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好比灵丹妙药,贾琏本还在装死,听闻此言,缓缓睁开了眼…… 见此,贾母气的又用拐杖去敲他,骂道:“好你这下流的种子,我知道你也不把我们放在眼睛里,叫人去问了你老子来,看看蔷哥儿这个族长和你老子的话,整治得了你不能!” 贾琏唬个半死,立刻又请罪,贾母这会儿却不愿再听他的了,让脸色难看的邢夫人喊了四个健妇来,抬着他去前面客房,准备让郎中救治。 等贾琏走后,贾母强堆起笑来,劝凤姐儿道:“什么要紧的事,原都是小孩子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也值当你气成这样?我就不信,你在王家没见着过这样的事!” 凤姐儿惨然一笑,道:“王家自然也有这样的事,却没人和滢妇一起商议毒害了我,再扶平儿坐正,好供他们一起淫乐的道理。” 贾母闻言大怒道:“岂有这样混账道理?平儿那蹄子,素日我倒看她好,怎么暗地里这么坏!” 说罢,瞪向后面,平儿哭的不成模样,跪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贾蔷见之,皱了皱眉,道:“二婶婶这是气糊涂了,贾琏和里面那货色商议的事,和平儿姐姐甚么相干?” 后面黛玉也道:“老太太,平儿没有不是,是凤丫头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不好对打,都拿着平儿煞性子呢。平儿委曲的什么似的呢,老太太还骂人家。” 贾母闻言笑道:“原来这样,我说这孩子倒不象那狐媚魇道的。既这么着,可怜见的,白受他们的气。往后平儿也别跟着他们两口子了,去东府跟了蔷哥儿去罢。蔷哥儿一直在问凤丫头要你,如今连玉儿都喜欢你,为你说话,你就跟着他们罢。” 平儿闻言,面色愈发惨白,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此刻蓬头垢面,却对平儿强笑道:“往后,你好好过,好好活,虽是个奴几出身,可跟对了人,就比我有福气。” “奶奶!!” …… 第0418章 与贾赦的交易 贾母毕竟年岁大了,让这群儿孙们今天你唬一场,明日我吓一遭,折腾的有些经不住了。 又放心不下凤姐儿,就让她和鸳鸯一道,送她先回荣庆堂歇息。 不过临走前对在场诸人下了严格封口令,绝不许往外传。 尽管任谁都知道,此事是封不住口的,但只要别传到贾赦耳中就好。 至于那位小桃红,自然被捆了起来,明日让人送到人市上,重新发卖…… “二婶婶,别忘了打发人把平儿姐姐的身契送来……” 贾蔷眼见凤姐儿和贾母走了,忽然想起此事来,提醒道。 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忙道:“不是给我,要么给林妹妹,要么直接拿去换放良文书。我比较喜欢平儿姐姐的善良和性格,但并无亵渎之心。” 此言一出,黛玉最先笑道:“那就拿去换了放良文书来罢。” 其他姊妹们纷纷点头称是,皆道早该如此。 湘云又赞贾蔷道:“我就道你不会是色中恶鬼。” 贾蔷怀疑:“你这果真是在夸我?” 探春嘻嘻笑道:“蔷哥儿最坦荡,断不是拿身契要挟人的小人。” 贾蔷冲她点点头,认真道:“我谢谢你。” 宝钗都忍俊不禁道:“果真存了甚么心思,也不会当着林妹妹的面说了。” 贾蔷奇道:“我看起来像是惧内的人么?” 看着贾蔷清明漆黑的眼眸看来,宝钗心中一颤,垂下眼帘避开目光,抿嘴笑了笑。 黛玉在探春、湘云并迎春、惜春的取笑声中,满面羞红的气恼啐道:“再浑说!羞也不羞?!” 贾蔷打着哈哈告恼,就听凤姐儿沙哑的应了声“知道了”后,随贾母离去。 此时虐狗者,毫无人性! “你们带着平儿姐姐先回东府,让尤氏与她安置妥当了,我去见见大老爷,稍会儿再回。” 贾蔷与黛玉等人轻声道。 黛玉犹豫了下,道:“我们不必去见大舅舅么?” 贾蔷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去见见就行。” 黛玉应下后,迎春却俏脸通红,声音轻的贾蔷险些没听到,道:“蔷哥儿,我也去探望探望罢。” 贾蔷闻言一怔,黛玉忙笑道:“原是应该的。” 贾蔷点了点头,道:“好,二姑姑随我一道去就是。一会儿再一道去东府,四姑姑那里。” …… 贾赦房。 迎春虽坚持想来,但来了后,也只是在床榻前屈膝一福。 然后就站在一旁了,贾赦眼里也没多看她一眼…… 贾赦只顾死死盯着贾蔷,瘦了许多的脸上,一双老眼瞪着贾蔷,问道:“你又来做甚么?” 贾蔷从一旁拉了把椅子,刚准备坐下,又顿了顿,再拉过一把来,放到迎春身后。 却没管一旁的邢夫人…… 迎春唬了一跳,俏脸通红,也不知当坐不当坐。 邢夫人如今许是有些看明白形势了,对她道:“你原是长辈,你不坐,他也不好坐。” 迎春这才有些怯生生的坐下…… 旁人都道她木讷,给她取诨号“二木头”,连针扎一下都不知道动。 却哪里知道,她不是不知道动,只是不敢动罢了。 论出身,她也算世人眼里的金闺花柳质,可迎春自己明白,她这样的庶出女孩子,若非有贾母老太太在,怕是连贾家体面的奴婢都不如。 若果真木讷蠢笨,又怎下得起围棋? 当然,她守拙的时日久了,难免变得真有些迷糊起来,反应有些慢也是有的…… 另一边,贾蔷看着贾赦的模样,虽瘦了不少,可精气神居然还不错。 想来这段时日的卧床,间接的帮他戒了色,反倒有助于他恢复些精力。 贾蔷淡淡道:“顺道过来看看,另外,想到一事,想和大老爷商议商议。” 贾赦哼了声,道:“我和你有甚么可商议的?” 贾赦对贾蔷是恨之入骨,几番算计他,非但没赚到一文钱,反倒赔了不少银子进去。 先前,贾蔷又抢走了他心爱的扇子,现在想起来,贾赦都觉得心在滴血。 有些压抑不住怒气,挣的伤口都隐隐作痛…… 听到贾蔷被拒绝,邢夫人和迎春都担忧起来。 邢夫人担忧得罪了贾蔷,往后会不会苛待东路院。 她如今算看出来了,连贾母老太太都转了性子,许还有些让着这个东府的重孙辈,太霸道了,若是得罪狠了,说不得就要下黑手。 东路院的日子已经这样难过了,若是再被人苛勒着,那可怎么活? 而迎春则担忧,贾蔷和贾赦吵了起来,两边都不得好…… 不想贾蔷一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还笑了笑,不疾不徐的对贾赦道:“大老爷,有没有听郎中说过,你这伤口太深,很难愈合。虽勤擦洗勤换药,却也难保,伤口不化脓发臭?东府蓉哥儿就是这样,太惨了。不过蓉哥儿实在没法子,我从扬州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那样了。倒是大老爷这,兴许还有些办法,不至于让外毒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邢夫人听了唬了一跳,道:“外毒?外面有人下毒?”眼神骇然恐惧的看着贾蔷。 