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所言,今日不管谁来,都保不住他。” 此言一出,齐筠面色大变。 见贾蔷已经大踏步往楼下行去,面色难看之极。 身后陈澄、李霄、彭秀等人围上来问怎么办,齐筠咬牙,对今日同来的庶弟齐延道:“子明,你立刻赶回家,将今日之事告诉祖父和父亲。” 齐延素来畏惧长兄威严,不敢耽搁,连忙动身离开。 齐筠又看向满脸无辜的徐臻,道:“仲鸾,贾蔷……良臣喜欢你,无论如何,还请你帮忙多缓和几句!” 徐臻苦笑不已道:“他喜欢我?齐大哥,你怕是不知道,刚才他和我聊了那么多,是想要我家的冰窖和冰室,这位大爷看上徐家的营生了。我……” 齐筠闻言面色微变,随即却果断道:“给他!仲鸾,答应他!只要你能劝住他,别下辣手,别趁机迁怒,徐家的损失,由我齐家来弥补。” 以齐筠齐家长子长孙的身份,在当众场合说出这句话来,分量绝对不轻。 且话说到这个地步,徐臻再不答应,就是要结仇了。 他举手道:“齐大哥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弟我自然有力出力,尽一份心意。只是能不能劝得住,小弟真不敢保证。那日在梅园,蔷二爷的做派,想来齐大哥也听说过了。这样的人物,果真要下定主意,小弟区区一个不成器的浪荡子,实在是……” 齐筠面色一沉,道:“你尽力就好。” 说罢,往楼下行去。 此时楼船已经开动,往珍珠阁画舫靠近。 “德昂兄,齐家不是梅家、冯家之流可比,何必怕他?” 好友陈澄一边随齐筠急步下楼,一边不解问道。 齐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子安有所不知,如今半山公执掌两江总督,两淮盐务大权移交两江总督衙门。若是朝廷盐务大政未有变动,又何须如此大的变动?再者,若非盐务要发生变故,新官上任纵然要烧三把火,可也不该上来就这般大的动静!梅家、冯家都是扬州府本土乡望巨室,说抄家就抄家。这要是算两把火,那么还有第三把火,我推测,怕是要烧在咱们这八大家中。这个时候,谁往上撞,谁就是自寻死路!” 言至此,齐筠的面色愈发难看,心里恨不能将幼弟齐符打个半死! 陈澄、李霄、彭秀并徐臻等人闻言,无不面色骤变,心里紧张起来。 难道扬州府的天,当真要变了? 一行人急急下到一楼,正好两船靠近交接,贾蔷于一楼汇合了李婧、铁头、柱子并六位盐丁,也未理会身后之人,顺着搭过去的云梯,上了珍珠阁。 …… 盐院衙门,忠林堂内。 林如海不无歉意的对韩彬道:“半山公,蔷哥儿毕竟年纪小,天真了些。看事情尚不成熟,你宰相肚中能乘船,还要多担待些啊。” 先前韩彬要求贾蔷做的事,被贾蔷毫无余地的断然否决。 之后韩彬虽没说什么,心中却肯定不喜。 他是半山公,又不是圣人。 不过…… 看了眼林如海,韩彬冷笑了声,道:“如海难道还担忧老夫见罪一个孺子?你这内侄孙,年纪不大,却滑头的紧。眼下口口声声说不入官场,却一直没放弃功名之心。他既然说了不入官场,那但凡要点脸的,谁好意思明面上对他下手?而他一来仗着年轻,二来仗着无欲无求,所以恣意的很,连老夫都不放在眼里。只是老夫却不知,如他这般,待到了而立之年后,还能不能逍遥自在下去了。若是想不到这一点,也不过是个庸才!” 林如海闻言,呵呵一笑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不瞒半山公,经历一遭生死后,吾虽旧时志向依旧不变,愿为苍生解忧难。可是对于子侄辈,却想宽容一些。不求他们能到公卿,果真能无忧无难的过一生,我就心满意足了。” 韩彬和林如海截然不同,他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儿女情长,皱了皱眉,念在林如海刚经历一遭生死大难,到底没过多苛难,不过也不欲多谈此事,顿了顿道:“我本来想让贾蔷那小子再扮一回纨绔子弟,招惹点是非,碰碰瓷,老夫为他做主,顺势敲打一番八大盐商,让他们知道轻重,不要给老夫和如海你添乱。可你那弟子居然笑老夫不够正大光明,真是混账……” 言至此,韩彬再度被气笑,笑骂道:“他不入官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连治国以阳谋,遇事则机变的道理都不通。与天下万民之大政,自然当用煌煌大道,阴私诡计难成大器。可对上歹人奸人和妖人,再愚蠢的拘泥于手段光明与否,岂不迂腐之极?不过……”顿了顿,他又道:“老夫倒是愈发相信,醉仙楼上,他不是有意在谄媚媚上了。这黄口孺子,怕果真心怀忠孝之心。虽愚鲁了些,但也难能可贵。” 林如海闻言笑道:“若非赤诚之心,焉能瞒过太上皇的眼目?只是,正如半山公所言,待年纪大后,怕要吃够苦头才能醒来。” 韩彬闻言哂然一笑,并未多理会。 对于贾蔷这样的晚辈俊杰,他一生见了不知多少。 最后能成大器的,百里难挑出一个。 现在他想的是,该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一个契机,再敲打一波后,就立刻返程回金陵。 正当他苦思契机时,忽地,只见盐院侍御史陈荣来到堂上,面色古怪的与二人见礼后,对林如海道:“掌院大人,蔷哥儿在珍珠阁上与齐家发生了冲突,齐家家主齐万年都惊动了,此刻正前往瘦西湖。” 林如海闻言皱起眉头来,然而韩彬却高兴的抚掌大笑:“太好了!还真小瞧了这小子!”只是眼底却闪过一抹狐疑。 和他先前所料不同,难道他看走眼了? 这小子年纪轻轻,难道是口腹蜜剑之辈? 林如海却摇头道:“必是又有事端发生……” …… 第0173章 退一步 “蔷哥儿……” “蔷哥儿我不行了……” “蔷哥儿啊,你怎么才来……” 等贾蔷匆匆上了珍珠阁三楼,看到倒在地上血泊中的薛蟠,明显唬了一跳。 而薛蟠看到他的到来,满脸血垢的脸上,则先喜后悲,趴在地上不肯起来,“虚弱”的交代着后事…… 在他身旁,自知闯了大祸的齐符,脸色发白的站在那。 再不远处,则是和明月楼的头牌花魁明月有六分相似的金月…… 贾蔷无视这些人,走到薛蟠跟前,半蹲了下来,看着他头破血流的模样,虽是骇人,可精神头好似还行,一双眼睛总是瞄他,一副跪求报仇的形容…… 不过,血流的还是有些多。 这齐筠的弟弟不过半大少年,这种年纪最没轻重,不似前世红楼里的柳湘莲,虽看似打的狠,实则有数。 而齐符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是真敢下死手的。 “你怎来扬州了,到了也不寻我,在这里招惹是非?” 贾蔷随手往后招了招,李婧连忙上前,拿出随身备着的煮过的纱布,贾蔷接过后,先用帕子擦拭了下薛蟠脑门上的血污,然后用纱布包裹了下脑门上的血洞,淡淡问道。 薛蟠难得老实下来,委屈的鼻涕眼泪齐下,告状道:“我今儿才到啊,在船上差点没憋疯了,就想着先来瘦西湖上快活快活再去寻你!