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紧对新干员的训练和派遣工作,并注意收集来自圣灵平原方向的消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重启外交活动之前,弗朗西斯二世会首先对国内有一番动作。” 第0323章 我们的路 索尔德林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 稍有头脑的人,就可以意识到这将对目前剑拔弩张的提丰—安苏形势造成怎样的影响。 对于高文而言,这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坏消息自不用说,他打从棺材里爬出来看到外面一大片畸变体(老子上个版本白打了)的时候就在担心这件事,担心宏伟之墙日益衰退,担心畸变体越来越多地从那片废土中脱困,前来袭击人类世界,提丰边境的遇袭意味着上次的畸变体袭击事件远比想象的更加严重,塞西尔领面对的几千怪物只不过是突破宏伟之墙的畸变体的一部分而已,但从另一方面,畸变体这个文明大敌的出现或许也会推迟战争…… 推迟安苏和提丰之间的战争。 在这方面很迟钝的瑞贝卡在被赫蒂提示之后才意识到这件事的意义,她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高文:“祖先大人,如果国王和提丰那边的皇帝都能意识到畸变体的威胁,是不是就不会打仗了啊?” 可是高文却只能打破这姑娘的想法:“安苏和提丰必有一战,早晚而已。” 这是高文在分析过如今人类各国的局势之后得出的结论。 瑞贝卡显然想不明白这个结论是怎么来的,就连鬼点子最多的琥珀也是一脸萌圈,现场只有赫蒂微微皱着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高文见状也就没有卖关子,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开始给现场的人上了一课: “提丰发展很快,如今已经非常强大,但事实上它已经发展到一个关键的转折期,也是个瓶颈期,这是对它而言最危险的时刻。通过多次成功的国内改革,提丰目前的人口、经济、军事都获得了巨大的发展,然而快速的发展也埋下了隐患,一方面,生产力的提高意味着资源消耗效率的提高,这头巨兽需要吞噬大量的资源来实现社会的最终转型,另一方面,提丰人口过快增长,它的官吏和国内贵族却缺乏有效的新型管理手段,庞大的人口正在渐渐转化为这个帝国的沉重压力。 “不管是为了汲取‘营养’,还是为了释放压力,提丰都必须找个外部的宣泄手段才行。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罗塞塔·奥古斯都大帝的改革已经深入到触及贵族利益的程度,不管是将立法权收归皇室还是对全国土地贵族的重新核定,都极大地刺激到了那些传统贵族敏感的神经——尽管罗塞塔大帝利用强硬的手腕和个人能力压制了反弹,让改革推行到位,然而这部分压力并没有被释放出去。 “国内经济的发展确实为提丰的土地贵族们带来了不少好处,然而这些好处显然还没有喂饱那些在改革中失去了诸多特权的贪婪家伙,罗塞塔大帝还需要找到更多的红利,更多可以证明他雄才大略正确性的红利,来喂饱那些仍然心怀不满的封臣——或者借谋取红利的过程来‘自然合理地消灭掉那些跟不上时代的人’。 “一场对外战争是最佳的选择——几乎可以解决提丰改革之后面临的所有问题。 “提丰已经统治了大陆东部地区的全部土地,它如今的扩张只能往两个方向走,南方是高岭王国,它显然不适合下手,高岭王国与白银帝国关系最为紧密,而且白银精灵的群星圣殿就悬浮在南部海峡的上空,监控着位于高岭王国边境的大片先祖林地——你们觉得一旦提丰从先祖林地借道入侵他国,白银精灵会眼睁睁看着么? “所以提丰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往北,把安苏当成牺牲品——人类四国之中,只有安苏经历了要命的雾月内乱,国力衰退最为严重,提丰人怎么可能忍得住。” 瑞贝卡一愣一愣地听高文分析完这些东西,眼里的萌圈几乎就没停过,但好歹她脑子还是不慢的(大概),虽然自己想不到这些,但好歹能听懂,这姑娘的眉头当场就皱了起来:“也就是说……哪怕这次两国不打了,过不了几年,只要那些怪物没有再大的动静,安苏和提丰就还是会打起来?!” “这是必然的,”高文点点头,“而且即便畸变体再出来几次,只要宏伟之墙本身没塌,两个国家也仍然会不计代价地开战——提丰已经等不了太久了,罗塞塔·奥古斯都已经人过中年,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太有力的继承人,所以只要他不能在自己有生之年,甚至不能在自己壮年期解决掉改革中的隐患,那么提丰的盛世一定会随着那位皇帝的衰老演变成一场灾难,这一点罗塞塔本人明白,我们的国王也能看明白。” “……这场战争背后竟然会有这么复杂的原因么……”瑞贝卡愣愣地说道,“祖先大人,您是怎么看明白这些的?您明明刚复活没多久,可是您看东西却好像比我们所有人都明白……” 看得多了,自然就有经验,很多事情只要看到一点苗头,就能把所有前因后果补充个八九不离十,这就是卫星精的底力啊…… 高文摇摇头:“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个世界,千百年来就没变过。” 直接说卫星精没人能懂,但这么一说……虽然还是没人能懂,但显然逼格就高多了。 “老友,如果不是知道你的经历,我都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的,”索尔德林脸色古怪地摇了摇头,“当年的你可不屑于去思考这些,通常看不爽的直接砍过去就是了。” 高文叹了口气:“那是因为那时候大家一穷二白,周围又除了魔兽就是蛮人,外交手段用不上,遇见问题莽过去就行了——现在大家都是文明人,谁不愿意多动动脑子呢?” “文明人……”索尔德林听到高文说出来的这个词,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感慨,随后所有感慨化为一声长叹。 就在高文好奇地要询问对方为何叹息时,这位精灵游侠却先问了一个问题:“老友,你说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要领着那几十上百万的难民跨越废土,在这片不毛之地建立起王国呢?” 这个问题来的很突然,高文微微愣了一下,而站在旁边的赫蒂、瑞贝卡、琥珀甚至皮特曼都同时露出微微带着好奇的神色,似乎很期待高文的回答。 沉默两秒之后,高文淡然一笑:“说的伟大一点,是为了带领人民走出困境,是为了保护和延续我们的文明,说的平凡一点,只是想活下去——让所有人都活下去罢了。” “是啊,哪怕最平凡的念头,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索尔德林苦笑着,穿越东境时那寒冷的一夜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但你知道么?就在这片当年咱们一起打下来的土地上,很多人已经活不下去了。 “你们听说过一种叫做佃租恩赦法案的东西么? “那是在南境,贝里伯爵领地……” 这位精灵游侠按捺不住吐诉的念头,把他在那一夜的所见所闻统统讲了出来——七百年的游历生涯,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社会的黑暗面,不是没有见过比那更加悲惨,更加不幸的人和事,但身为高阶超凡者的他从来都是以一个高高在上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一切,唯有在东境的那一夜,他亲眼见证,亲耳听闻了那些他此前从未注意过的黑暗细节,安苏如今的沉沦让他触目惊心,他实在忍不住要把这些都说出来。 房间里有人陷入了沉默,有人陷入了思索,但也有人在沉默思索之余更多的是惊讶。 瑞贝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那个贝里伯爵,还有收租的骑士……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去抢农户的土地?!” “这样的事情很多,我的大小姐,”好长时间没开口的皮特曼幽幽说道,“你觉得那么多土地贵族手中的土地是为何越来越多的?你觉得为什么王国年年都在开垦新的土地,失去土地的农民却一年比一年多,农奴的数量也一年比一年多?哪怕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看看这片领地也好——这片土地上绝大部分的人口是怎么来的?是农奴,是奴隶,是失去土地无家可归的流民,这些人生来就该一无所有么?” 瑞贝卡瞪大了眼睛,手指节因用力握拳而有些发白:“可……贵族不是应该保护自己的子民么……从小,父亲和姑妈都是这么教我的,祖先当年留下的训令也是……” “如果祖训管用,一百年前都不会有那场私生子战争,”琥珀白了瑞贝卡一眼,“你以为每个贵族都跟你一样一根筋好忽悠么?” 要是按照瑞贝卡平常的习惯,听到琥珀这样调侃肯定抡起法杖一个横扫千军就过去了,然而这一次,她却正沉浸在纠结之中,她感觉很想不明白:“可是……难道那些农户就没意识到这是个陷阱么?” 高文轻轻按了按瑞贝卡的头发:“瑞贝卡,你忘了一件事,绝大部分平民并不知道一塔卡粮食的三分之一或三分之二是多少,也不知道三分之一塔卡的两倍是多少,他们更不会估算五年后自己要交多少租子,事实上他们甚至看不懂领主颁布的那个‘佃租恩赦法案’上的任何一个字——宣读领主命令的人是贵族士兵,而贵族士兵绝不会解释任何东西,所以实际情况是:领主颁布了法令,绝大部分平民却对这个法令的内容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当领主宣布自己是依法来收租的时候必然不能反抗,而至于领主有没有真的依法……领主说是,那就是。” “可是总有少数人会明白的吧……” “当然,会有少数人明白,有些人甚至在听士兵宣读完法令之后还能背下来,能记在心里,那又有什么用呢?”站在瑞贝卡身后的赫蒂摇了摇头,这位女士的脸上带着深沉的悲哀和同情,“他们有能力和领主对抗么?有能力找出这些法令里的漏洞么?有能力让其他平民意识到这些法令里的漏洞么?如果都没有,那么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是把这些东西背下来,然后在失去土地之后把这些事情说给一个外乡人听听而已。” 