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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儿估计大个七八岁。 头发背后,利落干练。个子高挑,胸膛宽阔,面貌周俊。 穿一身黑色丝帛西装,高级的面料在包厢暖亮的灯光中耀出淡淡的流光。 他原本坐在包厢最里面一侧,见沈宜两人进来了,放下酒杯起身,左手系扣,右手伸过来和沈父握手。 “你好,沈伯父。”声音轻缓稳重。 沈宜手抬向周从谨,对沈父介绍:“爸,这是周总。” 沈父激动又紧张,两只手并握住他的,轻轻晃了晃:“你......你好。” “事先点了几个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周从谨将两人引入位置坐下。 “合的,合的。”沈父急忙道。 沈宜侧头看了沈父一眼,用眼神温和示意他莫拘束。 沈父点点头,两手依旧不断轻搓着。 饶是对面的男人已经刻意收敛了严峻气场,沈父依旧有些局促。 来时路上打了大半天的腹稿,一下子几乎忘得精光。 周从谨问了沈父来锦城有没有去一些著名景点玩,沈父问周总是哪里人,做的什么生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也不至于冷。 席间沈宜借口上厕所,出门找前台,欲偷偷将款结了。 “一共两千一百一十三元。”前台收银员淡地报了个数字。 料是沈宜事先有作心理准备,这个数字还是超过了她的心理预期。 沈宜要了一份清单,简单浏览了一遍。 都是些花里胡哨的菜名,根本没办法将那些菜名和实际上桌的菜一一对应,她最后咬了咬牙,扫码付了款。 * 沈父见女儿出去了,鼓足勇气,端起自己手边的杯子起身,突兀且不熟练地躬身凑到周从谨身旁,笑道:“周总,我敬你一杯。” “我们家沈宜啊,长得漂亮,心地善良,从小各方面就很优秀。” 他一开口,周从谨便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话题。 这种殷勤周从谨见得多,只是以往上来敬酒的人大多是推销项目的,明目张胆给自己推销女儿的,这是第一个。 周从谨并未当场打断,只静默地看着他。 “她从来都很乖,知道家里条件不好,读书时就开始打工赚钱,到现在了,也还没时间谈一个男朋友。” “我女儿......”沈父说得起了微微哽咽:“小时候吃了很多苦,长大后,我就一直希望她能找个好老公,关心她,照顾她......” 周从谨一双深眸讳莫如深,静静盯着他,并未说话。 沈父说得激动,哪有心思分辨他的神色,他说的缓慢又认真:“她母亲去世得早,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给她拉扯大的。” 周从谨在听到这句话后,星眸顿了顿,深邃瞳孔中泛出几丝波澜。 她没有母亲? 沈父将腹稿尽数吐出:“我只是希望,往后你们要是在一起了,要好好对她,不要欺负她......” “她以后,就真的只剩下你了......”沈父放下杯子,双手伸下去讨好似地握他的手。 周从谨手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应承。 沈父双手尴尬地骤停在空中,未得到回应,最后只能蜷曲缩回。 “沈伯父。”周从谨放下手里酒杯,冷眸对上他,声音清淡:“沈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我说,我能帮的自然会帮她。” “不能帮的,也实在不方便帮。” 沈父顿了顿,听清楚了这番话的意思。 他脑子懵了片刻。 难道真的......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他俩真的没什么? “好......好......”他欸欸地干笑应了几声,颤巍巍地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外面时有路过的年轻人欢声笑语,包厢内却一阵静默。 女儿还没回来,一番真情实意的陈词遇到冷回应,沈父尴尬得无以复加,坐立不安。 他起身和周从谨打招呼:“那我也......去个洗手间。” 说着,逃也似地,开门出去了。 他的背影似乎又佝偻了些,显得愈发苍老。 第18章 廉价 沈宜回来时,看到包厢门半掩着,爸好像不在,里面多了几个其他人。 听声音有些耳熟,猜测是此前在清酒吧遇到的几个周从谨的朋友。 