可谁知道,我和金月正吃酒看下面的天魔舞高乐着,就出来一个疯子从后面偷袭我!若不是趁我不备,他能打得倒大爷我?这个球攮的砸种,下贱的骚狗,等着,等大爷好了,非锤子他个小狗肏的不可!” 齐符何时受过这等羞辱,破口大骂道:“分明是你这不要脸的下贱种,把手伸到人家姑娘裙子里乱摸,你还有脸叫屈?”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拿看弱智的目光看向他。 这里他娘的是青楼画舫啊!! 齐筠差点没气的岔过气去,上前一耳光重重扇在齐符的脸上,骂道:“你是昏了头了还是瞎了眼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谁让你来这等地方的?还不给我滚!!” 齐符闻言,看向周围人的眼神,这才恍然醒悟过来,登时羞臊的满脸通红,正无地自容的想要溜,却听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慢着。” 齐符自然不会听别人的话,只是他再想走也不能,因为几个模样彪悍的壮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家嫡公子外出,身边自然不可能不带人,所以同样有几个齐家豢养的打手,站出来要护住齐符。 贾蔷站起身来,看了看齐家上前之人,又看向齐符,点头笑道:“齐家果然了得,看来连我也惹不起,你走,你大可走了。”又对铁头等人扬了扬下颌,示意道:“让开路,随他走。” 只是他面上虽带笑,眼睛里却是一片清寒。 这种态度,齐符还没反应过来,齐筠却是脸色发白,脸上冷汗都流下来了,上前再一巴掌扇在齐符脸上,怒声骂道:“跪下!!” 齐符大怒,含泪叫道:“凭什么让我跪?” 齐筠气的颤抖,厉声道:“你是不是也想向冯佐冯佑他们,不把家里害死,你不罢休?要不要让老祖宗和爹娘他们来替你跪?” 齐符闻言,脸色惨白起来,只是仍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过打了一个猪头一样的下三滥,怎就会闹到这个地步? “还不跪下!!” 齐筠一脚踹在齐符的膝后,踹的他跪倒在地。 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齐符不再挣扎,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 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家里教的对,红颜多是祸水。 等让齐符跪下后,齐筠深吸一口气,拱手看着贾蔷,道:“良臣兄,此事皆为我齐家之过,实在汗颜。我……” 不想他未说完,贾蔷就摆手道:“德昂兄,此话就过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令弟做的事,后果自然由他来承担。我薛大哥若是死了,今晚他自然就要赔命。若是我薛大哥残废了,令弟的手脚怕要双倍赔出来。但不管如何,只要他没有畏罪潜逃,齐家没有藏匿罪犯,此事自然和齐家无关。” 齐筠闻言,怔怔的看了看贾蔷,似怀疑此事真伪,而后就见贾蔷笑了笑,道:“我贾蔷素来恩怨分明,不会轻易迁怒于人的。对了,说起来有一事还要劳烦德昂兄帮忙。” 齐筠忙拱手道:“但有所请,在下敢不从命!” 贾蔷点头道:“有一个叫孙琴的姑娘,听说是落在德昂兄手里。此人出手苦寒,以下九流之术为生。当然,此事并不能成为她行窃的借口。只是,我愿意用银子来弥补德昂兄的损失。” 齐筠闻言,眼角猛然抽搐了下,随即满面笑容道:“我道是什么事……良臣兄说付银子,就实在是不该了。不过一个丫头,良臣兄想要,拿去就是。我现在就派人,送她去盐院衙门。” 说罢,当即派人去办此事。 贾蔷点头笑过后,道:“既然如此,我也给德昂兄交给底。我做人,素来讲究公平公正。只要我薛大哥没什么大事,令弟很快就会放回来。只是,他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些代价。”见齐筠脸色变了变,贾蔷轻笑道:“德昂兄是个明白人,当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置法子。如果今天没有这个交代,很多事……连我都身不由己。” 此言中深意,让齐筠联想到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点头道了声:“好。”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齐家乃八大盐商之首,其他七家盐商,或一二代换一茬人,了不起撑到第三代,唯有齐家,打开国至今,就稳坐扬州盐商第一把交椅。 家里老人更捐有二品顶戴,虽没甚实权,但这份尊荣,却是礼冠扬州。 扬州知府才几品? 太上皇六次南巡,齐家都出了大把的银子,或建行宫,或造龙舟,太上皇几次褒赞。 这让齐家更是如烈火油烹,鲜花着锦般兴旺! 可这样一巨室之族,居然对一京城来的纨绔小儿低了头? 贾蔷解决完齐家事后,却见一浓妆艳抹二十四五岁的女子赔笑上前来,声音里散发着骚气道:“哎哟!原来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公子爷来了,瞧瞧这事闹的,都是我们珍珠阁的不是,没来得及及时拉开两位大爷。贾大爷,今儿晚上我让金月亲自来给你赔不是,保管让大爷你满意……” 说着,还想伸手来拉贾蔷的胳膊。 贾蔷眉头皱起,看了李婧一眼。 早就忍耐不住的李婧见之,一步上前,然后一记耳光打在了老鸨脸上,啐骂道:“什么好下流东西,便是神京城丰乐楼的花解语都不在我们爷眼里,你这等腌臜之辈,也上来发骚?滚!” 老鸨挨打挨骂,一张脸涨红,却是敢怒不敢言。 金月更是几乎没脸见人,掩面而去。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面色难看的上前,拱手道:“蔷二爷,这就有些过了吧?便是你身骄肉贵,看不上我珍珠阁的花魁,也没必要动手打人不是?” 蔷二爷? 听到这个称呼,贾蔷微微眯起眼来,看向来人。 这种称呼,不是谁都有资格叫的。 只有自视关系不远,知道其在家中排行地位的人,才会以此来称呼对方。 可此来人又是谁? 没等贾蔷猜疑,也没等中年男子自我介绍,贾蔷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站了出来…… “蔷哥儿?哎哟!怎么文龙也在这?文龙你这是怎么了?!刚才难道是你……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琏略显衣衫不整的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看到场中这一幕,大吃一惊,连声问道。 