瑞贝卡看着高文:“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种局面么?” “当然有,”看着这个傻乎乎地奉行“贵族自律准则”,现在却陷入迷茫中的傻狍子,高文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就走在这条路上。” 虽然……现在才只是第一步。 第0324章 高文的愿景 高文心中所想的很多,然而他却很难让周围的人明白他的全部想法。 他想改变这个世界,想建造新的秩序——虽然最初他只是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但这一想法已经随着他在这个世界生存愈久而渐渐改变——但是改变世界谈何容易? 即便只看小小一个安苏,他也能从这个王国中看到积累了七百年的强大惯性——土地贵族的惯性,底层民众的惯性,社会制度的惯性,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建立在旧有的秩序之上,这个秩序不改变,那么一切都不会改变。 他确实建立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在极南境这片土地上建立起了塞西尔领以及一套全新的社会秩序,但事实上他自己都知道这一切只是个起步而已——他可以制定新的律法,可以用魔导科技推进生产力,可以组建更先进的政务团队,施行更科学合理的领地管理,但这一切都只是“表层”工作罢了。 不论是管理领地的人,还是接受管理的人,他们在仅仅一年前都还是传统安苏体制中的一员,是传统土地贵族治下的小商人、落魄学者、普通平民,甚至农奴、奴隶,他们确实已经能够服从高文的命令,做到高文要求他们做的事情,但他们骨子里并未改变,领地上的新法律和新秩序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又一个贵族老爷的又一种规矩而已,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但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要人的思想还没有改变,那么一切改变就只能是暂时的,工业化所产生的红利也会因“人”的限制而被极大浪费,高文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要在领地上强制推行教育,尤其是对未成年人的强制教育——他不仅仅下令在学校里开设了读书识字的文化课,其实也开设了关于王国结构、贵族与平民历史、社会资源分配规律以及合理性等方面的常识教育,这一切都是他在思想灌输上的努力。 领地上更新一批新机器很容易,但要给这个时代的人进行思想启蒙却很难,那些一无所有还饱受欺压的农奴和奴隶有时候甚至还会对此产生抗拒,他们已然认同并适应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认同整个安苏的体制规矩,你若是告诉他们贵族老爷和奴隶流着同样的血,他们甚至会觉得你离经叛道,不可理喻,但这却并不是因为他们愚昧无知,而是这个时代将他们硬生生扭曲成了这般模样。 高文有时候也在想,想自己风风火火推行的新秩序、新法律、新思想是不是太过急进,但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魔潮不等人,提丰和安苏之间的战争也不会等着自己,越是了解这个世界如今的局势,他就越是感觉时间不够用,所以他不得不把一切进度都努力拉到最快——要不是有魔潮和战争这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又何须如此紧迫? 高文一时间陷入了恍惚和思索中,直到瑞贝卡的声音把他唤醒:“祖先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高文醒过神来,看着一脸好奇的瑞贝卡,又看看瑞贝卡身后带着思索神色的赫蒂,以及周围的几张可以信赖的面孔,他微微笑了起来:“瑞贝卡,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一句话么?贵族之所以在这七百年间不断堕落腐化,不是因为贵族本身的传承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他们有恃无恐。” 瑞贝卡想了想,点点头:“您是这么跟我说过……” “保护子民,捍卫土地,维护荣耀,这些贵族准则本身没有错,但若是只依靠贵族们的自觉就想让他们遵守这些准则,那无异于异想天开,”高文摇着头,“很多贵族鼓吹血统高贵,鼓吹先天正义,甚至让学者们用各种各样的理论来证明贵族的血脉中天生就有着道德与正义的因子,所以贵族不需要额外的道德监控就能做到严守准则,但实际上这都是胡扯。” 这句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瑞贝卡和赫蒂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先祖,似乎不敢相信这么离经叛道的一句话竟然是从安苏开国第一代的大贵族口中说出来的,而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索尔德林则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哪有什么天生高贵,高贵都是后人粉饰出来的,”高文继续说着,“开国之初那帮人的出身经历我还不知道?一帮学徒、铁匠、木匠的后代,怎么七百年后就成了天生高贵了?说白了就是没人打他们,一个个都膨胀的不像样子……” 七百年前的老祖宗说这些,谁也没法反驳,所以房间里的人只能认真听着,但现场还是有个人可以插嘴的,那就是同样历史悠久的索尔德林,这位精灵游侠带着笑意看着高文,等对方说完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么,我的老友,如果有朝一日你把他们全都打了,那之后你又想建立怎样的新秩序呢?要知道,哪怕是当年刚铎传说中的上古圣贤之王,他所建立的王朝也有腐朽崩塌的一天,人类是一种寿命短暂又健忘多变的种族,你能保证你建立的新秩序永远如你所愿么?” 话说到这一步,几乎已经挑明了某些事情,房间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当然不能,”面对索尔德林的问题,高文的回答倒是简单直白,他开头两个词就把人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他便笑道,“所以我建立的不是一城一国的秩序,也不是一朝一代的秩序,我建立的,是文明整体的秩序,是所有贵族都不再天生高贵,是所有统治者都不能肆无忌惮的秩序,到那一天,我不管王座上坐着的是皇帝,是国王,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必须时刻战战兢兢,必须永远小心谨慎,因为永远都有一股力量可以在他犯错之后把他从王座上拉下来。” 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很多东西不用解释的太明白。 房间中一时间落针可闻,琥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特认真地看着高文:“说实话,这之后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高文没有回答,只是随手按在琥珀的头顶,面带微笑。 “七百年前你就总是能带给人惊喜,七百年后也不差,”索尔德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位精灵游侠来到高文面前,突然单膝跪下,郑重其事地行了人类骑士面对主君时的礼,“就如我出发前承诺的——索尔德林·霜叶,愿重归你麾下。” 高文也郑重其事地回礼,并将这位老朋友(至少是他这副身体的老朋友,继承来的记忆中的老朋友)扶起:“欢迎之至。不过现在你还是需要先休息,把伤养好再说。” 皮特曼在一旁笑了起来:“领主,你就放心吧,有我的药膏和治疗法术,他用不了几天就能彻底恢复健康。” 高文深深地看了这位老德鲁伊一眼,他可以肯定,这是对方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语气说出“领主”这个词。 他点点头:“那么伤员就交给你了。” 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很快,书房中就只剩下了高文和琥珀两人。 “刚才不还嘀咕着我要杀你灭口么?怎么这时候还死皮赖脸留下来了?”高文带着笑意看着留在书房中的半精灵小姐,故意逗弄她道。 琥珀第一次没有响应高文的逗弄,她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良久才打破沉默:“我在思考,你这家伙说大话的时候有几分是认真的。” “全都是认真的,”高文一脸坦然地说道,但紧接着就点点头,“不过这时候冷却下来仔细想想,你说我这是大话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现在塞西尔领也只不过是刚刚站稳脚跟而已,此刻就敢筹划王国局势确实是早了点。” 琥珀白了高文一眼:“这么谦虚可不是你的性子——而且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塞西尔领确实是刚站稳脚跟,但你布出去的那些暗线和棋子……可不只是在塞西尔领啊。”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双手抱胸地看着高文:“直到今天,我终于知道你很多奇奇怪怪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了,你啊……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开拓贵族。” “其实我还真打算安安稳稳搞建设的,”高文摊开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打算掺和当代的安苏贵族体系,但话又说回来……他们人傻钱多,我又何乐不为呢?” “我信你的才有鬼哦!” 高文:“……” 同一时间,位于安苏和提丰边境附近的隐秘地宫中。 