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早献给殷敏了,在一年前。那个药虽然叫长生不老药,但却跟我们想象中的那个不一样,吃了那个药的人身体会急速衰败,然后重生在一具更年轻的身体上。那个异士就是吃了个药,重生在一个十岁孩童的身体里。”殷佩文说到这里,诡异地笑了笑,“你猜殷敏现在在哪呢?” 乌黎的脚尖微微一动,殷佩文笑得更得意了。 “想知道?可以啊,你跪下来求我吧。你求我,我也许大发慈悲就告诉你了,要不然你就等着殷敏回来杀了你吧。” 乌黎淡漠地看他一眼,转身望外走,殷佩文突然愣住了,猛地扑过去,抓住木栏,大吼:“乌黎,你不想知道吗?我知道殷敏的下落!乌黎,你给我回来!乌黎!”他喊到一半,脸上突然露出惊骇之色,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不可能啊……连我都不知道。” 殷历345年七月,蜀王被斩首于菜市场,首级挂在城门三天三日,蜀王之乱彻底平息。同月,蜀王之子殷浦同由皇帝亲自抚养,册封为太子。 殷朝也正式走入了夏日。 * “这夏天是越来越难过了,随便走几步都是一身汗,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出发去避暑山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主子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奴才能猜的,皇上也许这日想去,也许明日才想去,再或者这个夏天都不想去。你也不看看,皇上近来是泛舟游湖上瘾了吗?” “是啊,整日跟太傅大人……咳咳,还是不说这个了,继续打扫吧,还有好多地方要打扫呢。” “都没人住,还打扫什么,真是。” “你不要命了!” 一个宫人恶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拿着扫把走到另外一边去了。谁不知道有关于先帝的一切都是宫里不能提起的,那个家伙还说这种话,不要命可别扯上他。 那个宫人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立刻惶恐了起来,弓着腰开始打扫,不再说话。 * “皇上,近来太子读书更加认真了,连《周子论》都能倒背如流了。” “哦。”尾音略微上扬,随后便响起了脚步声,那脚步声走近后,本来站在自己老师身前的殷浦同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退完之后就懊悔了,下一刻就被一个充满果香的怀抱抱了起来。 “浦同真乖,有什么想要的吗?想要什么,父皇都赏你。”在他面前晃的脸还略微带着一些稚气,但眉目之间也初展青年期的成熟。这半年间,抱着他的这个人长高了许多,自己原来已经到他的大腿根部了,现在踮起脚都难以到达。有时候看到对方,只觉得对方像一夜之间有了如此大的改变,无论是从性格,还是从相貌。 殷浦同刚进宫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皇帝有些特别,有时候还喜欢说些特别幼稚的话,连他都不会说,不过现在对方已经不会了。 总是微微一笑,处事不惊,即使自己不小心把他书房里的一个收藏品打碎了,他也只是愣了下,便笑着把他抱开了。 至于相貌,有时候他们一起照镜子,他总觉得对方好像真的就是自己亲身父亲一样,长得太像了。好吧,他现在也是自己的父皇了,对于那个惨死的父王,他并没有太多印象,他是丫头生出来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抱到主母那里养,外界都以为他是主母的孩子,他差点也以为那个温柔大气的女人是自己的娘亲。主母从来不让他见父王,每日只让他读书背书,背不出来就罚跪,夏天跪在太阳下,冬天跪在雪地里,这种生活从一岁就开始了,因为总是被克扣饮食,主母总是说怕他积食,一天只给他吃一顿,还极其少,所以他都六岁了,看上去去像是三岁。现在虽然可以吃好穿暖,但还是长得很慢。自己这个父皇有时候会比划自己到他哪里,比完之后表情有些微妙,蹲下来问他,近来是不是觉得御膳房送来的食物不合胃口。 被带往殷都,才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父王,父王看到自己的第一眼,露出的是诧异的眼神。他捧着自己的脸看了许久,最后露出一个笑。 当被父王留到宫里,他就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一个弃子。 所以当父王死的时候,他只是躲在被子里哭了一顿,暗地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自己就是殷朝太子,不再是那个生活在柴房里的小世子。 * “浦同?” 殷浦同回过神,就看到对方奇怪地看着自己。他连忙张口,慌乱之中随便说了一个要求,“父皇,儿臣想要……想要国师的题字。” 这个真的是他随便说的,但没想到他父皇却蹙了下眉。 “小小年纪,真没品味啊。” 旁边的宫人听到了,权当自己聋了,他们才没有听到皇上说国师坏话。 ☆、32.