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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以来,何人敢想?不过,也不算遥远了。上月,安南那边起兵灾,安南国内一些人眼红租界富庶,便鼓捣一些青皮百姓去抢夺租界的财产,想烧杀抢掠一番。 结果先被租界内的安保营打了个头破血流,后安南南部阮主大怒,派安南兵威租界,又被早有准备的德林军打的几乎全军覆灭。 随后德林军百余战船兵临城下,安南虽也有火炮,但炮小且少,根本无法抵挡德林军。 一轮炮击,如天崩地裂,打的阮主终于知道了轻重。 然而经王爷指点,德林号并未在此时狮子大开口,只要求进一步租借土地,扩大租界面积,并保证租界的合法权益。 让安南方面自己严惩闹事的青皮浪人,以此表示对阮家政权的尊重。 一番敲打安抚后,安南境内终于又恢复了安宁……” 林如海闻言颔首笑道:“眼下小琉球正在一日千里的壮大中,暂不宜起国战。打下来,眼下也吃不下,吃不好。不过,安南阮主吃了这般大的闷亏,不会就此罢休的。阮氏自称国主也才十来年,怎忍得下这口气?” 齐筠在一旁躬身道:“忍不下也得忍,如今德林号在安南的租界,原是真腊国土,是阮氏以兵强马壮之力强夺之。如今德林号寻到真腊旧民,暗中扶住他们复国。再有就是,安南素有阮郑之争,南北分裂。如今虽太平了几十年,但双方无时无刻不想吞并对方。德林号也可在这方面,动些手脚。不过王爷钧旨,眼下一切以壮大小琉球为首要任务。对安南、暹罗等国,则以一手大棒、一手甜枣之计,使其规矩,成为德林号的粮源,和商货倾销之地。” 林如海看向齐太忠笑道:“年轻一辈如此能干,我们也可多歇一歇喽。” 齐太忠却并未如此宽心,一双老眼中流露出凝重和淡淡的担忧,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拄着拐站定问道:“林相啊,安南、暹罗之乱不过疥癣之疾,齐筠能处置好,不足为奇。可是北面朝廷那边……林相,要起大浪了。” 林如海微微颔首,道:“是啊,朝廷就要渡过难关了。不破不立,数年大旱灾下来,朝廷固然艰难,可各省巨室亦难熬。朝廷借此机会,强推新法,事半功倍。” 齐太忠不无讥讽道:“若无德林号运粮,并于黑辽栽种抗旱农种,以种种措施救灾,朝廷还有心思推行新政?怕早就满目疮痍了。” 林如海笑道:“德林号也借此畅行天下,聚敛无数财富,不算吃亏。” 齐太忠还是遗憾,道:“若是坐视朝廷棘手,德林号一样能畅行天下,还不至于面对今日之难。朝廷一旦回过劲来,比小琉球何止庞大百倍?” 林如海摇头道:“蔷儿心中,自有其道。若他如员外所言那般,未必能得如此基业,即便得了天下,也不过又是一个轮回罢。不信你问德昂,对于贾蔷之所为,他心中是敬多一些,还是耻笑多一些?” 齐太忠笑道:“不用问,连我心中都是敬多一些,何况他们这些心中还有崇高抱负的年轻人?” 一直未开口的老道亦说道:“若王爷如老太爷所言那般,老道我也不会上京,也不会南下。” 众人大笑起来,不过笑罢,齐太忠沉声道:“林相爷,以老夫之愚见,实在不明白王爷为何还要留在京中?如今德林号在小琉球基业稳固,民心所向!整个小琉球,生机勃勃,一副兴盛之象!且这二三年来的赈济,也并未白费。便是不算江南各省,北地六省的渠道也都畅通无阻。即便朝廷一纸禁令下来,至少三年内,德林号也能毫无阻碍的在大燕横行。无论是进出商货,还是人口! 北地尚且如此,江南就更不必提了,朝廷的禁令想在江南逼杀德林号,彻底清除德林号的踪迹,非二十年不可建全功。 三年后,便是老夫保守估计,小琉球也有三百万人口,尼德兰、葡里亚、佛郎机等西夷番国的人口,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没这么多。 十年之后,小琉球、安南、暹罗、吕宋等国加起来,便是破千万人口都不算难事,大业可期! 但德林号还有一个天大的漏洞……” 林如海微笑道:“你是说,蔷儿的安危罢?” 齐太忠白眉紧皱,沉声道:“没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且这边都到了这个地步,委曲求全辛苦数年苦熬苦掖到了今日,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可若是王爷出了丁点闪失,满盘皆输!!相爷,还是快些请王爷回来罢。那边劳什子一个郡王,着实没甚意趣。” 林如海闻言摇头笑道:“这些我何尝不知啊,只是朝廷那边的事,蔷儿不要我管。你瞧,早早将我打发离京到这边,许就是为了不让我碍事。不过员外啊,不必担忧。要相信他,不会做糊涂事的。他与我保证过,无论甚么时候,他和家人的安危,始终在第一位,哪怕,将天捅出个窟窿来!” 齐太忠闻言,老眼里目光微微一凝,心中忽然起了些异样的心思…… 若贾家家眷果真出了点事,会不会…… …… “贾蔷,大捷!哈哈哈,前所未有的大捷!准葛尔那群野牛攮的,连可汗和汗王世子都死干净了!西北一战而定,爷真是英明神武啊!” 大明宫,养心殿内,李暄在殿上乐的手舞足蹈,难掩意气风发。 这一刻,无论是尹后还是二韩、叶芸等,都没有喝斥他瞎鸡儿转悠晃荡,没有人君之相。 因为他们也高兴! 韩彬心情还有些复杂,相比于隆安帝,李暄妥妥就是个昏君种子。 可是世道就是这样讥讽,隆安帝未尽之功业,在李暄手里却渐渐有了模样。 李暄自隆安帝手里接到的,绝对是一个烂摊子,不比隆安帝自景初帝手中接到的好多少。 私自调兵进京的权臣,逼宫太上皇的大学士,混乱的宗室,动辄造反的京营,天下大旱,边关乱战…… 如此危象,也不过一年光景,局势就向大大转好。 随着这场大胜,随着天灾减弱,随着宗室凋零,随着京营安定,随着新政大行…… 眼瞧着,就是盛世将至! 除了,被李暄围着转了一圈的那个年轻人。 算起来,这些事,事事皆和他有关。 而此人,却成了这座庞大帝国,最大的不安因素…… 似乎感觉到了目光,贾蔷侧眸看去,见韩彬正盯着他,却没与其交道的兴趣,呵了声后,同李暄道:“有甚么好高兴的?拿火器抽冷子干掉了一群茹毛饮血的胡骑,算不得甚么大事。尼德兰、葡里亚、佛郎机那些西夷,早就用这样的火器大战了。咱们偷偷摸摸的用四千火器兵打了场仗,人家是十万大军数千门火炮对轰,那才叫天崩地裂……” 不等他说完,李暄就气骂道:“球攮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西夷西夷西夷,西夷有朕厉害么?!” 太破坏气氛! 贾蔷哈哈笑道:“多早晚西夷打过来,皇上就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你厉害了。” 