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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便见贾蔷正抱着李鋈顽耍,父子二人满是欢声笑语。 见宝钗、宝琴出来,他微微颔首,而李鋈乖巧见礼后,贾蔷横眼看着宝钗,道:“朕的皇子如此伶俐,形容可爱,你竟说像他舅舅?岂有此理!” 宝钗无言以对,怎么说? 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一边是她的命,一边是她的哥哥…… 算了,还是高兴罢。 不过未等她高兴,宝琴倒是咯咯先乐出声来,一步上前就要去抱李鋈,此刻她还不敢直视贾蔷,很是害羞…… 只是未想到步子迈的有些大了,腿心处钻疼,“哎哟”了声,差点摔倒。 万幸,距离贾蔷不远,贾蔷单手抱着小八,一只手将倾倒的宝琴接住。 因搀扶的位置有些隐秘,宝琴一张脸都快滴出血来,如水晶般的明眸蕴满羞涩,微颤的吟了声:“蔷哥哥呀……” 贾蔷还未来得及说话,后面宝钗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上前提溜起宝琴来伴着脸沉声斥道:“我把你这狐媚子……从哪学的这些名堂,今儿非给你点厉害瞧瞧不可!” 宝琴有冤诉不出,她哪里是诚心的?! 那一声的确羞臊,可也不是有意那样的! 没法子,只能眼巴巴的去看贾蔷,想要求救。 宝钗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拉着她往外走,还提前堵住贾蔷的口:“臣妾带她去坤宁宫,皇爷要拦着?” 贾蔷抱着儿子干笑了声,也知道是要宝琴给黛玉敬茶见礼,言语一声,不然名分都落不实让人取笑,便道:“去罢去罢。” 见他听闻黛玉的名头就怂了下来,宝钗又好笑又好气,心里还有些酸,嗔贾蔷一眼后,领着可怜巴巴行动不便的宝琴往坤宁宫去了。 等二宝离去后,贾蔷将小八交给了莺儿,随后笑呵呵的往养心殿而去。 …… “臣一等男徐臻,给万岁爷请安!” 养心殿内,徐臻语气有些怪异的同贾蔷行礼问安道。 贾蔷心情好,不同这个混账一般见识,只笑骂道:“徐仲鸾,你少给朕阴阳怪气!为何册封齐家为一等侯,齐筠亦有一等伯在身,你不知道?” 徐臻闻言,讪笑两声道:“皇上,臣承认,齐家从龙之功,臣远不能及也。不过单论齐德昂……嘿嘿,臣也未差的太远才是。” 贾蔷闻言,脸上浮起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徐臻道:“是啊,若非是你徐仲鸾委身于葡里亚那位小寡妇,从而花钱弄来了一批打造火器的器具,德林军都未必能建得起来。怎么,一个一等男,委屈你了?” 徐臻唬了一跳,心里一凛,浮起五个字来:伴君如伴虎。 忙规矩起来,一迭声赔笑道:“不是不是不是……皇上,您误会臣了,臣只是……” 贾蔷哼笑了声,道:“行了,少与朕作相!齐家功劳甚著,秦藩能顺利拿下,齐家是出了大力的。齐太忠于朕,亦是助力甚深。至于齐筠……小琉球两次大战,他都坐镇其中,战功不浅。秦藩平定后,他又亲往秦藩治政,辛苦操持下,甚至还得了疟寒,险些丧命。封一个一等伯,难道封的高了? 不过你也不必吃味嫉妒,你的功劳朕心里有数,之所以压着了些,一来勉强封个二等子没甚意思,封一等又嫌不足。 正好,眼下朕手里有一些极要紧的差事交给你。 你亲自盯紧了,两年内办妥,朕封你二等子。一年内办妥,朕封你为一等子! 之后再出去历练几年,距离伯位也不远了。 齐筠年长你五岁,五年后,你未必不能追平他!” 徐臻闻言登时一脸正气,道:“皇上,臣又岂是如齐筠之辈在意功名富贵的俗类?皇上您有差事只管吩咐,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贾蔷懒得搭理,从炕桌上拿出一叠纸笺来,道:“这是几份图纸,所造者,皆国之重器!对我大燕的重要性,不亚于蒸汽机的启用。这大概是朕,最得意之所作了。你如今负责皇家科学院诸事,和那些西夷科学家们相熟,要利用他们的学识,将这些都造出来……” 徐臻看着自李春雨手中接过来的纸笺,只见上面画着一幅幅草图,并标明了各式名称,如:车床、钻床、镗床、铣床…… 以及,它们的用途。 徐臻是不大理解,贾蔷为何如此重视这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器具,看标注的用途,也不过如木匠那些凿砸的工具一般,有甚么大不了的…… 就这,也值当升爵之赏? 他眨了眨眼,笑呵呵道:“皇上,这连图纸都有了,还用一二年才能打造出来?” 贾蔷没好气道:“你懂甚么?只些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拿与将作监的人去问问,看看他们怎么说?光那些刀具所用的钢铁,若非汉藩盛产精铁,就够你磨上三五年的。去罢,尽快做出来。造出之后,不论是造蒸汽机,还是造船、造巨炮火器,都会大大提升。大燕的战舰想驶出马六甲,没有这些是万万难成的。此间轻重,你可明白了?” 徐臻面色严肃起来,道:“皇上放心,臣绝不敢轻忽怠慢,必全力以赴!” 贾蔷又提点道:“这里面有许多极关键之所在,不可泄露出去。虽说皇家科学院里的西夷科学家们多是举家迁来,但并不禁他们与来京的夷商见面,也不禁他们同家乡通信。但是从今天起,禁绝任何西夷入京与他们见面,每一张他们寄出去的信笺都要打开检查,不准关于这些机床的丁点消息外露。便是寻常问候之言,他们书信的原件也要扣下,由你手下的人誊抄一份再寄出。 切记此点,国之重器,不可示之与人!!” …… 徐臻去后,贾蔷独坐良久。 可怜他一个工科根底的研究僧,能做的事却不多。 他读书那会儿,整个工业体系已经十分发达了,所以对基础知识的学习,不过点到为止,毕竟在卷面上,怕是连一个填空题的分量都没有…… 然而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能穿越至此? 没有对基础知识的了解,仅凭一些粗浅的颜料配方,他又能做甚么呢? 好歹这些机床都是通识知识,他还记得些。 其实在西方,早在二百多年前,已经出现了机床。 西夷的钟表匠们十分了得,二百多年前钟表匠们就发明了螺纹车床和齿轮加工机床,用来打造钟表,随后发明了水力驱动的炮筒镗床。 著名的达芬奇同志就曾绘制过车床、镗床、螺纹加工机床和内圆磨床的构想草图,其中已有曲柄、飞轮、顶尖和轴承等新机构。 莫要小瞧这些顽意儿,这些才是真正的工业之基! 