贾蔷偏过头去,道:“不是外面人下毒,大太太就没听说过,沙场上的士卒,大部分都不是当场死的,是受了伤口,无药可救才熬死的?咱们这周遭空荡荡的,实际上是有气的,不然人怎么吸气?这气叫空气。可这空气里,就有许多看不见的小东西。正常人是不怕的,因为有皮肤护着。可受伤的人就惨了,那些小东西会从伤口钻进去,吃肉喝血,不断繁衍,那些小东西在里面吃喝拉撒,吃喝不当紧,拉撒就要人亲命了。东府蓉哥儿……唉。” 邢夫人、迎春闻言唬的心惊胆战不说,贾赦自己也面色惨白,因为他知道,贾蔷说的战场上受伤大多是熬死的一事,是确有其事。要不然,当初他怎么死活不敢去戍边? 不过这会儿还是强撑道:“你少在这乱放……危言耸听!东府蓉哥儿,那是被他老子害的!” 贾蔷呵呵了声,道:“随你的便罢,原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我还想将当初在扬州救先生时留下的一点神药拿出来……和你做个交易。不过既然你不信,也就罢了。等大老爷你受尽折磨,永归极乐后,我想要的,一样能得到。” “……” 贾赦闻言,差点气炸了,这一动气,身上果真又疼了起来。 往日里他还能想到是动气的缘故,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空气里的外毒,在往他伤口里钻,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你……你想要甚么?我告诉你,休想敲诈老夫的银子!一文钱,都不能够!” 贾赦色厉内荏道。 贾蔷呵了声,笑道:“我银子多的都没地儿堆了,要你的银子?” “那你要甚么?” 贾赦狐疑道,他都想不出,他还有甚么东西,能值得贾蔷看上。 贾蔷淡淡道:“大老爷你这个人,说坏吧,也不能说尽坏,还不至于脚底流脓,当然,许是你能为有限,想坏都坏不到哪去,但你蠢是肯定的。自大轻狂,傲慢无知。所以为了不让旁人钻了你这个漏洞,你最好将你的一等将军印交出来……你先别急,原本我最好的选择,是等你自己慢慢熬死,再从贾琏手里得到。可说到底,你是先荣国亲子,也是,二姑姑的亲父。大太太她们也都视你为天,果真坐视你吃尽苦头惨死,我于心也不忍。 你也别以为,我用这印做甚么,区区一个一等将军的亲贵爵位,能和我一等侯武勋之爵相比?我只是担心,你拿着这个办下甚么蠢事,拖累的整个贾家抄家灭族。 言至于此,到底要不要交易,你自己寻思。我无所谓,时间早晚对我而言,真没多大分别。倒是大老爷你……啧啧啧。” 说罢,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寻常小事,别说贾赦,就是贾琏写一封亲笔信,甚至写一张条子,都能托人去办。 可事涉大事,譬如私交平安州节度这种事,只一封信是远远不够的,信上必要有印信。 贾家一共有两枚分量极重的金印,一枚在贾政手里,是荣府家主印信,一枚在贾赦手里,是他的一等将军印信。 贾政的且先不提,贾赦这自大的蠢货,他的官印却是要早早收掉为好。 至于为何留下贾赦…… 贾蔷发现,一个不能为祸的活着的贾赦,比一死干净的贾赦,更有用处。 另外,只看看王夫人今日那德性,就知道留下一个能制衡二房的人,有多重要。 “你等等,你果真有好药?” …… “二姑姑可怪我如此对待大老爷?” 自西府折返东府的路上,隔着小轿,贾蔷在马上微笑着问道。 轿子内迎春显然没想到,贾蔷会同她说话,沉默了稍许后,方轻声道:“蔷哥儿原也是为了救老爷性命。” 贾蔷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二姑姑围棋下的好,必是胸中有沟壑的,最是黑白分明。” 迎春在轿子里抿嘴笑了笑,道:“蔷哥儿这些话,还是留着同林妹妹说罢。” 贾蔷嘿的一笑,道:“同林妹妹说的,和同二姑姑说的,是两回事。二姑姑,你房里的司琪可还懂事?” 迎春没弄明白,怎么忽然说到司琪身上了,道:“司琪?她很好呀。怎么呢?” 贾蔷笑了笑,道:“没甚么,只是王善宝一家都被锁拿下狱论罪,司琪是王家外孙女儿,我有些担心她一时糊涂,做出伤害二姑姑的事来。” 迎春闻言唬了一跳,忙道:“这倒不必,司琪先前虽也哭了一场,可她说,那是她外祖父一家自己造的孽,怨不得贾家。不过,她还想着,多攒些钱,等她外祖父一家从牢里出来了,接济接济他们。蔷哥儿,这样做,没害处吧?” 贾蔷想了想,道:“原也是打听清楚了她的为人,平日里只奉你当主子,处处维护你,才没换了她。既然她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好,没事了。” 说话间到了东府,贾蔷在惜春院和黛玉等人一起用了些饭菜后,就回到了自己小院。 李婧已经等在那里,她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围杀城外庄子,放火烧庄的那四拨人马,死绝了! …… 第0419章 平儿姐姐,我都羡慕你 “相差太远了……” 贾蔷屋内,李婧脸色有些难看,摇头说道:“中车府的番子,人数不到百人,但身手都十分高强。杀人动作,干净利落。他们配有手弩,甚至还有手铳!我和昨夜那些人交过手,那些人虽算不得高强,但也绝不是庸手。可对上中车府的人,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配合的太厉害了,果真和他们交手,我们必输……” 贾蔷却笑道:“中车府是天子在潜邸时就组建的暗卫,至今几十年了,不知道往里面投了多少金银,招揽了多少高人。我们才建起来几天?已经很不错了,慢慢来。尤其是,知道上面有这样一个怪物在时,你便会愈发小心谨慎,不自大。咱们大笔金银投进去,多招手些高手,多磨砺训练,追上并超过他们,是早晚的事。对了,你说漕帮的人,和他们几家发生了内讧?” 李婧点头道:“我也奇怪,好端端的,漕帮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突然反水偷袭。祁嬷嬷说,此必是漕帮里的大人物,出了变化。原本早上我就准备动手,是祁嬷嬷劝我等等。没想到,果真还有意外之喜。可惜,没能查出来那三家背后到底是谁。不过祁嬷嬷说,只要查出原先中车府一直在盯着哪几家,就好判断多了。咱们是从城外庄子追踪到他们的落脚地,中车府的番子却是从源头直接追了过来。可见,盯这伙子根本不是一天半天的了。” 贾蔷想了想后,摇头道:“此事暂且罢手,再追下去,反而容易漏了马脚,中车府肯定还在严密监视着对方。眼下还不是我们肆无忌惮的时候,京城不是扬州。再等等,等你手里的暗卫更强大些,等我这边的势也再壮大些,总有清算之日。” 李婧看着贾蔷,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耐得住性子!爷,那我先走了。” 贾蔷眉尖一挑,道:“这都夜了,你到哪去?” 李婧难得撒娇道:“手下还有那么些人,才换了驻地,这个时候我这大当家的不跟着,镇不住场子嘛。” 