李暄:“……” 韩彬在一旁淡淡道:“百里而趣利者,必蹶上将军。更何况,万里之遥?再者,大燕盛世可期,也不惧跳梁小丑来犯。” 贾蔷“啧啧”了声,道:“好硬气的元辅,怪不得敢叫半山。不过你这么牛,口气这么大,西北边患时,怎不见你老亲自去对准葛尔汗说一句不惧跳梁小丑?天下缺粮时,你怎么不叫一声盛世可期?” “贾蔷!” 韩彬一张脸淡漠,到了他这个地步,很多时候是十分要脸面的,但对上政敌,却是不需要的,不过没等他开口,尹后就开口笑道:“莫要跟孙行者一般,甚么时候都拿着根如意金箍棒乱杵。你的功劳,皇上和本宫都看在眼里,朝廷也不会昧着良心看不见。你担忧西夷的苦心,天家也都明了。你想开海,皇上和本宫是没有意见的,也信得过你。 只要武英殿那边点头答应,你就可以大燕平海王之身,开海拓疆,实现抱负。 这个时候,你还去得罪元辅?”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不过随即狐疑的看向韩彬、韩琮,既然尹后开了这个口,说明她和军机处事先肯定有过谈话。 贾蔷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他与尹后深谈时,掏心掏肺说了很多,而开海拓疆为社稷谋福祉一事,自然是高朝重点。 如今尹后为他在不可能中寻出一条路来,他领这份情。 只是…… 他没那么幼稚。 贾蔷看着二韩明言道:“开海这条道路,和你们心中的道不同。本王不否认你们的道是正道,使国泰民安,使社稷安稳,都没错。即便本王一心开海,还要坚持赈济灾民,而不是坐视大燕一片狼藉,再从中取利。 这一点,足以证明本王对太后和皇上,对社稷黎庶的忠心! 所以,是本王容得下你们,但你们却容不下本王,一定视本王为歪魔邪道,也不想想,若本王果真心存叵测之志,又何须这般麻烦? 倒不知今日你们与太后娘娘和皇上说了甚么,但本王想来,多半也是为了削弱本王,或是谋害本王的……” 韩彬无言,韩琮皱眉道:“王爷又何必先入为主?如今国难将要过去,有些事,武英殿也想平和解决。这也是因为,元辅与老夫都认可你的功劳。”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哪怕希望渺茫,也想先试一试。 最不济,他们也能在道义上,先占住高位! 贾蔷好笑道:“那你们且说说看,甚么条件。” 韩彬不用韩琮出头,硬邦邦道:“只两个条件:其一,交出小琉球,德林军整编入南海水师,由朝廷接管。其二,可以保留德林号,但皇家钱庄收归天家内府。 贾蔷,你也莫要觉得老夫心怀歹心。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老夫对天发誓,若你肯交出小琉球,交出德林军,交出皇家钱庄,朝廷绝不再难为你开海!” 韩琮在一旁叹息道:“便是让你处在我们的位置上,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异姓郡王,手握战力盖世的雄兵虎踞海外,一日千里的壮大么?贾蔷……” “不必说了。” 贾蔷摇了摇头,彻底死心道:“说到底,仍是信不过我。不过,我也能体谅。但是现在交出小琉球,办不到。真交出来,我拿甚么去和西夷斗?拿甚么去和那些巨舰火炮厮杀?也别说甚么靠朝廷的话……这话你们自己信不信? 不过,既然你们让步了,娘娘都开口了,那我也愿意让一步。给我十年时间,十年后,不止小琉球交出,德林号全面退出大燕,不留一丁一口! 你们容不下我,我成全你们,我走,还不成么?” 韩彬闻言,再无一言,与尹后、李暄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韩琮、叶芸跟上,面色凝重的离去。 最后一次谈判,破裂了…… 给他十年,怎么可能…… 第1081章 走了也好 待三大军机离去后,养心殿内气氛有些微妙。 无论是尹后,还是李暄,显然都希望谈判能够成功…… 尽管先前尹后说了,她和李暄都同意贾蔷去开海。 可是但凡谁在这个位置上,又怎么可能真心同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贾蔷面色黯淡,与尹后、李暄拱手道:“娘娘,皇上,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回家,要做些安排了……” 尹后未开口,凤眸淡淡的凝望着贾蔷。 李暄还是乐呵呵,看着贾蔷笑问道:“做甚么安排?” 贾蔷叹息一声,道:“安排家眷陆续回返小琉球,不然臣担心会被一锅端了。” “噗!” 李暄忍俊不禁,喷笑出来,啐骂道:“少给爷来这套!他们能逮得住你?” 贾蔷“啧”了声,摇头道:“臣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千兵,这还得算上去西北的归来。他们手里多少兵马?十二京营哪怕只算十个,也有近七八万大军。再加上火器营、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衙等兵马,弄出十万大军根本不算事,这还没算城外两大野战军团。 还有,韩半山在津门出海码头那边层层设卡,调集了不少兵马过去,防谁不问自知。 如今边患已平定,大旱虽刚开始,但今年江南气候不错,再加上去岁抗旱作物丰收,说不得就用不着海粮了,也该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臣若不提前准备,还不被那伙子吃的死死的?又指望不是皇上,便是指望,他们也未必听你的……” 李暄苦笑道:“得,朕这个皇上,当得还真是有滋有味。不过你也忒急,旁的不敢保证,一二年光景朕还是能护得住的。” 贾蔷笑的比他还苦,道:“皇上也别说这等大话安慰臣了,别说一二年,能有半年就不错了。” 李暄闻言却急了眼,怒道:“半年?朕今儿将话放在这,到今年年底,他们要敢胡来,朕就将这身龙袍脱了,让给他韩半山去当就是!” …… 等李暄被贾蔷激的跑去武英殿找二韩闹去后,贾蔷则在尹后的招呼下,护送她折返九华宫。 西凤殿内,尹后落座凤榻,看着殿下面色依旧有些黯淡的贾蔷,轻轻一叹后,柔声道:“二韩意见坚决,必是要你放弃德林军,放弃皇家钱庄,朝廷才放心得下。本宫虽劝了数回,也难动摇二韩意志。本宫也不好强迫他们为之,你要体谅。再者,本宫也的确舍不得你……和子瑜远走。” 贾蔷摇头道:“事已至此,不得不走。不过臣必会和子瑜回来看娘娘的……” 尹后微笑道:“却也不必如此难捱,总要到今年年底。” 贾蔷闻言苦笑了声,道:“走的太晚,怕走不脱。