贾蔷没有开口,只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贾琏。 薛蟠也不是傻子,恼火问道:“琏二哥,刚才你就在这?” 贾琏被贾蔷看的发毛,心里憋火道:“天地可鉴哪,我也才刚认出你来。今儿是江南提督刘大人家的刘三爷请我个东道,说他这里的天魔舞不错,我就来了。刘三爷说三楼没有二楼看的清爽,就在二楼包房里设的宴。我喝的有些多,吃罢席后先去里面歇了会儿,根本没上三楼来!还在纳闷儿外面怎么隐隐有人在叫,也没当回事。谁能想到,会是文龙你?文龙,你说,是哪个没王法的敢把你打成这样!野牛攮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以贾家在江南的人脉关系,值得贾琏忌惮的,并没多少。 齐筠、齐符哥俩闻言,脸上都一阵羞恼。 齐家,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贱骂过? 贾蔷看了贾琏一眼,皱眉道:“此事我已有主张,琏二叔没事,自去高乐你的吧。” 既然薛蟠没大事,此事终究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头脑发昏的事,他并不准备掀起大风波。 江南布局里,扬州为重中之重,迅速积蓄力量为先,不宜大动干戈。 贾琏闻言也不恼,薛蟠在他这里本也没多大分量,便果断不理此节,又笑道:“蔷哥儿,这刘三爷是江南刘提督的族弟,在扬州府经营一些家业……怎好端端的,又惹你哪里不高兴了?刘提督当年在老国公爷手下当游击,是老公爷一手提拔起来的。算起来,都是世交之族。你看……” 贾蔷闻言,面色寡淡的与刘三爷点了点头,道了句:“客人在你楼中吃酒,被打成这样也没个人出来劝架拉开。你这开的是什么酒楼,黑店么?” 刘三爷心中纳闷,既然贾琏都已经表明了两家关系,那这位主儿怎还咬着珍珠阁不放? 他哪里知道,贾蔷心中最看不起逼良为娼的下作勾当,哪里愿意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即便他背后站着江南提督府。 不等他反应,贾蔷就要带着薛蟠离开,去治疗伤势。 只是不想,还未成行,居然再次横生波澜…… …… 第0174章 公平 “等等,这是要将吾儿带去哪里?” 还未下船,贾蔷一行人就被迎面赶来的一众人拦下,当中的,是一形容清癯仿若饱学儒生的中年男子。 只是这中年男子看到被两个盐丁押着的齐符,及他脸上的耳光印,脸色阴沉下来,沉声说道。 贾蔷皱眉还未答,齐筠就连忙上前躬身道:“父亲大人,是这样的……” 说着,简略的将事情经过如实的说了遍,并未遮掩什么。 贾蔷眉头稍舒,微微侧眸看着齐筠、齐符之父,也就是八大盐商之首,齐家家主齐万年。 齐万年虽只是一介盐商,却捐了个朝廷的三品衔,仅次于齐家太爷的二品。 从气质上来看,此人倒不像商贾,而是一个读书人。 齐万年先狠狠瞪了齐符一眼,显然也没想到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幼子,居然会干出这等蠢事来。 瞪完后,拱手对贾蔷道:“早闻世兄大名,太上皇三次褒奖,钦赐表字良臣,这等圣眷恩宠,古今罕见,亦足可见世兄之才干。原本,在下是想亲自宴请世兄,只恐世兄嫌吾年岁太高,粗笨不堪,所以就打发了犬子出面。不想,这没看住的畜生也跑了出来,还惹下这样大祸。本应由世兄带回去管教,只是家中八旬老父素来溺爱此子,一日不可短缺,还请世兄网开一面,宽容一二!” 贾蔷看着齐万年将其辈分降到与他平齐,眼眸瞳孔收缩了下。 怪道齐家能做到这个地步,用能屈能伸都不足以形容。 这厮外表儒雅,看起来是饱学之士,可分明视脸皮如无物。 连不要脸都能做到这般真诚…… 若贾蔷果真只是一十六岁的少年,或许根本抵挡不住这等阵势。 可他骨子里却是一个前世饱经各种反转阴谋洗礼,对陌生人能给出的信任度几乎为零的多疑之人。 看到齐万年这般,心中警惕和反感大增,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真正的商人是什么德性有了初步的了解,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却是半步都不能退的,因而皱眉道:“齐家主,令郎伤人一事,该如何处置收尾,我与德昂兄已有了共识。你现在,是准备推翻这个共识吗?” 见贾蔷居然无动于衷,齐万年转头看向齐筠,问道:“什么共识?” 齐筠小声道:“父亲,为了不让此事牵连到齐家,儿子应下了符哥儿让良臣兄带走,不过只要薛家这位公子无事,符哥儿就会被放出来。” 齐万年目光阴沉的看着长子,问道:“那若人家不小心出了点事呢?” 齐筠摇头道:“若果真如此,符哥儿他……” 话未尽,意已明。 齐万年深深看了眼这位最为齐家太爷看重的长子,回过头看向贾蔷,道:“我齐家,愿尽最大的诚意,来补偿薛家这位公子。世兄,你看……” 贾蔷呵了声,道:“如果,齐家主实在不想让令郎被带走,也不是不行。只要……” “只要什么?” 齐万年忙追问道。 贾蔷淡淡道:“只要令郎如同刚才出手打人那般,也被打回来一遍就好。” 见齐万年面色猛然一沉,贾蔷皱眉道:“齐家主,我与德昂兄说的明白,齐符出手伤人,此事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迁怒齐家。如果你觉得,你齐万年的儿子打了人,赔点银子就能了账,这就是要和我们结仇。如果你果真想如此,没有关系,我贾家和薛家一定奉陪到底。” 此言一落,贾琏也走上前来,看着齐万年冷笑道:“在下贾琏,家父一等荣国公府袭一等将军爵贾赦。这位齐家家主,果真准备打了人后赏我家几两银子赔罪?” 齐万年其实并不很将一座日渐没落的国公府放在眼里,齐家能稳居扬州八大盐商第一把交椅,难道凭的是商业手段? 不说太上皇对齐家的看重,就是隆安帝登基后,齐家也没少孝敬。 其他皇子王爷乃至各个军机大臣、六部尚书的府第,但凡有送银子机会的,齐家从未放过。 齐家超过一甲子年不易的盐商之位,就是靠金山银山给砸出来的。 等闲一座国公府,还真奈何不得他。 可是,齐万年忌惮的是盐院衙门,以及此刻就在盐院衙门的新到任的两江总督韩半山。 尤其是那个软硬不吃手段刚硬的韩彬,对他的到来,齐家的幕僚们皆认为,来者不善! 此公于海内之威望实在太高,周身毫无破绽可言,所以齐家至今没有研究出对付他的法子。 若是韩彬借此机会发飙,齐家怕要吃大亏…… 可是纵然如此,齐万年也不能让贾蔷将泪流满面的幼子带走。 对于贾蔷,齐家幕僚们皆认为,这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人物。 