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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着想。 赵二娘子转移话题道:“马上就是年关了?今年青衣公子回江南府吗?” 长歌:“还不知晓。” 这两年穆青衣一直在盛都和各地奔波,不过每年都会来别院陪她住一个月。 “我来时,听别院的管家嬷嬷说,今年的除夕,王爷要办舞狮大会,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长歌微微一笑,听着她们叽叽喳喳说着过年的事情。 因是病着,没多久,她就体力不支,赵二娘子等人也只好起身告辞。 她睡下之前,看着桌案上的雪中寒梅图,吩咐暗卫送到盛都去。 这一躺下,就是昏昏沉沉的数日。 回光返照,清醒的那一刻,屋外簌簌下着鹅毛大雪,药香一点点地渗入垂地的轻纱软帐内,萧霁盛怒的声音时不时地从外间传来。 她轻咳了一声,对方很快就撩开了帘帐,俯身坐在床榻前,凤眼幽深发红地看着她。 “小长歌,你醒了?” 这几年,萧霁一直喊着她小长歌,将她当做妹妹来疼爱,陪她住在江南。她也代替萧家人,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点点地成长,变得越发沉稳。 她看着面前俊美沉稳的年轻郎君,微微一笑,终是看不到他后来君临天下的威风模样了。 “那幅画送到盛都了吗?” 萧霁有些吃味地点头:“送到了,你生着病还想着你哥哥?” “他是我哥哥呀。”长歌伸手握住他有些粗粝的大手,摸到他掌心的老茧,说道,“你还记得年少时陪你的那只小兔子吗?” 萧霁虎躯一震,凤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从他清亮的凤眸内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微微笑道:“你怕我冬日里饿死,将一篮子萝卜埋在雪里,那时的你真可爱。我吃了你一篮子萝卜,陪你两年。 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年少时那样善良的自己呀,小郎君。” 她喊得是他年少时的称呼。 萧霁凤眼瞬间红了,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发哑:“小长歌,你是下凡来陪我的吗?怕我经历了那样惨烈的事情,会变成一个可怕的人,所以一直在江南陪着我吗?” 长歌点头,上一世是为他,这一世主要是为了秋墨衍。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一定是偷听了我的梦话,假装自己是那只兔子精来哄骗我,你这些年哄骗秋墨衍还少吗?少拿那一套来骗我。” 长歌低低笑出声来,他果然不太好骗。不过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极尽所能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至于结局如何,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了。 每一天都问心无愧,那便是不后悔的一世。 “等不到观雨的日子,摘不到枝头的青果了……”她声音渐渐轻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萧霁抱着她的身子,肩膀不住地颤抖,最后压抑地痛哭起来。 她的魂魄一点点地飘起来,离开了院子,看到了雪日里风尘仆仆奔赶来的穆青衣,见他跨过外院的院门,宽大如流云的袖摆带起一地的风雪,看着他面色苍白,站在屏风外摇摇欲坠的身躯,暗自红了眼睛。 原来她的轮回皆是与他无关。每一世他们都是擦肩而过,不得善终。 前面几世,她看不到别人的存在,于是虚度了不少的时光。第五世开始,她才知晓,每一世,她都不能选择他。 因为这是穆青衣要付出的代价。每一世都求而不得,为她而死。 道门禁术,果真是天底下最惨烈的禁术。 第338章 他比我所想的还要疯 长歌魂魄没有直接返回到道门法器空间,而是在风雪中飘荡了数日。 每当她以为自己要离开这一世时,便被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吸回来,也见识到了她死后的人生百态。 萧霁一直秘而不发丧,让穆青衣用药草护住她尸身不腐。 她病故的消息由驿站快马加鞭送往了盛都,与此同时萧霁带着她的冰棺,拔营前往盛都。 返回盛都走的是陆路,她没有想到自己死后还要回到那一座城里。 从江南到盛都,一路披星戴月,抵达盛都时,正是除夕夜。 