他娘的,谁能想到,臣立下如此多大功,到头来只能落到个这样的下场……” 听他语气凄凉,尹后心有不忍,正要宽慰,却又听他嘿嘿一笑,面上颓色尽去,看着尹后绝美的俏脸和那双国色天香的明眸,不无得意道:“不过,臣值了!” 尹后闻言,目光中难掩动容,俏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惊艳绝伦的羞红,她怔怔的看着贾蔷良久后,轻启朱唇问道:“果真,值得?” 历来爱美人不爱江山,都会沦为世人耻笑的对象。 可在那个美人眼中,却又如何…… 贾蔷哈哈笑道:“值大了!娘娘,臣先告退了,家去开始安排家眷陆续南下。还不能一次都送走了,万一有人发疯了,埋伏重兵一锅端了,臣岂不要发疯?以半年为期,分散了送小琉球去罢。至于臣嘛,最后再走罢。” 尹后闻言,扬起嘴角,眸光流转嗔了贾蔷一眼,他会规规矩矩的最后才走? 不过,随即她又颔首微笑道:“走了也好,你这样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窝在这京城里和那些人斗,辱没了,也埋没了。只盼你能在海外大展拳脚,施展平生抱负。本宫,会在宫里一直看着你的。” 贾蔷闻言,看着尹后飒然一笑,随后转身离去。 …… “啊,这两天就走,这样急么?” 贾蔷回至宁荣街,得闻诸内眷皆在荣府,便径直去了荣庆堂,将事情大致说了遍后,诸姊妹们纷纷惊奇,贾母也吃惊问道。 贾蔷笑了笑,道:“着实是小琉球的女工坊、女私塾那边忙不过来了,成千上万人需要管理。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更何况成千上万的女人?需要大量识字的来管理,可女子通文识墨的原就少,虽取了不少花魁清倌人过去,可她们身份又太低,斗的太狠。连先生都没甚好法子,我立下的规矩,连只公苍蝇都不许飞进女工坊,所以小琉球方面只能求助我。我又有甚么好法子?只看二姑姑、三姑姑、四姑姑还有云儿、琴儿你们肯不肯帮我……” 探春、湘云闻言,岂有不乐意的? 只想想要管成千上万人,她们心中就豪气满满! “愿意,怎不愿意?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侄儿!” 探春通情达理道,结果惹得众人大笑,连贾母也跟着一并笑起来。 黛玉没好气白了探春一眼后,看向贾蔷问道:“这回,要去多少人?” 贾蔷道:“我毕竟是王爵,内眷一次全都南下,容易叫人说嘴。若三位姑姑和云儿、琴儿愿意,她们和凤丫头一并头里去。过半月,子瑜、宝妹妹并晴雯她们第二拨。下个月,林妹妹你和小婧她们一道全部过去。还有老太太她们,连宝玉一起,若是也愿意去海边儿逛逛,就一道去。这几个月气候最是舒适,去海边儿逛一圈儿,再回来。” 贾母闻言不疑有它,同薛姨妈欢喜道:“好,下月若是便宜,咱们就一道也去逛一圈儿。过个年,满耳朵都是她们叽叽喳喳说着海边的事,倒显得我们见识浅了!” 薛姨妈笑道:“咱们虽生长在南省,可大家高门里,寻常连正经的江河都见不着,何曾见过大海?如今既有这等缘法,万万不可错过。” 打年前薛宝钗正式入门,虽未大肆操办,可也在家里设宴摆了几桌,姊妹们在黛玉的挑头下,很是热闹了番。 最要紧的是,薛宝钗被纳为侧妃,有礼部正经发放的诰命文书,每月还有钱粮可领。 如此一来,就成了一家人了,便不必客气外道。 如今唯一着紧的,就是宝钗早日怀上身子。 不过倒也不是十分紧急,一来贾蔷的子嗣已经不少了,尤其是儿子,跟抄了少林寺的庙一样,小和尚是扑棱棱的往外蹦。 二来,宝钗虽还未怀上,可莺儿去怀上了。 这蹄子一心在宝钗身上,也算是薛家的了…… 荣庆堂好一阵热闹后,黛玉随贾蔷回了东府。 子瑜不喜热闹,并未在荣府。 宁安堂上,尹子瑜得闻贾蔷的计划后,落笔道:“我第一拨走罢。” 见此,贾蔷、黛玉都是一怔,随即都是面露心疼神色。 尹褚的死,终究让堪为人间家庭表率的尹家产生了分裂。 不管尹家太夫人再怎样说,秦氏对贾蔷都难消恨意。 若尹褚只是罢官,那秦氏不会多说甚么,毕竟她两个儿子的前程,是贾蔷安排妥当的,算是抵平了。 可尹褚死了,被贾蔷罢免官位,生生羞辱的自尽! 若这份仇也能看开,她觉得那不是人,一定是圣人。 恨屋及乌之下,连尹子瑜甚至尹家二房,也一并恨上了。 尹家出了这样的变故,尹子瑜即便再内心强大平静,也难免受些影响。 过年回尹家时,又被秦氏呛了几句,尹子瑜即便不会将这些气话放在心上,可还是低沉了几天。 如今选择第一拨走人,显然也是想避个清静。 黛玉看向贾蔷,贾蔷思量稍许后,缓缓点头道:“那行,头一拨走就头一拨走,有身孕的也都头一拨走,有你在,我还更放心些。既然如此,那晚上就不在家用饭了,直接去朱朝街那边罢。” 子瑜闻言迟疑稍许,却还是点了点头。 离京前,走要回去见一面。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 尹家太夫人看起来气色还好,拉着尹子瑜的手上下打量了两番后,笑道:“清减了些,去了小琉球,要多用些鱼。打小,你就爱吃鱼。如今要去海边儿,岂不管够了吃?” 尹子瑜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却也垂下了眼帘,遮住泛红的明眸。 此去经年,却不知是否还有归来日…… 却听贾蔷在堂下微笑道:“老太太放心,等过上一二年再回来探亲时,子瑜必是白白胖胖的,给您带回一两个重外孙!” 尹家太夫人闻言心里宽和了些,看向贾蔷笑道:“旁的我也没甚么信心,独重外孙这个,我深信不疑!前些时日你五嫂还同我念叨,多亏你那么些儿女大都是在小琉球生的,不然光满月礼,家里都得送出亏空来!”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大笑。 秦氏不在,气氛和谐许多。 贾蔷“不满”的看向乔氏,道:“五嫂也忒能过了些,这二年五哥靠马车行也赚的盆满钵满……” 乔氏高声顽笑道:“那也经不起你一年十来个孩子,谁家经得起这么送礼的?不过等子瑜生了,我砸锅卖铁也得送个大金锁!” 众人又一阵好笑,尹子瑜飞红了脸,眼帘倒是抬了起来,看了贾蔷一眼。 正这时,就见尹朝进来,许也是听到了动静,待贾蔷躬身见礼罢,大剌剌道:“要去小琉球了?” 贾蔷微笑道:“是。” 尹朝双手负于背后,“嗯”了声,点头沉声道:“走了也好,朝廷上那些忘八多是抽筋扒皮吃人不眨眼的,早走早踏实……”只是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你们到底年轻了些,才二十,知道甚么世道险恶?算了算了,我和你岳母一道南下,送送你们罢。等你们在小琉球安稳踏实了,再回来。” 