又正值少年时,才刚刚覆灭了梅家、冯家,多半在志得意满中,这个时候幼子落在他手里,怕难以活命。 得罪贾家,给韩半山手中落下把柄,都不要紧。 齐家总能寻到法子来化解,可若是幼子的命没了,那就真的追悔莫及。 齐万年看了看贾家这二人,皱了皱眉头,叹息一声道:“齐家绝无此意,只是,既然在下得知犬子犯了罪,自然不会孤身前来。太上皇下旨夸赞我齐家虽以商贾传家,却不缺忠孝节义之心。为了这句话,齐家从不敢藏污纳垢,为非作歹。因此,特意请来了扬州知府李沐李大人一同前来,来收监犬子。二位放心,李知府向来秉公办案,绝不会轻饶了犬子那个畜生!” 说罢,微微躬身,往后迎道:“李大人,请。” 这时,众人方见一衣着从四品官服须发洁白的老人,迈着四方步,面色凝重的进场,扫视一圈后,沉声问道:“故意伤人者何在?” 见了官员,齐符非但不怕,反而激动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愿意投案自首,我愿意投案自首!” 只是他想往前走,却依旧被拦下。 “嗯?” 李沐见状,白眉皱起,目光直视贾蔷,道:“贾公子,莫非想倚势插手本府诉案?” 贾蔷微笑了下,摇头道:“学生岂有此心?学生只是想告知知府大人一声,此案的凶手,并不止一人。” “哦?难道除了齐符外,还有人帮凶?” 李沐心中纠结之极,他吃了齐家太多东西,这次不得不出面,可对面显然不是善茬啊。 他如今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干净办完此事,就立刻告病致仕,以求个善终。 却不想就见贾蔷指了指铁头道:“倒不是帮凶,这还有人,也行凶了来着。” 李沐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齐家父子面色齐齐大变,惊声道:“不好,住手!!” 然而为时已晚,就见铁头随手抄起刚才齐符打人的圆凳,一凳砸向了齐符。 他力气远比齐符大的多,只一下,齐符便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不过,听他倒地哀嚎的声量,却不似要死的样子…… 铁头看着贾蔷,似乎等待下一步命令,见贾蔷微微颔首后,他随手扔掉凳子,冲着几乎要冲撞上来的齐家人冷冷一笑。 他方才看过薛蟠的伤口,虽看似唬人,不过许是先前薛蟠自我保护的不错,人并未出大问题,因此他也控制好了力道,只将齐符打出了和薛蟠差不多的伤势。 饶是如此,见齐符额头上的血一下流满一张脸,齐万年仍是目眦欲裂。 知府李沐更是怒发冲冠,大声喝道:“放肆!胆敢在本府面前行凶!!” 贾蔷面色不改,看着齐万年淡漠道:“原本只不过是两家年轻人起冲突,打了一架,你家公子教养不当,出手没数,所以带他回去拾掇拾掇,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也就完事了……京城都中的衙内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只要不似令郎这样闹的出阁,谁在乎这个?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齐家主非要结成死仇不可,那我贾家又怎会让你失望?” 说完,又回头看向李沐,道:“知府大人,如今两边应该算是等罪了吧?学生的要求不高,若是对方判个秋后问斩,我们也认了。若是对方判流放三千里,我们同样不二话。但若是,我们这边杖责三百,对方却罚酒三杯,那,这个官司便是告到总督衙门,打到金銮殿上,我们也一定奉陪到底。 这大燕的龙庭,是在下先祖们用热血浸泡,用白骨襄扶而起的,却不是几个商贾之族,用银子堆砌起来的。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这是太祖高皇帝御笔所赐之丹书,此刻仍挂在贾家宗祠大门上。 我就不信,几个靠喝盐血起家的盐商,还敢翻天作浪!” 说罢,不理面色骤变的李沐,一身清贵寒气的贾蔷就要带人离去,不想这时接到齐筠连连使眼色的徐臻却跳了出来,连声笑道:“哎哟,误会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啊!蔷二爷,这齐符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知被哪个给哄糊涂了来这里,结果以为这珍珠阁里的女人是良家清白丫头,见这位……薛大哥宠爱她,以为是无礼之举,这才瞎了心的出手。说起来,他本心是好的。只是这半大小子,最是不知轻重,给人打重了。蔷二爷是明白人,必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原来才没准备怎么着,只带齐符回去修理修理,让他以后别那么傻就是……齐世叔,此事齐大哥都已经摆稳妥了啊。就这么点小事,又何苦结成死仇,是不是?不是谁强谁弱,关键是实在不值当,不值当啊!” 徐臻这样一说,齐筠也劝起齐万年来,在其身边低声道:“父亲,原是误会。这个时机,实在不宜招惹那边……” 齐万年沉声道:“现在闹成这般,难道还由得我们?”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发虚了。 眼前这位京城来的少年,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大帽子扣的连他都心惊胆战,关键人家根底确实壮些,还占着理…… 果真撕破脸,齐家怕是要大出血,也落不到什么好。 齐筠小声道:“只要父亲答应此事揭过,其余的自有儿子去伏低做小。祖父大人和父亲大人常教诲儿子,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银子,不是权力霸道,而是和气生财。” 齐万年闻言,眼角抽了抽,目光中蕴着些深意的看了长子一眼,道:“既然如此,你自去操行便是。只一点,今晚,无论如何要把符儿带回家。” 说罢,竟转身离去。 齐家太爷是齐家的灵魂人物,太上皇六次南巡,之所以每一回对齐家多有夸赞,便是因为齐家这位太爷着实聪明。 然而齐家太爷对齐万年,并非十分满意,反而对齐筠这个长孙十分中意。 这让齐万年心里,难免不是滋味,也因此更偏爱幼子一些。 等齐万年走后,齐筠先给扬州知府拱手道:“李大人,今日实在叨扰李大人了。接下来的事,还是由我们晚辈自己决定,万不敢再给李大人添恼了。” 李沐闻言,面色舒缓下来,看着齐筠道:“怪道齐老太爷如此看重你这长房长孙,果然不俗。好吧,既然你们年轻人自己能解决,本府就先告辞了。” 只不想,未等李沐离去,风波再变…… …… 第0175章 不与人做刀 “陈大人?!” 扬州知府李沐还未下楼,看到楼梯来人,面色登时一变,忙以下官礼拜道:“下官见过陈大人。” 