贾蔷引诱道:“不想赶紧生个儿子?” 李婧瞬间心动,不过想了想后,还是艰难婉拒了,道:“眼下不是生孩子的好时候,总等彻底安稳下来,到时候,爷起码给我一个月的功夫……” 一个月! 贾蔷脸白了白,沉吟稍许道:“那……你先去忙罢。” 习武之人,眼下暂且惹不起。 李婧那腰,动起来比马达还快,他顶起来有些艰难,还得再练练…… 李婧红着脸“噗嗤”一笑,上前拥了拥贾蔷,又忍不住在他嘴上轻轻一吻后,方转身大步离去。 李婧的确十分辛苦,但她打小充作男儿养,心中自有一番江湖抱负。 如今所作所为,原是她梦寐以求的大排场大动静。 贾蔷能容她这般做,还能帮她这样做,她心中唯有感激! 等李婧走后,躲在小耳房里的晴雯和香菱才巴巴走了出来。 香菱尚好,认得李婧。 晴雯则“啧啧”称奇起来,看她忍不住挥手扭腰嘴里嘿哈的模样,贾蔷笑道:“想和小婧学武功?” 晴雯还未说话,香菱就连连点头笑道:“她是该学学,不然口气比蛤蟆还大,力气和母鸡一样,笑死人呢。” 和母鸡一样? 晴雯闻言震怒,上前就要收拾,结果…… 等香菱放开她,任她说了两句狠话后,又问贾蔷道:“平儿姐姐要来家里么?” 晴雯也不闹了,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看着贾蔷。 贾蔷想了想,道:“这要看她自己的意愿……对了,林妹妹将她安置在哪了?” 香菱笑道:“就在后面院子呀,大奶奶也来了,带人帮着铺了被褥,摆放了家俬陈设,都是按照姨娘的位份给的。只是眼下丫头还不凑手,且先等等。平儿姐姐原不要,大奶奶非要给。林姑娘也劝她莫多想,又说平儿姐姐是爷第一次这样费力主要要一个人呢……” 晴雯居然点头认同道:“原就是,香菱是被薛家强送给爷的,我是赖家送来巴结爷的,只平儿姑娘,才是爷主动要了来的。” 香菱用肩头撞她一下,笑道:“偏你怪话多。” 晴雯一个不防,被撞了个趔趄,大怒道:“香菱,你这蹄子偷袭我做甚么!” 香菱忙赔不是,又说了两句软话,晴雯才大度放过,贾蔷嫌弃道:“明儿赶紧同我一道锻炼身子骨,就你这身板,别说日后生孩子,就是一场重点的风寒也经不起。” 晴雯闻言,俏脸登时大红,正想说甚么,就听香菱咯咯笑道:“晴雯要生孩子喽,晴雯要生孩子喽!” 晴雯便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趁她们顽闹成一团时,贾蔷摇了摇头,出门往后院行去。 晴雯这丫头,大概所有的智慧都放在了女红巧手上。 她的针线功夫,黛玉都赞过。 只是其他方面嘛…… …… 月华满地。 静谧的小院内,显得有些清寒。 进了院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内行去,遥遥便可见一美人,静静的坐在烛光里,倒映在油纸窗上。 那举起的绣帕,想是在擦拭眼泪罢。 “啪,啪啪!” 房门被敲,屋里美人显然一惊,微微沙哑但仍难掩柔婉的声音问道:“是谁?” 贾蔷微笑道:“我,来瞧瞧平儿姐姐。” 平儿沉默了稍许后,语气有些哀婉道:“我不过一个奴婢,哪里当得起侯爷姐姐之称?侯爷,您就……” 不等平儿说完,贾蔷轻笑了声,截断道:“平儿姐姐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何非向二婶婶讨要你?我坐拥一座国公府,堂堂一等侯,甚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也不需平儿回答,贾蔷倚在门边,望着廊外天际的一轮明月,嘴角挂着微笑,淡淡道:“我曾做过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的贾家,没有‘我’。贾珍没死,贾蓉没残,倒是秦氏命丧在天香楼。贾家建了好大一座园子,贵妃回来省了亲,号称是烈火烹油,繁花着锦,好生兴旺。 但是,好景不长,也不过二三年功夫,宫里贵妃暴毙,贾家因为修园子省亲,花费太多,入不敷出,也败落下来。为了维持生计,二婶婶往外插手诉讼,还放印子钱,她行事酷烈,多亏了你处处替她周旋转圜。后来因为贾赦、贾珍、贾琏之流犯了大过,举家被抄,死的死,散的散。二婶婶的事,也东窗事发了。贾琏休了她,二婶婶只能拖着病体回金陵,却为王家所不容,最后,病死在一座山神庙里。平儿姐姐,你知道你在甚么地方么?” 平儿听的心里冰寒,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奶奶在哪,我在哪!” 贾蔷轻声一笑道:“错了,你受二婶婶所托,忍辱负重,留在贾家帮她照顾她和贾琏的幼女。” “啊?奶奶和二爷有了一个女儿?” 平儿竟为之欣喜。 就听贾蔷冷笑道:“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命运罢!二婶婶被赶走后,你倒是被扶正了。可惜,贾琏岂是个安生的主儿?没多久,又勾搭了个别人的老婆。这一次,你却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生生被人毒死!你知道最惨的是甚么?” 平儿听的心惊胆战,恐惧道:“是……是甚么?” 贾蔷道:“你死后,贾琏入了罪下了大狱,结果二婶婶的女儿,被王仁和贾芹合起伙来,卖去了青楼!” “啊?!” 平儿闻言,心都碎了,颤声道:“这……这如何使得?那起子畜生!不对,这些都是你的梦,都是假的!” 贾蔷摇头道:“梦或许是假的,但平儿姐姐你是极聪明的人,你想想看,依照二婶婶和贾琏的为人和性子,这样的事难道果真不会发生?” 平儿闻言,愈发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侯爷也说了,梦里没有侯爷在……或许果真有可能发生那样不幸的惨事。可如今有了侯爷在,自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贾蔷笑了笑,靠在门边,看着游廊外夜空上高悬的那轮明月,轻声道:“是啊,有我在,必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所以,我救了贾家,救了二婶婶,救了贾琏,救了许多人,也救了你。平儿姐姐,在那个梦里,有许多女孩子。最值得我珍惜的,自然是林妹妹。而最让我钦佩的,则是平儿姐姐你。 你的忠诚,你的善良,还有你的美丽……有我在,或许这一世,你不会重蹈覆辙,落个被滢妇生生毒死的下场。但你依旧跟着贾琏,绝不会有好下场。 我是个霸道的人,容不得我喜欢的人悲剧。所以,我就是要将你要来。” 平儿闻言都怔住了,心里也不知是个甚么滋味,她万万没有想到,贾蔷这样要她,竟是因为一个梦…… 荒唐么?似乎也不算。 可是……这又算甚么呢? 贾蔷等了会儿,见里面没有出声,又笑了笑,道:“好好在这待着罢,过两天带你去西斜街会馆那边。