贾蔷:“……” 他惊讶的看着尹朝,一时都不知该说甚么好,子瑜却已是红了眼圈。 尹朝见贾蔷居然没有感恩戴德,连起码的欢迎都没表示,登时大怒道:“你不识好人心?!” 贾蔷忙道:“不是不是,岳父,您和岳母去,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欢迎?只是……老太太身边不能没人服侍照顾……” 尹朝闻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干咳了两声掩盖心虚,没好气道:“这个还用你来说?没事,尹家孙辈都长大了,老大、老二、老五就要回京,老三也升京官儿到礼部当差,老四老六今年下场春闱,成不成都要回家,家里不缺人。再说,又不是一去不回!” 这番话自然是同尹家老太太解释的…… 尹家太夫人笑道:“也好,你们俩想去姑爷那边做客,就过去住些时日罢。” 尹朝闻言高兴道:“就是!凭甚么林如海去得,我就去不得?” “好好说话!” 尹家太夫人板起脸来训斥这位快四十的儿子,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凭你也想寻林相爷的不是?” 尹朝干笑道:“老太太,瞧你说的,儿子虽不甚精明,但也不至于愚鲁到这个地步。林如海甚么人?啧啧……就是去看看闺女,帮着带带外孙……” 尹家太夫人闻言,面容缓和下来,她自是知道小儿子小儿媳为何跟着南下。 除了让家里气氛不再那样难熬外,最主要的,还是放心不下闺女,尤其是想看看闺女生下外孙,是不是康健的。 若是康健的则罢,若是…… 在女儿最黑暗痛苦的时刻,他们要陪在她身边。 “好,去罢,去罢。” 尹家太夫人笑着应下后,转过脸来,见尹子瑜罕见的落泪,心疼道:“乖囡,不哭。他们是当老子娘的,岂有不心疼你的道理?虽是奔波一场,可你不让他们去,他们在京里待着,更难熬!若不是家里出了这么些事,连我也要一并跟了去。” 尹子瑜缓缓颔首,心中暖煦。 …… 入夜。 宁安堂西厢。 贾蔷怀抱着周身瑰红色,鬓发湿漉漉的尹子瑜,二人紧紧相拥。 过了盏茶功夫后,却见余韵未尽的子瑜竟又勉力起身,坐了上去…… 她要尽快,要一个孩子…… 第1082章 成王败寇 三日后。 武英殿,东阁。 韩彬方与兵部尚书吕嘉商议罢西北大捷的封赏犒军诸事,见韩琮进来,吕嘉忙要起身告退,韩彬却摆手道:“伯宁不必走,军机处如今只老夫、邃庵和佑安三人,少了些。你这些年虽无甚显绩,但胜在平稳,大燕州县府省,京中部堂,你都经历了遍,资历是够了。过些时日廷推,举你入阁。此事太后、皇上那边已经点头,你好生当差尽忠,莫要辜负皇恩。” 吕嘉闻言,自然喜不胜喜,伏地谢恩。 韩琮看在眼里,心里一叹,韩半山近来手段愈发强硬,将要害位置都换成了他自己的旧部门生。 倒也能理解,因为接下来要对付的大敌,绝不逊于天灾和边患,容不得闪失。 可如此专断独行,难免留下祸根。 天子,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惫赖…… “元辅,今日一早,平海王送内眷上码头,乘船南下了。一路调集了不少人马护卫,津门处也派去了两百绣衣卫,警告津门参将不要妄动。” 韩琮禀报道。 韩彬闻言面不改色,微微颔首,冷笑道:“还有一桩更跋扈之事,两江总督上奏,绣衣卫于上月末,扫荡了秦淮河和扬州瘦西湖上的所有画舫,还有苏州诸多青楼,无一逃过厄运。杭州那边西湖畔三十六名楼,也都遭了殃,其中就有江南大儒钱谦明的红颜知己,天下震动。” 韩琮闻言,老脸都抽抽了起来,道:“他便是求贤若渴,也忒过了些罢?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那钱谦明是名重天下的博学大儒,他真是……可讨要回来了没有?” 韩彬摇头道:“那些青楼妓女,已经悉数被送往小琉球那劳什子女子工坊里做工去了。如今江南士林群情振奋,德林号犯了众怒了。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果然不假。” 韩琮闻言摇头叹息道:“德林号在江南的根基断绝了……” 可想而知,贾蔷的名声将会臭成甚么。 韩彬摇头讥讽道:“如今他还顾忌这些?便是没有这些,他也留不下甚么好名声。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如今德林号名下的戏楼、说书楼和酒肆茶馆,都在四处宣扬他们的赈济功劳。 可惜,若他们不胡闹这一通,老夫还真放心不下,要想法阻拦。 可他们抄了那么多青楼花魁清倌人,江南又是文华风流之地,大旱还不在南省…… 江南会为了北地的百姓,就放过贾蔷?痴人说梦! 邃庵,如今朝廷需要做的,就是盯住他,不准他离京!朝廷王法,原没有王爵随意离京的道理。他若强离之,便以国法镇杀他!” 韩琮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道:“半山公,林如海,不会罢休的。” 韩彬闻言,哂然一笑,道:“老夫已经准备将全家老小,悉数送往小琉球,给他下手。只一点请求,给老夫半年光景,安稳朝局。之后,连老夫的项上人头也甘愿送上!他林如海若仍觉得不解恨,邃庵……” 见韩彬目光深沉的看来,韩琮眼角跳了跳,随即在韩彬的注视下,苦笑点头道:“好啊,好!半山公能以身许国,以满门许社稷,仆虽胆魄不及,却也不会退缩。便是换个同归于尽,以立大燕百世之基,也死得其所。只是……有把握么?” 果真能办成此事,二韩以满门换得大燕盛世可期,青史之上,二人必将名垂千古而不朽。 更何况,二人有八成把握,林如海不会伤害其家眷…… 至于他们二人,死则死已,又有何惧? 韩彬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世上哪有十全事?六七分罢。不过,也不必看别个,只要盯死林如海的女儿就好。” 贾蔷对黛玉的偏宠,世人皆知! 若能拿下贾林氏,则贾蔷唯有束手就擒一路可走。 只是……韩琮皱起眉头来,若如此,是不是太下作了些? …… 入夜。 平海王府,宁安堂。 李婧匆匆自外进来,风尘仆仆,看着贾蔷独自坐在那,便笑道:“爷,诸姑娘们已经更换海船,自津门平安出海了。”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少不了眼线追踪罢?” 李婧面色微微凝重了些,道:“没错,都中这边还好些,津门那边,也不知甚么时候多了那么些人手,有不少还都是好手。爷,看来那边是起了狠心了。” 贾蔷轻声道:“是啊,他们自然是起了狠心了。至于那么些好手……以他们的能量,调集些好手又算得了甚么。” 