一处被藤蔓和根须覆盖的偏殿内,一株变异的植物突然隆起,伴随着植物顶端形似花苞的结构迅速膨胀、成熟、开裂,一个身披神官长袍、留着墨绿色长发的女性从裂开的荚胞中走了出来。 贝尔提拉的脸色阴沉而又苍白,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和胳膊,确认所有伤势已经痊愈,这才迈开脚步,拖着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根须和藤蔓走向似乎早已等候在偏殿门口的黑袍身影。 “希顿教长,”贝尔提拉看着眼前的黑袍人,语气颇为冷淡,“没想到你刚刚从血肉之渊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来迎接我,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几乎从不犯错的贝尔提拉教长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这才更让人意外,”面容沉稳刚毅,身形消瘦的希顿教长板着脸说道,“不过我不是来迎接你的,我只是来告诉你,在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大教长苏醒了,他让你一回来就立刻去见他。” “大教长苏醒了?”贝尔提拉眉头微皱,紧接着便冷淡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0325章 万物终亡会的巢穴 地下宫殿,通往最深层的道路。 漫无止尽的台阶仿佛通往深渊地狱,古老深沉的黑色石壁似乎封印着这个世界最初的恶意,一排又一排的魔晶石灯镶嵌在这条倾斜向下的阶梯两旁,然而那明亮的光芒却似乎无力对抗这条通道中盘踞的黑暗,魔法水晶所发出的光亮仅仅只能照亮墙壁和台阶上一小部分的范围,在灯光无法抵达的地方,永远是令人生畏的黑暗。 一阵藤蔓和根须摩擦的声音在阶梯和走廊之间响起,贝尔提拉不紧不慢地走在这条通往血肉之渊的通道中,隐隐约约的疯狂呓语在她的脑海中回响,她的身影在魔晶石无力的光辉中向前移动着,而黑暗则在她身后不断合拢。 通往宫殿最深处的阶梯分成了数层,基本上每过一段漫长的倾斜坡道,就会有一层较为平缓的走廊,这些较为平缓的走廊似乎是给不断向下的阶梯提供了某种缓冲,可以让行走在坡道上的人稍微休息,减轻那足以令人疯狂的心理压力——但事实上贝尔提拉很清楚,想要安全通过这条阶梯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在任何地方停留。 每道平缓走廊都有两扇石门,每通过这样的一“对”石门,前行者就会受到更深一层的影响,令人疯狂的呓语和那种仿佛不断被黑暗吞噬的恐惧会越变越强,在这条路上每多停留一分钟,就意味着离疯狂和死亡更进一步。 一扇格外沉重古老的石门出现在贝尔提拉面前,这扇石门表面描绘着扭曲的血肉、植物,以及压根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神秘星空:这是通往“密室”的最后一道屏障。 在石门前,两个高大的身影微微弯下腰来,沉默着对贝尔提拉行礼致意。 那是两个令人生畏的生物——尽管人类的特征还残留在他们身上,但他们实在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形容。他们有着布满赘生物、肿胀畸形的头颅,眼睛和耳朵都已经严重退化并变成了蜿蜒蠕动的触须状结构,他们的四肢比人类更加粗壮,并用绷带层层包裹,以防止那些失控的血肉从身体上分离——他们是地宫的“看守者”。 这些看守者不能言语,不能看,不能听,甚至连思维和感知方式都已经变异成非人的状态。 在成为看守者之前,他们都是万物终亡会最狂热最忠诚的成员,他们付出人类难以想象的代价,甚至变异成这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状态,为的就是可以长期把守这座地底宫殿最深处的秘密——因为普通的人类守卫在这条通道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想到那个从七百年前便一直待在“密室”里的大教长,就连贝尔提拉都忍不住感到一阵微微的战栗,她对看守者点了点头,随后一脸肃然地向前走去。 沉重古老,不知何人建造的石门在贝尔提拉面前自动打开,一个有着三条岔道的小厅出现在她面前。 中间的岔道通往真正的“血肉之渊”,左边通往“献祭场”,右边才是大教长身处的密室。 贝尔提拉向前走去,在跨过大门的一瞬间,无数疯狂的呓语声陡然加强,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在她脑海中回荡着,这位女教长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在疯狂呓语声的纠缠中走向大教长的密室。 站在密室前的“看守者”仍然是沉默着对贝尔提拉行礼致意,并帮忙开启了密室的门。 在走进密室的一瞬间,所有疯狂的呓语便瞬间消失,那种始终压在身上的错乱精神压力也统统不见,贝尔提拉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便是那位大教长的力量。 密室不大,里面除了一些石质的桌椅家具之外便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装饰,那位令人敬畏的大教长就位于密室的中央,他坐在石质的书桌后面,正在翻看着一本厚重古老的大书。 贝尔提拉忍不住看了那本书一眼,一种强大的精神吸引力立刻将她紧紧摄住,但在彻底被那本永远无法读完的“终极之书”控制之前,她强行转移开了视线,并对书桌后面身披黑袍、面貌模糊的大教长鞠躬致敬:“大教长。” 大教长的声音从兜帽下面传来,里面混杂着嘶哑的声响:“我听说你行动暴露,还受了伤?” “……是的,”贝尔提拉迟疑了不到一秒钟,但还是点头坦白,“我大意了。” “没关系,小事而已,”大教长淡淡地说道,似乎真的对这点失败毫不在意,“我们很快就不用遮遮掩掩了,那些精灵造成不了多少麻烦。比起这个,我命你调查的事进展如何?” “永眠者将高文称作‘域外游荡者’,他们似乎得到了一些情报,并依此判断高文·塞西尔的复活其实是一幕假象,他们认为有某个外来的‘邪灵’或‘不可名状者’占据了那副躯壳。” “域外游荡者……”大教长喃喃自语着,随后貌似随意地将手在那本“终极之书”上轻轻拂过,后者立刻发出一阵嗡嗡的声响,书页自动飞快地翻动起来,并停留在某一页上。 大教长看了那页一眼,微微摇头:“终极之书上没有关于域外游荡者的信息。” 贝尔提拉谨慎地说道:“那么……这个情报是假的?” “也有可能是超脱了凡人理解,涉及神明的秘密,”大教长将终极之书合拢,语气淡漠地说道,“高文·塞西尔不可能复活,这一点你是清楚的。” “是,”贝尔提拉微微低下头,“那我们之后对高文·塞西尔要采取的行动是?” 大教长再次打开终极之书,并将手在书页上轻轻拂过,这一次,终极之书的书页以更加疯狂的速度和幅度翻动起来,并在几秒种后停在某一页上。 “终极之书的答案未变,”大教长淡淡地说道,“不接触,不干涉,保持距离。” “是。” 大教长微微点了点头,从兜帽下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们在安苏和提丰的布置已经启动了么?” “遵照您的命令,战争将在虚假的和平中降临。” 大教长沉默良久,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这是凡人挣脱命运必须付出的代价。” “有一件事令人很在意,大教长,”贝尔提拉突然说道,“圣光教会近期的活动正越来越过激,他们借着打击异端的名义,开始在各地压制其他教派,并大规模地吸纳浅信徒和新信徒,短时间内他们的规模已经膨胀了一倍……” “浅信徒……想要借助于数量么……”大教长自言自语着,并最终摇了摇头,“自寻死路……再继续发展下去,他们迟早会被自己信仰的圣光吞噬,他们此刻的所有努力都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编织绞索而已。” “但如果他们真的成功,圣光之神恐怕会成为一个无法抗衡的存在……” “其他教派不会坐以待毙,圣光的力量越强,它所要面对的反抗之力也会更强,”大教长微微摇头,“不管怎样,现在还不是我们插手的时候。” “是。” 几十分钟之后,贝尔提拉离开了地宫的底层,穿过那充斥着疯狂呓语、黑暗恐怖的深邃走廊,将所有幻听幻觉都甩在身后之后,这位女教长微微呼了口气。 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地宫走廊,她轻声自语:“连终极之书也无法给出解答的‘域外游荡者么’……” 圣苏尼尔城,皇冠街四号的塞西尔宅邸前,访客络绎不绝。 自从塞西尔家族一夜之间跌至谷底,整整一个世纪以来,这是这座宅邸第二次这般热闹起来。 上一次还是高文·塞西尔公爵重返王都的时候。 桑提斯发出的多个招募信息确实产生了效果,即便人们对黑暗山脉的疑虑仍在,也还是有很多人会抱着看看情况的心态来了解一下——不过大多数响应招募的人只能在工匠协会、学者协会里和桑提斯留下的接头人进行见面、报备,有资格来皇冠街四号的,至少也得是具备正式超凡者级别的法师协会成员,或者有大人物的推荐信函才行。 可即便有这么一道“过滤”,皇冠街四号白天也接纳了几十个来访的客人。 响应者如此之多是有道理的——在半年前,高文第一次在王都发布招募信息的时候,南境开拓还只是一纸空文,除了一个开拓计划之外,人们看不到任何保障和前景,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响应者,但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大半年过去,南境的开拓队伍至少是确确实实地站稳了脚根,这便等于打破了关于黑暗山脉的大部分恶劣流言,桑提斯这个法师协会成员在这时候拿着公爵的命令,领着光鲜的队伍,在王都进行正式的公开招募,情形自然会不一样。 至少,这一次王都的学者、法师、工匠们可以看到一些实际的保障了。 那些有所成就,不愁生存的人或许不会动摇,但那些本就落魄,只为了讨个生存的人中难免会出现动心者。 在所有响应招募的人中,数量最多的是在工匠协会报名的符文工匠和机关师,其次是在学者协会报名的落魄学者、书记员,法师数量是最少的,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只是保持着观望的心态。 “女巫”吉普莉站在宅邸的一层客厅中,面带微笑接待着那些身穿法师长袍或短袍的拜访者,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神色间的细微变化。 