我并非只是贪图你的美色或是甚么,也无意将你养在家里当个金丝雀,你自有本领能为,可以做一番事业,也可帮我打理好西斜街那边的家业。有你看着,我也放心。 不瞒平儿姐姐,在我心里,认识你好些年了,似乎都有两辈子长了,所以我信你。 之所以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强将你要来,并非抱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下流心思。你也可以回西府去见二婶婶,她过的不好,你也可带她去西斜街那边逛逛,散散心。 当然,首先是你自己不要再瞎想了。万一想不开上了吊,我到哪说理去? 平儿姐姐啊,你要知足,要感恩,毕竟论相貌,我比其他人好看多了,论爵位,同龄人比得过我的有几个?论才能,论财富,他们更没法和我比。 最重要的是,贾琏能从瘦西湖一路浪到秦淮河,然后再浪回来。我懂事后,却连个妓子的手都没摸过。 啧啧啧,说心里话,平儿姐姐,我都羡慕你,跟了这么好个男人。 你怎么能哭呢?你躺在被窝里睡觉都该笑醒才是!” “呸!” 依平儿这样温婉的性子,听着都实在忍不住啐了声。 贾蔷听到这一声,就放下心来,哈哈大笑一声后,站直身体,道:“好好歇息罢,往后你是我的了,明儿见!” 说罢,迈着霸道总裁的步伐离开。 等他走了好久,屋门才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来,神情格外复杂,虽仍满是泪痕,但终究没了先前心若死灰般的哀绝和晦暗。 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平儿心想: 明儿个,许是一个好天气呢…… …… 第0420章 托付 翌日清晨,一大早,贾蔷刚起来准备出去晨练,就见吴嬷嬷来,说前面传话进来,来了许多外客,是镇国公、理国公等府第的老爷,还有王家的舅老爷也来了。 贾蔷心知必是前夜之事传到了他们耳中,对于他们今日能到来,心里还是感到满意的。 毕竟,贾蔷至今除了一个漕帮外,都不知道剩下三个对手是谁,牛家、柳家他们更不可能知道。 这个时候能出面,看来至少这几家开国功臣门第,是确实意识到抱团共荣的必要,而不是和其他那些人家一样,依旧沉浸在醉生梦死中。 贾蔷在晴雯和香菱的服侍下,迅速穿戴得当,又简单清洗了番,就赶往了前厅。 …… “哟,诸位叔伯都来了!” 看着满堂人,贾蔷着实出乎了意料,拱手问好道。 不过再细细看来,还是当初一路追随到底的那十二家,另外就是王家。 而他们各自身后的年轻人,应该是他们的子侄辈,都十分年轻。 贾蔷辈分虽低,但身份最贵,所以他一来,满堂人都起身相迎。 而看到贾蔷面色如常,牛继宗最先笑道:“外面如今到处传言蔷哥儿你受了极大打击,都怄心怄的吐血三升,在家生死不知。如今看来,果然谣言最不可信。” 贾蔷呵呵一笑,这些谣传本就是他让人放出去的,他笑道:“虽被人算计了回,损失不小,但我还不至于为此事吐血。” 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了他几个来回,发现他除了眼圈隐约有些发黑外,面色如常,且神清气爽的样子,的确不怎么像极怒吐血。 王子腾点头道:“蔷哥儿逢大变而面色不改,这等静气,便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又有几人能有?这世上多少少年英雄,只能走顺风路,一遇逆势,就一蹶不振。如蔷哥儿这般,视逆旅如等闲者,又有几人?” 贾蔷见满堂人都准备夸起来,摆手笑道:“都自己人,说这些干甚么?” 柳芳沉声问道:“蔷哥儿,前儿夜里到底是谁下的黑手?昨儿你将南城大岳赌坊抄了个干净,难道是漕帮干的?” 贾蔷微微颔首道:“只知道其中一家是漕帮,其他三家不清楚。不过没关系,早晚会将这个仇报了。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定城侯府二等男谢鲸怒声道:“说不得,就是元平功臣那边下的毒手!那群畜生,处处打压开国一脉,军饷只发到三成,野牛肏的,就没见过这么黑心下贱的!兵饷也就罢了,连武库里的兵器都不肯发下来,让丰台大营拿着烧火棍去打仗吗?兵部那些狗娘养的,早晚砸烂他们的狗头!” 王子腾闻言,一张老脸涨红。 他虽是兵部尚书,可兵部左右侍郎、各堂主事,并武选、车驾、职方、武库四清吏司司官,还有会同馆、捷报处、督摧所、当月处、稽封厅等行政部郎官,悉数为元平功臣那边的人。 兵部比户部更直接,王子腾名义上为大司马,实则几乎没有半点实权。 兵部调兵作战的大权原就归属军机处,只承担后勤等职,王子腾又如何争得过元平勋臣的两位武侯?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兵部尚书,堂堂大司马! 他手下的丰台大营,居然只能拨付三成兵饷,甚至连武库内的兵器都不给分发,可想而知,丰台大营的兵将该如何看他? 此刻谢鲸骂开,王子腾只觉得无地自容。 就听贾蔷温声笑道:“谢叔,你还是这暴脾气。元平势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说咱们,凡朝中有识之士,哪个不忌惮?王部堂虽是兵部尚书,也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这还是因为元平功臣内部分裂,两边为了争这个位置几乎打出狗脑子来,才让王叔坐了上去。换谁其实都一样,都难有作为。” 王子腾闻言,大为感激,却还是拱手一圈道:“惭愧啊!” 见此,谢鲸都不好意思了,哈哈笑道:“大将军,我可没骂你,那群球攮的也根本没把你当兵部尚书。” 安定侯府胡深问贾蔷道:“蔷哥儿,此事实在太伤士气了。丰台大营的兵马,原都是那边的老卒。各部营将校尉乃至队率,都是那边的人。本就有隔阂,如今连兵饷发的也只有从前的一半,甚至训练中损毁的兵器都得不到补充,弓手的弓坏了只能干瞪眼……如今实在是,举步维艰,威望扫地。此事不解决,怕是不行。” 贾蔷闻言肃穆下来,看向胡深道:“如今兵部左右侍郎,是长兴侯耿年,和颍川侯傅连?” 胡深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没说话,颍阳侯府袭二等男江入海就大声道:“就是这两个球攮的狗东西,素来飞扬跋扈,我等开国功臣一脉,在他们两条狗东西眼里,怕连臭虫都不如,欺人太甚!” 江入海也是当夜一路跟随贾蔷杀到辅国公李曜门前的开国功臣将门之一。 贾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给我几天时间,想想对策。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中阳伯府袭二等男孙泽道:“宁侯,何不直接请户部林侍郎帮忙?” 贾蔷好笑道:“怎么帮?兵部将军费上报到户部,户部再将军费下发到兵部,而后一层一层下拨。