萧霁的大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接从江南府抵达了盛都,而盛都城内张灯结彩,百姓都沉浸在除夕的喜庆中。 萧霁等在城门口,天色将暮未暮时,秋墨衍秘密出了城,只带着心腹暗卫,一路直奔城外的汇合点。 “她等了你一个多月。”萧霁站在呼啸的冷风里,声音冷如寒冰。 秋墨衍身形陡然一顿,看到躺在冰棺里的小小人儿,热泪夺眶而出,一滴滴地砸在雪地里。 长歌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隐忍的表情,微微仰头看天,两年多未见,他清瘦了很多,昔年那个生气的时候会揪着她的发髻,需要她哄的年轻郎君已经长成了沉稳的储君。 秋墨衍打开冰棺,抱出她来。 “你做什么?”萧霁皱眉,声音渐厉。自从小长歌病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彻骨的冰寒,那种寒意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空无一人的感觉。 他年幼时家逢巨变,那时候却始终坚信自己身边有人守护,有仙者护佑,那只陪伴了他一年的兔子仙就是他的守护者,纵然后来萧府满门皆灭,他被派往苦寒的属地,他也坚信,自己不是孤独的。 然而现在,他是孤独的。他从未在小长歌面前醉过,说过醉话和梦话,年少时的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晓,可是她知道。 她一直都守护在他身边,十多年后成为了小帝姬,还陪伴了他两年。如今她亡故,这世间终究只有他了。 萧霁按住冰棺,凤眼凌厉道:“她的尸身要靠着药草才不腐烂,离了这个冰棺,不出一日就要腐烂。” 他说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穆青衣。 秋墨衍眼底闪过一丝的癫狂,双目通红,低声叫道:“你不要拦我。她等了我一个多月,可我呢,我等了她整整两年多,我在盛都费尽心思布局,为的就是早点接她回家。 萧霁,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你该死! 她如今连真正的身份都没有,我要带她入宫,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萧霁被他怒斥,面色沉郁了几分,然后让开了路,沉默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抱着小长歌,将她护在宽大的斗篷里,一路朝着盛都的帝宫走去。 萧霁凤眼微红,她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其实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而是最无辜的小长歌。 萧霁按照原定计划派人潜入盛都,随即跟在了秋墨衍身后。 这个计划一个多月前就已经部署好了,只是如今多带了一人罢了。 “他比我所想的还要疯。”萧霁看向多日来始终沉默的穆青衣。秋墨衍现在就处在冷静和崩溃边缘,时刻都能切换,歇斯底里地发起疯来。 穆青衣伸手按住腰间被风吹响的铃铛,沙哑开口:“人之常情。” 穆青衣无声地跟上去。他腰间的铃铛是道门之物,风吹不响,唯有遇到魂魄时才会清脆作响,虽然师祖一直是这样说的,但是这些年来他的铃铛没有响过,只有长歌病故之后,铃铛时常无风而响。 她一定就在附近吧,秋墨衍是她未了的心愿吗? “我很怀疑他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执行原定计划。”萧霁凤眼幽暗地看向他,“你父亲确定是我们这一边的吗?穆郎君!” 天下道门之首的弟子,穆青衣不仅有出色的医术,还有着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他从来不敢轻看这样的一介布衣书生。 “我父亲为人最会见风使舵,他会站在势强的那一方,只要我们占上风,他就是我们阵营的。” 萧霁冷笑:“要你这个儿子有何用!” 穆青衣:“不是所有人都看重亲情血脉,譬如兆信帝,也不是所有人都凉薄无情,譬如太子衍。我曾以为他同陛下是一样的人。” “等赢了再说。” 两人不再说话,随着秋墨衍一路进城,入宫。 长歌听着他们的对话,暗暗心惊,突然意识一切依旧按照着既定的方向在走,他们三人联手,想在除夕夜逼宫! 这一世的逼宫来的比前世晚,却又比她预料的要早。 