好在,眼下贾蔷所绘制的图纸,要先进西夷机床至少六十年! 尤其是先进镗床的发明,不但可以大大提高炮筒镗制水准,还能提高蒸汽机气缸体的打造,进一步提高蒸汽机的效率。 而蒸汽机的提升,又可带动一系列的工业进步! 虽然具体如何操作,贾蔷不大清楚,但没关系,从西夷请来那么多自然学科的科学家,他们有法子。 大燕人口亿兆,能工巧匠也有众多,论手艺之精巧,并不逊于西夷,只要贾蔷从铁壁上撕开一道口子,维持乃至进一步扩大这个口子,那么工业的发展和进步,应该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能做的,并不多了…… 遗憾呐,前世不是学霸,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混吃度日的研究僧…… 要不然,直接开启电力工业时代,平推宇宙! 哪像现在,还得小心谨慎的走好每一步,还要和西夷们勾心斗角,争取时间…… “皇爷,良妃娘娘求见。” 正当贾蔷悔恨“年轻时”未好生用功读书,书到用时方恨少时,李春雨猫儿一样躬身入内,禀奏道。 良妃…… 贾蔷恍惚稍许,才想起新册封的良妃是哪个…… “让她进来罢。” 未几,就见闫三娘着一身宫妆迈着一双修长的腿入内。 贾蔷见她神情不大自然,好笑道:“不喜欢穿这样繁琐的衣裳,就穿简单些的。皇后宽仁,不会怪你的。” 闫三娘见贾蔷语气一如往日,并未因登基就变成了高不可攀的神人,心里也舒了口气,笑道:“那岂不成了仗着皇后娘娘心思宽仁,反倒轻狂了?” 贾蔷见她如此,笑道:“那你来寻我,可是想回海上了?” 闫三娘有些羞赧的抿了抿嘴,同贾蔷道:“爷,我离开那么久,怕海上生事……再者,听皇后娘娘说,近来爷为短银子发愁,我觉着有些法子……” 贾蔷闻言眉尖一扬,道:“你有甚么法子?” 谈及正事,闫三娘就不羞涩了,眉心蹙起道:“爷必是知道,打上回炮击东瀛,东瀛幕府答允赔银,并割让港口为租界后,这二年来小动作一直不断。尤其是近来,他们名义上不阻止德林号在东瀛行商,可各大名如今都抵制德林商货在东瀛流通,有的地方甚至公然烧毁德林号的布帛漆器,还拒绝将生丝卖给德林号。我以为,这些矮倭子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贾蔷冷笑一声道:“彼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一味慑于武威……故尔,不得对其有稍许好颜色!”又问道:“你是准备,再度炮击东瀛?不要大意,那些矮倭子不是蠢货,上回吃了大亏,如今必然在岸防炮上有所准备。倭国铁炮,不容小觑。” 闫三娘狡黠一笑,道:“倭子国当下幕府将军是德川吉宗,算是一个明主,先前因为治政有方,体恤农民,使得东瀛米价下跌许多,百姓都能吃上饭,所以被人尊敬为米将军。可这二年来,因为德林号商货在东瀛低价大卖,结果反让东瀛倭子们穷了起来,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加上他们不断的在造舰造炮,收了许多税,所以百姓的日子越过越紧巴。 如今我领兵出征前往,只炮击袭扰他们的沿海城镇,打三天就走,从东打到西,然后绕一圈调过头来,再从东打到西!倭子国的精华膏腴地都在沿海,一旦遇袭,各地大名一定会像江户求援。我也不和他们硬碰硬,吊着他们跑上两个来回,再捏死他们!!” “嘶!” 贾蔷看着一双美眸煞气腾腾,明亮的有些刺眼的闫三娘,倒吸一口凉气,上前牵起她的手,坚定的往里面暖阁里引,并求知若渴道:“来来来!你与朕好好分说分说,到底是如何做到这般用兵如神的。说爽利了,朕就放你走……” 闫三娘未想到会有此等变化,一张俏脸登时涨红,看了看外面日头高照,愈发羞臊,可哪里忍心违拗贾蔷之意? 再加上,即将远行千里,再归来时怕要到年底了,所以,她也想…… 二人一同入了暖阁。 未几,炮声隆隆…… …… 第002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五军都督府。 一早,薛先、陈时、张温、叶升等都督们聚起一道吃早饭。 相较于军机处,他们丝毫不见轻松。 九边百万大军要合并,要清查,要裁减,要征伐兵役…… 又有辽东镇、蓟州镇及宣镇大军分三路大军挥师北上,力争一战平定喀尔喀四部…… 他们身为执掌全局的最高军事府衙掌权人,身上的担子如泰山之重! 还不到三年光景,几人两鬓都已霜白。 但是每个人,虽常叫苦连天,又都乐在其中。 大丈夫,原就该掌天下权! 这样的日子,是他们过去做梦都没敢想过的。 算算时日,他们多已经数月未回过家了。 但今日一早,几人碰面时却都说起了家事…… 临江侯陈时笑道:“没成想,昨儿宫里比外朝还热闹。老薛,你们都听说了罢?” 薛先性子沉稳,只笑了笑,未开口,景川侯张温却嗤笑道:“开国一脉也是想瞎了心了,这个时候跑到宫里去张扬,以为皇后娘娘年轻就好糊弄,凭她们几句话就偏向开国一脉……不知天高地厚!” 荆宁侯叶升呵呵笑道:“极是!想当初皇上对开国那十家可不薄,德林号里都带着他们,皇家钱庄还带着他们,结果呢?除了山东那位谢鲸勉强还算入眼,其余没一个能上台面的。 这些年都道开国一脉衰败是咱们元平功臣打压所致,如今能看出来了罢?他们衰败是有道理的! 尤其是那牛继宗,真真要笑死人!皇上待其何其优隆,以二等伯之位,执掌丰台大营,这是甚么样的提携? 结果临到事前,只敢保持中立之姿。 去岁丰台大营、西山锐健营大清洗,他落了个赋闲的下场,也没脸求情…… 其实我恍惚听说,牛继宗连中立都没做到,暗地里早被那边给收买了过去,嘿!” 永定侯张权笑道:“巧了,说起牛继宗,我昨儿才收到他承上来的军机折子……” 陈时忙问道:“哦?他想做甚么,可是要官?” 张权笑道:“差不离儿,不过不是在大燕,想去汉藩。不仅是牛继宗,柳芳、蒋子宁、戚建辉等人也都上了折子,也都要去汉藩。看来,这些个私下里也是通了气的。” 陈时闻言,皱起眉头缓缓道:“我看此事要慎重些,到时候别说是咱们元平功臣容不下他们,打压他们出海逃命。好似我等结党一般……” 薛先摇头道:“不必理会这些有的没的,这二三年来,五军都督府处置的最多的,还不是元平功臣?发往秦藩、汉藩的罪军,九成都是元平旧部。既然他们想去汉藩,那就让他们去。皇上最看重开海大业,秦藩、汉藩的土著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万人,他们过去,也算是好事。不过,明白告诉他们,对付汉藩那些连铁器都没几个的土著,用不着火器。” 