来人正是自盐院衙门赶来的巡盐侍御史陈荣陈勉仁,他进来后,先看向贾蔷,见其无事,目光又扫过一圈,在薛蟠和齐符两个伤者身上顿了顿,随后才对李沐颔首道:“李知府怎会来此?” 李沐苦笑一声道:“下官听闻此间有扰乱造事者,因此特来此查看。” “哦?那查看的结果如何?” 陈荣目光又落在贾琏身旁的刘三爷身上,眉头不由一皱。 李沐虽须发皆白,年岁大陈荣十岁不止,可陈荣官高一级,且前途明显不可限量,故而官场上,李沐仍需敬畏陈荣,欠身道:“大人,此间不过小儿顽闹,他们自己已经调解妥当,用不着扬州府衙出面了。” 陈荣闻言一怔,看向贾蔷道:“掌院大人和总督大人听说你被人仗势所欺,特意命我带了两队盐丁来看看。蔷哥儿,有何不平处只管道来。你在京中屡受太上皇和天子嘉赞,太上皇每每为你撑腰,不让你受委屈。如今来到扬州府,更没人能让你受委屈了。” 此言一出,珍珠阁上无人不惊骇。 在场的齐家人和原本还想讨回些颜面的刘三爷,更是一言不敢多发,心中惊惧,唯恐成了盐院衙门内那两个大佬打击的箭靶! 和普通人以为林如海和韩彬是为贾蔷出头而恐慌不同,齐筠之所以也一阵心悸,是因为他愈发确定,朝廷要变故盐务大政,韩彬初至金陵,放着总督衙门不去梳理,就连夜赶至扬州,是有大图谋的。 这会儿陈荣如此说,分明是韩彬想借贾蔷这把刀,趁机插进齐家。 纵一时还不会抄家问斩,可一旦给他机会,早晚要出大事! 齐家虽然向来手段高绝,极善自保,但是,正如林如海所言,干盐商的,就没一个屁股上干净的。 除却贩卖私盐不说,还有暗地里豢养的足足三百多人的江湖队伍,皆是由所谓的江湖高手和亡命之徒构成。 在贩卖私盐这一暴利行当中,每一步都伴随着血腥气,那才是真正的江湖风云。 而这些事,其实都经不起真正查处…… 哪怕齐家背后站着许多巨擘大佬,供奉了那么多年的“神位”,但那些人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哪里护得住韩彬的垂直打击? 齐筠只盼,贾蔷果真有平和之心,方才所言非糊弄他们,能将此事饶过。 但别说齐筠,就是徐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半成信心也无。 毕竟,换做是他,也没理由去拒绝做日后军机首辅韩半山手中的刀! 然而,让他们既惊且喜的是,贾蔷居然莫名道:“师叔,何故兴师动众?不过一些小事罢,如今都处置妥当,也需师叔堂堂四品大员莅临?” 陈荣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目光,却不知是该责备、该失望,还是该欣慰,要知道,贾蔷拒绝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那是连他都渴望得到的机会啊! 韩半山之势,景初旧臣最多再压三年,三年之后,势力一飞冲天! 做他手中的刀,到时候岂有不青云直上之理? 不过,既然贾蔷如是说,他也就不再多事,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解决罢,只当我们这些老的多事,白担心一场。” 贾蔷哈哈笑道:“师叔哪里话,师叔能来,小侄我感激不尽。也正是有我先生、半山公和师叔这样的长辈在,我才有底气站于此地,与人化干戈为玉帛,哪里会以为你们多事。” 陈荣不欲与他在此地多言,随便叮嘱了句早些回衙,就和李沐一道离去。 等陈荣、李沐等离去后,齐筠一个箭步上前,深深作揖拜道:“多谢良臣兄宽仁大量,多谢良臣兄宽仁大义啊!” 贾蔷上前一步扶起,道:“我说了,只是一件小事。我薛大哥果然出了事,也只让你弟弟抵命罢了,不会无故牵连齐家,德昂兄实不必如此。” 这时终于有扬州名医被请来,现场为薛蟠、齐符救治后,二人都只是受了些不会危及生命的伤,卧床数日也就差不多了。 看着周围嘈杂不已的声势,如同观赏马戏一般看着他们,贾蔷嫌闹,对徐臻道:“寻个安静之地罢。” 徐臻忙道:“还是先回明月舫吧,那里安静些。” 贾蔷点头,没理会刘三爷的挽留,一众人一道折返明月舫。 珍珠阁内一众嫖客们,无不啧啧称奇: 看来扬州府真来了条过江猛龙哪! …… 回到明月舫,贾蔷见薛蟠一直闷闷不乐,便当着齐筠等人的面笑道:“齐符这小青皮打了你,如今也受了教训,和你伤的一般,总不能因为他一个半大小子混账,就杀他满门吧?我也做不到这点啊。” 薛蟠没想到贾蔷直言出他的心事来,臊了个大红脸,只是还是咽不下那口窝囊气,委屈叫道:“我连招惹都没招惹他一下,这球攮的就从后面摸过来狠狠砸我一家伙,还不让我起来,拿着凳子狠狠的砸,你就让铁头砸他一下,这般轻易就放过了?” 贾蔷摆手,没让齐筠再鞠躬作揖赔礼,而是对薛蟠笑道:“薛大哥,你不信问问铁头,他最实诚,他那一下,是不是比齐符打几十下都狠?” 铁头在后面嘿嘿狞笑了声,道:“薛大爷,我是照着你的伤势下的手。他年纪太小,身子骨也不算结实,打人都没力气,挥几下也就没劲道了。可我那一下不同,若不是见薛大爷你没伤到根本,我那一下就能砸出他的脑浆来,至少打碎他的头盖骨。以薛大爷和我们爷的交情,我还能让你吃亏?” 薛蟠闻言,斜眼去瞄唬的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的齐符,见这小子被他一盯就直打哆嗦,嘿嘿乐道:“知道你大爷我的厉害了?”齐符心里骂他祖宗八辈…… 贾蔷问道:“还生气不生气了?” 薛蟠哼哼了声,道:“算了,就当半道遇到疯狗,凭白给咬了口。” 贾蔷呵呵一笑,也没说他说错话,对脸色不大好看的齐筠道:“既然熊孩子不懂事被娇惯坏了,吃点苦头也不算坏事。今日情形如何,德昂兄当心知肚明,我也不说虚的,我不愿与人作刀,是因为我没有半山公他们那样崇高的道德,只是一个自私之人。” 齐筠忙道:“良臣兄过谦了,如你这样的人都自私,那天下可还有公道之人?”又脸色难看道:“我齐家历代皆怀敬忠君父之心,旁的不说,报效的银子堆也能堆出一座银山来。不想半山公却如此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他难道不知,在我等盐商之前,朝廷每年收到的盐税,还不足如今的一成!” 见齐筠如此忧愤,贾蔷挑了挑眉尖,提醒道:“德昂兄,此事你也莫怪半山公,他才是真正没有一分私心的。你们每年所课盐税的确不少,于国于朝廷也算有功,可你要明白,这些银子出自何处?这些都是天下百姓们,吃高价盐凑出来的银子,真正的盐血银子。如今的盐税政策,一层又一层的官爷太多,你们每一个都要孝敬,可孝敬的银子又不能你们凭白变出来的,最后还是落在百姓身上。半山公历经县州府省,岂能不知此间弊端?所以,才不畏背后多大的利益干系,准备变一变章法。从大义上来说,他没有丝毫瑕疵之处。德昂兄,我私下里劝你,最好说服齐家不要阻拦变革,不然不管你背后势力多大,都难挡大势所趋。” 