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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不过,也不必避着什么,大家都是敞亮人。” “我省得了。” …… 江水粼粼舟楫过,楼灯映照透寒波。 船过,一片鹭鸟惊了黄昏。 一路南下,沿着水路,看了南北风景,也听了南北渔歌。 闲暇时,裴少淮一人在船上书房看书,看的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唐诗宋词,而是许多话本,譬如什么《闽都游记》、初刻和二刻《拍案惊奇》,甚至还有《天妃出身济世传》。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杨时月一开始以为,裴少淮观阅这些闲散书籍,只是为了打个趣儿,消除船上的乏闷。结果每回过来送点心、茶水时,见丈夫不单读得极仔细,还不时执笔写下笔记,有时还会灯下琢磨一番。 书房太小,幽窗一点光,几步一回身。 趁着裴少淮撂下话本子歇息的时候,杨时月说笑道:“官人读得这么认真,是要在话本子里琢磨学问?” 在世人眼里,消遣的话本子算不得正经学问。 “你说得对。”裴少淮应道,“我确实在研究学问,从话本子里研究闽地的乡土风情。” 还把妻子拉过来一同坐下,翻开自己笔记,和杨时月一起分享这几日的读书所得。 他说道:“便是一府一州之内,也有十里不同风之说,更何况闽地与中原相距甚远,其间隔着多少东西长河,我到此处为官,总要识得这方水,才能治得这方土。” 裴少淮举例,他指着“螟蛉子”几个字说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闽人所作《拍案惊奇》中以‘螟蛉子’喻养子、义子,往往有本事的养子比亲儿子更受重视,可以见得,相较于中原人,闽人更看重‘同姓’,而不那么看重‘同源’,或者已将‘同姓’视作‘同源’。” 他还举了几段故事情节,各姓氏之间,为了加强两姓联系,还会拜义兄、认义子。 这是一个家族气、江湖气很浓郁的地方。 裴少淮又翻开《天妃出身济世传》,说道:“湄洲之山,有神人居岛,便是莆田之女林娘娘,冥冥中庇护海上船只,受闽地百姓香火信奉。” 接着说道:“既是闽地百姓所敬仰的,咱们便也应该怀有敬畏之心,不可冒犯。” “此外,话本子中以水猴、水鸡、蛤蚌、鲈鱼、水蛙化作精怪,又成了瘟神五帝,并非全无根据,以我猜想,兴许是当地渔民常因这五样患病矣。” 话本子映照出的,是闽人真实的生活。 裴少淮的一番话说完,杨时月又是惊诧又是佩服,说道:“原来话本子还能这般解读,妾身跟着官人长见识了。” 不过她有些疑惑,忧虑说道:“怕就怕是过于信奉神灵、听信宗族,有些道理就听不进去了。” 裴少淮明白杨时月的意思,也知晓她的话很是有道理,他轻松笑笑,道:“你不必担心。” 又道:“老百姓想听的不是道理,毕竟道理是讨不了生活的。” 所以他才会提前去读这些“杂书”,早早做些准备。 …… 经南北运河到了苏杭之地,他们便改走陆路了。 马车颠簸,比在船上更难受一些,幸好裴少淮他们出发早,时间还充足,并不急着赶路。 一路平平静静,连个蟊贼的身影都不曾见,裴少淮觉得诧异,心想苏杭南下一带何时变得这么安定了。 直到有一夜,见到燕承诏的副将从前头折回来复命,他才明白——燕承诏早早安排副将带人在前头开路,大贼小贼一律料理干净了,所以才有他们这一路的平顺。 “燕指挥厉兵秣马,佩服佩服。”裴少淮先敬一杯。 燕承诏并不当事,只淡淡应道:“兵常练才能常锐。” 在官道上颠簸一个月后,裴少淮他们终于从杭州赶到了直隶双安州。双安州受朝廷直管,裴少淮上任,暂时还无需去见布政使、泉州知府等官员。 双安州虽是偏僻了一些,但着实是个好地方——地处九龙江入口,有湾也有岛,防风也防浪,妥妥的天然良港。 其北接壤泉州府,其南接壤漳州府。 一旦裴少淮在此处成功开辟港湾,介于泉州港、漳州月港之间,便可“替代官商,抑制私商”。 到了实地,见了九龙江,远远眺望了嘉禾屿,裴少淮愈发确认自己选择此地没错。 