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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分洒在了殷辛的靴子上。 殷辛还没有看清,手臂已经被扯过,身体因为外力转了一圈,他看到了乌黎震怒的脸。他觉得自己好像笑了下,又好像没有,报复的快感充盈了他的内心,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多想明明白白坦白一切,还想述说自己对对方每一刻每一瞬间的憎恨。 自重生以来,每一天都在想,为什么你还没有死?瘟疫为什么没有带走你?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你没有死? 为什么每天都会死的那么多人,但为什么其中没有你? 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那些恶毒的话梗在了喉咙里,说出来时已经变了。 * 被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并不觉得疼,反而觉得身心愉悦。 * 素和在练琴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他进来就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不一会,额上就破了个洞,可他并没有管,只是带着哭腔地求素和。 “素和太傅,求求您,求求您去救救皇上,求求您,皇上会把被打死的。奴才求求太傅,就算要奴才这条狗命也没关系,太傅,求求您了……” 小夏子额上的血流到了眼睛上,血液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没有去擦,只是一直磕头。 为什么会有这么冷的冬天? 他不明白。 这个冬季好像漫长地永远不会过去。 * 素和赶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房里传来的哭声以及抽打到皮肉的声音,他手都抖了起来,一脚踹开门,一踏进去,就看到缩在墙角的殷辛。 他缩在那里,头发早就散开,声音已经哑了,只能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他抱着头,被打的时候哭声比会之前大了一声,他哭着求饶,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是红痕,甚至有些已经渗出了血。 除了这个,素和还看到房间里的暗室,看到了暗室地上的东西。 素和那瞬间只觉得牙齿都在颤抖,他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待看到乌黎又要拿鞭子抽过去的时候,冲了过去,挡在殷辛的身前,一手抓住鞭子,“乌黎,当初是你杀了殷敏,你为何要装成对他情深义重的样子?” 乌黎双眼通红,那双眸子冷到极致,也疯到了极致了。他终究是停了下来,松开了鞭子,没有再看素和和殷辛一眼,扭头走向了暗室。他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身体也在晃,好像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他慢慢跪在了地上,慢慢去把那些灰白色的粉末合拢。 素和握紧了乌黎松开的鞭子,看着乌黎的举动克制地咬着牙,忍住所有想说的话,最后他松开了鞭子,转身把殷辛一把抱起,走出这间光线暗淡的房间。 外面就是灿烂的冬日阳光,素和抱着殷辛大步往前走,把身后的阴影留在了原地。 留在暗室的乌黎猛地吐了一口血,那口鲜血直接喷在了他才合拢的粉末上,他张了张口,眼睛终究无可奈何地闭上,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死死抓着一把粉末。 素和还没走远,已经听到宫人们的惊呼声。 “国师!国师!快叫御医!” 他脚步一僵,终究没有回头。 * “乌黎,我的两条蛊是双生蛊,分母蛊和子蛊,若是种了子蛊的人爱着身体有母蛊的人,又得不到用身体养母蛊的人的血,会逐渐心衰而死,但子蛊死后,母蛊的人若是从来没有对种了子蛊的人动心,就不会有事,若是有,母蛊就会思念子蛊,思念越多,心衰就会更严重,最后会跟那种了子蛊的人一样。”素和说完这话,抬起眼看面前的人,“你没有也不会对殷敏动心吧?” 乌黎那时的回答好像已经被风吹散了,让人回忆不起。 素和只是一笑,“说的也是,谁会爱上强迫自己的仇人?” ☆、第二十三章 殷辛身上全是伤,尤其在脱掉衣服一看,几乎触目惊心。素和看了都抿了唇,乌黎下手太狠,殷辛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了,脸都肿了半边。被素和救出来没多久,他就晕了过去,而且立刻发起了高烧。 宫里一半的御医在殷辛这里,剩下的现在全部在天极宫,那些御医看到殷辛身上的伤,眼神不安,却始终只字不提。 等殷辛醒来,已是三天后,他还没睁开眼就先哭了起来,守在旁边的宫人立刻出去禀告太傅了。