李婧目光崇拜的看着贾蔷,微微昂了昂下巴,抿嘴笑道:“凭他们如何,不都在爷的算计里?” 贾蔷摇了摇头,笑道:“到这一步,天时地利人和一步都差不得。若无这场百年一遇的大旱,若无那场地龙翻身……想走到今日之局面,非十年,乃至二十年不可建功。不过眼下谈这些还早了点,不要慌,不要躁,不是没有变数。” 李婧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有些紧张道:“爷,甚么变数?该不会是……” 贾蔷好笑道:“想甚么呢,我是说……万一,那位忍住了,不对咱们下手呢?但总得来说,问题不大。不过,也只是在大势之外的一些小意外。小婧,接下来这段时间,暗中那些人的目光,一定聚集在你身上,如今都知道你是夜枭的头目。所以你要仔细些,既防备那些人突然发难,也要防备有人浑水摸鱼。如今你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了,大意不得。” 李婧笑道:“爷放心!如今我也没甚么别的事做,就是不断的往外迁移。其实也不用作假甚么,的确有些狼狈……爷,我继续去盯着了!” 贾蔷无奈道:“这都夜了,休息休息也好,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德林军一日未撤出皇城,谁敢动手?投鼠忌器之下,总还要两三月……” 李婧笑道:“那也得踏实办事,再者……” 见她笑的有些坏,贾蔷眉尖一挑,道:“再者甚么?” 李婧咯咯笑道:“爷如今还敢碰我?就不怕转过头又怀起了?真怀起了,过二三月正好是最要紧的时候,我可就成废人了!” 贾蔷闻言一额头黑线,没好气道:“是你这地忒肥,怎能怨我不敢?” 李婧俏脸飞红,眼中多了几分媚意,嗔了贾蔷一眼,道:“分明是爷忒强,种下去就得了瓜,又不是只我一人如此。” 贾蔷威胁道:“再说下去,你今晚上别走了。” 李婧闻言哈哈一笑,又看了贾蔷一眼后,扭身离去。 还未出门,却见黛玉摇着身子含笑入内。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李婧虽也抱拳一礼,问候了声,却不像往日里那样规矩恭敬的迎上去说些话,路过黛玉时,也只顿了顿,随即阔步离去。 …… 翌日清晨。 几滴春雨从灰蒙蒙的天空中滴落,倒春寒让今日轮值刚刚开启神京西门的守门卒暗自骂娘: 球攮的,真他娘的冷! 天还未明,除却少数来往赶路的行客外,眼下也没多少过门的。 城门将刘二原是准备在门洞避风处就着粗糙的土炉子歇一歇,昨晚上和几个老相识赌了一宿,前半宿赢,后半宿输,天还没亮还没翻盘就来轮值,心里烦躁的紧。 只是他刚坐下,倚着靠背打了个盹儿,含糊将就着合上眼,就听前面一阵嘈杂乱叫声吵吵起来: “这他娘的都装的甚么阿堵物?好家伙,你怎么不把家里的破屋子一并装车上拉来过门?野牛攮的,还有钱雇大车?” “军爷,这拉的多,不让过门?” “哪那么多废话?瞧见了么,让你这车过,爷几个得把拒马桩都得搬开,你一个泥腿子穷酸,空口白牙的就想使唤爷们儿?” “就是,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个泥腿子就想白使唤咱爷们儿?你比皇帝爷爷还牛!” 一阵哄乱笑骂声响起,刘二睡也睡不踏实,双眼泛着红血丝,站起来骂道:“一群忘八肏的,嚷嚷你娘的脚后跟!吵吵甚么呢?一个个皮都痒痒了是罢?” 有机灵的守门卒忙上前赔笑道:“头儿,您瞧,这泥腿子弄了好大一车破烂顽意儿,那漆柜上的漆都掉没了,甚么也不是,原该是穷的叮当响,可人家还有能为雇大车!可见还是有些油水儿的……” 刘二一听“油水”二字,精神登时震了震,他双手抹了把脸,一手按在腰刀上,在城门卒的护从下走到西直内门前,看着一个模样粗糙后背都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身后还带着七八个人,都差不离儿的模样,原本这等穷酸他再不会过问,总要给手下留些油水,不然谁跟着干?可架不住昨晚输惨了,这会儿就想着发笔小财,补补血。 “哪来的?往哪去?可别是盗匪!” 刘二开口就定了性,原以为打头的那个后背有些佝偻的木讷中年人会唬个半死,谁料那中年男子只拱手赔笑道:“军爷说笑了,小的是从苦水井那边来的,要出都中南下小琉球……” 刘二浑浑噩噩的脑筋,刚听苦水井时嘴角还露出冷笑来,一时未反应过来,只当是南城哪个破街道。 可等听到南下小琉球五个字,就猛地一个激灵,一下想起苦水井是甚么地方了。 本来一张满是戾气的脸,瞬间堆起孝顺的笑容来,声音都轻柔的像是在哄娘们儿,道:“哦~~苦水井啊,那是金沙帮的老地盘,老哥哥,说起来咱们有些缘分,我四姑舅老爷的三女儿就嫁到那边去了,一家人,一家人!” 周围一圈人下巴差点掉了…… 中年男子也笑了笑,拱手道:“军爷说笑了。” 刘二“诶”了声,摆手道:“一丁丁都没说笑,正经一家人。老哥哥,好端端的怎就要搬走了?弟弟我还准备这两天就去家里拜访一二,不想老哥哥这是要……” 中年男子扯了扯嘴角,其身后的几人也是哭笑不得。 男子笑道:“奉王爷钧旨,去那边讨生活。” 听闻“王爷”二字,刘二脸上生生笑出一朵菊花来,连连点头道:“好福气!老哥哥好福气!快快快,快让马车过去,别耽搁了我老哥哥的良辰吉时!” 来自苦水井的中年男子笑道:“军爷实在太客气了,咱这几个是第一拨,家当算是最少的,往后个把月,怕是每天都有比这还多的人和车马出城,劳烦诸位军爷了,这点银子,军爷拿去吃茶。” …… “头儿,好险!” 等苦水井的马车吱呀吱呀的离去后,城门卒对刘二唏嘘不已地说道。 刘二抹了把后脖颈处的虚汗,只当没听到,长长呼出了口气道:“好家伙,这是连老底子都开始搬了。也是,再不搬,怕是走不了了,这些子忘八肏的,哪个能逃得菜市口一刀……” 城门卒奇道:“头儿,你原先不是还很钦佩德林号么?这样百年一遇的大旱灾,世道愣是没乱起来,头儿不是说德林号功德无量么?” 刘二嗤笑了声,骂道:“你懂个球!连成王败寇的道理都不懂,这德林号的确功德无量,可也是妇人之仁。分明是能坐下天下的事,结果呢?虎头蛇尾!如今狼狈的要赶紧逃命,逃晚一些能不能逃走都不好说。这样的人,算不得真英雄,真好汉!你且等着瞧罢,就算他逃走了,等朝廷攒一攒气力,第一个剿的就是这个反逆!咱京城爷们儿,看的比军机处的老忘八还准。诶,妇人之仁,妇人之仁要不得啊!” …… “这一封,书信来的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贾蔷哼着戏腔步入养心殿时,就见李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他骂道:“就不能给爷省点心?” 