张权笑道:“大都督莫非担忧他们会造反?就凭他们?” 薛先摇头道:“五军都督府要做的,就是彻底杜绝丁点军头拥兵自重的机会。眼下开国一脉没甚么出彩的人物,可谁能保证,他们代代平庸?果真出了个了不得的,汉藩又多是钢铁,土地肥沃辽阔,极好的立足根基,不可不防。所以,无论汉藩还是秦藩,除了德林军,余者各部皆如大燕一般,禁绝火器。” 叶升提醒道:“大都督,秦藩、汉藩野兽极多,虎豹狼群随处可见,水缸粗细的大蛇也不乏少见,若无火器,单凭刀剑,对付起来很吃力……” 薛先皱眉道:“刀剑不成还有强弩,德林号专收虎豹狼皮,蛇胆更是走俏货,开国一脉去了估计也不乐意挖矿种地,先去打猎罢。若是那么些披甲人,连禽兽草虫都对付不了,干脆就埋在那拉倒。”顿了顿看着一大早牛肉配烧酒的陈时,提醒道:“老陈,酒还是要少吃些,上月太医与你诊脉都叮嘱过你肝火旺盛,脾胃失常……” 张温笑着附和道:“大都督说的在理,老陈,如今你分掌的那一摊子事不轻松,你可别早早偷懒倒下去。果真撒手去了,我们可真接不过来!” “放屁!老子的身体不知道有多好……” 话虽如此,陈时还是“啧”了声,让人将烧酒拿走,嘿了声笑道:“这日子虽又苦又累,差事还尽是得罪人的,放从前躲都躲不及,可如今却觉着活到现下才过出些滋味来。不用担心功高盖主,因为谁也盖不过。又不用担心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封国都封了,养老的地儿也预备好了,嘿! 罢了,听你们的,好生保养保养,多活几年才合算!” 他们这一批元勋是要被打造成君臣典范的,为后世之君做好榜样。 明白这一点,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就不用担心遭受清算…… 因为与万世之基业相比,他们这些个老朽,着实谈不上威胁。 毕竟贾蔷比他们年轻太多太多…… 薛先见之都笑了笑,道:“那是因为遇到了明主。天赐圣君降世,是黎庶的福分,何尝不是我等的福分?如今连痘苗都出来了,愈发佐证了圣君之说。这花毒哪年不死个几万人?只此一事,就功德无量。你们家里也都给娘娘捐苗钱了?” 陈时等纷纷笑道:“如此功德盛事,岂有不捐之理?” 薛先道:“便是一家一万两,咱们这些人家加起来,也捐不了多少。新苗要接种天下,花费必然极大。这十数万两加一起,也不过杯水车薪。这样……回头给宫里上个折子,就说军中种痘,及军属种痘,所费嚼用皆由军中自理。” 五军都督府之所以能捏住大燕百万大军的命脉,就在于手握军资的分配大权。 听薛先这样一说,余者皆道好,张权却迟疑道:“各处用钱的地方早就定好了,着实没有能减的地方。余留的那一部分,也是为北征做备用的。这一战顺当也则罢了,一旦有些坎坷,拖到了落雪时候,那辎重粮草的耗费,要数倍于当下……不可不防啊。” 薛先摆手道:“就这样罢,内务府在山东那边发现了特大金矿,到年下,朝廷也就不缺金银了。” 见张权还想说甚么,薛先语重心长劝道:“为了省银子,皇上是一切能从简就从简,登基大典都简略那么些。宫里没添人,连皇城都舍不得多住,过两天就要搬去西苑,省些嚼用……艰难到这个地步,皇后娘娘也只让一家奉上一万两,不准多捐。 天家宽仁至此,做臣子的再不多想着分忧,何以言忠? 哪个有意见,将这话说给他听,听罢仍有牢骚话,也就不必再多说甚么了。 不知忠孝者,禽兽不如,直接发配汉藩去挖坑罢。” …… 神京西城,嘉会坊。 华亭会馆。 华亭自古便是东南极富之地,民富,则文昌。 因而又是历朝科举繁盛之地。 中试的人多了,当地巨富们便在京城号了一座会馆,专供在京的华亭士子们聚饮会谈之用。 除了华亭会馆外,京城中还有名声更盛的江西会馆,湖广会馆等。 皆是乡党云集,臧否朝政之所在。 大概是从景初末年,士林中突然流行起结社来。 或三五人,或十来个,多者则有数十人…… 他们相聚一起,如魏晋风流名士一般,谈古论今,以讽朝政。 批评谩骂的越是辛辣尖锐,名声愈显。 到了隆安、宣德二朝,朝政愈发诡秘波荡,尤其是新法实施后,士林中怨声载道,又进一步滋养了学社的壮大。 各类学社遍布江南文华之地,如云间几社、香山同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云簪社、吴门羽朋社、吴门匡社等等。 就连贾蔷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并且携宁王南巡时,都在封疆的举荐下,见了几个学社魁首,并且对其关乎民生社稷的谏言给予夸赞。 也许因为如此,此类学社愈发茁壮发展,甚至蔓延至北地京城。 华亭会馆,便是华亭应社在京城的落脚地。 昨夜一场诗会持续到深夜,今日早上大多数士子都未起来,仍在熟睡中。 唯有魁首张瑜并资深社员莫史、左齐、赵彦起身,于膳堂碰在一起。 大燕那么多学社,彼此间也有竞争攀比之意。 一场酒宴诗会下来,作为学社社魁,张瑜要负责将所作诗词都让人笔录誊抄,并最终刊印出来。 这还不算完,去岁礼部设一新报,名为《文道》。 接受天下文人投递文稿,择其优者,录入《文道》刊印天下,以兴教化。 尽管各类学社无不将朝廷骂若粪坑,可是对于《文道》,却又趋之若鹜。 无他,图名尔! 以当下信息的传播速度,除却极少数大才天下的名士才子外,绝大多数士子的名声,一生也难出府县之地。 可若是能登上《文道》,那么必然能一朝成名天下知。 无论古今还是未来,只要有名,余者如财、势甚至官位,都不会是难事。 而且,还能大大弘扬学社之名。 因此张瑜等怎会放弃这等好事? 只是,好诗难得啊…… 将昨夜新得的几十首诗词反复看了几遍,不由纷纷摇头。 勉强拿出一首来,只见诗曰: 花开莺去日,石烂水清时。不惮山川阻,空劳风雨随。 车中呼小字,桑下问柔荑。一别无杨柳,临流应赋诗。 张瑜与莫史、左齐、赵彦等观之,都觉着还是不错。 不过细读之,左齐摇头道:“此诗算得佳作,可褒贬之意太过含蓄,不够辛辣。传扬出去,难免为其他学社所奚笑。不如这样,将严子义昨晚那首……” “嘶!”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张瑜皱眉道:“子义那首,原是吃酒吃多了后,胡乱落笔,连韵都不对仗,算不得佳作……” 左齐笑道:“何须在意对韵与否?就凭他这首直白之作,根本不用上《文道》,只要送出去见了光,必然会引来莫大轰动!” 赵彦迟疑道:“太过直白了些……且子义是严家子弟,严家虽无显宦,但州府正官多达十余人。