州衙设在同安县城内,嘉禾卫则设在岛上,裴少淮与燕承诏暂时道别,各自上任。 至于两家购置府邸,相邻而居,还需安定下来后,再做打算。 裴少淮与燕承诏拱手作别。 …… 入了同安城内,大街上虽无阁楼林立,但也算是商铺比邻,一家连一家,并不算破败。 相较于江南苏杭小桥流水的韵味,闽地百姓的房屋、衣着,颜色更为丰富一些,足够夺目又不失古朴。 小南和小风很是好奇,撩开车窗看个不够。 前来迎接的是同安、南安原来的两个知县,他们现在受裴少淮所管,是双安州的同知和通判。 齐同知说:“双安州衙就在前头,很快就到了。” 裴少淮远远望去,看见一处装饰华丽的院落,红梁绿瓦,颇为气派,不仅庄严肃穆,且精美讲究。 他以为是那里,心中甚至有些惊讶——只怕比宛平县的县衙都要气派了。 结果马车渐渐走近,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 裴少淮撩开车帘一看,院前立着牌坊,又有石狮坐镇,悬挂着“齐家堂”的牌匾。是同安城里齐姓人家共建的祠堂。 杨时月亦察觉出些许意味来,低声说道:“初次前往州衙,究竟是必须途径此处,还是有意途经此处?” 裴少淮点点头,示意他听进去了,低声道:“回去再说。” 往前走了两里路,终于到了双安州衙——原来的同安县衙。牌匾刚替换不久,墨迹还是新的。 这里规模与太仓州衙差不多,院落方正,临街清净,是个不错的地方。 但远不能比齐家堂。 接下来几日,皆是在打理州衙后院,暂且住下。裴少淮白日前往衙房,熟悉州衙内的情况,有个机灵年轻的衙役,官话说得不错,裴少淮便让他跟着自己打点左右。 衙役姓包,是捕快班的班头,裴少淮客气唤他一声包班头。 这日,皂、捕、快、壮四班衙役点卯之后,大家散去时,少不了有些玩笑打闹,裴少淮听不懂当地话,却能依稀听出“伯”、“叔”、“兄弟”等词——他们之间相互不唤其名,而唤辈份。 裴少淮把州衙名册拿来,发现近九成人姓齐、或是姓包。 他把包班头叫来闲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中间问道:“这同安城里,是包姓多一些,还是齐姓多一些?” 包班头应道:“回大人的话,从前是包姓多,如今齐姓占了五成半,应是齐姓多一些。” 裴少淮佯装惊叹道:“看来是两个大姓氏了。” “咱们这小城里,哪敢说什么大姓氏。”包班头介绍道,“要说大姓氏,那福州的上官氏,还有泉州颍川堂的陈氏,才算得上大姓氏,齐家堂跟他们一比,也就在这同安城风光风光罢了。” “城里还有些什么姓氏?” “李张赵王都是有的,只不过姓得少,有些人家改姓,便就更少了。” 第163章 安顿下来后,裴少淮开始每日早出晚归,在双安州内四处采风,一来要熟悉此地的地形地势,选取良港良湾;二来,闽地乡风民俗与中原一带相差甚远,唯有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才能深刻理解。 闽地以山峰、丘陵为主,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一路南下时,裴少淮就曾体会过——撩起车帘往外看,官道两侧,所见之处皆是山坡绵延。 八成山,一成水,仅剩一成才是田亩,典型的人多地少,不利小农。 双安州更是如此,不但田亩少,还易受海水侵卤,亩产很低。如此地形,只能“靠海吃海”。 朝廷禁海,裴少淮见到城内百姓过得尚还可以,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想。 这日,齐同知叩响裴少淮的房门。 “齐大人请进。” “知州大人。” 齐同知名为齐逸,是潮州府人,举人出身,三十岁入仕,初任同安县教谕,几经晋升后才任同安县知县。便是说他的“齐”姓,与同安县第一大姓的“齐”,并非同一个“齐”。 同安、南安两县合并为州,齐逸由知县改任同知,从七品升至六品。虽是升了一阶,却由正官变成了副官,偏偏裴少淮还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齐同知心里是堵着气的。 只不过不显露罢了。 