第0326章 秘密集会 年轻的法师科恩站在这座属于公爵的宅邸中,听着周围的施法者们低声讨论关于南境那片神秘开拓领的事情,时不时附和两句,但实际上却心不在焉。 这里的人有一半都不是认真冲着那份招募来的,科恩很清楚这点。 他们身后是日渐式微的小家族,是正准备冲击更高一层地位的新晋贵族,是努力想要和贵族们打好关系的富贾豪商,这些人真正的目的压根不是去南境那片开拓领当什么建设者,而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和塞西尔家族建立一定联系——塞西尔家族没落不假,但复活的开国公爵已经为这个没落的家族带来了一丝希望,近半年来关于南境开拓领的消息时有传来,塞西尔家族没有在那片不毛之地上覆灭,反而正渐渐站稳脚跟,这便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心思活络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认可一个事实:哪怕开国公爵真的跑去边境搞起开拓,塞西尔家族重回王国政治舞台也是迟早的事,不管是为了王室本身的正统象征还是为了稳固贵族体系的体统,国王都必须让塞西尔家族重新成为王室的一根支柱——国王可以忌惮高文·塞西尔本人,但他必须正视重新得到先祖庇护的“塞西尔”这个姓氏。 既然如此,那么目前还远在边境的塞西尔家族自然就有了投资价值。 但不管怎么说,“塞西尔”这个姓氏仍然是敏感的,他们的投资价值也仍然不够明朗,所以很多大家族目前也还在观望,还在谨慎思考,于是一些小的、作为大家族附庸的小家族就被推了出来,并借着这次公爵招募超凡者的机会,前来建立一丝联系,好为将来的投资打下基础。 而除了这部分抱着特殊目的的人之外,现场其他人的心思也不单纯,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现场几乎没几个人是真的冲着响应公爵号召来的。 若无家族任务,一个获得超凡力量的职业者完全没有必要跑去边境的不毛之地搞什么开拓建设,哪怕公爵给的酬劳不低,在那片一无所有的土地上又能得到什么收获?超凡者最看重的是超凡领域的晋升前景,其次是在上流社会的发展前途,金钱对他们而言是排在第三位的东西。 而至于是否能趁这个机会和塞西尔家族攀上交情……没有家族背景的施法者可不会指望这个,这是个讲究血统与家族传承的世界,一个出身平民又没有巨富身家的小法师,对公爵而言能有什么价值? 科恩知道自己也是如此,他虽然跟桑提斯有些私人交情,这次也是在收到桑提斯的私人信函之后才决定来看看情况,但实际上他并不打算真的去响应公爵的招募,他来这里的目的和其他年轻落魄的施法者一样,只是看中了这个地方带来的“人脉”机会而已——那些想要投资塞西尔家族的人,他们自身只是贵族体系中的末梢,但对于像科恩这样家室一般天赋也一般的低级法师而言仍然是不可多得的人脉,现在大厅里五分之二的人都是抱着跟这些人攀交情来的。 这里只有两种人:想要跟塞西尔家族攀交情的第一种人,以及像科恩这样想要跟第一种人攀交情的第二种人。 一个留着棕色卷发,有着鹰钩鼻,身穿精致丝绸衣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科恩认出这是史特劳恩家族的一名旁系成员,于是立刻笑着站起身,端起酒杯向其致意,努力想要攀谈几句。 双方没什么交情,攀谈并没有持续多久,但科恩相信自己已经给对方留下了一点点印象,在那位史特劳恩家的少爷离开之后,年轻的法师收起脸上僵硬的笑容,轻轻呼出口气,放下酒杯离开了座位。 身穿红色马甲的侍从立刻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这些侍从皆是王室雇佣并派遣,在高文·塞西尔公爵复活之后,王室为了示好,便在公爵前往南境期间继续出钱出人帮忙搭理这处产业——科恩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胸闷,想要出去走走。 他离开了灯火辉煌的客厅,来到外面吹着冷风,巨日已经渐渐下沉,天色正一点点暗淡下来。 科恩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转过身准备再喝一杯珍贵的卡尔纳葡萄酒,然后回家。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位肤色微黑、身穿长裙、名叫吉普莉的年轻女性朝自己走了过来。 桑提斯真是好运气,能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陪伴左右。 科恩颇有点羡慕地想了一句,随后对眼前的女法师学徒微微点头致意:“吉普莉小姐。” 他要对公爵的使者致意,但也得保持身为正式超凡者的矜持,毕竟对方只是个法师学徒而已。 吉普莉用手指轻点了一下额头,回以一个标准的法师礼,并微笑着问道:“科恩·博纳特先生,是么?” “没错,就是我,请问有事么?” “您符合条件,桑提斯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年轻的女法师学徒将一封折好的信函以及一枚看上去很普通的胸针交给科恩,后者在接过信函之后却忍不住微微皱眉,犹豫着说道:“可是……我并没有做好准备要……” “这并不是前往南境的登记函,而只是下一场聚会的邀请,”吉普莉微笑着说道,“请不要错过这次机会——戴上胸针就是您参加聚会的证明。” 科恩还想要问些什么,但吉普莉却只是神秘地微笑摇头,转身走开,科恩没办法,只能低下头打开了那封折起来的信函,好奇地看起来。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今夜第一声钟鸣之后,仍在此地。 但这句话后面却又有一个小小的符号,一个带有闪电和眼睛图案的符号。 “魔法师密会?桑提斯搞什么……是准备借着这次替公爵办差的机会来搞自己的私人聚会么?他还打算回到王都法师圈子?” 科恩皱着眉好奇地嘀咕道,但还是认真把信函收了起来。 不管桑提斯想干什么,类似的魔法师密会还是很有必要参加一下的,施法者们在一起交流本身就是提升实力、收获知识的好机会,只是要组织一次体面的聚会并不便宜,既然这次有人出面组织,而且还能在公爵的宅邸中继续品尝美酒佳肴,科恩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太阳几乎已经完全沉下地平线:第一声钟鸣并不远了。 他回到客厅,看到不少人已经起身离开,但还有一些人坐在原地,科恩扫视了一圈,看到角落中有人的衣服上已经别了一枚胸针。 果然不只有自己嘛…… 科恩放下心来,也把胸针别在身上。 又过了十几分钟,有一名高级侍从出现,表示这次聚会已经结束,来宾情况皆已登记,请访客们随意离开。 于是又有几个人起身离开这里,但科恩看到仍然有人坐着没动——他们身上都是带有胸针的。 穿着红色马甲的侍者和穿着黑白侍女裙的女仆进入大厅,开始收拾宾客们留下的盘子和酒杯,科恩略有些忐忑地坐回到座位上,一名侍者从他眼前走过,这名侍者的视线明显在他上衣的胸针上停留了一下,随后侍者点头致敬,没有让他离开,反而带来了一杯醒酒清神的酸草水。 科恩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会,科恩看到一些新的访客走进了客厅——这些访客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进屋的第一时间就是搓着手走向壁炉,显然是刚刚抵达的。 他们是白天早些时候来过的“应招者”?专门再度赶来参加晚上的聚会? 桑提斯这次要搞的聚会规模不小啊……真不愧是能花贵族钱的人。 科恩的思绪发散着,慢慢他注意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前来参加聚会的人有不少是熟面孔,这本身不奇怪,毕竟法师圈子人数有限,但这些人里竟然完全没有来自贵族世家或者某个法师派系的成员! 要知道,哪怕是落魄的桑提斯,也是应该认识那么一两个世家或者派系成员的……至少同在一座法师塔进修的交情该有吧? 故意没有邀请?还是说……这次聚会真的很特殊,所有的世家成员和派系成员都被排除在外了? 科恩心中一动,忍不住提高了注意力。 他本能地感觉今晚的所谓“第二次聚会”恐怕并不简单…… 而就在这番思索的过程中,王都内的第一次钟声敲响了。 叮叮当当的钟声响起,在各个教堂号召信徒们祈祷、颂主的钟声中,科恩注意到侍从们一个个离开了大厅,而那些身穿塞西尔制式铠甲的士兵则代替侍从守住了各个出入口,门闩闭锁的声音也从大门方向传来。 现场的人略有点不安,但很快,大厅的侧门打开,穿着一身黑色法师长袍的桑提斯在吉普莉和皮尔斯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厅。 桑提斯静静地扫视了大厅里的人一圈,他发现真到了这个时候,自己比预想的还要镇静。 随后,他开口了: “诸位,有人对古刚铎的魔法技艺以及失落领域的知识感兴趣么?” 南境,霍斯曼伯爵的城堡中,身穿伯爵金红色华服,拥有锐利眼神的卡洛夫·霍斯曼伯爵站在宴会场上,手中端着盛满卡尔纳葡萄酒的金杯,面带微笑地环视着到场的宾客。 在悦耳的七弦琴和铃鼓的音乐声中,这位伯爵高声说道:“诸位,有人对来自塞西尔领的‘魔网’技术感兴趣么?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霍斯曼家族数位充满智慧的魔法顾问以及学者们的努力下,我已经破解了它的秘密!” 第0327章 毒入肺腑 卡洛夫·霍斯曼伯爵站在宴会场的中心,满意地看着自己邀请来的宾客们露出惊讶和钦佩的神色。 就如以往一样,他仍然是这里的中心,所有视线的焦点。 带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他的视线扫过现场每一张面孔,卡洛尔子爵,格兰女子爵,培波伯爵,这是很有分量的人物,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在南境有着发言权的、血统纯正而荣耀的先生女士们,他们有的已经承袭爵位,有的则是家族中的重要继承人或足以代表家族发言的大人物,要把这些人请到一起可不容易,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冬月——这些大人物的齐齐造访便已经足以证明霍斯曼这个姓氏在南境的号召力一如既往,而为了更加巩固自己的姓氏所具备的权威性,霍斯曼伯爵当然准备了足以匹配这场宴会的“大餐”。 