若是传出去此作,一旦朝廷震怒,恐怕……” 左齐哈哈笑道:“那位欺婶盗嫂,连太后都敢染指的昏君,昨儿不是还说,不以言获罪么?我就不信,他今儿就敢自打耳光,连一首诗都容不得。再说,果真计较起来,就说此诗写的是隆安朝、宣德朝,不就完了?” 张瑜等闻言,面色舒缓下来,眼睛渐渐明亮,莫史同张瑜道:“愧首,不如由你将此诗誊抄出来,快些的话,赶得上这期的《文道》。即便上不去,也必然会名动天下!” “好!” …… “好!” “好好好!” “好一个醒世言!!” 武英殿内,吕嘉拿着礼部呈送上来与李肃过目的文卷,看到那首《醒世言》后怒极反笑,见林如海并李肃自外入内,便大声诵道:“奸佞妄言乱圣听,君庸臣溃妖孽行。忠臣良将徒无奈,待到霹雳震九重。” 诵罢,同李肃道:“伯逊,如今你还觉着,任由此辈在士林中日日痛骂朝廷,是广开言路否?我等成了奸佞妄言也则罢了,可这群无君无父的畜生,连君父也敢毁谤!!君庸臣溃妖孽行……好胆!” 不怪吕嘉失态震怒,昨儿贾蔷才在登基大典上论述其功,要为他平反,不想今日就有人写诗将他说成是“奸佞妄言”和“妖孽”,这让代入感极深的吕嘉,焉能不怒? 李肃看了眼吕嘉摇动的卷宗,心里不悦。 他不在,吕嘉跑到他公房中乱翻几案,着实失礼。 吕嘉外表忠厚,内心却是圆滑之人,看出李肃的神情后,他压下怒火解释道:“老夫来寻伯逊有事,伯逊不在,正巧礼部的人来送《文道》卷宗,只是脸色十分古怪惶恐,老夫问了两句后,得闻竟有这样一首反诗,这才翻看过目了遍。伯逊,此等反诗若不严查,朝廷威严何在?国朝法纪何在?天家尊严何在?” 李肃沉声道:“吕相之言,仆知矣。此事待查明详实后,必然法办。吕相来此,可是有事?” 吕嘉道:“也是一类事……这二三年来,背后不断毁谤辱骂老夫者,老夫虽从未与他们计较,但对那些十分恶毒者,都摘记了下来。如今伯逊你主持此案,老夫将卷宗送来,你斟酌处置便是。” 李肃脸色又肃穆几分,深深看了眼吕嘉后,目光落在公案上,那三大卷卷宗上,缓缓颔首。 吕嘉笑呵呵的同林如海道:“彼辈无知猖獗,二年前皇上为了天下安宁,都不得不忍他们几分,老夫自然更不好发作,以免乱了大局。如今天下安宁,朝廷却不用再受这份窝囊气,也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林如海微微颔首,道:“是该清理一番了……” 吕嘉闻言愈发大喜,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李肃目光仍在那三大卷卷宗上,语气沉重道:“元辅,果真要在士林中大兴牢狱?若如此,天下震动呐。” 任何时代,任何国度,在文人阶层动刀,尤其是大规模动刀,都是捅破天的大事。 林如海思量稍许后,缓缓道:“伯逊,你且依国法而动。不过这些人,乃至背后牵扯的家族,多半是不会见血的。” 李肃闻言顿了顿后,恍然领悟道:“是要全部发配秦藩、汉藩……是了,两处藩国苦力去了不少,武勋、将士也去了不少,读书人却极少去。那边极缺读书人……原来如此。” 林如海道:“开海大业,乃是本朝立国之本。不过,也是因为这些人太过放肆。让他们去秦藩、汉藩吃些苦头后,未必不能用之。若能建得功业,坏事也会变成好事。伯逊,不必背负太多包袱,放手去办就是。” 李肃闻言,重重点头应下,目光中不再夹有担忧和动摇…… …… 坤宁宫,偏殿。 一早,黛玉接见了永城侯府、临江侯府、景川侯府、荆宁侯府、永定侯府等王侯诰命,并收苗银共十八万六千余两。 等送走诸命妇时,业已近午时。 又和尹子瑜一道,亲自过问了昨日起安济局接种痘苗的情况。 至午时三刻,方暂得喘息空隙,让御膳房送了饭。 等候了一早上的宝钗,这才引着宝琴前来见面。 黛玉正拿筷子用饭,初闻二宝前来,也未当回事。 虽然宝钗因有身子的缘故未参与此间事中,但三春姊妹、湘云等都有帮忙,时常穿梭于宫中。 在西苑时,姊妹们来见也不必通秉。 不过等黛玉听到宝琴娇羞的请安兼请罪时,抬头一看,怔了怔后,才留意到宝琴今日居然将头挽起,从姑娘头,改成了妇人头…… 一时间,嘴里香甜的饭菜都不好咽了。 缓缓吞下后,觑着宝钗冷笑道:“真是好勾当!我和子瑜姐姐并姊妹们在这没黑没白的操持辛劳着,你们倒干成了好事!” 饶是知道黛玉嘴舌尖锐,心肠软善,此刻发难只是为了排揎怨气,并无恶意,可宝钗如此要体面之人,仍难免羞臊的满面通红,几难自持。 这话传出去,倒像是薛家故意在算计,送女到贾蔷床上一般…… 宝琴这会儿也羞红了脸,不过她乖觉得多,上前几步走到黛玉跟前,乖巧跪下磕头道:“皇后姐姐,我知道错了……” 黛玉见之气笑,正如宝钗所料,虽嘴上凶,可心里早就默认了宝琴进门儿,只是一时不忿罢,这会儿见她下跪磕头,没好气道:“少与我来灌迷魂汤!你这小蹄子,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行了,自去歇着罢。我和你子瑜姐姐她们忙了一早,着实没功夫再理会你这些事,便宜你了……对了,且先在延禧宫和你姐姐同住罢,去了西苑再另分院子。” 宝琴起身,笑嘻嘻的应下,却不急着走,道:“我留下来帮姐姐做事!” 宝琴本就绝色,尤其是一张脸上,几乎看不出甚么瑕疵来,便是女子都会觉着其颜色秀美。 昨夜经雨露滋润后,愈发显得娇艳俏丽。 黛玉看她一眼后,心中轻叹一声,随即却不再多言,低头用饭。 化家为天下后,贾蔷身份愈贵,身边自然少不了绝色。 如今他身边的女人,多与他一边儿大,小也小不了多少。 有些甚至比他还大几岁…… 眼下自然不显的甚么,可十年后,这些女人还能侍寝的,就很少了。 到那时,大燕愈发强盛,甚至会达到前无古人远迈秦皇汉武的地步,到那时,贾蔷又会到甚么样的尊崇地位? 女人,自然更不会少。 也不知那时,他会不会变心…… 莫名,黛玉想起贾蔷写的那阙词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 第0029章 翻船 旬日后…… 原本打算登基过后四五天就搬回西苑,却因为京城中成立了安济局,分十二组为百姓接种痘苗之事,一直耽搁到五月下旬,一切步入后正轨,天家一大家子,才重新搬回西苑。 相比于皇城高墙内的炎热憋闷,西苑两大海子碧波荡漾,绿柳成荫所带来的清凉,凉风徐徐,让众人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南海子畔,清音阁内。 凤姐儿站在月亮门下,高声笑道:“真是不比不知道,原来只盼着在皇城里住一辈子,多威风?这会儿再看看,果真还是皇上、娘娘最知道受用,西苑比那深宫里可是强出太多来!连过门风吹起来都爽利许多!” “香姨,加油!香姨,加油!” “琴姨,加油!