这餐厅是这些富家子弟经常来的地方,能偶遇并不稀奇。 沈宜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听里面一男人笑道:“我说周大总裁,你不是来真的吧?怎么还见上家长了?” 沈宜一顿,推门的动作停住。 里面并无回应。 另一个男子道:“那姑娘和她父亲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两个人和这间餐厅简直格格不入。话说他父女俩浑身上下穿的衣服统共超过五百吗?” 沈宜身体僵了僵。 “我知道辛辛她父母总拿你来阻碍她恋情,你就想找个姑娘谈恋爱,帮辛辛解围......” 门内,一直没有开口的周从谨突然漠然接话:“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咦?那男子奇怪道:“你跟那姑娘,都见家长了,这不是谈上了,难道是过家家啊?” 又是一阵静默。 周从谨想起那晚在清酒吧,那姑娘拉着朋友故意碰瓷自己。 在那不久前,他曾多次注意她出现在酒吧,每次专挑自己来的时候,后脚就跟进来。 刚毕业的大学生,每天只将心思花在给自己送咖啡、去酒吧碰瓷、加晚班制造偶遇上面...... 他想到此,淡笑道:“人喜欢过家家,我无聊陪玩而已。” 屋内传来几人一阵轻笑:“可别玩到小姑娘最后当真了,这都把老爸带来了。” 包厢外暖空调开着,沈宜打了个寒颤,依旧感觉到寒意。 方才那男子笑道:“但我可提醒你,哪天你要真认真想谈恋爱了,你一个大总裁,不至于找这么廉价的姑娘。” 周从谨轻呲一声,苦笑道:“陶辛辛能找那种廉价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找这种廉价的女人?” 门外,沈宜浑身汗毛立起,不可置信地倒退半步,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栗。 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她以往,从来与那些看上去金贵的有钱阶级、权贵人士保持距离。 因为她清楚地明白那些人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 多少下位者试图向上攀升,又有多少上位者愿意屈高就下? 长久的俯视终究会滋生傲慢,天生的上位从来罔顾脚下众生。 她原以为周从谨不一样。 他彬彬有礼,矜贵却有教养,疏离却谦和...... 屋内刺耳的话和笑声源源不断。 “欸,所以你现在是......就看上她这股廉价味儿了?” “你平时让她坐副驾,她身上的衣服不会褪色沾到你的车座吗?”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 “呦!她凳子上这个包,是你送的吧?” 里面话最多的一个人道:“这不是爱马仕今年的新款吗?三十万!!我那床伴最近老缠着我要这包,我都没舍得买!你倒好,直接送了?” “辛辛不要。”周从谨的话如一把利刃,精准刺入沈宜胸口。 “辛辛不要?那你送给我啊!这包要是背在那姑娘几百不到的大衣上,我实在替包委屈。” 沈宜手指甲掐进手心肉里,眼底的泪水不断打转,却硬是没有流下来。 恍惚间听周从谨对方才说话的那男人冷漠道:“不过是个随手不要的包,你缺这几十万么?可别贫了。” 第19章 恶劣 包厢的门猝然被推开,里面说话的几人乍见到沈宜,脸色唰地难看起来。 屋内方才的讥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异常诡异的静默。 周从谨见到门口沈宜的身影,脸微僵了僵。 沈宜毫无表情地缓缓走了进来,没有给包厢里的人任何一个眼神。 她走到方才那笑得最凶的男人身前,从他手里扯回了那个名贵包。 “我没打算将它背在我几百块钱的大衣上。” 林千潇有些尴尬地蜷曲手指,挠了挠脑袋。 沈宜看向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周从谨:“原本是打算还给你的。”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周从谨一言不发地盯着沈宜。 看着她提起那个包走到包间角落里,当着众人的面...... 丢进了垃圾桶。 周从谨的眼神从方才微微的愧意变成冷洌。 