素和一走到床边,看着殷辛默默流眼泪的样子,叹了口气,拿出手帕给殷辛擦眼泪,还温柔哄道:“哭什么呢?” 殷辛像是太难过了,哭得不停,眼睛都肿起来的时候,才停下了流泪,不过也不肯睁开眼,还缠着纱布的手捏紧了被子,过了一会,才问起小夏子的去向。 “寡人要小夏子。”他说。 “小夏子他……”素和斟酌了下语句,才补完下半句,“他受了点寒,在养病,等皇上病好了他的病也会好的。” 事实上是小夏子额头一个大伤口,不得不去养伤。 殷辛慢慢平缓了呼吸,安静地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像是逃避着什么,又像是入睡了。 今晨又下一场大雪,依稀能听到窗外宫人铲雪的声音,素和恍惚了心神,今年的大雪,明年一定是个祥瑞年吧。 殷辛在床上又养了七天,身上的伤好了许多才下的床,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去早朝,也只字不问乌黎,他能下床第一件事是让人去请素和。 素和来的时候,殷辛仅着了单衣,神情脆弱,仿佛是一盏琉璃灯,或者是一尊瓷器,只要轻轻一推,就支离破碎。 “太傅,我不想住在这里,我能和你住在一起吗?” 他没有用“寡人”的自称。 素和在宫里有住处的,进宫的时候先帝赐的,虽然宫外也有太傅府邸,但他因为习惯了住处,反而更常住在宫里。 他听到殷辛的话,怔住了。殷辛见他迟迟不答,眼角一红,似乎又要落泪,素和才道:“若皇上愿意,那就住在微臣的宫殿里。” 自先帝去世,这宫里早就乱套了,皇上被打,皇上不去早朝,也不会有人认为有问题,更别说皇上住到了别处,和臣子住在了一起。 素和本来准备把正殿的寝宫让给殷辛住,自己去住偏殿,可殷辛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眼泪汪汪。素和都不知道殷辛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仿佛是水做的一样,他一点都不像一个帝王,连寻常男孩子都不像。 寻常男孩子也没有他这样爱哭的。 睡在一张床上的第一天,素和睁着眼睛望着床帐,丝毫没有睡意,旁边的殷辛紧紧地缩成一团,像一只小猫一样。过了一会,殷辛翻了个身,从自己的被窝里出来,直接钻进了素和的被窝里,缩到素和的怀里。 素和被他的举动弄愣了,他低头看了下,只能看到殷辛的头顶。他试图把对方缠在他腰间的手扯开,却得到一声哼唧声,而这哼唧声里还带着哭腔。 素和闭了闭眼,只好松开手。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好像都乱套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殷辛赖在床上不肯起,素和已经由赫英穿好了衣服,而好不容易养伤回来的小夏子愁眉苦脸地看着缩在被子里故而把被子拱出一个小山丘的殷辛。 “皇上,我们起床去用早膳吧。” 殷辛的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来,故而有些闷闷的。 “不起,寡人不起。” 素和转过身,沉思了片刻,走了过去,对着被子轻轻地拍了一下,“要是起床,微臣带皇上去玩一个好玩的。” “真的?”殷辛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 素和面不改色地撒谎,“嗯。” 殷辛果然起床了,还老实地吃了早膳后,才缠着素和问要玩什么好玩的。素和看着在对他撒娇的皇上,唇角似有似无地勾了下,“练字啊。” 殷辛愣了下,随后不开心地扭开了脸。 素和把殷辛从椅子上拉起,“练字能清心宁神,最不能荒废,一旦荒废就捡不起来。”他把殷辛带去他的书房。素和的书房极其雅致,桌椅都是竹子做的,甚至连地板也是。书房有一个推门,推开后就可以看到一汪池水,池岸摆着的是各色鹅卵石,池的对面还种了好几排的湘妃竹。 殷辛进这间书房是脱了靴子的,素和特意让人又给他穿上了一双厚厚的袜子,怕他冻着。他一进来,就张大了嘴,转了一圈,眼里写明了“惊艳”二字。 “这里好漂亮啊。” “微臣住进这个宫殿,就稍微对这里进行了改造,大地方不能改,但书房总要合心意的。”素和淡淡说道。 殷辛到处都摸了摸,待看到书桌上的一幅画时愣了下,素和走过去,看到那幅画便把画卷了起来,随意递给了赫英,“把这个烧了吧。”他转脸对殷辛说,“微臣煮茶给皇上喝吧。” 素和一手捞袖,一手握着包着白布茶壶的壶柄倾斜倒下,水流一灌而注,空气腾绕着热气,深绿色的茶叶旋转着浮上了水面,像一艘艘独木舟在宽广的海面行驶。热气模糊了素和素丽的模样,他露出袖子的那双手就像成色上好的白玉,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他轻轻端起放在案几上的茶杯,轻轻一摇晃,独木舟便全部聚拢在一起,再散开,最后沉入杯底。 有诗云:“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素和唇色嫣红,仿佛染了凤仙花的花汁般,唇角微微上翘,双目也投向坐在对面的人,“皇上要试试吗?”他把茶杯递了过去,一只手握杯身,一只手食指和无名指端着杯底。 殷辛笑眯眯地接了过去,迫不及待喝了一口,还没等素和阻止,已经吐了吐舌头,苦着脸说:“好烫。” 