贾蔷奇道:“这话怎么说的?我近来跟小媳妇儿似的,不招爷们儿不惹汉,怎就不省心了?” 李暄气的嘎嘎笑,抄起一根御笔丢了过来,道:“你还小媳妇……爷真是服了你的面皮!朕问你,金陵、扬州、苏州一带的青楼,怎就让你一锅烩了?你不是不喜欢青楼女子?朕看你就是色魔转世,官司都打到朕这来了!” 贾蔷无奈道:“小琉球不是缺人嘛,就专门设立了女子工坊。可女人多了忒麻烦,又不能让男人近前,只能寻些通文识墨的女人来管。可莫说女人,天下的男人大多数还是睁眼瞎,更何况女人。咦,皇上你说巧不巧,偏那些清倌人花魁,个个都识字。与其留在青楼画舫里给人糟践,不若臣领了去干点实在好事。就这么件小事,上回夷平平康坊七十二家时不是已经说的明白了?如今谁还有意见,只管来寻臣就是,臣给他一个交代。” 李暄笑骂道:“你交代个屁,别把人骨头拆了运去小琉球喂狗就好。算了算了,这些破事朕也不想搭理。反正你在江南得罪尽民心,也是你自己的事……对了,尹浩就快要回来了。贾蔷,你觉着朕该怎么奖赏其功才好?他和别个不同,朕打小视若兄弟。” 贾蔷笑道:“还能怎么奖赏?封个内大臣,从臣手里接掌皇城宫卫就是。” 李暄思量稍许,他看着贾蔷道:“也只能如此了。还有,此战功成,大概再有俩月俘虏就能上京,太后的意思是到时候要太庙献俘,告祭列祖列宗。朕和大哥,还有你,操持前面,母后则在九华宫招见诸诰命。母后一人未必忙的过来,到时你让平海王妃进宫帮衬一二。” 贾蔷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句:“好。” 第1083章 破局之处 大燕宣德元年,三月中。 春时明媚。 清晨,蘅芜苑庭院内的鸟鸣声清脆悦耳。 宝钗缓缓睁开眼,却好似仍在云端漂浮。 眼角的泪痕刚干,眉心仍有动人的余韵残留。 忽觉怀中还有一手握着,转过螓首看去,就见贾蔷仍在睡梦中,只是眉间一抹凝重蹙起,看得出,他并不轻省。 如今宝钗是家里为数不多,知道一些绝密消息的女人,自然明白,贾蔷即便是在梦中,也这般紧张,心弦绷的这样紧的缘由。 只叹她不是男儿身,不能帮他出面。 有时,她很是羡慕李婧和南边儿的闫三娘,手中执掌大权,为贾蔷出生入死,分担难关。 而她却只能…… 想起李婧,宝钗眼睛往床榻另一侧看去,果然,还是早早的离去了。 到底是习武之人,身子柔韧过人,比她这样的闺阁女儿家强的多。 光想想这些日子来看到的那些姿态,宝钗都忍不住暗自咋舌,一回回的目瞪口呆…… 在李婧的帮助下,她只是浅尝辄止的试了几样,整个人就快要晕过去…… 不过,他说闺中之趣,极乐于此。 他喜欢,就随他去罢…… 就是有些好奇,她天生内壮,身子骨好些,李婧就更不必说了。 连她两人都有些吃力的应对,宁安堂那边黛玉和晴雯也不知是怎么经得起的…… “想甚么呢?” 正当宝钗面红耳赤的回味着往日种种,忽听一声坏笑响起,耳边传来贾蔷的声音。 宝钗闻言,忙一扭身转了过去,藏进锦被中不肯露面,羞也羞死! 就听贾蔷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从侧面钻进锦被中,宝钗唬了一跳,忙一闪身躲开了些,回头央求道:“爷,受不起了呢。” 贾蔷闻言这才作罢,“啧”了声遗憾道:“也没时间了,该起来了。” 宝钗闻言,忙坐起身来,要服侍贾蔷起床。 身上锦被滑落,露出白若霜雪的肌肤来,看的贾蔷眼睛一亮。 宝钗又赶紧拉起锦被遮挡了下,含羞嗔道:“爷的眼睛,好似起火了般,看着人好不自在……” 贾蔷哈哈一笑,将宝钗强按下,自己赤着下了床榻,三两下穿好衣裳后方同宝钗道:“好生歇着,今儿宫里有事,我要早点过去。” 宝钗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微微一变,道:“可要王妃一道前往?” 贾蔷笑道:“眼下还不必……今儿尹浩回京,德林军还在路上,俘获那些更远着呢,差不离儿还要一个多月。你好好歇一天,明儿一早,送你和晴雯她们,对了,姨妈和薛大哥也一道,都去小琉球。”见宝钗面色难过起来,便又笑道:“顶多二三月,我也就去了,何必伤怀?” 宝钗点点头,温声道:“便是舍了此处荣华富贵又如何?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在一起,便是幸事。” 贾蔷呵呵笑道:“凭我的能为,到哪少得了荣华富贵?当然,咱们不贪图这些,但能有的,还是可以有的。好了,你躺着罢,一会儿起来洗漱洗漱,去寻邢姑娘和妙玉,同她们也说一声,明天一道走。” “好。” …… 皇城,九华宫。 西凤殿。 贾蔷到来时,尹浩已经被宣入宫中,尹后和李暄正在同他说话。 看到贾蔷进来,与尹后、李暄见礼罢,尹浩起身与他一礼。 贾蔷摆手道:“说正事。” 尹浩依旧是沉默的性子,点了点头。 李暄笑骂道:“着甚么急?母后和朕正问他西北风光呢。”顿了顿却又道:“罢了罢了,这小子就是个闷棍,问八句答一句,倒问的朕口干舌燥的。” 尹后不理他,看了贾蔷一眼后,问尹浩道:“家里的事,可都听说了?” 尹浩点点头,面色有些黯淡,道:“回娘娘的话,知道了。” 尹后轻叹一声,问道:“你也大了,对这样的悲事,可有自己的想法?” 尹浩沉吟稍许后,缓缓道:“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侄儿不该置喙。只能说一句,怪不得任何人,独李晗可恨。” 尹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李子升该死。他也已经死了,为贾蔷所杀。可你大伯,也是个没出息的。就这么点事便想不开,竟寻了短见!本宫从未想过,尹家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心里着实悲痛,也生恨!如今你也当官了,还是要当大官,掌重权,可官场何等艰难,你便是本宫的亲侄儿,是皇上的嫡亲表兄弟,往后同样难免遇到挫折。到时候,万勿不可钻牛角尖,如你大伯一般,害人害己,搅的阖家不安。” 尹浩闻言,面色一变,跪地领受教诲。 尹后神情怅然,道:“老太太原是要瞒着你们的,只是本宫想着,这等事如何真能瞒得住?你们都这样大了,也都有主意了。索性敞开了说,也可杜绝以后更多的悲剧。” 尹浩再领教诲,贾蔷在一旁呵呵笑道:“娘娘所言,皆金玉良言。不说旁人,看看我,受的委屈难道比他少?五哥回来时,可看到车马行的大车骡马已经安排上船了?” 尹浩被尹后叫起后,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复杂道:“果真就到了这一步?