琴姨,加油!” “吉祥姐,加油!吉祥姐,加油!” 凤姐儿话音刚落,就见堤岸边传来一阵热闹稚嫩的呼喊声。 凤姐儿并阁内诸人都起身,往西南湖堤方向看去,就见湖堤边驶出了两艘木舟,一个上面坐着香菱、小吉祥,一个上面坐着宝琴和小角儿,个个拿着桨嘴里“嘿哈”的用力划着,两边儿竟是赛起木舟来。 堤岸上,小晴岚和李铮各领着一拨兄弟,分别给两边儿加油起哄,再加上看顾他们的丫鬟、嬷嬷,还有盯着水面上的女营侍卫,当真是好不热闹! “琴儿这么大的人了,还在那顽皮!” 宝钗开口嗔责道。 黛玉笑道:“难得清闲一天,你就别约束着她了。” 她心情很是不错,安济局正在有条不紊的为京城百姓接种痘苗,除了偶尔一些低热,但很快就康复的例子外,至今无一例死亡案例发生。 天花对于当下的伤害,远非后世所能明白。 只想想有清一代,连帝王都折在此疾疫之下。 康麻子为何得此名?便是因为出过花。 而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哥哥,帝位原不该传给年幼的他,还是因为他出过花,不必再担忧夭折,才得了帝位。 可想而知,这个时代对天花的恐惧。 虽然也有人痘,可人痘风险还是大了许多。 一般兴许没事,可一旦出事就几乎必死无疑,通常还是死一家,毕竟传染性强。 所以人痘的推广艰难…… 如今皇后、皇贵妃得天赐痘苗,可免人痘致死之恐怖,又免费为百姓们接种,以免除出花之苦,可想而知,黛玉并尹子瑜在民间的声望高到了何等地步。 再加上以皇子为先,消除民间恐惧一事传出,黛玉贤后之望,已是远远超出尹后当初的贤德名望了。 没人不愿听好听的,更何况这等名望不止黛玉一人受益,还能荫及太子,所以这几天,她的心情极好。 听黛玉说好话,宝钗没好气道:“都道她是我妹妹,却不知家里最宠她的反倒是你!还有小八,也只觉着你好,我凶。好人都叫你当了,尽由我来做坏人!” 打小一起长大的姊妹间,说话自然不去顾虑那么些。 当然,最主要的是黛玉素来不让姊妹们以大礼对她,更珍惜打小的这份情意。 黛玉指着宝钗同姊妹们笑道:“听听,甚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代她疼着琴儿和小八,她倒派我的不是!罢了罢了,改明儿本宫就叫琴丫头见天来跟前立规矩,再将小八养成个小花子。若人道为何如此?你们可与我作证,是宝丫头非要我如此……” 话没说完,姊妹们已经笑倒一片。 “哈哈哈!把小八养成小花子?那可难了,小八那张脸最是喜庆,圆嘟嘟白嫩嫩的,怎么扮也不像是花子呀!” 迎春切实的考虑可行性,让宝钗差点呕血。 姊妹们愈发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小八成了小花子后的模样。 好在湘云体恤宝钗,忙笑道:“快看她们赛舟,香菱还是气力大,划的最快!” 黛玉冷笑一声,横她一眼,却也没再刺她。 坐在角落里的可卿见之心中感叹,在外臣命妇前端庄贤德的皇后娘娘,唯有在一起长大的姊妹跟前,才会这般自在随心。 也难怪,待这些个不同…… 相比起来,她还有尤氏、尤三姐等,始终要差一等。 “哎哟哟!哈哈哈!哎哟哟……香菱船翻了!” 忽地,惜春跳脚惊笑起来,大声道。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来到窗前看了起来,李纨最是担忧,道:“可别出事了,了不得。” 姊妹们在窗前遥望,就看到湖里扑腾着两个脑瓜。 倒是不怎么担忧,当初在海边待了那么久,旁的没学会,在贾蔷强力建议下,倒是都学会了浮水。 大海中尚且能游个十来步,在平静的湖水里,怎么也不至于淹死…… 果然,遥遥还能听到香菱和小吉祥尖锐的笑叫声。 至于岸上,早就闹开了锅。 若非一群丫鬟、嬷嬷们上前抱住,这些小家伙们早就扑腾到水里去“救人”了…… 饶是如此,这会儿小晴岚带着几个虎头虎脑的皇子,还在丫鬟、嬷嬷怀里挣扎乱跳,想下水去…… 李纨同黛玉道:“还是在海子边岸上石栏罢……这么些孩子,果真一个不留神,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黛玉摇头笑道:“那么大的水泊,全上石栏得耗费多少?再者,皇子们眼下还小,甚么时候都短不了人。再大些,也该学会浮水了,不当紧。”顿了顿又道:“大嫂子,皇上一直都在说,不可使皇子们过于娇气。在家多吃些苦,以后出去就少吃些。果真一味溺爱着养,将来难顶大事,是要吃大亏的。” 点了句后,就在探春、湘云、惜春等催促下,一道出了清音阁,往海子边看热闹去了。 …… “哈哈哈……哎哟哟,哈哈哈……” 堤岸边,宝琴已经笑软在地,在她身旁围着老大李铮、老二李铆、老五李钧等皇子。 而香菱已经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回来,站在那一点不像是“战败”之人,反而得意洋洋的站在那。 身边围着以小晴岚这个大姐为首,老三铄、老四李锋为大将,小八李鋈为“押粮官”的另一军团。 个个都学着香菱,仿佛虽败犹荣。 看着这一伙子的模样,宝琴愈发笑的喘不过气来。 李铮也是满脸无语的看着自家傻姐姐带着一群傻弟弟,跟着一个傻姨娘在那傻乐…… “铮哥儿,你在傻里傻气的叹甚么气?是后悔站错队了么?” 香菱经小晴岚提醒后,叉腰竖眉的瞪眼问道。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儿子居然站在另一边,这会儿正往后躲?! 甚么意思,老娘给你丢人了? 小兔崽子才多大? 正当香菱要化身大恶魔发难,李铮等却高兴起来,因为看见救苦救难的救兵们来了。 “给母后请安!” 三岁的小不点儿领着一群两岁的弟弟上前见礼,别提有多萌了。 黛玉等纷纷露出笑脸来,探春更是一步上前,将李铮抱起,道:“就敢皇后娘娘请安,不给我们请安?” 李铮的确早慧聪明,看着探春抿了抿嘴,严肃道:“三姑姑,我还不能叫你母妃,父皇还没有和你成亲……” 探春一张脸瞬间大红,若非心智坚定,差点就将这熊孩子给丢出去。 她俊眼修眉皆竖起,警告身旁姊妹们不许笑,然后将李铮放在地上,随即朝地上啐了口,咬牙道:“哪个要和你父皇成……谁教你的?” 李铮不解探春为何生气,摸了摸脑瓜小声道:“没谁教……三姑姑,我自己瞧出来的。” 此言杀伤力更强…… 探春一跺脚,扭身就要走。 却被黛玉一把拉住,笑道:“这会儿走反倒没意思了,孩子话你也较真儿?” 说罢,回头就看到眉开眼笑的香菱抱着小晴岚还在得意。 黛玉没好气道:“好好的,怎就翻船了?” 