些事都让人无法相信。后来被太上皇几番训斥,居然起了谋逆之心,笑掉人大牙。这样的人家,在元平功臣圈子里都是猫厌狗烦的,不会有事。再说,我们又不是去害人。” 听他这般说,贾蔷也就放下心来。 顿了顿,从袖兜中取出一页纸笺,递给王守中,道:“王大哥,这个方子,就是我捣鼓出的深蓝色的方子,你请收好。” 一个礼部尚书的侄孙,还掌着天下最大的八大布行之一,已经有资格让贾蔷下重注了。 …… 第0066章 先敬罗衣后敬人 “蔷哥儿,你说一个价钱,五万八万哥哥都认,就当哥哥今日给你赔礼了。” 王守中没有立刻接过方子,而是认真说道。 别说八万,就算是五万两银子,什么概念? 可以买将近一万头牛!! 贾蔷却摆手道:“本就是无心之得,哪里要这么高的价钱?再说,不瞒王大哥,我不止摸索出了蓝色的方子,还有黄、紫、青、白、绿、灰,其他好几种颜色。王大哥与我意气相投,就不必谈钱不钱的了。” 其实,从教坊司弄出几十个乐户,按正常价钱来说,差不多也就这个数了。 高官仕宦家族的内眷,原不会比青楼花魁便宜多少。 只是,教坊司的乐户根本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当然,有权的话,买起来就不用花费那么多了…… 王守中眨了眨眼,看着贾蔷道:“蔷哥儿,你知道这个方子,值多少银子?” 贾蔷笑道:“其实恒生号的蓝本来就是天下第一,有这个方子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在乎什么,所以并没有太高的价值。” 王守中闻言,眼睛又是一亮,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贾蔷一般,喝了口酒后大赞一声道:“痛快!没想到蔷哥儿年岁不大,竟活的如此通透!” 不过随后却又对贾蔷和冯紫英道:“蔷哥儿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做布行生意,染布方子当然是最初的根本,可只有方子,方子再好,用处也不大。如我家恒生号,能做到今日,布染的好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王家琅琊名门,大燕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认为王家是士族,而并非是商贾,不会轻易欺负了去。但即便如此,我王家每年花在打点上的银子,车载斗量,不计其数。 实不相瞒,这么多年来,恒生号花出去的银子就是堆也能堆出一座金山一方银海来!用银子,再加上我琅琊王氏的名号,才最终将各省关系铺顺畅了。 这,才是王家能成为大燕八大布行的根本。只有方子,没有关系,根本行不通!这也是先前我同蔷哥儿谈判的底气所在,但是,这方子是不是就不值钱了呢?不是。这要看落在谁的手里,落在对的人手里,至少要值十万金!!” 冯紫英哈哈笑道:“我明白了,孟坚兄,你恒生王家和东盛赵家是几十年的老对头了,若是这方子落到他们手上,岂不糟糕?赵家怕是会出血本,来买蔷哥儿的这张方子吧?” 王守中苦笑道:“正是如此!大家背景跟脚都差不多时,比的就是布的好坏了。若非担心这点,周老掌柜也不会如此糊涂。他不是不舍得给银子,而是根本不能放任恒生号之外,还有人手里握着比恒生号的染蓝方子更好的方子。因为这个方子一旦落到东盛赵家手里,或是其他八大布号另外一家手里,对我恒生号都是灭顶之灾! 所以蔷哥儿,你若想将方子白送给我,却是送了好大一笔银子哪。” 见王守中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贾蔷想了想,道:“我不否认自己对钱感兴趣,毕竟这世道,无钱寸步难行。但这笔银子,却不必非要从王大哥手中得到,从东盛赵家手里得到,岂不一样?有恒生号千金买马骨在前,放出风声后,想要买小弟方子的人,怕不止一家,到时候,我也不会再缺银子使了。” 王守中闻言,深深看了贾蔷一眼,赞道:“好兄弟,你比我这个大哥更精道!” 盖因贾蔷的话,却是堵死了王守中讨要针对东盛布行方子的路。 不能怪贾蔷不仗义,只是他不可能为了仗义,将自己置身于东盛赵家的死敌地位。 那不叫仗义,那叫失了理智。 另外就是,贾蔷还想让王守中配合,替他做一个大大的广告…… 冯紫英在一旁看的好笑,这位兄弟先退一步,看起来慷慨忍让,实则不仅废了周老掌柜,还让王家落下一个大人情,至此之外,居然还另有几番算计,着实有趣…… 贾蔷笑了笑,坦然道:“原本应该将东盛需要的方子一并送给王大哥,只是赵氏能和琅琊王氏当几十年的对头,其根底之硬,小弟实在担当不起,还望王大哥理解。而且,东盛得了我的方子,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益处,还要大大破费一笔银子,也算是我替王大哥出一口气。” 