齐筠并才听懂的陈澄、李霄、彭秀等人无不面色大变,齐筠面色惨然道:“照良臣兄之意,我等盐商之族,竟已步入绝境死地中,无回天之力乎?” 贾蔷微笑道:“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测,不过就算我不说,其实你们各家自己心里也都清楚……至于是不是绝境死地?我以为,倒也未必如此。” 不管心里信不信贾蔷之言,此刻齐筠都满脸诚色问道:“请教良臣兄,生路在何处?” 贾蔷道:“这个话题若说下去,三天三夜都未必够用。德昂兄若果真有兴趣听我胡言乱语几句,待来日得闲时可来盐政衙门寻我。今日先说另一件小事,徐臻……” 徐臻得闻点名,“唰”的一下站直,看向贾蔷。 贾蔷笑了笑,道:“将先前你我所谋之事,说与德昂兄他们听。以后,他们都是你的大主顾!” …… 盐院衙门,忠林堂。 与林如海商议了许久后,韩彬忽地笑道:“如海老弟也担忧你那侄孙心口不一?” 若是贾蔷说的正直不阿附,结果做出的又是另一种结果,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而无论是韩彬,还是林如海,仕宦多年,见过这样自作聪明者,不计其数。 皆小人耳! 不过,林如海却摇头微笑道:“旁人不敢担保,但是蔷哥儿,知道他虽不久,但这个孩子,不一样。” 韩彬哼了声,道:“你这是救命恩人当前,也误了眼神。老夫就不信,他这样的年岁,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经历,会果真不入官场!老夫给他梯子他不登,非要自作聪明来这一手,品性堪忧。如海老弟你放心,看老夫帮你好好敲打磨炼他一番,总能成些器。” 林如海不去辩解什么,只是笑了笑,正这时,就见王管家前来禀报:“老爷,陈大人回来了!” 林如海眉尖轻轻一挑,道:“勉仁可带回了齐家人?蔷哥儿何在?” 王管家赔笑道:“老爷,只陈大人一人回来了。” 林如海闻言,呵呵笑了起来,看向眉头皱起的半山公韩彬。 总有些人,不在这世俗规矩算计内的…… …… 第0176章 去休!去休! “这小子,还真是出人意料。怪不得他如此尊崇太上皇,如海你看看你这侄孙和光同尘的手段,像不像那起子景初旧臣?” 从陈荣口中得知事情发生后,韩彬老农般的脸上,不喜之色根本不用去遮掩,看向林如海问道。 林如海哈哈笑道:“半山公,你高看他了。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和光同尘是为了官爵利禄,是为了你好我好的当官。蔷哥儿这般做,却是为了和气生财。” 韩彬眼神凌厉道:“堕落成商贾之辈,果然重利忘义,与齐家那样的人,也能沆瀣一气!为了贪图金银财富,丝毫不顾大义所向!如海,你这个弟子,收的不好!” 林如海忙劝道:“半山公,先莫着恼。等蔷哥儿回来了,你再亲自问他。蔷哥儿年岁虽不高,见识也不广,也不见得多聪慧,但至少还是明白一些事的。他若单纯想捞银子,根本不必如此。抱上你半山公的大粗腰,他还没机会发财?” 韩彬不悦道:“老夫一生为官清正,家法严苛,哪个敢乱伸手捞银子?跟着老夫做事,自然没机会发财!” 林如海闻言,却自知不好再多劝,心里对韩彬的性格又有了新的了解。 虽古人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然上位者若不刚愎自用,显示领袖之力,则很难尽快的办好大事,尤其是推行新政。 只是,也有些时候,刚愎自用的人,容易钻牛角尖,撞破南墙不回头。 旁人说再多,也难听进去。 除非让他亲眼所见…… 林如海放下劝说的心思,又与韩彬说起两淮盐政来,一直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后,王管家才再次进来禀告:“哥儿回来了!” 林如海微笑道:“叫他先来这里。” …… “你可是听说你姑祖丈还要在扬州留半年,便与盐贼媾和,趁机牟利?” 看到贾蔷到来,韩彬丝毫没有遮掩维护体面的想法,开门见山厉声喝问道。 贾蔷看着这老货,有些皱眉,不过念及此人是真正有信仰,一心为国为民的重臣,所以才按下不耐之意,解释道:“我若有此心,就不会让人把齐万年最宠爱的幼子打了个半死。我之所以没有借机撕破脸皮,仗着总督衙门和盐院衙门的招牌耍威风,是因为我认为,今日本不过是小事,总不至于就因为一个半大孩子打人,就牵连别人家人吧?齐家或许有什么不法之事,但我的确没看到。另外,我也同齐筠说了,盐商之所以这样富,在孝敬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银子后,还能赚那么多银子,是因为在喝百姓的盐血,这种暴利,必难长久,让他说服齐家,莫要做无谓的反抗。” “幼稚!” 韩彬简直气笑,道:“黄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你以为你是谁,你说让齐家别反抗,他们就不会反抗?你知道齐家什么来路什么根底,就敢劝人?马不知脸长,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愚不可及!” 贾蔷闻言,眼神深沉起来,道:“半山公,我作为晚辈,尊重你多年为官的政绩和清廉,也尊重你的崇高志向。我愿意聆听你的教诲,听取你的批评,但不代表,我愿意凭白承受你的辱骂。你一非我之亲长,二非我是先生,三更非君父,你凭什么骂我? 你不知道我手里有什么东西能让齐家退步,你不关心也不相信,只一味的教训。 对我个人来说,被你教训一通并不妨事。可半山公若以此等心胸和怀抱去当两江总督,去当军机大臣,那你一定成不了青史之上百世流芳的名臣。” 韩彬闻言,也沉下脸来,看着贾蔷道:“你是在说老夫,刚愎自用,是非不明?” 忠林堂内陈荣脑门上的汗都流下来了,骇然的看着贾蔷,觉得这小子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花样作死作出了神秀境界。 只是他忽然又觉得不对,闹到这个地步,为何林如海还是无动于衷…… 贾蔷不置可否,道:“半山公到底如何,与晚辈无关。只是,晚辈自有晚辈的行事品性。但我只说一句,我若贪财,何须谋取盐利?” “好大的口气!” 听闻此言,韩彬又忍不住讥讽道。 然而这时,却听林如海干咳了声,温声笑道:“半山公,蔷哥儿此话,倒也算不得夸口。” 韩彬闻言,狐疑的望过来,道:“如海,此言何解?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难道还能有陶朱之能?” 林如海也隐隐好奇的看了贾蔷一眼,随后叹道:“许是……奇才天赋吧。我这弟子,似有鲁班之能,于工匠一道颇有些才华,他自己改良了染布的方子,让京城八大布号都为之震动。恒生王家、东盛赵家都花了大价钱,一家三万两银子买他的方子。听说,你还有别的方子?” 