那就是他颇费了一番心力,最后在大价钱和好运气的双重努力下得到的魔网技术。 人们鼓起掌来,卡洛夫·霍斯曼伯爵矜持地微笑着,在掌声持续了十秒之后才微微晃动酒杯,露出谦逊的模样:“我必须承认,那位死而复生的先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物,他创造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也可能是从某些异族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些许‘帮助’,但不管怎样,魔网技术令人惊叹,而这么好的东西显然应该分享给所有人。” 一个身穿深蓝色天鹅绒外套的贵族恰到好处地接过了霍斯曼伯爵的话头:“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塞西尔公爵并没有禁止魔网的外流吧——据说通过莱斯利子爵的担保和介绍,只要付出足够的金钱,塞西尔领便会派出工匠帮助有需要的人搭建魔网,甚至搭建基于魔网的各种装置。” “当然,付出足够的代价,塞西尔公爵就会‘帮助’我们建设魔网,”霍斯曼伯爵对那位贵族代表举杯致意,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但那可是一大笔钱!我们的开国公爵简直是要用马车把我们城堡中的金币都搬运出去——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掌握在别人手中的东西,终究是不可靠的,不是么?塞西尔领确实会派人帮忙搭建魔网,但那与其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把技术牢牢攥在手里,如果魔网坏了,或者不够用了,我们还需要花一大笔钱再把那些工匠请回来……比起这几乎无止境的投资,诸位不觉得把搭建魔网的技术拿到手更划算么?” “确实如此,”留着淡金色卷发,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培波伯爵笑着走上前来,“我的老朋友,你到底是怎么把那技术弄到手中的?” “一点小小的运气,我正好遇到了两位曾经在坦桑镇负责搭建魔网的符文工匠,而这两位符文工匠恰好想要一些更好的发展前景,”卡洛夫·霍斯曼伯爵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带来了魔网的图纸和部分建造技术——当然,为了安全,我让我手下的学者和法师顾问们参与了具体的试制工作,最终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我造出了可以使用的、和莱斯利领的矿山魔网效率一样的魔网。诸位,你们可以抬头看看这座城堡中的魔晶石灯,如果有机会的话也欢迎大家去参观一下城堡后面的那座魔法塔——它们如今正是用魔网驱动的!” “我领地上的法师一定会对此感兴趣!” “我本人也很感兴趣——我自己就是个法师。” “霍斯曼伯爵,您打算如何……与我们‘分享’这些成果?” 大大小小的贵族们纷纷围了上来,带着恭维也带着真心地与霍斯曼伯爵交流起关于魔网的情报,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莱斯利领在过去几个月里的变化——虽然他们对那位已经彻底倒向塞西尔家族的安德鲁·莱斯利子爵颇有微词,但他们必须承认,在过去几个月中坦桑镇的矿山所产出的矿石已经碾压般地占据了南境的许多原矿市场,庞大的产量,极低的成本,这让几个原本在矿石生意上和莱斯利家族分庭抗礼的南境贵族苦不堪言。 他们当然想得到和莱斯利领一样的矿山设备与魔网系统,然而那代价也着实让人望而生畏,而且他们更是对正在迅猛发展的塞西尔领心存忌惮,不愿直接和塞西尔领产生太多瓜葛——尤其是在“魔网”这种涉及基础的技术上更是如此。 如今,霍斯曼伯爵成功“窃取”了魔网,他们怎能不对此动心? 虽然矿山设备仍然需要花一大笔钱从莱斯利领或者塞西尔领购买,但至少,他们解决了一半的问题,而且还是作为基础的能源问题。 贵族们庸庸碌碌,但头脑还是有的,他们知道魔网和矿山魔能机械的区别——后者只是魔法道具,坏了丢了也不过损失金钱而已,前者却是根基,领地上的能源如果只能靠别人的工匠队伍来建设,他们是绝对不放心的,只有让自己的工匠也掌握了铺设魔网的技术,他们才敢放心大胆地使用那东西。 但是在大大小小的贵族们纷纷聚拢到霍斯曼伯爵身边的同时,却有一个高瘦的身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宴会厅。 身穿黑色毛料外套,蓄着一缕胡须,戴着水晶单片眼镜的卡洛尔子爵端着酒杯绕过来来往往的侍者,一个人走出了宴会厅,来到大厅外面的走廊上,微微叹了口气。 这座城堡确实比以往明亮了——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霍斯曼伯爵的城堡做客,他可以看到走廊下、庭院里甚至城堡主建筑的外墙上都新增了很多魔晶石,在充沛的魔力供应下,明亮的灯光几乎让这座古老的城堡呈现出水晶般晶莹璀璨的质感来,看来那位霍斯曼伯爵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搞到了魔网的技术——而且迫不及待地把它用在了自己的城堡里。 卡洛尔子爵看着被灯光照亮的庭院,在周围明亮的光芒下,庭院上空璀璨的星空都似乎暗淡了几分,他的视线又随意扫过,突然发现原来站在大厅外面的人并不止自己一个。 一位身穿黑色宫廷长裙,头戴黑色宽边帽,身材消瘦的女士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位女士的衣着看起来很单薄,但一层若有若无的魔法护盾笼罩在她身边,阻挡着来自冬夜的寒风。 罗佩妮·葛兰女子爵,南境最富裕,但也可能是最不幸的寡妇。 “罗佩妮女士,”卡洛尔子爵端着酒杯走了过去,他不能让这样一位女士孤单地站在这么寒冷的冬夜户外,“您也感觉大厅里很闷么?” “请称呼我的爵位和姓氏,子爵先生,”罗佩妮·葛兰看了卡洛尔子爵一眼,她的眼窝较深,颧骨很高,整个人还带着一丝病态,虽然仍能看出是个美人,但毫无疑问她的美貌正在糟糕的健康和心情中走下坡路——不过对于很多年轻的贵族男士,她仍然有着十足的吸引力,“这是很正式的宴会。” “但我们可是在宴会厅外,”卡洛尔子爵笑着说道,在发现自己的些许幽默并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么葛兰女子爵,您对魔网不感兴趣么?” “霍斯曼伯爵只是需要有人对他吹捧一番而已,吹捧结束之后才是真金白银的环节,我没必要在这之前浪费时间和精力,”罗佩妮·葛兰用近乎尖酸刻薄的方式说道,她的说话风格一向如此,“而且说实话,我对魔网的兴趣确实不大,如果霍斯曼伯爵开出的价位不合适,我会直接离开。” 卡洛尔子爵笑着点点头:“我明白,葛兰小姐在等您回家。” 提到自己的独生女,罗佩妮·葛兰的脸色才略有了一丝缓和,她扭头看了卡洛尔子爵一眼,很随意地问道:“你呢?你对魔网不感兴趣么?” 卡洛尔子爵想了想,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苦恼表情:“说实话,感兴趣,但不敢感兴趣。” 罗佩妮·葛兰终于有了一丝好奇的神色:“哦?” “来自塞西尔领的东西,处处透着诡异,”卡洛尔子爵微微压低声音说道,但音量又恰好可以让人听清,他这种精妙的说话手段在勾起异性好奇心的时候总是无往不利,“不知道您是否留意过,现在南境已经到处都是来自塞西尔领的新玩意儿了——五花八门的炼金药剂,魔网,矿山机械,还有他们铸造的优质货币,几乎是一夜之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文·塞西尔就已经无处不在了……” 说到这,卡洛尔子爵顿了顿,张开手:“甚至是我本人,每天都会至少看到高文·塞西尔的面孔无数次——在数钱的时候。” 罗佩妮·葛兰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我还好,我只喜欢王国的银盾和金盾。” “您看,您也是一位幽默的人,”卡洛尔子爵立刻恭维了一句,随后端着酒杯,看向庭院方向,“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渗透,但我却有一种危机感……塞西尔领的‘新玩意儿’实在是太便利,太划算了,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它,可您也应该知道,越是剧毒的东西,越是会把自己伪装的甜美诱人……那些来自高文·塞西尔的神奇造物在我看来不亚于一剂毒药……” 卡洛尔子爵说着,他的视线不经意间从庭院中的士兵们身上扫过,在低阶骑士敏锐的目光中,他看到一名霍斯曼士兵腰间的皮带包上探出了一小节剔透的水晶瓶颈。 那水晶瓶颈上还贴着塞西尔的徽标。 “我们恐怕已经毒入肺腑了。” 罗佩妮·葛兰看了卡洛尔子爵一眼:“那么你会拒绝这些毒药么?” 卡洛尔子爵沉默了片刻,突然微笑起来:“有时候,毒药也是一剂治病良方——只要一切在我们掌握之中就可以,就好像现在,我就要回到宴会厅里,去和霍斯曼伯爵进入‘真金白银’的阶段了。” 第0328章 各方传来好消息 罗佩妮·葛兰看着卡洛尔子爵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宴会厅的大门里,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 她很清楚卡洛尔子爵为什么会这样说——毒药也是治病的一剂良方,这确实不假,因为卡洛尔子爵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直是南境通往圣灵平原的交通要道,来自康德领以及南境其他地方的药材若是想发往圣灵平原,基本上都要在卡洛尔子爵领进行集中,组成大规模商队之后再向北运输,而除了药材之外,南境的各种产出,包括普通矿石、魔导材料、毛皮之类也有相当一部分是通过卡洛尔领这道关卡进行运输的,所以从一开始,卡洛尔家族就很擅长贩卖生意。 他们是一个不事生产的家族,但却依靠把持交通要道攫取着巨大的利益,所以卡洛尔家的人都有一个思维习惯,那就是他们并不在乎货物的来源是谁,他们只在乎货物能不能通过自己的手卖出去。 他们可以和霍斯曼伯爵做生意,积极响应霍斯曼伯爵的号召,那是因为霍斯曼伯爵能提供魔网技术,卡洛尔家族可以把这种技术卖给圣灵平原的大贵族从而赚一大笔钱,但罗佩妮非常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假如塞西尔领愿意把那几乎等同于流淌的金币的炼金药剂生意交给卡洛尔,那么卡洛尔子爵在四天内就会出现在塞西尔公爵的会客厅里。 