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将他视为一个年轻的神棍。 沈泊舟自谦两句,但没有说得太多。 他还想早点结束,然后和陶眠他们会合,出去玩。 大祭司这把年纪看人很准。方才在外面,因为各种因素的干扰,让他没法看得太清。 现在四周安静下来,关于眼前这位青年,大祭司也多少看出了些别的内容。 “你的心思很乱,不如你表现的那般从容、波澜不惊,”大祭司缓缓道,“而且,你的心愿也不止一个。它们对于你而言,每一个都至关重要,你甚至无法将其排出一个次序。” 六船被说中了心思,他的心中起了一丝波澜,但面容上仍然是镇定的。 “我的确有很多想法。但我想,如果要我真的做出一个抉择,那么我希望……” 六船说到这里时,声音停顿了一瞬。 厅堂的某个角落似乎摆放了计算时间的滴漏,水滴声有节奏地在空荡荡的厅堂之中回响。 六船的思绪也随着那滴滴答答的响动而起伏。 “我希望,”他把声音放得很轻,“能在这具躯壳之内,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大祭司望着他,一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万物。 “你的性格不像是会执着于某件事的人。为何此番改了性情?” 六船摇首,苦笑。 “我哪里是什么‘不会执着’的人呢?我游荡的魂魄偶然间闯入这具陌生的躯体,尝到了生的滋味,所以我贪生。在那之后,磨难重重。我的……师父耗费大量的心力将我救回,甚至此番离山,也是为了治这副不堪一击的肉身,因此,我怕死。 我也不过是这样,一个卑劣的贪生怕死之徒罢了。” 六船第一次吐露他关于生死的心声,或许是这间厅堂真的有一股玄力,或许是大祭司那双饱含岁月的眼眸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不会对他袒露内心最不堪的想法。 “我知道,我是夺走了某个人活下来的机会。但这令人不耻的行为,却反而总是让我庆幸。现在他的灵魂重新浮现了,他要抢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我只是借宿在这里的魂灵,又怎么有力量,能……” 六船的话戛然而止。 大祭司忽而伸出手,把摆在另一边的茶杯,向六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饮些茶水。 六船顺应了他的好意,端起茶杯,慢慢地吹着上面的热气。 “你好像看轻了自己,”大祭司说,“你一心认为,自己不如这具身体原有的灵魂强大,仿佛只是一个偷窃了别人生命的贼,自惭形秽。” “但你可有想过,为何你漂泊世间无数春秋呢?” “我……” 六船被大祭司的问题问住了。他过去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次给自己的答案都是,他一个孤魂野鬼,或许是受了什么罪罚,才不能转世投胎。 这样就更凄惨了,一个有罪的灵魂…… “万事皆有缘起,你不是凭空落在人间的游魂,你天然地背负着你的使命。那不是漂泊,那其实是等待。你是为了与某人相逢,才在世间游荡。” “是……我的师父么?” 大祭司神秘地笑笑。 “你的师父,是有大修为、大造化的人。他秉性至善至真,如同山间璞玉。天道偏爱他,却又要历练他。他的红尘之缘未尽,待到历练休止,他必有大成。” “但到那时候,或许我,还有今后的师弟或师妹,恐怕就没办法见证师父的那一时刻了。” 六船哂笑一声。 师父是长生的仙,徒弟却是短命的鬼。或许这对于双方而言,都不失为一种诅咒。 大祭司摇了摇头,不赞同他的说法。 “何必如此悲观呢。” 六船面露不解之色,但大祭司这次却不再为他解惑。 “现在来聊聊你的心愿吧。” 大祭司语气平淡,扔给六船一个劲爆消息。 “在这具躯体之上,寄宿着三缕魂魄。一缕是齐全的,另外两缕都是残缺的。你想……舍掉哪一个呢?” 第177章 桃花山的六弟子姓六 六船在大祭司面前做出重大抉择的时候,陶眠在和李风蝉争论糖饼好吃还是咸饼好吃。 “饼当然要吃甜的,”陶眠是无比坚持的糖派,无论是饼粽子还是豆腐脑,必须是甜的,“不然怎么吃?” “甜饼好奇怪,”李风蝉的眼睛眉毛鼻子皱在一处,“热的甜饼里面的糖都化开了,黏嗒嗒的,又烫。” 他们俩像小孩子斗嘴似的,围绕这么个小小的话题,争论不休。 薛掌柜不想靠近他们任何人,免得被认作是一伙的,丢人。 