秋墨衍冒着风雪,一路直奔帝宫,宫人侍卫无人敢拦,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抱着谁,只知道一向温良的殿下冷的犹如一柄出鞘的剑,谁上前都能血溅三尺。 秋墨衍被风雪冻的嘴唇发紫,一路抱着长歌始终没有松手,双臂有些僵硬,等入了宫门,进了殿,被地龙的热气一烤,脸色骤然一变。 “来人,把地龙的火熄了。” 温度太高了,长歌会热。 宫人们脸色发白,这是陛下的寝殿,但是这两年来,谁人不知晓现在真正做主的是太子殿下,陛下这两年已经不问朝政,只求长生不老之术了,就连女色都戒了。 这几年,侍寝的女人除了家世好的妃嫔,普通的宫女和秀女几乎是侍寝完就被斩杀,受宠的娘娘只要生下的是小帝姬,一律被抱走溺亡,这宫里,人命如草芥,不知道多少人恨到了骨子里,只等着太子殿下来改朝换代,结束这样肮脏的一切。 有宫人火速去熄了地龙。 殿内温度一时之间还是无法降下来。 秋墨衍吩咐人将门窗都打开,等着冷风灌进来,然后就见穿戴完毕准备参加除夕夜宴的兆信帝被冻出来。 “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殿内怎么这么冷?” 兆信帝已经有多年没有敢办除夕夜宴,当年的阴影犹在,只是今年秋墨衍提议要办,兆信帝又贪图享乐,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已然无事了。 秋墨衍将长歌柔软的身体放在软榻上,伸手摸了摸她红润的面容,不知道穆青衣用的是什么药草,小长歌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是何人?”兆信帝纳闷道,内心隐隐不悦,这个太子越发胆大包天了,竟然敢随便抱人来他的寝殿,不要命了? 要不是他的那些兄弟死的死,残的残,他随时都可以换人来当这个太子。 秋墨衍看着她腰间坠着的药囊,悲从心来,克制住情绪,冷声说道:“父皇很快就会知晓了。” “陛下,萧王爷和穆尚书之子穆青衣求见。” 兆信帝越发不悦,马上就是除夕夜宴,这些人没完没了地来他的寝殿做什么。 兆信帝不耐烦道:“不见。” 秋墨衍冷冷出声道:“让他们进来。” 萧霁和穆青衣进来,也没行礼,兆信帝见了头疼,想动怒又力不从心,这段时间大概是邪气入体,吃了丹药依旧不能缓解头疼,尤其到了晚上,头疼欲裂,每每都会梦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温柔如小白兔的柔嘉一改常态冷漠地踩断他的手骨,居高临下地夺走属于他的一切。 他夜里不敢一个人睡觉,每天都要招人侍寝,睡醒了再将那些肮脏的女人通通杀掉。只要他杀光所有侍寝的女人,就不会有人生出那个孽障。 兆信帝按着生疼的脑袋,想喊宫人,喊了半天,没人应。 “陛下有事吩咐我们就好。这些年承蒙陛下照顾,才让我萧氏没有绝后,想必我祖父、阿爹阿娘还有撞死在宫门前的哥哥都是感激陛下的。” 萧霁冷冷开口,嘴里说着感动的话,眼底透着冰冷的杀意。 那年除夕的惨案,他早已知晓真相,是兆信帝派出暗卫营,血洗了萧府,只因为萧家在朝中声望过甚,只因为他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他萧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尽数命丧黄泉。 一听他提到萧家,兆信帝脸色骤变,跌坐在座椅上,只觉得脑袋疼的越发厉害,厉声说道:“退下,太子,你让他退下。都给我退下。” 兆信帝眼前出现无数的人影,那些人影密密麻麻,都是死在他手上的男男女女,一个个阴恻恻地看着他,露出阴森的笑容。 兆信帝犹如见了鬼一样,操起桌案上的玲珑香炉,用力砸过去,香灰洒落一地,香甜如鬼魅的香气一点点地散开。 秋墨衍如若未闻,面无表情地脱下身上柔软的狐裘,盖在小长歌的身上,目光触到她的小脸,眼圈微微潮湿,随即冷下心肠,冷冷说道:“父皇刚才不是想知道这是何人吗? 她是我妹妹,秋氏长歌,这些年一直养在东宫里,两年前父皇曾派人去江南诛杀过她,父皇还记得吗?” 有关长歌的身份,他多年前就做了准备,从外祖家接来一个病入膏肓的小表妹,养在东宫,那小表妹病故之后,长歌就取代了她的身份,兆信帝查不出任何的破绽。 不过没有想到父皇如此心狠手辣,依旧派人前去江南诛杀长歌,最后被他们用了移花接木之术,带回了一具十二岁的女尸,这才偏过了兆信帝。 “秋氏长歌?”兆信帝心惊肉跳地听着这个名字,弹跳起来,不敢置信地叫道,“是那个女人,是她回来了,她回来夺我的皇位了……” 秋墨衍等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的凝重。传言果然是真的,这些年里,陛下嗜杀凶残,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只因为传言未来会有一位帝姬,登上帝位,夺走兆信帝的一切。 