这是朝廷规矩,我先生又如何能改变?” 牛继宗等人也纷纷摆手道:“断不可如此,没的惹出大是非来。” 众人沉默稍许后,牛继宗跟弥勒一样,呵呵一笑,道:“也好,大家一起想想,过两天后再商议商议。此事今儿就先不提了……蔷哥儿,听说你损失不少人手,你看这样,别的咱们帮不得你甚么,你也不缺金银。我这个大儿子,打小没有娇惯着养,跟我打熬了六七年,做到校尉了,拳脚骑射上也还说的过去。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过要是跟在你身边,能学到你一成,我就心满意足了。” 贾蔷闻言一惊,就见牛继宗身后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出列,一个千儿打在地上,沉声道:“末将牛城,参见宁侯!” 贾蔷“诶”了声,忙摆手道:“起来起来,同辈之人,岂有此理?” 话音刚落,就听柳芳笑道:“虽是同辈,但尊卑有别啊。我这边也有一个,我长子柳珰,和牛城差不多,他哥俩熟。” 柳珰同样一步向前,行大礼拜道:“末将柳珰,参见宁侯!” 这两个开了头后,其他的都不用各自老子介绍,便纷纷出列,拜道: “卑职戚琥……” “卑职胡宁……” “卑职谢强……” “卑职江沧……” “卑职孙常……” 除了牛城、柳珰,共十个年轻人,最后齐齐大声道:“参见宁侯!” 贾蔷先正色,沉声叫起后,又哭笑不得看向一众大人,道:“这是做甚么?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损失的是一些打探消息的人,总不能让这些世兄办这些事罢?” 王子腾笑了笑,又沉声道:“蔷哥儿,我们寻思了下,靠稳扎稳打,埋头苦干,我们永远搞不赢对面。如今看来,还是你这边,五城兵马司,反而机会多些。如今你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看看他们若是堪用,就放进兵马司,哪怕当个小吏目也成。我这两个儿子,王云和王安,也都交给你。你放心,五城兵马司也是军中,军法为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拼出来是造化,果真丢了性命,那也是他们的命数。谁也不会赖在你身上!” 贾蔷皱眉道:“我不是怕担责任……只是这些世兄多是在军中底层打熬了几年的老军伍,如今放在丰台大营当个校尉难道不好?” 牛继宗摇头道:“蔷哥儿,就目前来看,不管是丰台大营还是西山锐健营,乃至京城十二团营,短时间内都没有真正实战练兵的机会,等闲动弹不得。倒是从前没放在眼里的五城兵马司,如今在你麾下,带出了让人没想到的意思来。 蔷哥儿,不管是兵还是将,没有实战的机会,终究是样子货。哪怕追捕几回江洋大盗,在各街道坊市内布布兵阵也好。蔷哥儿,果真能将五城兵马司这二万余人抓到手中,岂不比在丰台大营当个校尉强得多?” 其实有些犯忌讳的话不好出口,但大家心里都明白。 莫说是丰台大营,就是京城十二团营,无旨意谁敢妄自调兵? 京畿重地,行事有半点差池,就是全家掉脑袋的罪过! 但五城兵马司不同,这个建制,是唯一一个能够在神京城内自由行走的军制。 果真能练出两万兵马来……那,或许能顶大用! 若非如此,王子腾又怎会说甚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贾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沉吟稍许后说道:“容我想一想,此事,还是要想个好名堂。不然,容易落人口舌。这样,下月初一,太平会馆东路院内,我要和元平功臣子弟们交一次手,怎么样,有敢一同去,上擂台顽顽的没有?” 牛城、柳珰、胡宁、谢强四人大声道:“我敢!” 江沧、熊哲、常进八人虽慢了半拍,也还是纷纷拱手道:“早就想和他们较量较量了。” 柳芳提醒道:“是董川那几个小子?别怪我这个世伯打击你们,董川那几个,都是跟着他们老子在九边,和蛮人打交道拼杀实战练出来的,和你们根本是两码事。” 贾蔷呵呵笑道:“不怕,输赢怕甚么?只要有上擂台的勇气就好,他们拿骚鞑子练,我们拿他们练就是。输九十九次没关系,只要能赢最后一次,我们就算没输过!” “好!!” 一群大人们听了这话,齐齐叫好喝彩! 个个神情激昂…… 而一群衙内们,则满心好奇的看着,不懂贾蔷到底给他们打心底里敬畏的老子灌了甚么迷魂汤…… 有些事情,听得再多,只要没亲眼所见,就未必相信。 贾蔷自然明白同龄人的心思,却也只笑了笑。 有他们开眼的时候…… …… 快到中午时,牛继宗、柳芳等十二家各自带着子侄离去,王子腾却留了下来,满面惭愧的对贾蔷道:“蔷哥儿,宝玉他舅母一介妇道人家,听信谗言,给宝玉他娘写了封信,实在荒唐,你莫往心里去。” 贾蔷摇头肃穆道:“确实没往心里去,不过舅老爷还是要告诫她,外面的事,不要再插手。如今咱们的局面已经十分艰难了,绝容不得后院起火!” 王子腾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绝没有下次。” 贾蔷点了点头后,王子腾又道:“还望蔷哥儿,莫因我王家那蠢妇,迁怒到宝玉他娘身上。她……也是个糊涂的。” 贾蔷笑了笑道:“我一个晚辈,又如何能迁怒?老太太也不答应。” 王子腾闻言,放下心来。 贾蔷怪罪李氏都没甚问题,可若是迁怒王夫人,势必会影响到对王家的支持,那就要出大事了。 最后,他指了指王安、王云道:“蔷哥儿也不是外人,有些家丑我也不瞒你。安哥儿和云哥儿,在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我常年在外忙于公事,家里的事有时便顾及不周全。再者,李家曾于我有大恩,所以……我想将他兄弟二人,托付到蔷哥儿你麾下,但凡能成长一点,王家感激不尽啊!” 见王安和王云两人又拜了下来,贾蔷让他们起来,心下也明白了王子腾的意思。 这里面,不止有自曝家丑托他看管之意,怕也有几分交底……难听点叫人质的意思了。 他也不矫情,点头道:“好,就让他们先入东城兵马司,从底层做起罢。好好磨砺一番,再行提拔。” 王子腾是个识趣的,笑道:“蔷哥儿表姐夫也就是个小小的吏目,还立下那么多功劳,他们合该从底层做起。” 等王子腾告辞离去后,贾蔷打发人将老实巴交的王安、王云安置在前院。 他则回到后院,准备用刚刚到手的一等将军印,写一封弹劾奏折呈上去。 不想刚进门,就见平儿拿着块帕子,伏在中堂几案上擦拭着。 从背后看去,身形动人…… 第0421章 促狭鬼 “呀!” 平儿擦完桌几,转过身正准备去清洗抹布时,看到倚靠在门口,看的津津有味的贾蔷后,惊呼了声,险些没把手里的抹布丢了。 那欣赏中带着霸道的目光,让她俏脸登时飞红,平儿偏过头去,避开了贾蔷的眼光,埋怨道:“侯爷来,也不吱一声……” “吱!” 贾蔷顺应其怨言,知错就改。 