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莲姐儿,裴若莲,便是伯爵府的长孙女,裴少淮同父异母的大姐,乃那已经故去的宁氏所生,因生于六月,取了个“莲”字。 裴少淮抖了抖小耳朵,仔细听着。 他只记得大姐许的人家是个好的,可究竟是个怎么好法,却是忘了。 谁料,裴秉元把头别向他处,摇首,道:“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这……怎与裴少淮记的不一样? 第3章 老太太一听,再看儿子别过去的脸,明白事情进展并不顺利,追问道:“早先不是说,看好了永顺伯家的小儿子麽?” 各勋爵人家之间,相互联姻,是最常有的事。 “说是上个月,定了镇江府丞家的千金。”裴秉元摇摇头,语气无奈带忧,又道,“母亲也知道,眼下,永顺伯爵府是甚么光景,咱们府上又是甚么光景……” 裴秉元不忍说下去。 裴家早不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娶。 奶娃子裴少淮听了,心里了然——祖父裴璞虽承袭了景川伯的爵位,但在朝中并无一官半职。父亲裴秉元十六岁通过院试,成了茂才,本以为是裴家的希望,可后头再考,时至今日也未能再进一步。 加之,家中产业也并不丰厚,仅勉强可维持伯爵府的体面。 如此境地,想要在勋爵人家里,给裴若莲找个合适的夫婿,并不是件易事。 其实,倒也有些勋爵人家主动前来求娶裴若莲,可他们背地里的心思并不单纯,一家人岂会忍心让裴若莲去跳那火坑? 又闻裴秉元道:“母亲,想要在京都勋爵人家里给莲儿说亲,恐怕是不能了。” 房内沉默了半晌。 老太太终是认了这个现实,细叹了一声,道:“莲丫头自幼便没了娘亲,身为长姐,是个极懂事的,心里有苦也从不见她到我跟前来说,在亲事上,不能委屈了她……结亲的人家,若不是勋贵人家,也应是个清流士家,嫁过去之后是一步步往前的。” 这算是放低标准了。 “儿子省得。”裴秉元应道,“儿子再去打听打听,若是有合适的,好提前通通气。” 裴少淮听完,这才记起来,原书里写的“裴若莲嫁得极好”,并不是说嫁到了甚么富贵人家,而是说选对了人家,起点虽低一些,但家宅和睦,夫妻敬爱,家公、夫婿仕途顺遂,好比那笋竹,节节攀高。 对于这样的好事,裴少淮心想,无需再插手甚么,让它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就很好。 …… 裴秉元走后,到了裴少淮平日里午睡的时辰。 “我的乖孙儿,祖母抱你进屋困午觉。” 换作平日,裴少淮精力不足,便会乖乖睡去,好好休息,可今日他有了别的主意。 他看出来了,老太太有意将他从林氏身边抱走,抱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一方面,老太太确实疼爱裴少淮,将裴少淮视为伯爵府再复往昔荣光的希望,另一方面,老太太瞧不上林氏的出身,认为她难以将裴少淮教养好。 在原书中,便是从此处开始,伯爵府不再安宁——只因老太太从林氏身边抢走了裴少淮。 书中,林氏整日想着如何将儿子抢回来,心思渐渐走偏,又有奴仆在身边挑唆,原本性子纯良的她,慢慢变得偏执癫狂,手段也愈发毒辣。 孩子成了将她引入死胡同的一根线。 而老太太,为了将孙子留在身边,心思亦不在教养上,疼爱变成了溺爱,对裴少淮的要求无不满足,叫他以为家中有挥霍不尽的家产,总与其他的侯爵子弟攀比,成了活脱脱的纨绔。 所谓的“隔辈亲”,只是为了将孙儿“捆在”身边。 …… 裴少淮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只想安安静静读书、参加科考而已。 他捻算了一番: 没了儿子便会迅速黑化的母亲。 精力仍然旺盛,要将伯爵府牢牢拽在手里的祖母。 不管不顾,醉心读书的父亲。 压力便都传导到了他身上。 …… 心里捋清楚思路后,裴少淮有了打算。 老太太如往常一样,将奶娃子放到床榻上,为他盖上衾被,轻抚哄他入睡。 谁料,“咳咳——哇——”奶娃子忽然大哭,豆串般的泪珠滚落,一直在床榻上折腾,不肯安分。 “呦呦,我的淮哥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赶紧抱起来哄,奶娃子哭闹声小了一些,却是不止。 周嬷嬷过来帮着查看收拾,发现一切都是妥当的。 任由她们如何哄,如何逗,奶娃子就是哭,瞧着可怜极了。 “太太,淮少爷该不是被吓着了罢?”周嬷嬷低声猜道。 老太太先是一凛,但立马端住,道:“瞎说甚么,光天白日的,咱们这样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会被吓到。” 奶娃子哭得惨,到了后头,声音都有些哑了,老太太心疼不已,只好说道:“先送回朝露院那边瞧瞧罢。” 言罢,抱着奶娃子一同往朝露院走去。 …… 林氏听到奶娃子的哭声,远远地便迎了出来:“母亲,淮哥儿这是怎的了?” “吃饱后,便一直哭闹。”老太太将奶娃子还回到林氏手中。 说来也奇怪,奶娃子回到林氏怀里,很快安分下来,端着一双小拳,瞌目,似是困极了。这样含着泪珠乖巧的模样,真叫人心疼。 林氏将奶娃子送回摇床,他伸伸腰,翻了个身,而后沉沉睡去。 这其中的玄机,唯有裴少淮自己知晓而已——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若是放在明面上抢,此时的林氏必定抢不过老太太,可若是裴少淮自己选了林氏,老太太出于对孙子的疼爱,便只能让步。 免得两人为了一个奶娃子争破头,家宅不宁。 “母亲不必担心,淮哥儿或只是一时耍脾气,哭闹不止,叫您辛苦了。”林氏宽慰老太太道。 老太太瞧着沉沉睡去的奶娃子,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悬着的心才放下,吩咐道:“你好生守着他,一刻都离不得人。” “儿媳省得了。” …… 裴少淮很注意拿捏哭闹的度,他以为,若是哭闹得多了,会伤了祖母的感情,若是不哭不闹,又不能叫祖母知晓自己的意思。 往后的几日里,老太太还是叫人将奶娃子抱来,裴少淮只好故伎重演—— 吃饭用膳的时候,乖乖巧巧的,甚至还在祖母怀里咯咯咯地笑,表现得十分亲昵。可是,一旦老太太要哄他入睡,亦或是许多个时辰也不送他回去,他便哭闹不止。 唯有将他送回到朝露院,在他的小摇床上,他才肯安分困觉。 老太太觉得有蹊跷,费了好些功夫,从宫里叫来了太医,让太医给瞧瞧。 那太医宽慰道:“无他,只是淮少爷长大了些,有了脾性,开始认屋、认床罢了,无需太过担忧。” “可有解决之道?” 太医笑笑,道:“本不是甚么要紧的,何来解决之道。” …… 困扰迎刃而解,林氏虽是欣喜,但也心疼奶娃子这么些天里,大哭了这么多场。 要知晓,自打淮哥儿生下来,还没这样声嘶力竭地哭过。 娃子的哭声,声声都如刀子一般划在她心尖上。 申嬷嬷高兴道:“到底是夫人亲生的,咱淮少爷打小就懂得向着夫人您,等淮哥儿长大了,夫人就等着享福罢。” 谁知道,申嬷嬷却叫林氏好生斥责了一顿。 林氏道:“申妈妈是个管过事的,往后说话也该注意些了,方才那话我听着,明白你的心意,知道你是向着我……可那不明事理,若是听了去,曲解出其他意思来,以为是我有意教淮哥儿哭闹,于我、于淮哥儿都是没半分好处的。” 申嬷嬷老脸一红,认错道:“是老奴僭越了,竟没想到这层意思。” 林氏顺势给她一个台阶下,道:“申妈妈也是一时语快,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咱们往后还有许多要一同担待的地方,切莫生分了。” …… 只要老太太没了抢走淮哥儿的心思,林氏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祖母疼在孙儿,天经地义的事。 她想了许久,最后下了决心。 这日早晨,她带着英姐儿、淮哥儿一同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婆媳二人聊了好些话。 林氏佯装有难处,故意道:“也不知母亲可有闲暇,有个小事,想请母亲帮帮儿媳。” “你直说就是了。”老太太应道。 