秋墨衍额头青筋暴起,看着这些年吃丹药吃的有些疯癫的兆信帝,冷冷说道:“说清楚,长歌为什么会回来夺你的皇位?” 穆青衣挥了挥地上残留的线香香灰,香气入体,本就头疼疯癫的兆信帝浑浑噩噩地说道:“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十多年前,她附身都柔嘉身上,烧了朕的寝殿,还扬言说多年后会回来夺走我的一切,然后逼死我…… 我也不想的,我杀光了所有的女儿,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 萧霁瞳孔地震,恨声说道:“是我萧家灭门的那年除夕之夜吗?” 兆信帝:“是,她知道朕想对萧家动手,她踩断了我的手骨,痛,太痛了,她不是柔嘉,她是秋长歌,是秋长歌……她烧了我的寝殿,她想活活烧死我……” 兆信帝抱着生疼的脑袋,痛苦地叫起来。 穆青衣冷淡开口:“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萧家灭门的那个除夕,帝宫确实发生过火灾,陛下手骨和腿骨都被人踩断,当时传言是有刺客,后来陛下清醒过来,就下令诛杀了所有的帝姬…… 太子殿下,道家有轮回一说,兆信帝说的不是疯话,他对长歌的名字很恐惧,一切都对的上。” 秋墨衍握紧拳头,哑声说道:“我不明白。” 穆青衣看向窗外冰冷的夜色,冷静说道:“很多事情若是不明白,可以逆向推理。当年要是没有除夕的宫中走水,陛下若是没有受伤昏迷的话,陛下会直接诛杀萧家二郎,将送出盛都的小郎君灭口,萧家满门皆灭,就没有后来萧二郎血溅宫门,为萧氏满门伸冤的壮举。 陛下也不会迫于悠悠众口,封萧霁为异姓王。 这些年太子殿下也不会如此轻松地掌管朝堂,因为陛下的恐惧都来源于未来的那位小帝姬,不会过多防备殿下。 甚至就连小帝姬的死,都是一种意义上的成全。在皇位和亲情之间,她选择了太子殿下你。” 穆青衣听着腰间清脆作响的铃铛声,声音渐渐嘶哑起来,他伸手轻轻握住铃铛,眼眸微红地说道:“若是小帝姬长大,她本可以如传言那样掌管朝堂的,相信殿下和萧王爷都不会阻止她。 女帝的箴言早就传遍九洲,人人皆信。 她用自己一命,换了殿下的天下和萧家唯一的血脉。” 他们才是被守护和偏爱的那个。 秋墨衍悲痛出声:“我不要这样的天下,我只想要她快乐地长大。” 萧霁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冷冷说道:“既然小长歌死了,那陛下也不用活了。秋墨衍,你答应过的,弑君!” 弑君那两字犹如一道惊雷,劈开除夕之夜深浓的夜色。 窗外狂风大作,像是要下一场暴雪。 长歌站在重重帘帐之后,被风吹起及地的襦裙,默默地背过身去。 从除夕夜宴开始,也从除夕夜宴结束。 第339章 他不要她原谅 除夕夜宴下了盛都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雪,整个帝宫被雪深埋。群臣们左等右等,等来了陛下在殿内旧疾复发的消息。 御医们跪了一地,听着陛下瘫痪在龙榻上,凄厉地喊着呓语,言辞中透露的信息令人触目心惊。 没有人敢上前去给陛下看病。太子殿下坐在殿内,萧家小王爷和名誉天下的青衣公子站在殿外的风雪廊下,铁甲卫掌控着整个帝宫。 风雪下了整整一夜,兆信帝也嚎叫了一夜,御医们跪在殿外,被冻的瑟瑟发抖,觉得今年的冬天应当是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寒冬。 身体弱的御医昏倒之后,立刻就被铁甲卫带下去。 天明之后,陛下在寝殿内咽了气,这一场宫变才算真正地结束。 帝王驾崩的钟声响彻盛都。太子衍登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了兆信帝的罪诏,国丧一年,不因兆信帝,而是传说中的女帝长歌。 小帝姬没有活到成年,病逝在江南府,满朝文武服丧。 后面的事情,长歌已经无从所知,兆信帝驾崩之后,秋墨衍火化了她的尸体,这是他们之前就约定好的事情。 若是有一日,她先死,她希望秋墨衍能将她的尸体火化,埋在冷宫的那棵桂花树下面,她将身化成泥,滋养着那一棵百年的桂树。 来年满树桂花簌簌下落时,就当做是她的回响。 秋墨衍火化她的身体之后,长歌的魂魄终于返回到了法器空间。 空间内,巨大的湛蓝色镜湖上,器灵这一次没有在湖里钓记忆,而是盘腿坐在小毛驴身边打着盹。 见她醒来,器灵老儿睁开眼睛,欲言又止。 长歌看着第八世的后世记忆,秋墨衍登基数年之后,就病逝,无妻无子,秋氏王朝自他断了血脉。 随后萧霁称帝,再往后就是她所熟悉的历史。 她看着那些故人旧事,看到了埋骨青山的穆青衣,穆青衣终身未出青山道观,未踏江南一步,秋墨衍身死,萧霁死于征战。