王爷,是为社稷立下扶鼎殊勋的功臣……” 贾蔷笑道:“你也别难为皇上了,他如今怎好开口?功高难赏,能落得一条生路,还是皇上在武英殿和那些老货打的擂。” 尹浩被贾蔷言语的尺度给惊到了,便不敢言语了。 李暄倒还是乐呵呵,看着贾蔷笑道:“近来有人同朕说,你恨不得将大燕都搬去那个小岛子上去。” 贾蔷摇了摇头,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懒得听他们再扯淡。皇上,如今五哥回来了,皇城内卫臣就脱手了。一会儿领着他去见一圈儿将校。” 李暄笑道:“这样急做甚么?” 贾蔷呵呵笑道:“臣一日执掌皇城御林,武英殿那些老货就一日胆战心惊不得安宁,就总想着寻些事来试探臣的底线。臣着实懒得应对他们,瞧见就烦,所以赶紧交出手拉倒。另外,过些时日自西北回来的两千德林军也别再进城了,就留在城外。连皇城的两千德林军,到时也一并出城。献俘大典结束后,臣就差不离儿该退场了。” 尹后在凤榻上提醒道:“贾蔷,你将兵马一次全撤出城,就不怕有人铤而走险?大意不得。” 贾蔷笑道:“城里还有绣衣卫嘛,还有五城兵马司……最重要的是,二韩他们敢对臣动手?他们还是将社稷放在心里的,臣若有个三长两短,江南六省势必一片糜烂。臣就不信,他们会放着眼见就要兴盛起来的宣德盛世不顾,非要除掉一个一心避让的功勋之臣。他们虽执拗迂腐了些,但还不至于如此不智。” 尹后闻言,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贾蔷目光凝望着尹后,笑了笑,道:“娘娘,内子近来身子骨有些不适。太医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来。万一到了献俘大典,身子还不利落,娘娘您多关照一二。” “本宫知道了。” …… 武英殿,东阁。 韩彬听罢新传来的消息后,刚毅深沉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悲色。 他从不怀疑贾蔷的功劳,也认可他为朝廷、社稷所付出的忠诚。 甚至不怀疑,现在的贾蔷毫无反心。 可是,让他坐视一个可以动摇社稷,动摇朝廷皇统的势力迅猛发展而不顾,那也绝无可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韩彬相信,便是贾蔷坐在他这个位置上,也必会如此选择。 坚定信念后,韩彬已经长出老年斑的脸上,恢复了坚毅的神色。 对面的韩琮缓缓道:“德林军和两千火器营距离还京,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德林号在大燕境内大举撤退,京畿之地几乎搬空,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天下侧目。贾蔷到底能不能活着回到小琉球,众说纷纭。但绝大多数,都不看好。半山公,这些话不可能不传入贾蔷的耳中,但他似乎毫不担忧。难道真的只是靠林如海在小琉球的威慑?仆以为,不见得罢?” 韩彬呵呵笑道:“邃庵,贾蔷有这个自信,倒也正常。他本身便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再加上京城各类鼠道,都在他掌控下,他自信一个人随时能走得脱,并无不是之处。他这个年岁,干下如此基业,岂是不傲的?” 韩琮皱眉道:“不是平海王妃要等到大典之后才走么?怎一个人……” 韩彬笑容渐冷,道:“等到大典之后才走?竖子奸诈,怕早就换了人了!邃庵可还记得,当初平海王妃自贾家折返林家时,半道上车驾为人所焚烧一事?” 韩琮闻言颔首道:“自然记得,虽然彼时还未还京,却也有所耳闻。那一晚上,贾蔷差点捅破天。圈了赵国公府、雄武候府,二皇子李曜,都折在那一回,脸上挨了打……” 韩彬缓缓摇头道:“要处不在此,而在黑手为何会上当。原因就是,贾家有一丫头,形容酷似林如海之女。他们行的是,李代桃僵之计!邃庵,如今可明白,贾蔷为何会如此自信不慌乱了罢?” “好一招瞒天过海啊。” 韩琮闻言,感叹一声,似乎也明白了,贾蔷为何如此不慌乱了。 以贾蔷的武功能为,和对神京城的经营,一个人想出城,的确不算难事。 只是如今,计谋被识破了,他就更危险了…… 不过也好,以家眷胁迫之,太过下作,必为世人耻笑。 现在这样,更好些…… …… 东海,小琉球。 海浪阵阵,卷起一层又一层的雪浪。 黛玉搀扶着林如海,一旁梅姨娘怀中则抱着一个近一岁大小的婴孩,一家人在沙滩上散步。 晚霞映天,却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梅姨娘从最初得知孩子死了,人也几尽疯了,到后来失而复得,人又活了过来,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儿子,人也活泼了许多。 见这父女俩也不言语,就尽享此刻天伦,她却忍不住笑道:“我听说那爪哇比小琉球还要大几倍,顶好几个呢。尼德兰又是极凶狠的罗刹夷鬼,没想到,也没怎么听着动静,这就打下来了!老爷为这都高兴好几天了,怎这样高兴?” 黛玉侧脸过来微笑道:“爹爹高兴还不好么?” 又见梅姨娘怀里的弟弟林安之瞪着大眼看她,傻乐傻乐,脸上笑容不由加深。 梅姨娘笑道:“好是自然好,只是我觉着,就一个小琉球,眼下还处处缺人。那工坊一座接着一座,听说码头上每天打北面来的运人船,为了抢人都要干仗,得派兵看着才不生事。如今再得个还大小琉球好些的爪哇国,哪里有那么些人手?” 黛玉笑了笑,道:“这是爹爹他们操心的事,齐筠不是已经过去了么?姨娘还是看好小安之罢,再过二年,就该入学里了。” 梅姨娘闻言面色一变,再顾不上岛上大事了,看向林如海赔笑道:“老爷,姑娘说安之三岁就入学,这……” 此事她和黛玉交谈过几回了,就是说不服这个姑奶奶。 林如海摇头淡淡道:“连蔷儿的那些子女们都要三岁入稚学,安之有何不妥?男孩子,莫要娇生惯养。” 说罢,不再搭理这些儿女小事,拄着拐杖站定,望着天边如血的夕阳和大海,心情却愈发澎湃。 没想到呐,没想到呐! 他早就知道,贾蔷心怀寰宇之志,但是仍没想到,会壮阔到这个地步! 更难以预料到,会走到今天这步! 小琉球的繁荣,土地的肥沃,他已经见识到了。 而据说,爪哇的土地,比小琉球更肥沃! 半月前,德林军以爪哇当地心向大燕的华人为内应,未经大战而奇袭巴达维亚,一举夺城。 虽然尼德兰在苏门答腊、加里曼丹和伊里安仍有据点,但大部分精锐兵力、战舰和火炮、兵工厂都在巴达维亚,巴达维亚失陷,其余三岛自保都难,根本无力反击。 闫三娘不愧“海娘子”之名,率领德林舰队所向披靡! 