一番寒暄过后,齐同知说道:“下官家中明日有些琐事要办,恐不能在州衙内,特来跟知州大人禀明一声。” 是来告假的。 裴少淮自然爽快应允。 齐同知离开时,裴少淮察觉到堂下的包班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讪笑,眼角斜向齐同知的身影,有几分不屑。 裴少淮当作没看见,继续办公,半晌才撂笔,假意说道:“不知齐大人家出的什么事,本官是不是该去探望一番,以表关怀。”这是在问包班头的意见。 包班头上前两步,他心里虽不喜这个姓齐的,但也不敢贸然挑拨上官之间的关系,遂笑应道:“卑职亦只是猜想,明日是齐家堂宗祠祭祀,齐大人历年都是上头香的十人之一,今年恐怕也不例外……卑职以为,大人不必为此挂心。” 齐同知告假,是要参加齐家堂的宗祠祭祀。 “原是如此,只要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便好。”裴少淮一副了然的神态,又诧异问道,“齐大人不是潮州府的‘齐’吗?怎么……”有意问齐逸怎么跟齐家堂扯上关系了。 “大人有所不知,早些年齐大人冬日患了重伤寒,是齐氏族长用古方救了他一命,自那以后,齐大人与齐氏族长便以义父、义子相称。”包班头如实应道。 只是叙述事实,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出言诋毁。 裴少淮心里揣摩着,齐逸一个外府同姓人,能够在齐家堂祭祀上头香,可以窥得他与齐家堂的关系已密切到“你中有我”,亦可以看出齐家堂势力不算大。正如包班头所言,在同安城里风光风光罢了。 无怪同安城内众人只知晓裴少淮上任知州,却不知他前来开海。 翌日,裴少淮未着官服,穿了一身便衣,乘坐马车来到齐家堂外,远远观望着祠堂祭祀的盛况。 裴少淮来时,齐氏男丁已经上山祭拜完祖坟,各个宗支举着黄大旗,一路敲锣打鼓、鞭炮声响,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归来。 祭祀很是隆重,先是各类祭品源源不断抬入宗祠,摆放祭品的八仙桌从祠堂内一直摆到大街外。 烟雾袅袅,到处都是一片雾蒙蒙的,人声与锣鼓声叠在一起,十分喧闹。 时辰到,喧闹声渐渐停下,族长诵读祭文,一字一断,声声洪亮。 而后是德高望重的十人一起上头香,同知齐逸果然在里头。 有人诵道:“海上东边云雾开,齐氏子弟立徘徊;先祖先父坐宝殿,众家门户永无灾。拜——” 又诵:“堂前锣鼓响叮当,齐氏子弟船只忙,先祖先父宝殿坐,众家学子任侍郎。再拜——” 诵完九句,九拜之后,才是宗支族人上香,大宗支在前,小宗支在后,散户在最后。 今日祭祀似乎只是“小祭”,所以仪式时间不长,也未设筵席。 祭祀进入尾声,开始“散胙”和“分福”——散胙是把祭品中的食物分给参拜的族人,一般有猪胙和羊胙。分福则是把祭祀用的酒水分下去。 裴少淮听不懂闽话,也不懂这些祭祀规矩,在外头远远望着只能看出个热闹来。 他看到众多族人只分得一小刀的猪肉、一杯薄酒,但十分珍惜,酒水当场饮了,猪肉则用干荷叶包着带回家,没有一个人嫌少。 他又看到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孩,举提着和自己齐高的肉条,欣喜往家里跑。还有耄耄老人们,他们分到的祭品也不少。 裴少淮心想,若说信服、敬重,此地百姓恐怕更愿意选择族长,而非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一州之长。裴少淮原以为自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身临闽地,见识当地的乡风民俗,才知晓要融入此地何其之难。 而且这种百姓自发而成的群居状态,是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生存之道,百姓们发自肺腑地敬畏着。 齐家堂势力不大,裴少淮可以“以强压之”,但遇到势力强悍的大姓氏,不能“以强压之”的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大姓氏上有高官奏保,下有族人支持,外有船只行商,还与海寇有所“合作”,单纯以强制强是行不通的。 “走吧,回州衙。”裴少淮对长舟道。 “是,老爷。” 裴少淮回到州衙,已是午时时刻,他刚下马车,恰好看到包班头从衙门里匆匆出来,似乎准备赶回家。 “给大人问好。” “包班头这般匆匆,是家中有急事?” 包班头不善于临时撒谎,表情讪讪,应道:“卑职有个表哥在外地行商,难得回来一次,宴请村人吃个流水席,卑职回去一趟。” “好事呀。”裴少淮又问,“他在外地做什么生意?” 包班头想了几息,才应道:“回大人的话,好似做些茶叶生意。” “你且去吧,少喝几杯,夜里还要当值。”裴少淮叮嘱道。 “卑职省得。” 长舟在一旁听了这番对话,包班头离去后,长舟感慨道:“这边的人真是阔气,在外头做了生意,回乡还请村人吃流水席。” “若是在外地做正经的茶叶生意,只怕是十里八乡都知道,包班头何须迟疑,理应一口回应才是。”裴少淮提点了一句。 长舟愣了一下,问道:“他那表哥不是做生意的?” “只怕是守在海上收‘买路财’的。” 既是大庆的子民,裴少淮没能忍心把那句“与寇为伍”说出来。其间的因素太多,也太过复杂。 “这个……那包班头岂不是……”长舟平日说话何等利索,如今惊讶得有些支支吾吾。 裴少淮表现得还算淡然,说道:“从小一个村子里长大的玩伴,长大后,靠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养不活一家人,只能各自出去谋生,渐渐便各自穿上了不一样的衣裳……只要没在外头遇上,没有刀剑相向,回到村子里,就还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莞尔,又道:“这同安城里,不止一家、也不止一村有这样的情况。” 一家三个儿子,长子留在家中务农,次子被招募入了军营,剩下的老幺,卷几件衣物出海了。若是老幺再没能回来,就当没生过,若是过几年回来了,便说他这几年出去做生意搞营生了。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裴少淮面上淡然,心中亦藏着复杂,这样的境况下,想要彻底剿灭倭寇、顺利开海,谈何容易? 他想了想,对长舟道:“回去跟夫人说一声,我今夜不回家用膳,叫她莫等我……我要去一趟嘉禾屿。” 与燕指挥分别半月,不知道嘉禾卫的兵力筹组起来没有。 也该去见见燕承诏了。 “是,老爷。” …… 午后,裴少淮乘船前往嘉禾屿。 此处为九龙江入海口处最大的一个岛屿,风光秀丽。岛上原是左千户所,便也建有城池,城内住着千户人家。 朝廷将此改为“卫”,一卫所管辖五千户,除了岛上原有的一千户、燕承诏从京都带来的两千人马,至少还差两千户人家,才能建立真正的“嘉禾卫”。 燕承诏的任务也不简单。 得知裴少淮来访,燕承诏放下手头的事,赶紧过来会面。只是他不叫人上茶,而直接叫人上酒。 脸上显露出些苦闷来。 看来燕指挥也遇见了难题。 酒桌上,燕承诏第一句话便是:“嘉禾卫恐怕还要不短的时日才能筹组起来。” “我知晓。”裴少淮举杯饮尽,这和他猜想的一样,又说道,“一个千户所,登记在册的兵员,有半数是老弱病残,剩下的半数中,又有七八成平日里只管种地产粮的,真正操练过的兵员不过一两百之数,用过炮火、舞过刀枪、有杀敌本事的,更是少之又少。” 裴少淮无奈道:“就这一二百的兵员,怎么撑得起朝廷的嘉禾卫?” “你早料到如此?”燕承诏问道。 “不是我早料到。”裴少淮应答,“而是如此境况,才是天下武官们面临的常态。” 兵屯之制设立已久,看似陆上九边、海上疆界皆有卫所驻守,实则兵力年年渐弱。闽地远离京都城,驻守在偏僻小岛上的一个千户所,遇到强敌不能御,遇到弱敌不能追,长久之下,岂能寄希望于它战力卓绝? 裴少淮问道:“想必让燕指挥真正愁闷的,不是人手问题罢?”毕竟燕承诏防患未然,从京都带了两千人马来,个个精锐,是一股不小的战力。 “没错。” 第164章 岛上高城,向东而望,沧海无际。 海风从窗户涌入,连酒盏里都是微澜潋潋。 裴少淮起身,负手站于窗前东望去,只见斜月沉沉藏海雾,浪碎金光,月色模模糊糊。