王守中哈哈大笑道:“我愈发明白,朝宗这样的人,怎会这般喜欢你了。好!好!蔷哥儿果然名不虚传!” 冯紫英呵呵笑道:“打上月我见到蔷哥儿,就一下发觉他和从前不同了,精气神完全变了。如今再看,也确实是脱胎换骨了。连太上皇都说喜欢他,谁还能不喜欢他?” 王守中看着贾蔷笑道:“你在醉仙楼说的那番话并没有被大肆传扬开来,因为清流中一片骂声。就是开国功臣和元平功臣,也没几个喜欢的。” 冯紫英笑道:“因为蔷哥儿你盛赞太上皇也就罢了,偏偏说他老人家功劳更在太祖和世祖皇帝之上。嘿,如此一来,也没谁敢附和你。不过有太上皇喜欢你,就足够了。” 贾蔷满面感慨,摇头道:“当日谁能料到太上皇就在隔壁?我只是去醉仙楼取经,看看他们是怎么修整的酒楼,两个长随多嘴抱怨世道不好,我就教训了几句,却没想到……” 王守中和冯紫英对视一眼后,齐齐笑道:“你要是故意为之,又岂能逃得过太上皇的天目?事后不知有多少拨人,将当日之事,涉及人手,盘查过无数遍了。但凡有一丝破绽,那都是要亲命的事。” 不过冯紫英还是惋惜道:“我素知蔷哥儿有志于功名官场,可惜,太上皇的圣眷未必能助力于你。” 读书人想要的圣眷,是那种既想得天子信重,言听计从,又要和天子保持距离,以示清白。最好能时不时喷天子一顿而天子还不怪罪,赞其挣臣,那才是正经的圣眷。 像贾蔷这种,靠溜须拍马,说谄媚之辞而收获的圣眷,在清流中就和臭狗屎一样让人唾弃…… 贾蔷不做官,那还没甚,只当官场边溜过一只臭虫。 可贾蔷若是想入官场,那绝对是人人嘲笑的对象,寸步难行。 贾蔷清淡一笑,道:“天子崇俭,这是千百年来文官们为天家立下的道德标杆,勤俭也是衡量一位帝王是否为明君的最基本标准。我说出那番话来,自然踩到了他们的尾巴上,岂能不人人唾弃?这还是太上皇龙体康健,所以没人敢对我群起而攻之,不然的话,我此刻怕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王守中问道:“那蔷哥儿你现在仍那样想法吗?” 贾蔷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道:“太上皇还有另一莫大功绩,就是提高了商贾的地位,使商贾不再为贱业。太上皇登基之后,便大兴商事,也是依靠商事,大燕才度过了当初最难的一关,百姓没有大规模的饿死。 而士林之所以对此不认账,哪怕他们多为景初老臣,奉太上皇为圣君,可对于这些政策始终抵触,原因就在于商贾地位的提升,触犯了士绅的利益。” 冯紫英轻声道:“蔷哥儿,你或许不知,这些年掉官帽掉人头的,都是景初年间助太上皇大兴商事的功臣。这番话,你万莫再对人提起。本朝的风头,怕是要变了。” 贾蔷闻言,垂下眼帘道:“是啊,风头似是要变了。毕竟朝廷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再给商贾那般高的地位。所以,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用?” 似感觉气氛太过沉重,王守中拍了拍贾蔷肩膀,笑道:“银子还是要多赚些,你放心,我店里有东盛的眼线,今日在恒生号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到赵家人的耳朵里。最多三日,赵家就会有人去拜访蔷哥儿你。到那时,你可千万别客气,没有三万两银子,这个方子是断不能交出去的。” 冯紫英也点头道:“三万两正合适,少了你吃亏,太多了,怕是赵家要拿你当死敌了,不是怕他们,只是没必要。” 说着,冯紫英又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忙活着的铁头、柱子二人,忽然笑道:“蔷哥儿,你可知你今日之险,源于何处?” 见贾蔷摇头,冯紫英指了指铁头二人,道:“你自己气质不俗,穿一身细布儒裳不要紧,可你两个长随,穿的居然是粗布褂子,一身江湖糙莽之气藏也藏不住,旁人见了你带着这样的长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为你是公候子弟。蔷哥儿,你当明白‘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道理。都说神京都中,天子脚下,乃卧虎藏龙之地。可对王家来说,需要他们敬着的人家里,这般打扮的,一家也无。哦对了,现在倒是多了一家。” 贾蔷和王守中对视一眼,都摇头苦笑起来。 先敬罗衣后敬人,唉。 第0067章 可怜 自贾蔷的太平会馆告辞,冯紫英和王守中骑马同行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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