贾蔷点头道:“是一种颜色三万两,我还有好几种颜色……布且不说,这是关乎国计民生的东西,我不会刻意在布上取利。纵然有朝一日家里建起自己的染坊,所产出之布帛,也必是同品质中价格最低的。今日我与齐筠、徐臻所议之事另有名头,是制冰。半山公,我已将前宋时硝石制冰的古法重新完善出世,即便在炎炎夏日,也可平地取冰。半山公,你且说说看,我贾蔷想要银钱,还需要与齐家媾和,贪图他家施舍的三五万两银子?他齐家就是给我座银山,又能有多少?你实在太小瞧我了。” 韩彬拧紧眉头,仔仔细细又审视了贾蔷几回后,转头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呵呵笑道:“半山公,若非知蔷哥儿有此能为,我又怎会轻易让他走他喜好的路数?好在他虽然会赚银子,本性却不奢华,品性也还尚好。他想要多开些书局,需要很多银子,还不肯沾我这个半死之人的光,我就随他去折腾,我也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若他果真能做到他说的那般,尽一生之力,助贫苦百姓之子能读得起村头社学,他便是不去做官,又有何妨?” 韩彬面色阴晴不定的看向贾蔷,虽心中仍有不少疑点,只是一时间还理不清头绪。 若贾蔷果真淡泊权势,也说不通。 他结交之人,几乎没有什么白丁。 若说他贪图富贵,更说不通了…… 至于贪财……还是说不通。 一时间韩彬只觉得一团乱麻,索性暂且按下不理,看着贾蔷道:“好,那老夫也盯着你,看看你到底闹的什么鬼!”正要随手打发了这惹人头疼的贾蔷下去,去忽又想起一事,道:“你准备怎么劝服齐家不要抗拒盐税新政?” 贾蔷道:“无非是利益代换罢了……盐业是关乎天下亿万黎庶民生的行当,坐于其上喝盐血确实不妥当,我也劝他,莫要有怨恨之心。至于如何弥补齐家因盐政变动而产生的损失,我只告诉齐筠,我手里有可合作的营生,制冰和开设冰室,只是其中一项,还有别的更大些的营生。至于他信还是不信,我并不在意。齐家死活对我来说,本也不重要。不过我想,待冰室开起来后,他们终究会信的。” 这下连林如海都来了兴致,问道:“蔷哥儿,冰室之事,你准备怎么操办此事?” 贾蔷想了想,也没隐瞒什么,道:“此事由我,徐家的徐臻,还有齐家的齐筠商议三家共同经营。我这边,只负责配料硝石,徐家则负责掌管冰窖制冰,齐家,则负责冰室售冰。江南诸省,尺五见方的冰,一块就要十五两银子。我将价钱降下来,降到纵是寻常百姓,也能买得起一碗甜冰给自家小儿解馋,如此一来,便是一条新财路。扬州、苏州、金陵、镇江,这一线铺开后,一年的进项,未必比贩盐少。” “你就负责配备硝石?那你分几成利?” 韩彬与林如海对视一眼后,追问道。 贾蔷笑道:“因为,我每日里还要读书,所以只负责秘料配制。而方子是我的,所以占股五成。” 韩彬皱眉道:“你就干一样事,还只是庖制个硝石,就要五成的利?他们也愿意?” 贾蔷解释道:“值多少银子,占多少股,其实并非是看出多少力……” 韩彬皱眉道:“荒谬!莫非出力多的,反而只能分润少许?” 贾蔷道:“这里面,有个不可替代性。相对来说,谁的不可替代性高,谁的价值也就更高,也就是说,谁更值钱。半山公,这才是所谓的公平。经济之道,和牧民之道不同。齐家和徐家都是涉及经济营生的家族,所以我只一说,他们就同意了,甚至还很满意。若我果真倚仗盐院衙门的权势,甚至借半山公的官威,即使开口到七成,他们也只能认了。” 韩彬沉默稍许后,问道:“既然你死了心要当商贾,还如此精道,那你还读什么书,考什么功名?” 贾蔷如实道:“读书考功名进学,原因有三:其一,晚辈以为人活着,便不可不读书,不可不明理。当然,晚辈读书的目的并没有那么单纯,还有第二重原因,就是不愿见个官就要下跪。尽管太上皇金口玉言许我一世闲人,除天地君亲师外,余者皆可不跪。但是……总难免出现一些逆臣,无视太上皇旨意,强摆官威。所以,有个功名,便宜行走。这第三嘛,晚辈以后总还是要成亲的,有个正经功名在,岳家不至于小瞧了去……” “滚滚滚!满肚子得失算计儿女情长,白糟蹋了老天给你的这身才赋!去休!去休!” 贾蔷暗自揣测,这末尾的“去休”二字,想来不是让他离去休息的意思,怕是让他去球的意思…… …… 第0177章 千手观音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贾蔷起床起的有些艰难。 因为香菱实在是太乖了,满足他希望解锁的一切新姿势…… 差一点点,贾蔷就被这腐朽堕落的封建社会糜烂生活给打败。 好在,他终究还是明白,若不努力,眼前的这一切都只能是过眼云烟。 如今在江南的大好形势,大半是仗着林如海这个姑祖丈的光。 可林如海最多半年也就还京了,回到京后,他贾蔷不过是林如海众多妻族中的一人罢了。 纵有救命之恩,可在扬州帮了这么多,再加上收他为记名弟子,替他挡下无数骂名,也算是还尽了。 贾蔷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也该知道适可而止。 所以,终究还是需要自强! 正是抱有这样冷静的认知,贾蔷才能从那温柔乡中爬起来,一如往日的锻炼身体。 他不仅自己锻炼身体,还要求香菱一起。 这个年代,没什么正经防孕措施,尽管贾蔷最后时刻在体外解决,也要以防万一。 而女孩子有一副健康的体魄,可助她们度过“鬼门关”。 只是贾蔷带着香菱刚晨练到一半,就见李婧带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女孩子过来。 这女孩子一见面,就跪倒在地,“砰砰砰”的对着贾蔷磕了三个响头。 贾蔷还好,倒把香菱唬了一跳。 贾蔷看了李婧一眼,李婧忙将这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拉起来,对贾蔷道:“她就是孙琴,昨晚被齐家人送了过来。” 贾蔷见她气色憔悴,微微皱眉道:“齐筠莫非欺负了你?” 孙琴脸色发白,在贾蔷跟前似不怎么敢说话。 李婧替她回道:“这倒没有,不过这些日子,孙琴受了不少打击。原以为凭借她的武功,天下哪里都去得。不想在齐家人跟前栽了个大跟头。齐家豢养了几百个江湖高手,齐大公子身边跟着最为顶尖的两个,一个是江湖诨号摘星手,一个江湖诨号鬼见愁。齐家家大业大,江湖上想要从齐家咬一口的数不胜数,齐筠这些年遇到的刺杀不下十次,都是被这两人化解。孙琴撞在铁板上,自然无处可逃。齐家又拿孙姨娘和富贵楼里的人威胁她,这才让她心里备受折磨。” 贾蔷笑道:“齐筠看起来也不差,既然他看上了你,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李婧没好气道:“人家有个青梅竹马的,是富贵楼……就是孙姨娘名下那座青楼里的一个臭小子,小茶壶。” 贾蔷闻言有些侧目,打量了小贼婆一眼,道:“嗯,倒是情比金坚,那行了,我这没事,送她去寻那小茶壶吧。” 