香菱笑道:“只怪小吉祥,气力太小。我划一边儿,她划一边儿。结果我这边划的正经,她却跟不上趟了……就完蛋了!” 小吉祥在背后委屈道:“奶奶力气那样大,我跟了半茬,肠子都差点哕出来,最后还赖我……” 小晴岚这会儿自信:“要是香姨选我做伴当,我肯定行!” 小吉祥冲小晴岚做了个鬼脸,小晴岚还之。 宝钗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不好去训斥香菱,就看着宝琴斥道:“这么多孩子都看着,你们只管胡闹。赶明儿他们偷偷的跑来学你们,出了事皆是你二人今日之过!” 气氛冷却下来,小晴岚也从香菱怀里滑落下来。 宝琴低着头不敢多言,这时就见小八李鋈堆着一张笑脸,冲宝钗道:“娘,水里,危险,不顽的!” 小晴岚多聪明,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小八说的对。水里危险,我们知道的,才不会去呢。” 宝钗有些怄气,同黛玉道:“我如今愈发成坏人了!”说着连眼圈都隐隐有些红了,和以往大气从容的做派很是不同。 黛玉体谅笑道:“你如今有身子,原就容易动怒,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理会那么些做甚么,该生气就生气好了。左右等熬过这一段,也就好了。走,去静谷寻子瑜姐姐去。近来她才是真正受累的,我们去探望探望。” 说罢,浩浩荡荡一群天家女人,往皇贵妃尹子瑜住处行去。 …… 勤政殿。 贾蔷面色淡淡的听着李肃承奏清理民间学社之事,目光却看了眼林如海。 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李肃在清理学社乱象过程中,一反往日对读书种子的偏袒庇护,而是下了狠手。 京畿之地,整整二十六个大大小小的学社,被彻底解散,并且查抄。 但凡查抄出有诋毁圣恭、诽谤朝廷大政,乃至以恶毒之言咒骂朝廷重臣者,一律从严治罪。 短短半月时间,判定罪名者多达八十四人。 又有因诋毁咒骂天子株连族人者,如华亭严家,因严子义一首诗,阖族入罪,悉数判罚秦藩、汉藩,还是分散开来入刑。 这般罪名者,有十三人,背后就是十三个家族。 全部合计起来,怕有上千人。 这还只是在京畿之地,南边儿也展开了严厉打击取缔学社的行动。 南省那边才是大头,以这个力度真正严查下去,拉扯出过万人都不足为奇。 李肃有这个魄力? 贾蔷知道,必是林如海与他通了气,让李肃知道了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 贾蔷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沉吟稍许,终究将一些话按了下去,林如海的体面,他还是要给的。 待李肃承奏罢,贾蔷点头道:“就该如此。给他们接种完痘苗后,直接派船送往秦藩、汉藩,打散开来,进行劳动改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 整日里游手好闲仗着读了些书取得功名,就无所事事只会骂天骂地的人,不让他们充分感受劳作之苦,又怎能改掉臭毛病? 如今新朝新气象,除了罪大恶极者,大燕少行杀戮之事。这些人一万个里只要有几百个能改造好,那么对秦藩、汉藩的治理发展,都将有莫大的助益! 所以此案,务必要一查到底,彻底改变彼辈文贼,以功名身相聚,插手诉讼扰乱官府行政,督抚亦为之所忌恨的局面。” 李肃闻言,缓缓点头道:“皇上之意,臣明白了,必会亲自督促严查此案,务使士林中不再以学社为由头,行结党营私之祸患。” 贾蔷面色好看了些,道:“还行,知道彼辈所行为祸患之行,可见并不迷糊……” 眼见李肃面色一白,林如海出列道:“皇上,李大人所忧者,也不无道理。此案过后,好处自然是整肃风气,维持各地安定,但对于想真正谏言地方施政,想告知朝廷当地民风者,会造成阻碍,引发他们的担忧。时日一场,便容易形成言路阻塞。” 贾蔷道:“那就专门设一渠道来解决此事……在私下里结社妄言,扰乱世道者治罪。御史台联合绣衣卫并设一司衙,每年进行采风天下,公开接受百姓投书监察官府施政。任何事,任何言论,只要有证据,都将彻查。譬如扬州府的百姓,认为他们的父母官搜刮酷烈,交税繁多,巡案御史可立刻要求绣衣卫查证,查证属实,立刻将证据上交,从严查办。 当然,具体还有很多分类,这些要朝廷多考虑论证一番,再推行天下。” 林如海等应下并颂圣一番,绣衣卫代表皇权,与御史台一同巡查天下,也能加强中枢权威。 此番论罢,林如海又提一事:“皇上,韩琮自小琉球上书朝廷,言其自小琉球观此二三年朝廷和世道的变化,觉过往之迷途而知返,想趁着身子骨还硬朗些,重回朝廷,为社稷,为皇上再做些事。”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来,目光触及下方,见诸臣面色多有微妙,他沉吟稍许,问林如海道:“先生以为如何?” 林如海缓缓道:“韩邃庵之才,在臣之上,臣以为,他若果真认可当下大政,愿意重回朝廷,于社稷而言,是件好事。” …… 第0030章 信个屁! “韩琮想回来,可以。但要先去秦藩待三年,之后再往汉藩待两年。让他看看朕开辟出的疆土,到底有益于大燕亿万黎庶否!” 贾蔷说出这番话后,明显能看到除林如海外诸军机并六部尚书松了口气。 韩琮的资历太深,在士林中的名望太著,尤其是有吕嘉“珠玉在前”,愈发显得二韩在品格上的可贵。 一旦韩琮回朝站稳了脚跟,除了林如海外,谁能压制得住? 林如海是打定主意三年后要走人的,他走之后,无论李肃还是曹叡等,都无法与韩琮抗衡。 且韩琮一旦回来,朝局势必激化。 首先,他就不可能和吕嘉尿到一个壶里去…… 其次,曹叡、李肃、刘潮、周正等,怕也难入韩琮之眼…… 林如海自然也明白这些,虽还有些话想说,却也不好当着李肃、吕嘉等人的面说,不然当真要起风波了。 贾蔷折回上个议题,道:“要让百姓说话,为的是让百姓受了委屈冤屈,有个能做主的地方。譬如朝廷推行新法各省打黑除恶,以保证老百姓生活安宁不受欺负,此政已经进行三年有余,成效还是有的。但朝局几经变化,难免许多地方又松懈下来,阳奉阴违,或者干脆就是黑白勾结,捕良善而隐黑恶。 这种事有没有?一定有! 所以朝廷言官御史们不能总是风闻言事,要不怕苦累,要放下身段去各处暗查,听听百姓诉苦的声音。 大燕如今共有一千五百余县,要尽快组成巡查组,轮番暗查,每年不定时去查! 绣衣卫会负责他们的安危周全,一路上的衣食住行,皆由朝廷拨付。 