林氏将英姐儿拉到身前,款款说来,笑着道:“英姐儿这个年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像个泥猴一般,没有个安分的时候,每日用膳时总不规矩,儿媳想着,这女孩儿不能打小就没规没矩的,要好好端正端正才行……可母亲也知道,我如今有了淮哥儿,顾得了这个,便顾不得那个,一人难有六手,一不小心就疏忽了。” 又道:“不如这样,每日午膳晚膳时候,我叫人将淮哥儿送到母亲这来,叫母亲帮忙盯着,也好叫我空闲出来,教教英姐儿饭桌上的规矩……不知母亲可否帮儿媳这个忙。” 老太太让了她一步,林氏便敬老太太一丈,主动说了这个提议。 老太太一听,欣喜溢于言表,道:“说什么帮忙,帮着照看孙辈,不就是我这把老骨头该干的事吗?你每日叫人将淮哥儿送来就是,保准喂得白白胖胖的,吃了饭便叫人给你送回去。” 如此,婆媳之间的矛盾化解了,感情还增进了几分。 促成者——小裴,十分喜闻乐见。 再也不用他扯着嗓子假哭假嚎了。 第4章 请安完毕,林氏带着一双儿女往回走。 英姐儿牵着娘亲的手,仰着小脑袋,好奇问道:“娘亲,英儿平日里,吃饭时明明很乖的,坐得端端正正,娘亲为何要在祖母跟前说英儿像个泥猴?英儿才不要做泥猴呢。” “英儿莫要生娘亲的气,娘亲方才只是同祖母打趣,玩笑话而已。”林氏也愣了愣,她不曾想过三岁的英姐儿会这般敏感,又道,“府上谁不夸咱英姐儿是最乖巧的,往后,娘亲再也不说英儿像泥猴了……娘亲同你道歉可好?” “嗯嗯。”英姐儿这才满意点点头,道,“英儿没有生娘亲的气。” 这个穿着鹅黄衫襦,黛青褶裙的“小团子”,正是裴少淮的胞姐——裴若英。 初一听到这个名字,裴少淮代入后世人的思维,最先想到的是英武之意,直到某日,听到父亲文绉绉地念道“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1]”,裴少淮才知晓,自己会错了意。 原来姐姐的名字,缘于此处。 舜英,木槿花也。 人如其名,这个小团子的容貌十分不俗。林氏容貌已经是姣好,小团子承了娘亲的美貌,却还要更精致几分。又从父亲那承了平顺的眉眼,这样的眉眼放在男子脸上缺了些英气,可放在小丫头脸上,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加之又是个安静的性子,便更显得端庄典雅,秀外慧中。 只可惜,在原书中,胞弟的不争气,家族节节衰败,整个景川伯爵府亏空。她这样打人的容颜,没了家族的保护,非但没能给她带来半分好处,反倒招来了好色之徒的觊觎,祸端连连。 单靠她一人,在这世道里,无疑是招架不住的。 那狂徒为了掠走她,苦心经营摆了局,骗了裴少淮,让他欠下数万两银子,无力偿还便只能拿胞姐来抵债。 裴若英平日看着柔弱文静,骨子里却是个烈女子,面对威逼利诱,为报父母养育之恩叫她不能摇头,事关尊严贞洁叫她不能点头。 “我就是死,也不会叫你尝到半分便宜。”最后在花轿里,一尺红绫断了魂。 木槿花落八月天。 …… 裴少淮从书中记忆抽出神来,瞧着这个机灵可人的“小团子”,他岂会忍心让英姐儿重蹈覆辙,再历书中的祸难? 这样一个天真浪漫的人儿,应该开开心心的才是,至于夫君,也应当挑个心仪的。 这也是裴少淮决定好好读书参加科考的原由之一。既来之,不止要安之,既然承了这个身份,就不能让那些荒唐事发生,要立起担当,不虚一世。 或许是血脉亲情的联系,亦或是裴若英的结局太过壮烈凄凉,裴少淮冥冥中对这个胞姐,多了几分疼惜。 他打算学着做个合格的弟弟。 …… …… 裴少淮年纪还小,活动范围全看凭他人抱他去何处,以至于,清醒过来这么久,也没能有个机会与庶弟裴少津近距离接触接触,许多次都是打了个照面,便错开了。 这日,裴少淮在祖母的屋里多待了些时候,整好遇到沈姨娘抱着裴少津前来问安,给了裴少淮机会。 “津哥儿近来的胃口可有好一些?”老太太关心问道。 “劳老祖宗惦记着,津哥儿这几日胃口见长,也长重了一些。”沈姨娘应道,“老祖宗每日差人送来的辅食,津哥儿都十分喜欢。” 老太太又问:“院里头人手可还够?若是缺了你便开口,免得教婆子丫鬟耽误了主子。” “回老祖宗的话,院里人手都是够的,不曾缺。” 