不仅一战让尼德兰三岛的援军力量葬身大海,还警告了其余西夷洋番不许妄动,确保了德林号对巴达维亚的统治! 了不起,了不起啊! 这一点睛之笔,算是真正的破局之笔! 一切,都照着贾蔷谋划的进行着。 就是不知道,京里那些人,到底能不能忍得住。 对于二韩,他心中是有敬意的。 但愿他们能冷静些,莫要出手,葬送了眼见大好的局面。 只是他也知道,让他们不出手,几无可能…… 唉。 第1084章 春雷炸响 时已四月…… 宁荣街上,人已去了大半。 曾经搅动神京风云,惹得无数人侧目、忌惮、愤恨和艳羡的顶级权贵高门,在阳光明媚的春日里,却透露出秋之萧瑟和凄凉。 今日,最后一拨贾家人,也将要离去。 荣庆堂。 “蔷哥儿,近来是不是有事?” 贾母一身大妆,眼看着就要远行了,到了她这个岁数,到底能不能再回来都不好说,心中总有些不安,似是去漂泊…… 贾蔷微笑道:“老太太怎么了?这不都好好的,哪里有事?哦,是了,必是老太太舍不得给见面礼,如今莫说重孙,玄孙都一大堆,认也认不过来。可你老这样的老祖宗,甭管认不认得,见了面总要给见面礼罢?礼轻了面上都挂不住,不合你老的身份。可若是将宝贝都散出去,掏光压箱底怕都不够,估计得将宝玉的那块玉给当了才行……” 贾母闻言,一下笑开了,道:“又欺负宝玉!你放心,眼下玄孙虽多,可我的压箱底宝贝还够,当我的嫁妆是顽笑的?不过你这也……别的能为倒也罢了,只生儿子的本事,满天下谁也比不上你! 你怎这样会生,鸳鸯也生了个儿子,好家伙!这都多少了? 宁荣二府,这几辈子儿孙都少,到了你这里,都找补回来了! 不过,蔷哥儿,越是如此,越是兴旺,你越要保重好自己呐!” 说着说着,贾母又从喜转忧,看着贾蔷叮嘱道。 贾蔷点头笑道:“自然如此……老太太怎会这样想?” 贾母摆手道:“你也莫以为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瞎老太太,这些年,还是经历了不少事。往日里,便是贾家闭门谢客,可每日上门请安送礼的亲旧世交何曾真正短过?这次回京,刚开始同样是门庭若市,那些世交老亲成日里登门请安。 可左近这一个月,尤其是近半月,来的人越来越少,如今这二三天,我都要离京了,竟连个登门相送的人都没有。 若说我还察觉不出些甚么来,岂不真成了老废物?” 上回被押赴回京,几乎都要以为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好在扛了过去…… 可如今看着,似乎还是没有真正扛过去。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越是高门越是如此。 人家连门都不登了,岂不愈发意味着要坏事…… “蔷哥儿,你要保重好自己呐!” 看着贾母含泪叮嘱,贾蔷笑了笑,温声道:“老太太且放心,如今我落得如此基业,又怎舍得没个下场。你老放心去南边儿逛一圈,今年过年时候再回来便是,没甚大事。” 贾母点头道:“好,你有成算就好!” 又看了眼贾政,回头问贾蔷道:“宝玉他老子还是想回金陵,不知可便宜不便宜?二房的家当,都还在金陵老宅呢。” 贾蔷闻言也是有些无语,却也不强求,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到了津门,自有人奉着老太太转船去小琉球,二老爷便是金陵就是。” 贾母最后迟疑稍许,轻声问道:“那……大老爷和大太太他们……” 贾蔷淡淡一笑,道:“老太太放心,等年底家来,保管还能见着他们。” 贾母笑了笑,又拍了拍“黛玉”的手,温声说了句:“好孩子,难为你了。” “黛玉”抿嘴浅笑,眸光流转间看向了贾蔷,不无悲切的目光中又有心甘情愿赴汤蹈火的决绝,让贾蔷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是人…… 其实,真的没甚么危险的,只是给一些人一个台阶下而已…… …… “老太太,您寻我有事?” 刚在码头上送走了贾母,宁荣两府除了“黛玉”还在,几近人去楼空,不想尹家太夫人又派人急寻他。 至丰安坊尹家后,尹家太夫人面容没有往日里的和蔼从容,显得有些冷清,她看着贾蔷问道:“荣国太夫人已经走了?” 贾蔷还是一脸微笑,看了看尹家太夫人身边面色淡漠的秦氏,点头道:“刚在码头上送走。” 尹家太夫人颔首,又问道:“你何时离京?” 贾蔷想了想,笑道:“老太太,大哥、二哥已经到城外了,明日举行祭告太庙的献俘大典。总要等完事后再走……” 尹家太夫人目光凝重的看着贾蔷,沉声呵斥道:“糊涂!完事后?完事后你还走得了?” 贾蔷还想说甚么,尹家太夫人恼怒道:“我知道你必还留了些后手,可又何苦非要弄险?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年轻气盛,又立下这样大的泼天功劳,朝廷赏无可赏,非但不念你的好,还要谋你,你气不过,非要和他们顶一回…… 可这样的事,岂是好置气的? 蔷儿,快走罢!再不走,就要走不脱了!” 贾蔷闻言,未急着答复,转头看向一旁的尹家老六尹瀚,笑道:“你和老太太说甚么了,将老太太唬成这样?” 尹瀚纠结着一张脸道:“姐夫,大哥、二哥带回来的德林军和火器营,刚进直隶就被重兵‘保护’起来了,说是犒军,和圈禁有甚么分别?听说今儿皇城里的德林军也出城了,一出城,又被看了起来。五城兵马司那边,尤其是东城兵马司,被步军统领衙门巡捕五营的兵看死,城内十二团京营都转动了起来,京里各坊市街道,都开始布置兵马……防的就是绣衣卫作乱!姐夫……” 贾蔷笑着截断道:“这不是为了献俘准备的么?也值当你惊慌?” 尹瀚气的跺脚,道:“姐夫!!连国子监的监生们都看出来,如今已是十面埋伏了,是必死之局面,你怎还这样糊涂?” 贾蔷呵呵一笑,关心问道:“小六,国子监的监生们怎么看此事?拍手称快大骂诛国贼的多,还是有同情心的多些?” 尹瀚闻言,为难稍许后,咬牙道:“姐夫,你把平康坊七十二家抄了,江南那边苏州、扬州、杭州、金陵的名楼也都抄了,还指望天下读书人能念你的好?全天下的文人,怕都在骂你……不是姐夫,如今你还管这些?” 他快气疯了,怎么看贾蔷如今都似魔怔了般。 和当年董卓老贼一味的在梅坞高乐,死到临头都不知,有何分别? 贾蔷不理他了,回头同尹家太夫人笑道:“老太太且放心,不妨事的。二韩顶多在太庙奉先殿前,痛斥警告我一番,以彰显彰显朝廷的威严。 他们不敢真拿我如何,德林军并不只有四千,敢杀我,大燕的半壁江山都要陷入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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