总之,要深入民间,切实的听闻民声,解民之难,救民之苦,除民之害! 这是极重要的事,也要当成朝廷当务之急的大事来办。 朕当然知道很难,若不难,哪一朝不想这样办? 便是昏君暴君桀纣之君,也想要江山社稷强盛繁荣罢? 可为甚么不这样办,无非艰难二字。 但朕还年轻,就喜欢办艰难的事。 也望卿等勤勉,勿失朕望。 所谓的盛世,不是一小部分人富贵了,百姓仍水深火热,连最起码做人的尊严都没有。 百姓吃的饱、有衣穿,只要坚持开海就能解决,毕竟,解决了土地兼并之困厄,这些都不是难事。 但如何让他们少受些委屈冤屈,少受些欺负,就看你们的了。” …… 百官背着沉沉的压力退去后,林如海得赐落座,缓缓道:“此事看似只关乎御史台和绣衣卫,实则朝廷各部几无一能置身事外。便是外面各省府州县,也都将紧张起来。皇上,不可操之过急啊。”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放心,当然不会操之过急。果真想大规模的行动,不知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和人力。 眼下朝廷甚么都没准备好,尤其是缺银子,所以难以全面推开。 但姿态也摆出来,也要挑几个官贼勾结戕害百姓的典型出来,下狠手严惩之,以警示天下。 而朝廷也要开始准备起了,因为缺钱的日子不会太久……早早晚晚,这些惠民之政都要推行下去。” 林如海闻言笑道:“皇上有此爱民之心,实乃社稷之幸也。” 贾蔷谦逊一句后,问道:“先生,韩琮怎么回事?不在小琉球养老等死,怎会又想着出山?” 林如海收敛起笑容来,道:“皇上,其实就开海带来的变化而言,京畿之地远不如小琉球那样明显。小琉球,尤其是安平城附近,工坊林立,百姓无论男女,皆可入工坊做工,所得工酬颇丰!老有所养,幼有所学,便是病了,也有工坊负责延医问药。古之大同治世,也不过如此罢?若目睹这般盛世还能无动于衷,二韩也就不是二韩了。” 贾蔷沉吟稍许道:“韩琮或许会这般,但韩彬……多半心里还藏着怨恨。先生,我也知道韩琮大才,可是越是如此,一旦重新掌权,想要为祸,那此祸非小。秦藩、汉藩同样重要,他果真有重新为社稷出力之心,去此二处,将藩国之混乱局势理清了,也算伟功一件。正好,齐筠也能跟着好生学习几年。 并且,眼下朝廷局势总体平稳,如今弟子最需要的,就是平稳。只要平稳不乱,发展上五年,哪怕三年,到那时也不需再怕哪个了……” 林如海对此自然没有异议,笑着劝道:“皇上以后还是莫要再自称弟子了,当自称‘朕’……”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我最担心的,其实不在外面。哪怕眼下就和西夷开战,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但仍有把握使得江山不乱,顶多耽搁上十年发展光景。 弟子最怕的,其实是自身,是己心。 坐在这个位置,诱惑实在太大。大到有时候弟子自己都害怕,怕我难以自持。 张张嘴,就能主宰亿万黎庶的命运。 招招手,天下美人尽可入宫中…… 只要保持开海大政不变,弟子便是恣意挥霍一辈子,都挥霍不尽。 可若如此,便只能沦为欲念的奴隶,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除了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连片刻清醒的时候都难有。 弟子不愿为皇权所迷惑,是弟子主掌皇权,而不是受皇权的束缚,成为它枷锁下按照它意志行事的走兽。 所以,该称先生还得称先生。 该自称弟子,还自称弟子。 借先生师威,保持心中谦逊和警醒。 其实也是偷懒的法子。 原本,应该全赖自身之毅力来做到这点……” 林如海眼中的骄傲欣慰之色根本难掩,哈哈笑道:“多少人因少年得志而流入平俗,何况你这已经不能简单的叫少年得志了,连江山都得了去。 却不想,仍有如此修心之得,着实难得,实在可贵。 蔷儿,你说的没错,皇权既是至尊至贵、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是一个最能蛊惑人心,容易让人迷失其中不可自拔,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能有此自省之心,为师当真惊喜,甚至钦佩。 皇上,有古之圣君之像! 至于韩琮,就按皇上说的办罢。先去秦藩,再往汉藩,五年之后若二藩大治,再调回中枢。 皇上,朝廷若没有一个足够威望的人镇着,必生党争! 李肃、刘潮如今看来,还差不少……” 贾蔷颔首道:“便是回来,当一个可谏言于弟子的国老既可。李肃、刘潮等虽德望尚浅,也没关系,五年后朝政不会有太大的波澜跌宕。他们轮番做一轮下来,再之后的元辅,就不只是历州县才能拟台省那么简单了。军方那边,今后想入主五军都督府,必要由极北、西北等苦寒之地历练十年立下功勋的资历。而军机处也当效仿,今后藩国愈多,疆域愈广,不止秦藩、汉藩,吕宋已经占据大半,佛郎机原本侵占马尼拉,作威作福,还跑去围攻小琉球,结果被三娘一战灭了大半,剩下的一点也守不住,只能灰溜溜离开。 如今吕宋、安南、暹罗等国,虽还未立为藩国,但实则已经在大燕掌控下。因为没有用屠戮之法强行兼并,选择柔和些的同化,所以许是要多花些功夫,以十年为期罢。 即便十年后,这些藩国也是十分棘手的疆域,需要精干官员前去治理。” 林如海闻言缓缓颔首,忽地想起一事,道:“皇上说起吕宋、安南,臣才想起一事来。有御史上书,弹劾德林号麾下的牙行,大量买卖藩国女子,有违仁道,可有此事?”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道:“的确有此事,也是为了同化藩地百姓,减少反抗阻力。另外,朕不大想让大燕百姓再去为奴为婢,只要肯做事,大燕难以谋生,也可去藩国堂堂正正做人。可是一下废黜买卖奴仆婢女,恐怕激起太多反对意见,而且许多人也的确以此谋生。再者,上有政令下面自有应对之法,恐难以根除。 所以,朕就命德林号多采买些安南、暹罗、吕宋、新罗以及东瀛的女子。十分便宜,卖的人也不少。 带回大燕,教好官话和规矩后,就能放出去做事了……” 林如海担忧道:“此举,必会为人指摘,怕会有损皇上的圣名呐。” 牙行本就为世人所鄙贱唾弃,更何况还是天子亲为? 贾蔷笑了笑,道:“褒贬功过,便由春秋去定罢。” 此话音刚落,忽见李春雨悄无声息的进来,躬身道:“主子,荣国府三等将军贾琏上奏,其父贾赦,病殁了。” …… 西苑,天宝楼。 