十年内,故人皆亡。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希望他们能有正常的生活,能娶妻生子,能安享晚年,但是她也不知晓这样算不算是好事。 寻常人过的一生真的就是意义上的幸福人生吗?也许他们认为这样很好,一如她如今也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每个人的选择都值得被尊重。 “小娘子,你亲手断了自己的前路了。”镜湖上,器灵老儿叹息道。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宿主。她寄身在法器数百年,却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杀死了前身的自己。 长歌微微一笑,她病故在十二岁,往后大盛朝的历史上就没有监国大帝姬了,除非回到最开始的第一世,否则按照这个时间线下去,她亲手杀死了前世的自己。 “这样做值得吗?” “不知。”长歌低低说道,“可我希望他们能圆满,这一世是我最开心的一世。” 原来,与自己和解,是如此的如释重负。 器灵老儿低低叹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说道:“小娘子去吧,希望你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长歌醒来时,是深夜。 病房内静悄悄的,窗外只有一轮上弦月挂在树梢头。 她一时之间时间混乱,上一秒还在盛都的寒冬,下一秒身在帝都的酷暑。 她动了动手,摸到床头的手机,手机电是满格,凌晨四点半,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她放下手机,闭眼继续睡。 与此同时,湖墅别墅内,宋星河猛然睁开眼睛,大手按在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喘息。 他梦到长歌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梦到长歌,只是这一次的梦境跟以往的截然不同,这一世长歌的选择是他。 宋星河眼睛发红,起身看着外面静谧的山景,也没有开灯,只是坐在阳台上,看着起伏的群山和庭院里深浓的绿意,内心复杂,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大约是从他第一次记起前世开始,长歌的每一次昏迷他都有所察觉,只是每一世她的选择都不同,他能梦见与自己有关的剧情,但是穆青衣和萧霁的剧情,他无从得知。 想必对方也是。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世,长歌会选择他。 她还是如前世一样天真又心软,她本不该原谅他的,不该给他那样的一生。 这让他如何黑化,如何坚持做那个心机深沉又暗黑的宋星河! 宋星河坐在木质长椅上低低笑出声来,他灭了所有的灯,她却选择在黑暗中抱住他取暖,简直愚蠢至极! 他讨厌一切光明灿烂的字眼,他只希望她做那个冰冷强大的秋长歌,独自站在清冷的云端,无人能靠近,这样他便不是孤独的。 他不要她柔和、包容、释然,他要她义无反顾地走着那条孤独的路,不原谅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宋星河感觉自己的记忆开始混乱、撕裂、融合。天亮之后,第八世轮回的记忆将在他的记忆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这一世的性格。 宋星河眼眸赤红,不甘心地不甘心地取出厚厚的日记本,就着天光,飞快地记录着自己的不甘,而这本厚厚的日记本已经写了一半。 他不要忘记前世的孤勇和伤痛,不要让这一世的柔和覆盖前世的痛苦,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和要走的路。 有些人不值得被原谅,他是,陆西泽也是。 宋星河记录完,看着东方渐亮的天空,有些凄楚惨淡地笑了笑。 * 长歌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傅和玉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充满着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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