他心想,海上是浪涛不止,海下是碣石暗生,眼前这片海注定不安宁。 海毕竟是海,和陆地山川不一样,所以燕承诏面临的最大困境也不一样。 裴少淮说道:“海上无船,犹如陆上无驹,船上无炮,犹如手中无刀。”相较于嘉禾卫缺少兵员,战船、利炮的短缺更难一些。 兵员可以奉旨招募,战船利炮却不是短时内可以补充的。 燕承诏坐在酒桌上,一边给裴少淮的空酒盏斟满,一边说道:“看来裴大人早都预料到了。” 其一,船。 一个千户中左所,理应配备有二十艘大船。嘉禾屿军港里,也确实漂着二十艘船。 只是大部分船年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稍有风浪来,船上便可听闻阵阵吱呀吱呀声。这样的旧船,出去打渔都不够用,更罔论出海追击敌军了。 唯剩零星几艘船尚且还算牢固,满足平日出海巡游所用。 裴少淮站在窗前,正好可以看到嘉禾卫军港里的船只随浪漂浮,月光下,木色枯槁。 其二,炮。 制铳、制炮必须要用闽铁——北地炼铁多用煤石,得到的铁料硬而脆,制造出来的炮筒很容易震裂。而闽地炼铁多用炭火,铁料更有韧性,不易开裂。 身处闽地,盛产闽铁,偏偏最缺火铳、炮筒。因为武器是由朝廷统一管辖、统一发配。 而历朝历代,朝廷皆以北疆为防御重点,一直提防着北敌南侵。是以,闽地所产闽铁大部分都运到了北疆,用于固守九边关城。“重”了北疆,自然就“轻”了海疆。 燕承诏又道:“卫所里最缺的,不是开炮杀敌的兵员,而是执掌船舵的舟师。” 船只入海以后,沧浪无垠,要如何循风而驶、避让碣石,全凭舟师的一对眼、一双手。一位出色的舟师,知晓海上某处有岛宜停,知晓何处暗礁宜防,沉绳可知水深几许,观天可知风浪有异……这样的人才非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不能养成。 燕承诏当年领兵南巡,皇帝给他派了江阴、广洋、横海、水军四卫舟师,兵强船多,自然没曾有过这样的烦恼。如今他管辖一个由千户改编的卫所,方知“锅中无米、灶下无柴处处难”。 “此处是嘉禾屿,而非太仓州,你我都不能再用老法子行事了。”裴少淮回到酒桌上,与燕承诏碰杯,说道,“若是轻而易举之事,又何须你我联手出马?”酒水入腹热气腾起,此话并非自负,而是意气。 “裴知州有了计划?” “燕指挥有密诏,我有尚方剑,缺才便招才,缺炮便造炮……这算不算是计划?” 这话不是裴少淮的风格,却是裴少淮能做成的事。 “那战船呢?” “太仓州有船厂。” 燕承诏心中一凛,他心间蓦地冒出个念头——裴少淮随父亲南下游学,复办了太仓船厂,莫非他从哪个时候开始,就有了开海的打算? 未入仕前,看似无意撕开的一个口子,数年之后,太仓船厂已成气候。这般未雨绸缪,不得不叫人佩服。 “州衙那边也有难题吧?”燕承诏问道。 他说起几天前的一件事。 前几日,燕承诏本想领兵出海试练一番,好让京都来的官兵尽早熟悉水性。嘉禾屿西北边有个小岛,上面有个小贼窝,燕承诏便借此岛用来练兵。 岂料船只靠岸后,兵员登岛,却发现贼人早已尽数逃走。 燕承诏道:“此地官、绅、兵、民、商、贼已结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交织,裴知州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不妥当就无法开海。 譬如说,百姓以宗族为大,州衙驾驭不了宗族,就难取信于民。又譬如说,领兵灭寇之时,若刀下之敌乃是同族同源,官兵们如何下得了狠手。 裴少淮的答案很简洁,他轻摇酒杯,望着旋转的酒水,答道:“我相信,百姓最信奉的是‘活着’、‘更好地活着’,只他们要见到了希冀,谁人都不能拘着他们。此地人与人之间关系复杂,皆因‘海禁’二字而起,只要解除了海禁,我们的敌人便只有一个。” 他蘸了些酒水,在桌上写下“倭”字。 大庆海禁,闽地百姓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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