平儿却尴尬了,也不知该是甚么表情,只道:“我原不是这个意思……” 贾蔷却笑了笑,道:“你别拘谨啊,好似我是欺男霸女的恶霸侯爷一样。你放心,我做不出霸王硬上弓的勾当来……咦,听起来有些邪恶,有些刺激……” “哎呀!侯爷哪……” 平儿满面羞红,虽明知贾蔷在顽笑,可仍羞不可抑的嗔怨了声。 贾蔷哈哈一笑后,摆手道:“你去忙你的罢。”却也没说不用她做这些小丫头子做的事。 平儿不做,香菱和晴雯就要做。 虽然贾蔷有些喜欢平儿,但也不会迈过旧人…… 平儿能转过心态来,主动来做事,说明心里那道坎儿已经迈过去了,至少不会再自哀自苦做傻事,如此便好。 日子还长…… 回到房间,贾蔷拿出白纸来,开始写弹劾奏折。 无他,弹劾立威营谋反时出现的子药,兵部至今没有给出说法。 只草草交代了,火器营未有子药遗失,就完了? 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只是像这种势必会往军中深挖的大案,寻常文官是不敢往里栽的。 军机大事,他们原也不懂。 即便是军机处内,哪个又愿意得罪那么多元平功臣? 更何况,这背后谁又知道水到底有多深? 一个不好,就是遗祸子孙的大罪! 眼下军机处的大臣,可没有韩彬那样的人。 而武勋里,元平功臣自然不会去搞这些,若是没有贾蔷夹在其中,或许元平功臣内部还会内斗一番。 可里面夹杂着一个贾蔷,谁也不愿背上勾结开国功臣一系的名声,也就作罢了。 至于开国功臣一系,要么不在乎,要么惹不起,要么还要顾及王子腾…… 总之,竟无人敢揭这个脓疮! 他们不揭,贾蔷来……不,‘贾赦’来揭! 真论起来,这位贾代善的嫡长子,发声的力道,或许还在他这个因侥幸而封侯的一等侯之上…… 贾蔷将子药外散的威胁大书特书一番,其实道理很简单,这顽意儿不似弓箭,甚至不似弩箭,果真随意流散几十桶在外,就是一个皓首老翁,都能炸塌一片宫墙。 此事若不彻查清楚,易生肘腋之患! 一气书成后,贾蔷又取来一等将军印盖上,明日就是月初了,一会儿派人送给王子腾,让他代为呈上…… 刚用封皮包好了,贾蔷忽地感觉不对,回头看去,就见黛玉竟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也不知看多久了…… 贾蔷眼睛一亮,笑道:“林姑姑怎么来了?” “呸!” 听他这称呼,黛玉啐了口,今日她苏绣百花云纹锦衣,愈发衬出几分江南女子的娇柔俏媚来,星眸含情,道:“你刚在写甚么呢,一脸的坏笑?” 贾蔷嘿嘿一笑,道:“写了封奏折,告人黑状的!” 黛玉吃了一惊,道:“让人发现是你写的,岂不忌恨你?” 贾蔷上前悄声道:“我把大老爷的金印拿来了,以他的名义告的,没关系。” 黛玉闻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聪明的没有再多问甚么,只啐了声:“促狭鬼!” 贾蔷哈哈一笑,再问道:“林姑姑怎来了?我正准备忙完这点去瞧你呢。”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凤丫头使人将平儿的身契送来了,我给你送来呀。” 贾蔷干笑了两声,道:“我跟你坦白,对于平儿呢,主要还是看重她的善良和聪明,能帮我在西斜街那边掌事。再者,也不愿让她被贾琏那号给祸祸了。当然,你要说我辛辛苦苦的救她出来,日后再将她送人……也有些不甘心。但到底如何,还是看林妹妹你的意见。” 黛玉没好气道:“你少装相!你头一回想要一个姑娘,我还能拦你?偏故意这样说,没安好心!” 贾蔷嘿嘿一笑,黛玉又道:“老太太昨儿的那番话,已经是在点我了。说你屋子里的丫头太少,难道是我拦的你,连丫头都不让你用的?” 贾蔷连连摇头笑道:“这如何可能?林妹妹早就让我将小角儿、小吉祥这两个带回来掀门帘儿了。” “噗嗤!你再浑说,仔细呢!” 黛玉自然不肯认账。 小角儿还扎着总角,小吉祥也没大多说,一双毛毛虫眉,可爱是可爱,却是一脸稚气。 难道她只容得下这样的“虾兵蟹将”? 笑罢,黛玉道:“走罢,去四妹妹院子里瞧瞧,云丫头魔怔了,搜刮了好些玩意儿出来,就指望着这个,发笔小财呢!” 贾蔷呵呵道:“也难为她,还能乐呵呵的顽笑。” 黛玉闻言,登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湘云的情况,着实有些不好。 虽名义上是保龄侯府的大小姐,可毕竟老子娘早早没了。 保龄侯府的内囊早就耗尽,家里真真是但凡能省的,都要省,只有正经老爷少爷的嚼用不省。 别的大户人家,针凿女红只是为了练习一门技艺,史家却真的需要内眷们亲自下场,缝制衣裳。 不是说不能干,只是湘云才十一二岁,这样小的年纪,却常常跟着大人们熬夜赶制。 史鼐的亲生儿女们,也就小个一二岁,却都可呼呼大睡。 没有爹娘的孩子,终究不同…… 只是即便如此,湘云仍能保持一颗英豪乐观的心,成日里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黛玉叹息一声道:“若是早些明白道理,原就不该和她吵闹许多了。” “诶……” 贾蔷摇头道:“你也善良的忒过了些!这是两码事。女孩子家的小别扭,又不是大过错。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都说你小性儿,可我却知道,你从不会主动说别人的是非。即便是刀子嘴,也多后发先至,不会无故招人。云丫头是个好的,但她那直通性子,少不得口无遮拦说些错话,才惹得你和她理论。这如何能怪你?” 黛玉闻言,心里舒适了许多,看着贾蔷抿嘴一笑。 二人正对视着,平儿端了盆清水从外面进来,看到黛玉来了,忙放下铜盆要来见礼。 黛玉先一步笑着拦道:“好姐姐,你可别多礼。在这原比凤丫头那更自在些才是,你若多礼,反倒不好相处了……对了,这是凤丫头刚才打发绘金送来的身契,还带话给你,东府西府原是一家,劝你别做傻丫头自寻烦恼,多咱想回去看看,抬脚也就到了。这两日忙,等过了这两天,她也来见你。另外,绘金说凤丫头还在给你准备嫁妆呢……” 说着,又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一眼。 平儿早已泪流满面,可听到这句话,还是羞的俏脸通红,抹着泪道:“姑娘是主子呢,莫拿我这奴婢说笑。我自知甚么位份,岂敢有不安分的念头……” 黛玉笑道:“这话可冤枉平儿姐姐自己了,哪里是你有甚么不安分的念头,人所共知,是有人厚着面皮,当着老太太的面强夺了你来。你才是最委屈的一个呢!” 平儿犹豫了下,悄悄望了贾蔷一眼又忙收回目光,有些艰难道:“侯爷,并未存甚么别的心思,只是想救我,不被人害了……” 黛玉失声笑道:“他是这样同你说的?” 贾蔷干咳了两声,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去看看云丫头到底准备了甚么罢!” 见他面子上挂不住了,黛玉止住了话题,问平儿道:“平儿姐姐可愿一同过去?你明儿不是就要去西斜街那边了?” 