阿九倒是笑眯眯地从他们中间挤进来。 “我喜欢甜饼刷咸酱欸。” 陶眠和李风蝉同时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她。 这下阿九也加入战局。 三人一路说闹着,还不忘买这买那,什么都要尝尝。 全场消费由薛掌柜买单。 等几人从长街头逛到了长街尾,又转回来的时候,发现沈泊舟已经从大祭司那里离开了,就在方才他倚靠过的那棵大柳树下面等待着其他人。 “小六!” 陶眠最热情,隔着好远和他招招手。六船走上前去,与其他人会合。 他的眉目之间有疲色,嘴角挑起的笑看起来也有些勉强。 陶眠看穿徒弟的疲累,望着他关切地问。 “如何?大祭司实现你的心愿了么?” 六船有些沉默,良久后才点点头。 “过程有些波折,但结果大抵是好的,”他笑着,不想让其他人担心,“只能说,不愧是大祭司。” 李风蝉没什么心眼,很为沈泊舟高兴。 “那就好那就好,大祭司看着太年轻了,我还以为是这镇子的人在忽悠我们呢。” 阿九一双明眸,望望陶眠,又把视线落在沈泊舟身上。 她心思聪敏,知道这愿望实现得肯定是不如人愿。 不过六船不想提,那么就没有必要把人逼到死角。 于是她眉眼弯弯,也顺着李风蝉的上句,说些恭喜的话。 “很好呀。陶郎不要,小风蝉也不要,我还担心,这宝贵的机会就要被浪费了呢。” 阿九和李风蝉的态度在沈泊舟的预料之中,但他真正挂心的是师父会怎样。 没想到,陶眠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蛮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白嫖的机会,不能说放就放,便宜了别人。” “我……” 六船有些迟疑,但陶眠对他笑笑,安抚着他的情绪。 “走吧,我们还要回去,把桐山派掌门的位子拿下来呢。” 几人又恢复了方才相谈甚欢的气氛,最后除了薛瀚和陶眠,另外三人手里都提着各种镇上的特产。 六船手里提的当然全是师父的。 陶眠无物一身轻,跟薛瀚潇洒地辞别。 “薛掌柜,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桐山,就此别过吧。” 薛瀚哂笑。 “你急什么?试剑大会尚未结束,薛某尚且要停留一两日。这可是吴掌门的邀请,总不好让人家难做。” 陶眠听他这么说,苦着一张脸。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命运真是待我不公。” “别抱怨了。明天表现不好,我就把你裁出局。” “生活索然无味,杠精评价人类。” “……” 他们在客栈订了房,阿九说,不如今晚就不要赶路了,等明天起早赶回桐山也来得及。 其他四人听她这样讲,都觉得有理,也就回客栈歇下了。 是夜。 陶眠在房中燃起油灯,平躺在床上,手中是一本薄薄的经书,催眠神器。 他读完第一行,就有了困意。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叩了叩,一道朦胧人影映射在门上。 陶眠想了想,这时候能来找他的,也只有一人。 “进来吧。” 那人推门进入,果然是他的六弟子。 六船刚刚大概是给自己做过一番心理疏导,现在的面目神态看上去平静一些了。 他进门之后,先对师父说声抱歉,不小心扰了他的清梦。 陶眠此时已经起身了,坐在客房内唯一的圆桌旁边,也让六弟子过来坐。 六船顺从地坐在师父的对面。 油灯的光亮如豆,师徒二人对坐,是难得的轻松闲散时光。陶眠抬手斟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徒弟。 这种琐事,以往都是很有眼力见的六船主动做的。但今晚六船有心事,所以陶眠自己来。 “小六,你能来找为师,为师心中便是喜悦的。” 陶眠一手擎着茶杯,慢慢地饮下。 方才在街市时,他没有逼迫沈泊舟对他坦白,是不想让徒弟为难。 但他们师徒有过约定,六船如果有什么难关,不能瞒着师父。 当时六船答应下来,现在他也在践行着约定。 “仙人师父,”六船说话的声音缓缓,吐字清晰,让听者感到舒适,“我在房中迟疑良久,还是决定,把方才发生的事,讲出来。” 六船说大祭司的确实现了他的心愿,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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