周围几个人来回偷瞄二人,大气不敢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宜隔着众人,和周从谨冷漠对视:“下次自己不要的东西,麻烦您丢垃圾桶。” 沈宜走到周从谨面前,低头冷视他,眸眼里蓄满泪水,倔强地没有划下:“周从谨,你知不知道,我父亲为了见你一面,特意穿了他平生最贵的一套衣服出来。” 周从谨僵硬的瞳孔明显地愣了愣。 “沈宜......” 父亲穿了他最重要的一套衣服出来,到头来被这群人这般侮辱! 沈宜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他名贵的西装不过一层虚伪狼皮,精准的面庞耀在幽暗淡蓝的光线下,变得恶劣和狰狞。 他和那群纨绔子弟终究是一类人。 后者面对穷人,面对所谓的低阶级的人,大多数表现得恶劣、傲慢、盛气凌人...... 而他,只是比其他人会藏,他的傲慢渗在骨子里,却用教养伪装起来。 他比他们会装,比他们......虚伪。 林千潇方才被她从手中无礼地夺回了包,心里本就瞥了气,冲沈宜怒骂道:“果然穷人没见识,三十万的包,说扔就扔!” 沈宜没有理他,转身出门经过林千潇的时候瞥了他一眼:“那包你想要的话,可以捡起来送人。” “你......!!” “够了!”身后,周从谨声音阴沉地传来。 林千潇被他一声阻止,只得满脸铁青地看着沈宜大步流星出了包间。 他和屋内其他几个人转头看向周从谨,见他少有地黑着脸,没好气道:“廉价没好货,这种女人......” “林千潇,说够了么?”周从谨道:“出去。” “欸,我说......”林千潇不满,还欲吐槽。 “出去!”周从谨沉声道。 林千潇自知方才那通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嘴贱惹出来的事,又拉不下面子,还欲迁怒,被身旁几个兄弟连拉带扯地拽出了包间,关好门。 屋内只剩周从谨一人。 屋内的灯光变得幽暗,周从谨阴郁身影倒映在淡蓝色的凉薄墙角,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 沈宜在餐厅找了一圈,没见到父亲,最后在一楼门口看见了蹲在街旁角落里的他。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瘦骨伶仃的父亲背对着自己,手里捏着支烟,不断吸着。 他看上去和来时判若两人。 精神又回到最初,甚至比此前还要显得落魄和寂寥。 “爸......”沈宜急忙走过去阻止:“怎么又抽烟?!” 沈父抖了抖手中烟灰,凌乱的头发在风雪里飘扬。 “沈宜啊。”他并没有看她,视线飘在来往车辆中,低声道:“那位周总......确实也不太......不太适合你。” “爸.......” “爸刚刚都听见了。”沈父将半根烟头又送进嘴里,猛吸一口。 沈宜募地心头颤了颤。 他......方才站在自己身后?全程听见了? “沈宜啊,那种人,我们高攀不起。” “爸......”沈宜无可奈何,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是爸没用。”沈父自嘲,眼神空洞,又很快泛出不甘,嘴里不断念叨:“我这么优秀的女儿,这么懂事的女儿,怎么到他们嘴里,就变廉价了?” “爸......你别听他们胡扯......”沈宜声音哽咽,忙去劝他。 “我蹲在这里抽了根烟,想了半天终于想清楚了,是爸......是你爸没有他们爸优秀。” “不是......” “我要是赚多点钱,给你穿贵点的衣服,买贵点的鞋子......我要是有个身份地位......也不至于让你被那群小畜生这般嘲笑......可到头来,爸连进去打他们一拳的勇气都没有!” 沈父颓丧耷拉在墙角,颤栗的手因激动哆嗦,烟头滚落在地上。 零星火光最后挣扎般亮了亮,最终被风雪吹灭。 “那些都不重要。”沈宜抹了眼泪,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没有人是廉价的,我也不需要有个有钱有势的爹。” “我不想变成楼上那种恶毒、缺教养的样子。” 沈宜将他身上穿的那身从县城买的,唯一一件西服的领子拉拢,宽慰道:“我们回去吧。” “我明天去公司办离职手续,我们一起回老家。” 第20章 人群 沈宜一晚上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周从谨坐在两年前那个高级包厢里,冷眼睥睨着门外的自己和父亲。 她低头望了眼自己的穿着,拙劣的衬衫布料拉丝,一扯线头,整个衣领都要掉下来。 