如果路况好一点,那就两天。 卡洛尔子爵有着不错的敏锐眼光,可以看出高文·塞西尔的造物在整个南境渗透的现状,并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他却错误地估计了这份危险,他以为自己只是个倒卖者,所以能够置身事外,但罗佩妮·葛兰却清楚得很…… 那位高文·塞西尔大公所做的事情绝不只是为了攫取金钱那么简单,也不是简简单单地为了渗透、刺探其他贵族领地的情报,虽然她暂时还想不明白那位复活公爵具体的目标和实现目标的手段,但她很熟悉这种光明正大谋划阳谋,却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钻入圈套的行事风格。 她丈夫生前也是个差不多的人。 也是因此,她很清楚这种阳谋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罗佩妮·葛兰女子爵转过身,凹陷而冷漠的双眼看着庭院中那辉煌的灯火,以及那些已经将炼金药剂当做常规补给品携带在身上的霍斯曼亲兵。 她很清楚,凭着这些炼金药剂,那些霍斯曼士兵在和寻常贵族私兵作战的时候就已经占据了绝大的优势。 而等到魔网铺成,矿山的魔能机械也安装到位,这些士兵还会装备上更多、更精良的金属刀剑和铠甲,这片领地上的法师塔也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魔力补给。 而霍斯曼伯爵自己,还将同时得到巨大的财富。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任何人都无法拒绝高文·塞西尔的馈赠,只要有一个人接受了这份“毒药”,那么所有拒绝毒药的,只会比服下毒药的人死的更早。 那个自大的卡洛夫·霍斯曼只能看到利益,大概是看不到利益背后的匕首的,可是罗佩妮并不打算做出任何提醒,她相信即便有人做出提醒,被利益冲昏头脑的大小贵族们也会盲目地无视掉所有危险,并认为哪怕局势有了变化,一切也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对此,罗佩妮自己其实也拿不准,毕竟和整个南境比起来……高文·塞西尔这位空有名头的公爵还是太势单力孤了。 …… 当领主在城堡的宴会厅里歌舞升平的时候,城堡的其他地方也在举行着庆祝活动,一场小型的宴饮就在城堡东南角的偏厅中进行,霍斯曼家族的学者、顾问们聚集在这里,畅饮着领主赐下的美酒,享用着平时很难吃到的甜点和肉食,一片欢声笑语。 他们成功掌握了搭建魔网的全套技术,并在这座古老的城堡中实现了第一片魔网的运行,这些富有才华的聪明人得到了主家的厚赏,他们得到许可,可以在这里宴饮到天明,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恩荣。 而在这场小型的宴会中,作为中心受人瞩目的是两个穿着灰白色棉袍,身材一高一矮的年轻人。 有人上前给这两个年轻人祝酒,一位额头很宽的中年先生笑着说道:“效忠霍斯曼家族将是你们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伯爵的慷慨可是那位安德鲁子爵无法比拟的。” “有才华的年轻人在哪都会受到欢迎,”另外一位学者模样的人也走了过来,带着长辈赞赏后辈的语气说道,“待天气转暖之后,我一定要邀请你们去我在城郊的小庄园做客,那里有这片地区最好的蜂蜜茶……” “还有两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对吧!” 于是现场哄堂大笑,气氛更加欢声笑语起来。 但被众人簇拥的两位年轻人却显得有点不胜酒力,他们努力应付了一阵,便眩晕到必须要去外面吹吹冷风的地步——现场当然不会有人为难这两位“大功臣”,于是其他人继续开怀畅饮,两个年轻人则各自端着一杯醒酒的茶汤,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偏厅。 吹着外面的冷风,高个子的年轻人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透出灯光的门廊,轻声嗤笑:“搭建魔网的全套技术……这些人真的理解什么叫‘技术’?” “充其量是搭建魔网的全套手艺吧,”矮个子的年轻人此刻也全无喝醉的模样,他低声咕哝着,“不过也不能对他们提出过高的要求——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那极简的六边形中蕴藏着符文最深层的规律呢?” 高个子的年轻人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自己的同伴:“今夜之后,魔网就要在南境遍地生根了……” 矮个子的年轻人也露出同样的微笑,他轻轻举起自己手中的杯子,以茶代酒:“一曲忠诚的赞歌。” “一曲忠诚的赞歌。” “话说你知道为什么领主要用这句话来当做外勤干员的暗号么?” “谁知道呢——不过我们今后应谨慎行事,若非必要,不要再提起‘那边’的事情了。” “我明白。” …… 数日之后,琥珀带来了高文等待已久的情报。 “我们的人成功进入了霍斯曼伯爵的城堡,”半精灵小姐一本正经地报告着,“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位伯爵果然在想办法搞到魔网的搭建技术……他召集了南境的大小贵族,准备把自己‘偷’学来的魔网搭建技术再卖给其他人,卖给那些跟他同盟的人。” 高文满意地笑着:“这样一来,一切就如我计划的发展了。” “买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啊……”琥珀感慨着,她很难得地第一时间就理解了高文用这么麻烦的办法把技术泄露给南境大小贵族的真正用意——当然这也跟她在小偷界的作案经验丰富有关,“这样一来,他们用了一番波折才把技术搞到手,就更加不会有顾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自己的领地上大范围铺设魔网了。” “哪怕他们不需要矿山机械,魔网也可以给他们的城堡供能,可以给领地上的法师塔供能,可以给各处堡垒的魔法陷阱和其它防御设施供能……在这个到处都是魔法的世界,魔网本身就是一种普适性很广的东西,”高文点点头,“不过据我估计,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贵族是需要矿山机械的,南境的矿业可不少……通知安德鲁子爵一声,让他把码头腾出来,我估计很快就要有很多偷偷摸摸的客人跑到他的领地上求购魔能引擎了。” “其实我们可以自己做这个生意的……”琥珀扁扁嘴,“这样还能少中间商赚差价……” “暂时还不行,塞西尔领近乎无限量供应的廉价炼金药水已经很惊世骇俗,我暂时还不打算在别的地方继续这么引人注意,”高文摇摇头,“目前放出去的种种消息都隐晦地指出塞西尔领的生产能力达到了瓶颈,新的矿山机械是在坦桑镇制造出来的,既然如此,那我就要把这个消息继续释放出去,要让南境的大小贵族们低估塞西尔领的生产潜力,这样才不会把他们吓到。” 琥珀摆摆手:“也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对吧?我懂,我懂。” 高文对半精灵小姐这段时间的进步颇为满意,他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说道:“你先帮我在旁边照应一下,我……” 琥珀不等高文说完就接茬:“你又要‘冥想’了?” “没错。” 这一次,半精灵小姐一句废话都没说,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好,我帮你看着。” 高文随即慢慢放空精神,不过在即将沉入梦境之前,他听到琥珀的声音从旁边朦朦胧胧地传来:“不过先说好啊,等你能说的时候可要第一个告诉我!” “放心吧,我不会忘的。” 一阵短暂的黑暗和眩晕之后,高文出现在了那处有着碧水蓝天的无尽空间中。 老魔法师丹尼尔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来。 “吾主,我没有辜负您的意志——我已经是永眠者‘信息安全和网络架构’项目的最高负责人了,同时将承担建设第一代数据库的任务。” 高文眨眨眼。 这老头效率好高! 比他领地上的任何二五仔都高! emmmm……自己将来收线要是慢一点,这老魔法师怕不是就快当上教皇了…… 第0329章 疑点 当然,高文也就是心里想想这么好的事而已,他也知道“培养个小弟去敌对组织里卧底,然后卧底三年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敌对组织幕后股东”这种梦幻般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自己头上——按照他对丹尼尔的估计,这个老魔法师最高可以渗透至永眠者的主教团内,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还只能是普通的噩梦主教那种级别——噩梦大主教是不用指望的。 因为按照他所掌握的知识,永眠者直到主教级别还可以算是在“人”的范畴,可一旦晋升到噩梦大主教甚至教皇那种程度,他们便已经和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建立了一定联系,那或许是神明残留的某些知识,也可能是类似巨鹿阿莫恩的神尸残留物,不管怎么说,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东西。 如果他猜测没错,另外两个黑暗教派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的大主教和教皇(或者同级别的高层)应该也和神明残留的某些东西有着联系。 毕竟是在得知“众神已死”的真相之后突然堕落的邪教徒,手头不掌握点神之遗物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搞邪教的呢? 