第三十二章 在所有宫人装作没有听到皇上说国师的坏话时,有人来了。 “媛妃娘娘到。” 殷浦同听到了这个声音就想着要下来,他看了看抱着他的人,犹豫着说:“父皇,把儿臣放下来吧。” “为什么?父皇抱你不舒服吗?”对方却是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殷浦同正在为难中,通报声里的媛妃娘娘已经走了进来。 “阿辛,咦,浦同也在啊,正好,母妃这里有糖,你吃吧。” 殷浦同还没来得及拒绝,口里已经被塞了一块软糖,随后一包都放到他的手上。每次都是这样,她每次看到他,都会把吃不完的东西塞给他。他每次都想着要拒绝,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塞完了。 这半年里,林媛媛也长大了许多,抽条长高,初展少女的身姿,性格也比原来要稳重了些,只是格外喜欢欺负殷浦同。 “父皇,你把儿臣放下来吧,儿臣要跟母妃请安。”他费力地把糖吞下,就小声地跟殷辛说。 因为殷辛后宫里只有林媛媛这个妃子,所以林媛媛成了殷浦同的母妃。 殷辛笑了一声,却没有把殷浦同放下来,殷浦同看见殷辛那莫名的笑意,心里就是一咯噔,而自己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抱了过去。跟之前的不一样,他嗅到的全是吃的味道,起码他能嗅出好几道食物的味道,甚至对方的衣领处还落了一滴油,因为衣服的颜色,不凑近看是无法看清的。 林媛媛虽然抽条了一些,但抱殷浦同还是比较费力的,但她总是要强行抱着,费力地把双手紧紧地勒着殷浦同的腰,经常没有抱多久,殷浦同的身体就在她怀里不断地、不断地下滑,等到她快把人摔了,才大呼小叫起来,叫殷辛过来帮忙。殷辛过来后,经常看着林媛媛涨红的脸和殷浦同那生无可恋的脸笑得弯了腰。 这真是一对不成器的皇帝与后妃。 “浦同好乖呀,嘿嘿。”林媛媛嘻嘻一笑,“请安就免了,给母妃抱一会。” 殷浦同垂下了小脑袋,被迫接受他待会又要慢慢下滑的事实。真的,每次都觉得好丢人!可是他又没有办法,不敢说明自己的真实年龄,在别人眼里,他还只是个快四岁的小孩而已。 “阿辛,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吗?”林媛媛抱着殷浦同神神秘秘地凑近殷辛。殷辛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林媛媛诶了一声,“你猜猜,很好猜的。” “不想猜。” “没猜对,再猜一次!” “不猜。” “又错了,好了,我告诉你吧,我来找你,是为了……诶诶诶,你想帮我抱下浦同,他要掉下去了啊。”林媛媛成功把怀里的小孩转移给了殷辛后松了口气,被转移的殷浦同脸色郁闷,趴在殷辛的肩膀当自己不存在了。 “是为了避暑山庄的事啦,我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避暑山庄的事,听说那里有很多宫里吃不到的美食,我们什么时候去行宫啊?现在天气越来越炎热,我这朵娇弱的小荷花也要奄奄一息了。” 殷辛有些傲慢地抬了下下巴,“谁说要带你去,每天跟寡人你呀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可是皇上你后宫只有臣妾一个妃子,不带臣妾去,皇上想带谁去?” 殷辛:“……” “这个要跟国师商量之后才能决定。”殷辛还是给出了答案,林媛媛听到了国师的名字,眼睛亮了亮,“只要我出马,国师肯定会马上答应去行宫的事情。” 殷辛笑了笑,没接话。 林媛媛离开后,殷浦同也因为学业上的事情离开了无虑宫。殷辛看着之前一直在睡觉的毛团也醒了,醒了之后就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步态优美地踏出了殿门。殷辛盯着它的背影,无奈地一笑,天气一热,那只猫就越发不喜欢呆在他身边,若是呆,那也是他旁边有冰块降温的时候。每天在阴凉之处睡完觉,等到日头西斜,便跑出去玩。 正想着待会可以做什么的时候,小夏子端着一碗冰镇莲子汤进来了,“皇上,喝碗莲子汤吧。” 殷辛伸手接过,随口问道:“小夏子,底下人是不是都在讨论什么时候去行宫?” 小夏子怔了下,“谁在皇上面前多嘴了吗?” 小夏子越来越有大太监的威严了,殷辛偶尔撞见他训其他小太监。在廊下,小夏子虽然说话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是特别重,但那张脸还真是不威而厉,起码那些小太监在他训斥下都瑟瑟发抖。这半年里,有变化的人和事都太多了。 “没有,只是寡人想,也是时候该去了。”殷辛说完,端起了莲子汤,用勺子搅了搅。 太阳彻底下山后,暑气总算散了些,殷辛沐浴完就穿了件单衣坐在凉亭里,屏退了所有宫人,小夏子燃了熏蚊的草后也离开了。这个凉亭位处无虑宫的西角,旁边就是芙蕖池,月光下的芙蕖池被散了一池银辉,摇曳在水中的芙蕖边角沾了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藏匿于芙蕖和莲叶之间,湖水波光粼粼,明月也睡在里面,微风一吹,吹皱了明月。蛙声从芙蕖池那边传来,空气还似有花香。殷辛没有束头发,之前还半湿的头发此时已经干了很多,他听着蛙声拿着把扇子扇着风乘凉。 “阿辛。”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殷辛扇扇子的动作一顿,他眼波一转,扭过头,“太傅,你来了。” 不到十丈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逆光站着,华服宽袖,正一步步走过来。殷辛没有动,只是笑着托着下巴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那人走近之后,便用手穿过了殷辛的长发,摸到里面还有些湿润,不禁抽手出来给殷辛额上轻轻弹了一下。 “又不让小夏子帮你把头擦干,仔细以后头疼。”虽是训斥,但声音实在太过温和。 被训斥的人大概也觉得对方的话太软绵绵,没有什么威慑力,伸手就抱住了对方的腰身,下巴抵着对方的腹部,抬起头看着对方,“不许说了,这风吹起来舒服。” 对方那双如秋水一样眼里浮现出几分笑意,但更多的是不赞同。 殷辛赖皮般地抱着素和不肯撒手,素和以手做梳慢慢地仔细地为殷辛梳理着那头长发。夏风总是凉爽的,还夹带着花香。他们两个人安静地呆在一起,一站一坐,似乎这样已经够了。不知过去多久,殷辛的头发彻底干了,素和的腿也有些发麻,他先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便推了推都快睡着的殷辛。 “阿辛,我要回去了。” 殷辛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太傅不可以跟寡人睡吗?” “会有人议论的。”素和淡淡说道,便让殷辛自己松开手。殷辛松开手时不太开心,拧着眉头看着素和,素和捏了下殷辛的脸便转身离开了。 殷辛在原地坐了会,之前发出细碎脚步声的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那人走近就跪了下去,“皇上,时辰不早了,要不要回去歇着了?” “回去吧。”殷辛站起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你摘一朵芙蕖放寡人的寝殿里吧,放在窗下就可以了。” 回到殿里,看了会书就上床歇着了,依旧是小夏子守夜。小夏子在殷辛回来之前已经在殿里熏了驱蚊的药草,他坐在床下,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两条大白胳膊,若是有蚊子也会先咬他。殷辛特别招蚊子,尤其在小的时候,半夜经常被蚊子咬哭,长大了依旧招蚊子,故而小夏子便想了这样一个办法。 虽然笨,但有效,起码殷辛可以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 小夏子刚在地上没坐多久,就听到门外有了动静,他望床上看了一眼,见殷辛闭着眼,便轻手轻脚站起来走了出去。 “怎么了?”小夏子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面露难色,“国师来了,之前与温将军喝了酒,醉着回宫的。轿子正往这边呢。” “疯了不成,皇上都睡了。”小夏子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小太监都要哭了,“我瞧着也是,现在时辰这么晚,皇上肯定睡了,但国师醉了,谁还能劝着。”他说到这,顿了下,“要不去找太傅?” 小夏子没忍住瞪了对方一眼,“那你等着国师和太傅都扒了你的皮。” 现在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国师和太傅已经划分了楚河汉界,虽然表面还和睦着,但私底下却不是。太傅这半年间以皇上的名义创建了一所太学,上有贵族,下有平民,有才即可读之,而且修读的课文也不再是空而广泛的东西,更多倾向了实用型。例如有专门研究水利的,有研究航海船只的,有研究粮食谷物的。虽然贵族们对这个不大有兴趣,但皇上下了旨,也只有乖乖去读,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的狭隘,而太学每月还有一次太傅亲自授课,据说每次去听太傅授课的学生是越来越多,宫里都听到了些外面对太傅的美誉。 太傅,文也,雅也,君子也,世上之大能。 相比太傅,国师那边很平静。 国师的轿子已经到殿外了,小夏子不得不去迎接。他跪在地上说皇上已经睡了的话才说到一半,国师自己便扯开了轿帘,脚步虚浮地下来了。 他没有理跪了一地的宫人,径直地往里面走,小夏子闭了闭眼,听到了门阖上的声音。 乌黎走近龙床的时候,殷辛已经坐了起来,他本来就没睡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彻底没了睡意,他撩开帷幔就看到一张折煞万物的脸凑近了。 对方唇噙笑意,眼神迷离,风情一丝丝地漏在了眼角。 “长欢。”他笑着抱住了殷辛。 殷辛被抱得倒到了床上,他吃疼地倒吸一口气,就蹬了乌黎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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