素和哭笑不得,“当然会烫了,让微臣看看。”素和倾过身,殷辛犹豫了下才把舌头伸出来半截,素和仔细看了看,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烫出水泡。”他说着抬起眼,却无意撞进殷辛那双清澈的猫儿眼里。 殷辛还端着茶杯,吐出了半截舌头,因为方才自己的莽撞的动作,眼底悄悄染上浅红色,长睫微微一颤。 素和收回了视线,挺直了背,自己也端起了一杯茶。 “又下雪了呢。”殷辛的声音突然响起。 素和扭过脸,果然看到门外又下了雪,那雪星星点点,落到尚未结冰的湖面上。 ☆、第二十四章 殷辛跪在软垫上练字,素和则是在旁边画扇面,画雪地梅花冬图,墨汁在扇面渲染开去,蔓延成条条纠缠在一起的枝蔓,再用曙红在枝头点出朵朵妖娆,这还不够,素和还在枝头用花青画了只调皮的小鸟。 翠绿的小鸟,代表着春意。 殷辛练字练到一半,头已经伸到素和那边去,盯着他在画的扇面,“好好看。” 素和莞尔,换了只毛笔,准备提字,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沉思片刻,才下笔,他写出第一个字,殷辛已经瞪圆了眼睛。 “太傅这写的是什么字?” “簪花小楷。”素和把扇面拿起来给殷辛看,唇角噙笑,“微臣闲来喜欢画扇面,常用瘦金体,但似乎这个扇面更配簪花小楷。” 他在扇面提了首前朝的诗词,“折得寒香不露机,小穸斜日两三枝”。 殷辛盯着那折扇面眼睛眨也不眨的,满眼透着渴望,素和瞥了他一眼,却是一笑,把扇面放到了旁边待风干,“这个可不能给皇上,这个是要卖钱的。” “卖钱?” 素和拿笔在清水里洗了洗,嗯了一声,却不准备再说下去,还是在殷辛缠问下,才松了口。他在殷都里开了间雅居,专卖他的书画作品,所得的钱建了家书院,给那些贫民孩子免费读书。 “殷都多雅客,幸好微臣的书画还有些人看得上。” * 多么善良的做法,他并不知道素和一幅字一副画可以卖多少钱,但他用来写字的笔,研磨的砚台,画画的颜料,扇面的材质,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若是识货的人,恐怕只要这扇面一摆出去,便知道是宫里流出来的。 哪怕素和随手练字的废纸都是珍品。 * “皇上想做扇面吗?”素和问殷辛。 殷辛想了下,点了下头,却犹豫不决画什么好。 “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心里无形胜有形。”素和说,“也许随手一画反而更难得珍贵,因为永远画不出一模一样的第二幅。” 他说完这个后便起了身,“皇上在这里坐一会,微臣出去下。” 殷辛一连在素和这里住了几日,连小夏子都在这里有了住处。素和宫里的人很少,平时在他面前出现的人只有赫英,其他宫人嫌少出现。他平日早起总是会用坛子去接雪水,说是可以用来泡茶,偶尔会披着披风去扫雪。 殷辛知道他的习惯后,会抱着被子坐到榻上,撑着下巴通过窗户看素和接雪水,素和若是回头看到他,总是无奈一笑。 “仔细受凉。” 素和跟殷辛说。 殷辛把被子裹得更紧,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午后慵懒的猫。他提醒素和,“太傅,左边的雪要化了。” 素和接雪水回来,把一身衣物全换了,是为免把寒气带入寝殿。他踏入寝殿,略带笑意往殷辛重新躺着的榻上走去,“还赖着呢,起床吧。” 殷辛艰难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寡人想再躺会,外面好冷啊,被子里暖和。” “但不能一天都赖在被子里啊?” “寡人可以。”殷辛眼里写满了认真。 素和失笑,他没有带过比自己小的人,现在觉得好像就在带一个孩子,对方稀奇古怪但又分外认真的想法经常让自己啼笑皆非。 “好吧,那皇上今天就在这里躺一天,三餐微臣都让小夏子给皇上端到这来。”他顿了顿,才说,“那微臣现在就先走了,说来,昨夜得了一壶好酒,赫英,你帮我温着了吗?” 赫英听懂了素和的意思,立刻回话,“已经温着了,现在去喝正好。” “如此大善。”素和抚掌而笑,转身就准备离去。 “寡人起!”殷辛一声大喊。 素和勾了下唇角才回的头,却发现殷辛从被子钻了出来,只穿了单衣,还挣扎要下床。素和立刻走过去,抓着殷辛的脚就打了一下,把人重新塞回了被子里,“想冻着吗?袜子都没穿就下床。酒少不了你的,急什么急?” 素和一套动作做完,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做得太熟练,连打皇上的脚板心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 素和盯着被子上的刺绣看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殷辛重新窝在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咕溜溜地盯着素和看。 素和看他一眼,又扭开脸,“看什么?” 殷辛却是无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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