高文详细了解了丹尼尔的行动经过,最终确认一切大致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的,非要说跟计划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个老魔法师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显然,一个在永眠者教团中默默努力了差不多十年的老教徒在那些永眠者眼中十分可靠,谁也不可能想到这么一个远在提丰,跟“域外游荡者”毫无联系,本人还从无劣迹的信徒会突然被人梦中灌顶,扭脸就成了25仔…… “主教团成立了一个新的项目组,来专门处理我所报告上去的那些问题,目前他们还在排查和推演漏洞的阶段,当然,他们排查的越多,就会越信任我,”丹尼尔恭恭敬敬地报告着,“所有漏洞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等到这些漏洞都被确认之后,就将会领导着这个队伍进行心灵网络的重构工作。”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会在这个过程中把您赐予的知识一点点展露出来,并做好掩饰和伪装,让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 高文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但要注意一点——谨慎,小心,绝不可冒进。他们现在确实是信任你,那是因为突然发现网络中存在无数漏洞让那些主教慌了神,可如果你表现的太过突出,他们的注意力就会从漏洞转移到你身上。你在教团中默默无闻十年,即便最近突然在心灵网络领域展露出了过人的天赋,也不能太惊世骇俗了。” 丹尼尔深深低下头去:“请放心,吾主,我定然不会让您的伟大计划受到丝毫影响。” 高文微微颔首:“交给你的另一个任务呢?” “我已经在实验室中构建了第一个魔网单元和第一个复合旋转式斥力机关,我正在努力掌握您所赐予的伟大知识,”丹尼尔的脸上带着真诚的敬畏和一丝丝兴奋,这个老魔法师最初确实是被高文恐吓着效忠的,但现在他那属于研究者的热血已经熊熊燃烧起来,新的知识让他振奋不已,“而且我还考验了我的学徒——我有一名叫做玛丽的学徒,她在数理领域的天赋很好,我认为她可以充当我的助手。” “很好,我要你在现实世界做的事可不简单,没有助手帮忙可不行,”高文点头道,“你就带领你的学徒好好钻研我交给你的那些知识,把研发阶段的所有资料都备出来——但暂时不要泄露出去,在我需要的时候,你才可以让世人知道你的研究。对了,你的学徒可靠么?” “可靠,他们绝不敢背叛我——而且我也不会让他们知晓太多不必要的秘密。” “不错——”高文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一招,凭空中便立刻浮现出宽大的座椅来,他很随意地坐下,看着丹尼尔的眼睛,“我上次让你收集的资料,进展如何了?” “我以构筑测试数据库的名义整理了一批资料——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丹尼尔一边说着,一边在手中具现出了一个用玄奥的魔法符文封印起来的古老卷轴,他毕恭毕敬地将卷轴递给高文,“我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整理,您可以直接读取。” 高文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伸手接过卷轴并在眼前打开。 卷轴上只有一片朦胧氤氲的白光,但大量资料数据却开始源源不断流入高文的脑海。 这是在心灵网络中个体之间交换信息的方式之一——在这么个人脑直连的心灵网络里,信息的交换也有着很多不同的方式,既可以具现出可以阅读的书卷,也可以将数据资料拟态压缩成特定的“介质”,很显然,丹尼尔作为一个传统且上了年纪的老法师,他对卷轴这种形态情有独钟。 高文让丹尼尔收集的,是心灵网络最基础部分的知识:它的物理架构,大脑神经元的基本功能,以及梦境法术在这个过程中所产生的对应作用。 他吞噬那个倒霉的永眠者之后获得了很多知识,但也有一些知识在这个过程中化为碎片,随着那个永眠者的死亡而彻底消失,这就导致了他懂得很多永眠者“技能”,却没有一个成体系的、可供研究的知识体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补充自己在这部分的不足。 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梳理,看看自己到底缺漏了哪些部分。 这些知识在永眠者教团中的保密等级并不是很高,但除非抓到专门负责构筑此网络的“专家”,否则很难收集齐全——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永眠者创造的心灵网络完全是一个堪称庞大的系统化工程,这个在高文看来完全超越时代的工程所需要的知识是庞杂无比的,而且它还需要用到大量的人力来完成,因此很多永眠者教徒往往只知道这个心灵网络中的一部分结构应该如何实现,却很少有人能得知其全貌。 可是丹尼尔却能搞到它的全部资料——因为他如今是永眠者第一个试验型数据库的负责人,他随便编造一个实际测试的名义,就可以把网络上保密程度较低的东西拖过来任意折腾…… 高文和丹尼尔当然知道测试数据库没必要用真实数据,但永眠者们可不知道…… 在心灵网络状态下,高文“阅读”资料的速度也是飞快,或者说他并非是在详细阅读,而是用类似迅速检索的方式将所有信息遍历一次,好在脑海中建立一个笼统的框架——这也是心灵网络的用法之一。 而就是在建立这个框架的过程中,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丹尼尔的心顿时提起:“吾主,有什么问题吗?” 高文慢慢把资料的最后一部分收入脑海,抬起头很严肃地看着丹尼尔的眼睛:“你知道‘脑仆’么?” “是的,那是一种永久性固定的计算力节点,”丹尼尔立刻点头,这些基础知识他当然是知道的,“脑仆是处于麻醉状态的活人,他们的身体机能几乎停滞,但大脑和网络连接在一起并保持运转,从而能够以最高的效率处理心灵网络的计算任务,即便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也具备成为脑仆的资格。” 是的,就是当初康德领地窖中的那些活死人…… “如果我对这些资料的理解没有错误,如果我没有漏掉什么关键点,”高文晃了晃手里的卷轴,“脑仆根本不是心灵网络的必要组件!” 丹尼尔困惑地眨了眨眼,似乎没太理解这句话的深意。 “心灵网络的构筑基于活体大脑的神经元,基于活体大脑的计算能力,以及梦境系、心灵系法术的超凡效果,只要是功能正常的活体大脑,就可以提供足量的计算力,而且甚至是超量供应的——如果只是为了维持心灵网络的运转,那么那些神志清醒的永眠者在接入网络的过程中所贡献出来的富余计算力便已经绰绰有余了!” “您的意思是,哪怕没有脑仆,心灵网络也可以正常运作?”丹尼尔终于理解了高文的意思,“永眠者教徒自身作为节点,就能保证网络的全部机能?” “没错,只要活体活跃节点数量充足即可,而这个数量早就够了,现在梦境之城里活跃的永眠者足够撑起两个这样的心灵网络!”高文一脸严肃地说道,“而且这才是正常情况——接入网络的永眠者所提供的计算力必须大于他们对网络资源的占用才可以,否则这个网络从根本上就是矛盾的:假如永眠者节点消耗的计算力比他们提供的还多,那为什么主教团还要发布征集计算力的命令来号召更多永眠者‘并网’?既然有‘征集计算力’这种说法,那就说明每一个在网络上活动的永眠者,他们所贡献的计算力远远多于他们的消耗!” 丹尼尔既惊讶又困惑:“那……那些脑仆是干什么用的?” “我说过,我不是全知全能的,所以我才需要仆人,”高文看着丹尼尔的眼睛,“调查这件事——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去调查。我怀疑那些脑仆的作用根本不是维持心灵网络,他们所提供的庞大计算力是为了别的目的……是一个比心灵网络还要宏大和神秘的项目!” “是,吾主。” 看到丹尼尔点头领命,高文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在无意间接触到的某个信息。 “关注一个叫做‘第零号项目’的东西,我怀疑它和那些去向不明的计算资源有关,”高文立刻提示道,“但要注意,这个项目的保密程度似乎很高,或许只有主教级别以上的人才有资格知晓——具体该怎么办,你自己判断。” “您忠诚的仆人必不会让您失望!” 第0330章 帕蒂 结束了和丹尼尔的会面之后,高文并没有直接退出网络,而是离开虚拟空间,回到了心灵网络的意识平层。 这一层也被他称作“可见区”——与可见区相对的,则是网络深处那些不会被寻常访客注意到的数据链路层。 他的虚拟空间就是通过在数据链路层动手脚才开创出来的。 “庞大的计算资源去向不明……”走在梦境之城中心区的街道上,高文轻声自言自语着,“心灵网络是建立在活动节点基础上的网络,并不需要‘脑仆’那样的固定‘服务器’啊……” 他抬起头,看着在眼前走过的永眠者们,那一个个身影如今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个活着的计算节点,在补全了自己所缺失的那些知识之后,他对这个网络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对这些在网络中活动的邪教徒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永眠者教团是个庞大的黑暗教派,有着令人咂舌的成员数量和复杂隐秘的传承体系,并非所有的永眠者都了解自身教派的秘密——事实上像当初康德子爵夫人那样,被永眠者蛊惑而误入歧途,但却不了解永眠者组织的“边缘信徒”在这个教派中比比皆是。 能够逃避现实世界的永恒梦境,这东西对那些在现实中凄苦绝望的人有着难以想象的吸引力,哪怕是贵族和大魔法师,在特定的情况下也难以抵挡它的诱惑,而一旦你接受了永眠者的引诱,第一次将自己的心灵贡献给这个庞大的网络,那么心灵网络所带来的足以混淆现实的美好假象足以让意志再坚定的人都越陷越深。 这些走在大街上的永眠者,他们中有多少是资深的邪教徒,有多少是不如意的贵族,有多少是陷入困顿的超凡强者,他们中会有秘法会的成员么?会有来自大陆南部,甚至来自其他种族的信徒么?甚至……会有某些其他教派的、晋升无望的成员么? 永眠者已经失去他们的信仰和神术系统,就如三千年前白星陨落之后的德鲁伊一样,他们事实上已经是个基于魔法技术的世俗超凡组织,所以他们吸收“信徒”完全可以做到毫无心理压力,他们可以去蛊惑贵族和法师,更可以去蛊惑那些表面上光明正大的正教信徒和神官! 一想到这些,高文就忍不住会觉得永眠者恐怕才是三大黑暗教派中最可怕的一个…… 就这么思维发散地走着,他眼角的余光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小小身影。 