不想此言一出,那孙琴居然“嘤嘤”哭了起来。 李婧恼火道:“齐家大公子也知道她和小茶壶的事,就派人去寻那臭小子,问他在一百两银子和孙琴中间选哪个,那王八蛋毫不犹豫的选了银子跑了。”顿了顿又恨恨补了句:“就是前天的事!” 此言一出,孙琴的哭声更大了。 贾蔷暗自好奇,这丫头看起来也不算好看,齐筠怎还好这口…… 他哈哈笑道:“这是好事啊!若没有此事,谁能看出此人的真面目?果真和他过一辈子,那才是所托非人。” 待孙琴哭声小了许多,李婧又道:“爷,我寻思着,家里内眷不少,只靠嬷嬷们护着,未必总能看顾周全。外男不得入内,不如就让孙琴来府上做事……” 贾蔷笑道:“你又糊涂了,你自己都不愿拘在二门里,人家就愿意?要是四五十的健妇还行,在二门里守个夜,她才这般大,没必要。让她好好跟着你,学学如何自立自强,如你们这样的习武姑娘,女子又何曾比男人差?” 李婧闻言笑道:“那成,我就带她几年。虽然眼下比不过齐家那两个顶尖高手,不过也是早晚的事。” 贾蔷又好奇问道:“那两个诨号牛皮哄哄的人,到底有多强?能飞檐走壁一掌打出十八条龙么?” 李婧笑道:“哪和哪呀,就是技击手段极高明的高手罢了。遇到大军围剿,十个甲士就能了账,又不是刀枪不入的怪物。不过这些人本也不是和大军斗的,暗地里暗杀,或是当护卫保全安危,都是极好的。爷,你可想要这样的人?”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道:“我们能寻到这样的人?” 李婧指了指孙琴道:“孙琴干娘,就是我说的那位孙姨娘,就是这样的高手。我爹说,他当年全盛时,都斗不过孙姨娘。如今想想也是,若非有如此能为,孙姨娘也护不住这么多人。这些年,孙琴不是头一个失手的……要不是齐家招揽的高手太多,孙姨娘早就将孙琴救出来了。不过想要孙姨娘到跟前做事,还要把富贵楼里的女人都安排妥当了。” 贾蔷闻言,好奇道:“我听你说过,纵是习武之人,年纪大了后,也会面临血气衰弱的问题。那孙姨娘和你爹差不离的年岁,还是个妇人,居然还这般了得?” 李婧呵呵笑道:“孙姨娘擅长的是精巧的手段,不是蛮力。要不是孙琴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孙姨娘明面上是扬州鼓上蚤的诨号,背地里还有一个更了得的名号!” “扬州孙二娘?” 贾蔷轻挑眉尖问道。 李婧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孙二娘,叫千手观音。一来,是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她的善行,活人无数。有侠义心的,还经常送些银子去富贵楼,不过孙姨娘多半不要。二来,则是她使暗器的手段,独步江湖!齐家那位大公子之所以没敢逼孙琴就范,就是忌惮孙姨娘。” 孙琴终于舍得开口了,咬牙道:“要不是他家财大势大,娘才不怕他们人多。当日我要敢下狠手,也不是不能逃走,就是怕出手后,连累到娘和楼里的姊妹。” 势不如人,真真让她憋屈愤懑。 贾蔷看了她一眼,道:“江湖有江湖的路数,世道逼的你们女孩子活的艰难,我就不说你们行窃合不合适了。不过从今以后,我虽给不了你们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总还是没问题的。往后,就别再去行窃了。” 孙琴闻言,面色一变,张了张口,不过许是顾及什么,到底没说出话来。 贾蔷却猜透她的心思,道:“我此举并非是施舍,在这个世道里,你们能自力更生,活的比许多须眉男儿更有骨气,我是发自肺腑的尊重你们的。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可以靠其他方式谋生,依旧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至于孙姨娘说过,只要救出你来就为我卖命……我不敢保证在我身边做事会不会有风险,因为我不知道我的敌人会不会派人来刺杀于我。但我可以保证,我不是用几两银子,就糟践你们去卖命的人。” 孙琴看着年岁还没她大,但沉稳端庄,气息隐隐威严的贾蔷,目光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她也算是半个老江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她感觉得出,贾蔷没有哄她。 不想却听贾蔷沉吟稍许后,又对李婧道:“安排一些妇人,靠做事出力来谋生立命不算难事。只是……你爹那个脾性你也见了,万一等那孙姨娘来了后,也如此桀骜不驯,再加上你的缘故,他们还是长辈,到头来,莫让我难做。” 李婧笑道:“爷这是哪里话,便是我爹,如今也勤吃药多用饭,加把劲耍些帮助恢复的拳脚,想早日好了,帮爷做事还债呢。他和孙姨娘都有江湖道义在,我爹收了镖银,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雇主把镖押到地方,这一点爷放心就是。” 贾蔷点了点头,道:“那行吧……还有其他事么?” 李婧闻言,脸色犹豫了下,轻声道:“爷,买完地霜后,咱们真没银子了,十两都不到了……” 此言一出,孙琴面色微变,目光隐隐古怪起来…… 方才口气大的惊人,好似比扬州首富还厉害,结果只是样子货? 贾蔷闻言却只是“啧”的笑了声,道:“昨儿夜里忘提了,早知道让齐筠和徐臻先借我三五千两银子,应应急。” 他沉吟稍许,道:“这样吧,等我做完早课,中午吃过饭后,咱们再一起出去逛逛,看去哪处弄点银子花花。” 李婧点头道:“那好吧,我先送孙琴回去。” 贾蔷“嗯”了声,道:“早去早回,这几日你忙的也忒过了,今儿回来后好生歇息两天,不准再奔波劳累了,不然仔细着。” 听完贾蔷不容置疑的霸道话后,李婧心里丝甜,应了声后,带着孙琴出了盐院衙门离开了。 二人走后没多久,贾蔷和香菱将将锻炼完身体,吴嬷嬷就来寻贾蔷,说是林如海让他赶紧去忠林堂,因为总督老爷要走了。 贾蔷闻言忙让香菱先自己回房,他则前去送行。 不管如何,既然林如海与韩彬有如此交情在,他身为晚辈,都该去送一送。 香菱一人则回到了小书房,不过没等她洗漱去吃早饭,却见雪雁一蹦一跳过来,看到只她一人在,便问道:“蔷二爷呢?” 香菱笑道:“林老爷招去了,说是去送客。” 雪雁懊恼道:“姑娘还找他哩,算了,你同我一起回吧,不
相关推荐:
小师弟可太不是人了
小白杨
修仙:从杂役到仙尊
盛爱小萝莉
变成丧尸后被前男友抓住了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屌丝的四次艳遇
洛神赋(网游 多攻)下
穿进书里和病娇大佬HE
氪金大佬和菜鸡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