站在自己旁边的父亲也满身的补丁,脚下蹬了一双快要脱底的皮鞋。 她羞愤又难堪,却硬是在梦里一动不能动,任凭对面的男人冷漠嗤笑。 她从睡梦中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梦里的父亲在现实中早已经不在了。 他在临终前的那几个月郁郁寡欢,从锦城那晚带回去的落魄感和自责感几乎持续到他闭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手机闹铃响起,提醒她下午1点有客户见面。 多可笑。即使心底那般排斥周从谨,却依旧要迎合上去,只因为他是她的大客户。 是自己项目奖金的最大希望。 * 沈宜进了商场,四楼半盏奶茶店门口,周从谨已经到了。 他安静地坐在奶茶店靠墙角落,还是全套西装,外披了一件高级材质的长款皮革大衣。西装面料滑爽细腻,大衣则给人以沉静的厚重感。 面前桌上并没有点饮料,他手指翻着店内宣传册认真看着。 奶茶店的桌椅设置基本以女性为主,椅子稍矮,和桌子之间的距离也不够,他屈放在桌下的两双长腿显得局促和拥挤。 偶有进出奶茶店的年轻女孩禁不住拿余光去瞟他,互相贴耳低语,面红耳赤地笑着。 沈宜走进去:“不好意思,周总,久等了。” 周从谨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宣传册放下:“没有,是我来早了。” 他起身,带出身上独有的沉木淡香,冲击着沈宜的神识。 那香像是被禁锢在铁笼内浅眠的虎狮,你知道它此刻并不危险,也无意散出威凛的气压,但依旧令人......胆战心惊,退避三舍。 周从谨越过她向柜台走去时,宽阔胸膛和背肌将她对面来自门口的光线挡得结结实实。 明显的身高和体型差,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沈宜不自觉倒退了半步。 “想喝什么?奶茶,还是咖啡?”他侧身询问她,清淡的眼神安静地望过来。 “一杯四季春,谢谢。” 周从谨点了点头,回身和那店员点单。 沈宜坐在位置上,扭头四顾一圈,留意店面的装修和店铺清单上的饮料样式。 周从谨点完单,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看出什么了?” 沈宜目光落在金色的墙壁上:“装修......” “装修怎么了?”周从谨询问。 “富丽堂皇,太华丽了。倒不像是卖奶茶的,像卖......冬虫夏草的。” 周从谨抿了抿嘴角,微点头。 “最初半盏开业,主打的就是这种奢侈感。” “早年,奶茶这种饮品刚兴起,人们对它新奇,打造高高在上、矜贵的品牌形象自然能吸引人关注。可现在......” 沈宜望了眼桌上的价格表:“年轻人普遍关注性价比,空有奢华尊贵的外表,内里却平庸的东西并不能博得他们的好感。平均一杯30元的奶茶,40元的咖啡,早晚会被遗弃。” 周从谨望向她的神色多了几许复杂,一语不发。 沈宜观察到他的脸色,略反应过来。 方才自己那番发言,仿佛话里有话,暗骂了人。 她淡地补充了一句:“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这话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察觉对面的男人以一种辨不清的神色注视着自己,沈宜闭了嘴,不再多言。 柜台男服务员托着盘子走过来,将一杯咖啡放在周从谨面前,又将一杯四季春放在沈宜面前。 他视线在两人脸上飞速打量,仿佛在暗评着这对情侣相配的问题。 点四季春的女孩穿的黑色短款羽绒服,长发被简单缚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 没有化妆,好像又化了点简单的妆,他看不出来。 五官清冷,人很漂亮,就是这装扮,和她对面那位男士一比起来,就显得随意了点。 他对两人说了声慢用,拿着托盘走开了。 * 两人在店内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偶尔有几个穿戴华丽的女孩进店内点单。 周从谨放下咖啡,对她示意:“出去走走?” 沈宜觉得和他这么面对面坐着本就尴尬,于是点头。 二人在商场四楼逛了一圈。 四楼皆是奢侈品店,名牌包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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