平儿慌的跟甚么似得,道:“我甚么也不会,过去了可不要误了大事。” 贾蔷摆手笑道:“各处都有各处的人手在,平儿姐姐去了,只管着调解各处的矛盾。女人多了,难免是非多。” “很是呢!” 黛玉认真点头附和道。 饶是平儿此刻复杂的心情,看着贾蔷的面色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 离了小院,往惜春院行去,贾蔷正经对黛玉道:“我将她要出来,真的主要是心存不忍……” “你得了罢!” 见他几次三番解释,黛玉倒不好意思了,道:“你总这样说,倒像是我……” 倒像是她不能容人…… 可这话该怎么出口? 看着贾蔷嘴角的坏笑,黛玉瞪他一眼,道:“那日后,你觉得不忍心的时候多呢,都捡回屋里来?” 贾蔷忙正色道:“不会不会,我印象里最惨的,如今都在我屋里了。往后林妹妹若觉得哪个好,想要过来使随你,我是不用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若不是规矩束缚着,自己洗衣服都成!我还会自己煮饭呢,得闲了,我做给你吃,保准你喜欢吃。” 这话,却比先前最动人的情话还让黛玉心酥。 星眸中晨露闪动,看了贾蔷稍许后,抿嘴一笑。 之后,二人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并肩行走在宁国府内,春日的阳光温暖柔和,气氛微醺。 待到了惜春小院,还未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湘云的大笑声。 贾蔷黛玉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也难为这丫头,一直都能笑的这么畅快。 进了中堂门,黛玉看着姊妹们问道:“在笑甚么呢?” 此时宝玉也在,看到黛玉进来,站起身笑道:“在说姊妹们哪里长的好看呢!林妹妹,你……” “再乱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见宝玉打量起黛玉来,贾蔷温柔的提醒道。 “噗嗤!” 第0422章 眼睛 因贾蔷用顽笑的语气警告,所以众人并不觉得尴尬,宝玉也只幽怨的瞪了贾蔷一眼…… 贾蔷和黛玉落座后,探春还在乐,道:“方才还说呢,宝姐姐的脸最好看,云儿的嘴巴最好看,二姐姐的鼻子最好看,四妹妹的耳朵最好看……哈哈哈!” 众人又笑了起来,湘云道:“还有三丫头的眉毛最俊!咦,还忘了说宝玉的……” 宝玉闻言,一下羞怯起来,“哎呀”了声转过身去,不给人看他那张青肿未消退的脸。 贾蔷呵呵笑道:“这还用看?宝玉当然是后脑勺最好看。” “噗!” 这下,连宝钗都经不住了,掩口笑了起来。 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大笑,湘云笑的仰头太过,“咕咚”一下将椅背给仰倒了,栽倒在地,唬了众人一跳,不过大家看过去时,见她躺在地上仍在笑,不由又跟着笑了起来。 宝玉又恼火又羞气,转头怒视贾蔷笑骂道:“该死的,就知道欺负我!” 贾蔷无语,道:“你自己把后脑勺晾给大家看,我以为你对自己后脑瓜子最有自信……你怎冤枉好人?” “哎哟!哎哟!快别说了!” 宝钗这样素日里最是稳重的,今儿也笑的肚子痛,摆手劝贾蔷道。 贾蔷见宝玉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也就作罢。 好一阵后,湘云才问贾蔷道:“蔷哥儿,你呢,你和林姐姐哪里最好看?” 贾蔷看向身边的黛玉,黛玉俏面羞红,啐道:“少和她们浑闹!” 贾蔷呵呵一笑,道:“林妹妹的眼睛最好看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眼睛。因为林妹妹的眼睛里,有日月、冬夏、晴雨、山川、花草、鸟兽……但还是我的眼睛更好看……” “咦~~” “嘘~~” “呸!” 一阵倒彩声响起,然后就见贾蔷看向黛玉,轻声道:“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睛里有你。” “……” 喧嚣声戛然而止,姊妹们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就见黛玉满面羞红,也不知该说甚么,只是似嗔似怨的看着贾蔷,心也酥了…… “啊!!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心……啊!我死了!” 刚爬起来的湘云,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然而这一次,只有还不懂人事的惜春咯咯欢笑起来。 其余的,如宝钗、迎春、探春,都很难笑出来。 总觉得,那一颗心也跟着化了。 又难免联想到她们自己,都笃定此生断难寻一个如此如意郎君,因而心中不免生出怅然忧伤…… 宝玉也痴痴怔在了那里,心里多想方才那样的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若他能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便是死也心甘了。 黛玉看了贾蔷好一会儿,才柔柔的啐了声:“呸!油嘴滑舌!” 贾蔷呵呵一笑,道:“好了,说正事,你们都准备好东西了?” 言归正传后,宝玉仍在犯痴,女孩子倒是纷纷回过神来。 湘云最积极,抱了好大一个箱奁出来,里面多是一些刺绣锦帕、香囊、荷包之类,女孩子做女红练手用的。 湘云巴巴的抱到贾蔷跟前,笑道:“蔷哥儿,你看看,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宝钗在一旁帮她,笑着解释道:“也有丫头们做的,都洗过了。” 贾蔷略略看了看,点头笑道:“都极好,肯定不差。” 湘云闻言笑的嘴巴咧的合不拢了,贾蔷又道:“下午我打发人送来些颜色更好的绸缎,往后你们得闲了想做女红,就在那上面绣,相得益彰。不过,还是别把此事当成正经事,不然老太太那边要怪罪我的。” 宝钗抚了抚嘿嘿傻乐的湘云的额头,道:“我们省得……” 又看向黛玉问道:“平儿姑娘如何了?” 探春、迎春等人也纷纷看了过来,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一眼后,说道:“你问他,左右我去的时候,平儿正在他房里擦洗桌几呢。” “……” 众人大吃一惊。 在她们想来,以平儿的性格,纵然不至于去寻死觅活,可离了凤姐儿,也要神伤许久,说不得还会大病一场。 宝玉先前还提议,若是平儿在这边实在不适应,就先由他们带去西府,好好宽慰一番。 谁也没料到,平儿这样快就适应了过来。 这次探春最先反应过来,面色隐隐古怪道:“蔷哥儿,你莫不是对平儿也说了你先前那些话罢?她眼睛也很美的……” “诶诶诶!!” 