贾蔷皱眉道:“你们现在回去,又能帮衬甚么?有贾政妻傅氏在,贾琏也给尤二姐请了诰命。除了二妹妹回去祭吊一番,余者都不必去。” 黛玉无奈道:“是老太太担心,会来许多宾客诰命,如今凤丫头在宫里,大嫂子也……”说着,没好气白了讪讪一笑的贾蔷,道:“老太太是想三妹妹回去,帮着待客。” 贾蔷摇头道:“让贾琏赶紧送出去埋了,少闹甚么动静。贾赦、贾珍当初如此害朕,朕念其为皇后母舅,不去苛责,已属开恩。若还妄想借着皇后的光,大肆操办,耀武扬威一番,只会给皇后抹黑。” 听他这样说,连黛玉都不好说甚么了,只是轻轻一叹。 其余姊妹们自然愈发不敢多言,她们对贾赦的印象,也难言好。 贾家败落,子弟不堪,贾赦“功不可没”。 只是为尊者讳,不去谈论罢。 贾蔷见李纨坐在一旁沉默,忽问道:“大婶婶,兰小子呢?” 听他这般称呼,连惜春都红了脸。 呸!不要脸! 李纨更是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面色赤红,怎好再将闺中称呼拿出来说嘴…… 见黛玉等面色不善看来,贾蔷干笑了声,道:“和你们在一起,感觉和从前没甚分别,口误,口误……良妃,贾兰是不是快回京了?” 李纨依旧红着脸,轻声道:“还早,上月来信,说是还在小琉球的工坊里做事……”说着,美眸盈盈望向贾蔷。 她还从未同贾蔷求过贾兰的前程,哪怕在闺帏间极乐之时…… 但贾兰在工坊里做事,仍让她有些揪心。 黛玉也纳罕,看向贾蔷道:“兰哥儿在工坊里做事?” 姊妹们纷纷讶然,莫非果真是后爹? 贾蔷笑道:“不止兰哥儿,等诸皇子如兰哥儿年岁后,也一般要去工坊里学习学习。你们在小琉球见闻之前,可曾想过工坊是甚么样的?将来,工坊将会取代农耕,成为立国之本!不了解工坊到底是甚么,二十年后是做不好官,也做不了大官的。工业会改变这世间的一切,也会让大燕成为举世最强国度!你们说,我不让兰小子他们去工坊里见习一番,能成么?” 听闻贾蔷如此用心良苦,李纨真真是感动坏了。 对于贾蔷一直想要的那等羞人姿势,她却惶恐不敢应他,这会儿心里也松动了…… 凤姐儿在一旁拈酸吃味,啧啧出声,不过也没多说甚么让李纨下不来台的话。 毕竟,连黛玉都没说,她算哪个位份的…… 黛玉听她在一旁作怪,好笑道:“如今还都是家里人,你就这般。等将来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天下佳丽绝色扑棱棱的往宫里进,你还要活不要活了?我劝你还是好好珍惜姊妹间的这份情分,将来也要相互慰藉,于冷宫中取暖。” 说着,还拿星眸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一眼。 殿内女人们都有些静默下来,眼下不选秀,但将来不可能不选秀。 十年后,最多十五年后,如今这些女孩子都变成了妇人,甚至变成了祖母,谁还好意思侍寝? 然而那时的贾蔷,却在人生巅峰,其光芒璀璨古今,岂不正是得一拨又一拨的选天下美人入宫服侍? 到那时,如今这些人……说不得真的要在冷宫里相互话当年…… 念及此,心肠软的都红了眼圈。 就见贾蔷忙高举双手道:“天地良心!如今能得你们,便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因我自幼没了爹娘,没得过父母的疼爱,所以更希望一家人亲近些。咱们从前是一家子的缘分,所以我贪心些,想一辈子都是一家人在一起。若只因美色,就再选秀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家来,那又有甚么意思?我更希望一家人一起生活成长,一起做一番青史留名的大事业,再一起慢慢老去,一辈子不分开,便是死了,将来也要埋在一起。这才是我一生之所愿……林妹妹,你难道不知我心事?” 黛玉闻言,已然悄悄扬起了嘴角,只是嘴里却不饶人,嗔道:“就会说好听的!你猜我们信不信?” 众人感动之余,纷纷露出“信个屁”的神情。 贾蔷:“……” …… 第0031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子金口玉言,既然贾蔷说了同贾赦有仇,丧事从简,那么即便贾琏猪油蒙了心想大肆操办一场,也没人会前来捧场。 不仅如此,这番话传出去后,京城诸勋贵们对贾家的重视忌惮程度,明显下滑了不止一筹。 原来,贾家的机缘只在西苑里那些女孩子身上,和男人无关…… 如此一来,既然还有那位贾芸,以及贾兰需要在意,但至少没有先前料想的那样恐怖…… 荣国府,荣庆堂。 满头银霜的贾母坐在高台软榻上,看着这住了一辈子的地儿,一时间都觉着有些恍惚。 原以为当了荣国太夫人,这一世便是富贵已极,谁曾想,临了沾了外孙女……孙女……孙媳……重孙媳…… 唉,这光沾得,也不怎么受用。 不过在西苑住久了,再回这荣庆堂,怎么觉着有些小家子气…… 正心里不得劲,就听堂下贾琏跪地哭诉道:“都道宰相肚中能乘船,如今那位都成皇上了,还记着过往那点儿芝麻粒儿小的过节。原本南安王府祭棚都搭起来了,结果临了又拆了。贾家这点体面,都叫丢尽了。如今外面都有谣传,笑咱们贾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贾政闻言也叹息一声,连连摇头。 他原是准备早些南下,回金陵逍遥自在去的。 有一个当皇后的嫡亲外甥女儿在,贾家一大家子直接住在西苑内…… 整个江南,他的身份都将是拔尖儿的。 没想到临行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那个荒唐大哥当真不省事,人去了也不素净…… 如今再去江南,还不定要被人怎么嘲笑呢。 念及此,贾政心里愈发薄恼。 贾母闻言脸色自然也不好看,不过她这些日子一直待在西苑,听着黛玉、宝钗等见天谈家国大事,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些,这会儿看着贾琏道:“你道人家是为了踩你?你也不想想,如今你在人家跟前算甚么阿物?果真不耐烦你,送你去汉藩挖石头去,你敢不去?” 贾琏闻言悻悻,道:“老太太息怒,我就这么一说。他虽是无意的,可也让咱们家忒难看了些。老太太能不能求个情,或是让林妹妹……让皇后娘娘帮着说项说项?总要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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