总之,老太太只要问她有甚么难处,她皆含笑应着,道没难处。 裴少淮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姨娘,只见她相貌平平,但胜在盘了一头乌黑青丝,肤色白皙,似是透着光。她神态端庄,又时时带着笑意,外人见了,恐怕猜不到她是从丫鬟抬为姨娘的。 沈姨娘原是宁氏身边的丫鬟——玉意。 早前也说过,裴秉元是个寡淡的性子,并不沉迷男女之事。宁氏走后,裴秉元纳了玉意,一方面,是了了宁氏的一份遗愿,毕竟宁氏玉意主仆情深,另一方面,老太太觉得裴秉元房里不能没个贴身照料的,便亲自做了主。 便也就说,裴秉元纳了她,是没甚么感情的。 沈姨娘穿了一身藕色的裙装,十分低调,硬生生把自己白皙的肤色掩了几分。裴少淮曾无意听到下人们讨论起,说是,早前沈姨娘也十分喜爱蜜粉色、青黛色的这样素雅的衣物,自打林氏嫁进来以后,便再没穿过,改穿藕色、柳黄色的。 可见其何等谨小慎微。 在原书中,沈姨娘成为了最后的胜者,主要是因为教养儿子得当。 她在这伯爵府里活得谨慎,从不去争去抢府上的任何名利,而是将目光投向别处——督促儿子读书科考。 她常对裴少津说:“津儿,你虽生在这伯爵府中,却不要惦记这府上的一丝一毫,与其去争去抢,倒不如稳心定神好好读书,科考,才是你的大前程。” 一个不识字的丫鬟,能有如此见识,配得上她的结局——谨小慎微十数年,终于迎得状元郎。 …… 裴少淮以为,论心机,沈姨娘必定是有的,不过是大心机,叫人佩服。 裴少淮转脸,又望向庶弟裴少津——如今仍是个奶娃子,略比裴少淮瘦一些,承了沈姨娘的肤色,又承了裴秉元的相貌,亦十分俊俏。目光熠熠,专注地打量着周遭的人或者物。 果然是天降文曲星,打小就比其他孩子更加专注。 裴少淮曾想过,自己穿越过来,势必会改变很多事情,众多微小变化叠加于一起,会不会影响到庶弟裴少津的气运和前程。 裴少淮不敢打包票影响全无,但他可以保证,他势必不会去妨碍这位优秀的庶弟。 试想,位卑时隐忍,遇难时不屈,得意时谨慎,这样一个性子的人儿,岂会不成功呢?又岂能有人阻拦其成功? 裴少淮要做的,唯向庶弟学习,刻苦奋进,而尔。 …… 此时,裴少淮正坐在软榻上,自己顽。 好不容易兄弟处在一块,老太太便道:“快将津哥儿也抱到软榻上来,叫他们哥俩一同顽,亲近亲近。” 沈姨娘顿了顿,犹豫道:“津儿好动,小孩子没轻没重,只怕不小心磕了撞了淮哥儿……” 老太太摆摆手,道:“有大人在一旁看着,怕这个作甚么。” 裴少淮听了祖母的话,主动朝津哥儿挥舞小手,眯着眼咯咯咯地笑,似乎很期待与弟弟一同顽。 沈姨娘将津哥儿抱了过去,放在软榻上,与淮哥儿并排坐在一块。 两个奶娃子长得都十分周正,各有各的俊俏,老太太瞧着自己有两个这么俊的大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津哥儿还在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并不熟悉的长兄,裴少淮已经主动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津哥儿的小手,上下晃了晃。裴少淮暗想,小弟弟,咱俩这可就算是握过手了,往后多多指教。 奶娃子尚不会说话,却会咦咦哇哇地叫,津哥儿先对裴少淮“哦”了一声,裴少淮回了一声“啊”,津哥儿又回了一声,就这么一哦一啊地,好似在说话交流。 一旁的周嬷嬷趁机插缝,笑盈盈称赞道:“究竟是亲兄弟,这么快便顽到一块了,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老太太笑不拢嘴,又道,“瞧这个样,多像在一起交流学问,等他们再大一些,便送到他们祖父那,让老头子教他哥俩读书识字,往后再一同上学堂,兄弟二人好照应。” 周嬷嬷又捧着打趣道:“那可了不得,咱们伯爵府以后要出两个状元郎,只怕那报喜的,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咱们这些婆子,刚领了一份喜钱,又来一份,可要高兴坏了。” 