贾蔷立刻义正言辞道:“别把我想的和宝玉贾琏一样,我对林妹妹说的话,再不可能对第二人讲。” 宝玉:“……” 宝钗抿嘴笑道:“三丫头是说,类似之言。” 贾蔷连连摇头道:“也没有……讲恐吓之言还差不多。” 湘云撇嘴道:“我们才不信呢!” 倒是黛玉忍不住笑道:“还真有可能……平儿就说了,她侯爷要她,是为了不让她被人害死……” 宝玉一万个想不通:“就这?平儿姐姐那样聪明的人,怎会相信这样的话?” 素来掺和不进这样的话的迎春,轻轻笑道:“女孩子,原会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话。”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这样有深意的话,居然是迎春说出来的。 却不知,宝玉听了这话,愈发受了暴击。 他心里惨痛,想不明白,贾蔷除了生的好,身份尊贵些,有些银子外,还有甚么好! 怎么女孩子们,一个个心里都愿和他顽…… 见宝玉满脸落寞,探春正想忍笑宽慰两句,就见林之孝家的被吴嬷嬷引着匆匆而来,看到贾蔷就行礼道:“侯爷,老太太打发我来寻侯爷,让侯爷赶紧去西府一趟。” 贾蔷皱眉道:“又生出甚么事来了?” 林之孝家的脸色也难看,道:“二奶奶病了,发烧烧的厉害,还一直不让绘金和丰儿往外说,后来实在撑不住,晕倒过去才被发现。这边还没妥当,结果大奶奶身边的丫头素云又来报,说大奶奶昨晚上梦魇了一宿,今儿早起来人都是恍惚的,她怕出事,就来请老太太、太太的主意。老太太、太太先去看了二奶奶,见她昏迷不醒,就打发人去请太医。又去见大奶奶,大奶奶也昏死过去了,老太太就道必是有人在害贾家,请侯爷快过去看看。” 众人闻言唬了一跳,不敢耽搁,赶紧匆匆赶往西府。 …… 皇城东,十王街。 义项郡王府。 义项郡王李向,端重郡王李吉和义平郡王李含,三位景初朝的风云皇子,此刻均面色难看的坐着。 他们已经坐了很久了,中堂内,弥漫着一种大势已去的落寞。 三家藏在城外的人手,果真死绝了。 尽管,李向先前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这个结果,原是最坏的结果…… 这说明甚么? 说明三家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位的严密监视下! 他都登基第六年了,还在严密监视着他们弟兄的一举一动,稍有出格的地方,就招致雷霆一击。 这是为了甚么? 难道不是为了斩尽杀绝,等着秋后算账吗? “我就知道,那是条不会叫只会背地里咬人的恶狼!当年连声屁都不敢放,如今倒使起狠来了!我就不信,父皇会纵他杀了我们!九哥,十四弟,走,咱们进宫,找父皇告状去!” 李吉忍无可忍,跳脚骂道。 李向喝道:“老十一,坐下!” 李含也无奈劝道:“十一哥,咱们去见父皇怎么说?说咱们几个合计着杀了贾家那小畜生的人,结果被老三给反杀了?你猜父皇会不会说一声杀的好?” “这……” 李吉忽然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只是他们自己的猜测,没有证据。 李向见他仍不甘心,沉声道:“老十一,你要记住,咱们这是天家,父皇传位给老三后,他们才是父子,我们,已经成了君臣了!果真告进宫里,老三不认账,你以为父皇会信他还是信咱们?到那时,板子说不得就打到了咱们身上!你是想去守皇陵,还是被圈起来?” 李吉脸色死灰,哀败道:“九哥,那咱们该怎么办?只能坐以待毙么?等父皇归天了,咱们怕是想去守皇陵,想被圈起来苟活都难!” 李含也道:“九哥,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那样对待,出继给老八,听说整日里醉生梦死,眼看着废了。等到了咱们的时候,怕要被人生生折磨死。” 李向面色漠然,眼睛里目光深沉,缓缓道:“咱们,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原本,我都已经撂开了手,就当一世富贵闲王又如何?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没想放过咱们。好啊,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他!老十一,老十四,咱们把剩下的人手,都给齐贤街的那位!” “啊?给那小子?九哥,咱们当初就是和他老子打的最狠,最后才让老三那条老狗给捡了便宜,如今给那个小砸种……” 李吉想不通道。 李含也皱眉道:“九哥,那可是最后的人手了,都交出去,往后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李向重重道:“老十四,你也糊涂!留着那点人手,能有甚么用?父皇一死,够绣衣卫杀的,还是够中车府杀的?将这些人交给齐贤街那边,给他再添一把火!那小子是条野狼,这些年一直以太上皇元子元孙自居,就没停止过小动作。得了这些人手后,他势必愈发猖狂!” 李吉恍然道:“宫里那位当年就是那小子他那废物老子的狗,这小子如何能甘心狗当主子?给倒是可以给,只是九哥,咱们难道全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小杂种身上?” 李向阴狠一笑,道:“眼下且不多谈,等大乱起时,方让他知道,甚么叫做鱼死网破!本王倒想看看,谁死在谁前头!” 其他的棋子都可以交出去,将水搅浑,只留下一个可以浑水摸鱼一击必杀的,足够了! 第0423章 凤危 荣府,李纨院。 贾蔷与一众姊妹到来时,就见贾母面色哀然,王夫人正在闭目念佛,贾政在外间来回踱步,愁眉苦脸。 看到贾蔷带着一众贾家姊妹到来后,先将差点藏到迎春身后的宝玉瞪了眼,然后对贾蔷道:“蔷哥儿,且去里面看看罢。” 贾蔷点了点头,进了里间去。 贾母一见他来,就恼道:“都怨你,非要让兰小子去族学里,这下可好了?” 贾蔷也没回应,上前看了看面色蜡黄,躺在床榻上昏迷着的李纨,有些挠头,问趴在一旁哭泣的素云道:“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 素云泣道:“从哥儿去族学后,奶奶就一直吃不下,夜里也睡不着。昨儿和赵姨娘说了会儿话后,回来愈发难熬,一宿没合眼,早上起来再看,人就……人就不中用了。”说罢,又大哭起来。 贾蔷回头看向贾母,道:“赵姨娘又说甚么了?” 贾母恼道:“那个滢妇说,她只说了环儿在族学里见到的事,没说旁的。”又道:“你不是当娘的,不知道当娘的心。你大婶婶就这么个命根子,有半点闪失,那都是要命的,更何况听说还累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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