老太太笑得更欢,沈姨娘在一旁陪着一块乐呵。 …… …… 转眼又过了数月,年关将至,裴若莲的亲事,总于有了眉目。 这日,裴秉元来到老太太院里,与老太太一同商量,道:“儿子找了个不错的人家,请母亲参谋参谋。” “徐大人原是太仓州知州,官六品,上个月被圣上召回京都,赐官国子监司业。儿子打听到,徐大人已经在京都城南买好了宅子,不日,便会举家迁到京都来,好巧,他的次子徐瞻年十七,尚未结亲。儿子经同仁介绍,见了徐大人,他亦有意结亲。”裴秉元把情况简要介绍了一番。 短短一席话,信息颇多,老太太一时没完全意会,问道:“从知州到司业,岂不是没有晋升品级?”怕是圣上并不喜欢此人。 “母亲多虑了。”裴秉元解释道,“圣上用人,自然谨慎,徐大人刚回京都,坐一年半载的冷板凳,好叫上面的人察看察看,都是常有的事。” 老太太想了想,又道:“上个月刚买的宅子,岂不是在京都里没有一丝根基,凡事都要从头开始,莲丫头嫁过去要吃苦头罢?”想及此,老太太已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听着好似圣上要重用徐大人,可万一没有重用,这样的人家在京都又没有根基,也不知道哪一日就回到哪个州哪个府了,若是裴若莲嫁过去,自然也要跟着奔波。 第5章 裴少淮这个奶娃子坐在一旁,空有满肚子的心思,却开不得口,只能乖巧听着。 也不怪老太太打退堂鼓,赌圣上会不会重用徐大人这样的事,本就是有风险的,一招不慎,通盘皆输。 可换想,若徐家已受圣宠,前途大好,嫡次子联姻又岂会应得如此爽快?说到底,裴秉元看上了徐家的潜力,而徐家初来京都,看上了伯爵府的门面,如此而已。 “你真是糊涂。”老太太责怪裴秉元,又道,“平日里,你忙着读书,凡事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可你一个当父亲的,莲丫头结亲这样的大事,你岂能如此不上心,找了这么个没有定数的人家?” 老太太拄拐杖顿了顿地,强调道:“咱们伯爵府嫁的可是嫡长孙女。” 裴秉元性子温和,面对母亲如此责备,他也不恼,只是略显出无奈之色,怨自己没把情况说仔细了,道:“母亲这次可是错怪孩儿了。” 裴秉元慢慢解释道:“徐大人是成顺五年二甲进士出身,如今官阶虽不高,可短短数年,便能有人将他举荐归京,足以见得徐家还是有些本事的,晋升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再者,徐家长子已过了乡试,是正经的举人老爷,只待择机参加春闱,这次给莲儿说亲的徐家二小子,也在去岁得了秀才……一家人都是读书人,婆媳妯娌关系又简单,莲儿若是嫁过去,虽不是大富大贵,却能图个清静清福。” 老太太面色好了几分,大抵是听进去了。 裴秉元接着劝道:“母亲再想想,早前那些想与裴家结亲的勋贵,有成日钻勾栏楼找兔哥儿的,有死了两任夫人的,还有比孩儿还年长许多的……这么相看,难道徐家不比他们强上千倍百倍?” 听完这些,老太太态度已经渐渐软了下来,静静思忖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再去打听打听,若是没有别的,这徐家也尚可。” 说是再打听打听,可老太太如此表态,便十有八、九会定下徐家。 “儿子省得。”裴秉元道,“叫母亲操心了。” 裴少淮在庆幸长姐得了一门好姻缘之余,又唏嘘——原以为景川伯爵府有个“外壳”撑着,还能风光一阵,不成想,家族没落已经初见端倪。 否则,也不至于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敢舔着脸跟裴家求娶嫡长孙女。 …… 临近春节,徐大人一家终于从太仓州乔迁至京都,安置下来。 期间,裴秉元找了个由头,前去相看了一番未来的姑爷徐瞻,愈瞧愈是满意。徐家夫人自然也找由头来了一趟景川伯爵府,名为拜访,实为相看裴若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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