高文定睛一看,正看到一个身穿漂亮白色洋装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在不远处的落叶小径上,她在落叶与石块上跳来跳去,时不时还会踩着小径旁边略微高出地面的路沿石摇摇晃晃地走“独木桥”,那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模样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那个自称帕蒂·葛兰的小女孩?怎么这么巧,又遇上了? 高文眉头一皱,第一想法就是假装没看见绕路走开,但在他抬起脚步之前,小姑娘已经眼尖地先看到了他。 “啊!是塞尔西叔叔!” 小姑娘欢快地叫了一声,随后就从路沿石上跳下来,啪嗒啪嗒地跑到高文面前,提起裙子,行了个并不怎么标准的淑女礼节:“叔叔好!” 她的言语和气质颇有些家教优良的影子,但实际的动作却颇为笨拙。 高文这时候直接下线就显得太刻意了,所以他只能干笑着回应了一句,然后下意识地看看周围:那个疑似赛琳娜·格尔分的女子好像并不在这附近。 “您找塞丽娜姐姐?”帕蒂注意到高文的举动,立刻脆生生地开口了,“塞丽娜姐姐不在!她在家里忙呢!” 高文心里松了口气,随后着看向帕蒂的眼神就有些好奇起来,他问出了自己一早就想问的问题:“话说你是怎么每次都能把我认出来的?这里应该有不少人用了跟我一样的外貌吧?” 这是他最好奇的一点——在这个还未实现实名制,也未实现在每个人脑袋上飘个用户名的原始网络中,并没有可以让人一眼就辨认出别人身份的办法,大家都是自己随便捏个人就能进来海,永眠者们还完全满足于在网络里随便乱晃的“全民上网初级阶段”,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每次都能把自己给认出来,这着实奇怪的很。 要知道,查理一世的脸在这个网络里可是个热门皮肤…… “很难认吗?”小姑娘听到高文的问题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可我就是能认出来啊,虽然这里有很多人都长得一样,但每个人的‘感觉’都不同的……” “感觉不同……”高文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答案? 他感觉眼前这个小姑娘颇多古怪之处,心中不免多了一份警惕,但经过这么两三次的接触,他倒是渐渐打消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这个叫“帕蒂”的小女孩,背后应该真的不是个中年油腻抠脚邪教徒…… 索尔德林那种立派的大佬都变态不到这个级别,这个“帕蒂”,在现实世界里哪怕不是这么小的小孩子,也应该不会差的太多。 或许天才真的是存在的吧……十岁就能接入永眠者网络什么的。 想到这里,再看看周围也没有赛琳娜·格尔分的身影,高文觉得跟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聊两句似乎也是可以的,于是他一边带着小姑娘在林荫道上慢慢走着,一边貌似随意地开口了:“你似乎经常来这里?” 帕蒂一脸好奇:“叔叔是说来这个花园?还是来这个梦里?” 这小姑娘将这个虚拟空间单纯地视作一个“梦”么?世间哪来这样的梦境…… 高文心中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没任何异样表现:“我是说这个‘梦’。” “是经常来啊,尤其是到了晚上,我肯定要来这里,”帕蒂吐了吐舌头,“因为不进到这个梦里,我就睡不好……” “睡不好?”高文皱了皱眉,“为什么?” 帕蒂似乎真的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几乎高文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因为身上又疼又痒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姑娘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抵触、害怕的神色,高文原本还想要继续追问,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颇为生硬地转移了下一个话题:“说起来,我在这里没有见到你的父母啊——他们不是教会‘同胞’么?” 教会“同胞”,这是信徒们私下里称呼自己人时的一种口语化说法,高文相信哪怕帕蒂真的单纯,她在这个网络里活动肯定也经常听到类似的词汇。 小姑娘摇了摇头:“爸爸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妈妈很忙,而且她不喜欢这里。” 父亲去世,而母亲似乎是抵触永眠者的人?那这个小姑娘是怎么接入网络的? 原来她不是因父母的原因被带进教团的么? 高文心中转着各种猜测,一边默默勾勒这个小姑娘在现实世界中可能的情况,一边顺势问道:“是这样啊……那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她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妈妈说她不喜欢沉浸在梦里,不过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帕蒂一边说着,一边又跳上了旁边的路沿石,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妈妈是个很厉害的人!城堡里的人都听她的!” 高文的脚步忍不住一顿:“城堡?你住在一座城堡里么?” “是啊!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堡!”帕蒂高兴地说道,“而且我的房间还有很大很大的窗户!” 有大窗户的城堡?这种建筑方式在这个时代可不常见啊…… 高文迅速猜测着这个小姑娘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她应该是个贵族,但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应该不是太高级别的贵族子嗣,她住在一座有大窗户的城堡里,可是这个时代安苏的贵族城堡都兼顾着军事堡垒的供能,基本上只有窄窗和很高的天窗,所以她或许不是安苏人……但这也不一定,因为最近较为舒适的新式城堡和庄园建筑已经开始在圣灵平原一带流行开来,南方地区也有些贵族在模仿这种建筑…… 心中如此想着,高文顺势说道:“听起来很棒。对了,你的城堡附近有很高的山么?或者有河流和森林么?” 他想打听一下帕蒂所居住的城堡附近的景象特征,来判断小姑娘大概是哪个国家的人——虽然很可能什么都判断不出来,但他还是想试试。 不过小姑娘在听到这些问题之后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了……从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让我离开城堡,说是外面很危险。不过叔叔我跟你说哦,今天上午我偷偷让女仆把我带到露台上啦!我可以看到城堡下面有一大片雪地!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妈妈平常连露台都很少让我上去的……不过妈妈前几天出门啦。” 高文一边思绪发散一边随口敷衍了一句:“哦,你母亲出门了啊。” “嗯,妈妈说是要去霍斯曼伯爵家里做客,已经出门好几天了……” “哦,霍斯曼伯爵啊……霍斯曼伯爵?!” 高文不走心地重复了一句,但刚重复完就反应过来,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他听过这个名号!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琥珀的报告里! “是啊,霍斯曼伯爵,”帕蒂似乎被高文的反应小小的吓了一跳,“叔叔……你认识伯爵大人吗?”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妈妈要去见的人是那么大的大人物,被‘伯爵’两个字吓到了。”高文随口胡编了个理由,反正小孩子也不会想太多,但他心里却思绪翻涌起来。 这个世界上会不会存在别的霍斯曼伯爵?这个高文不敢保证,或许会有,毕竟人类四国分隔位于大陆的四个方向,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独立却庞大的贵族体系,大大小小的土地贵族数不胜数,很难说会不会在大陆南北就有那么几个重名还爵位相同的贵族,但比起相信这无端的可能性,他更相信帕蒂提到的“霍斯曼”伯爵就是自己所知的那个! 安苏南境的土地贵族,卡洛夫·霍斯曼。 那么帕蒂其实就是南境某个贵族的子嗣? 她的姓氏似乎是葛兰……南境贵族中好像确实有姓葛兰的! 第0331章 册封文书 “叔叔?叔叔你怎么又不说话啦?叔叔你又在走神么?” 高文的神游天外被身旁传来的清脆声音打断,他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帕蒂正站在自己身旁,正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只是想起一些事情,”高文随口说道,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对了,那个平常照顾你的塞丽娜姐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知道,这恐怕是自己今天问出的最危险的一个问题。 所谓的“塞丽娜姐姐”,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当年的赛琳娜·格尔分,按照帕蒂小姑娘的欢快性格和她与“塞丽娜姐姐”的关系,她回头很有可能对赛琳娜·格尔分提起自己,提起自己所问的“奇怪问题”,那么赛琳娜·格尔分会对此产生怀疑么?会意识到有一个来历不明的永眠者在关注她么? 在一番快速权衡之后,高文认为这个风险还是可以接受的。 他的身份没有暴露,他现在是一名在心灵网络中活动的、完全正常的永眠者,所以赛琳娜·格尔分没有理由会对他产生额外的警惕和关注,那么一个完全正常的永眠者在和帕蒂交流的时候偶然间询问起对方为什么会认识教会里的大人物,这并不是太过奇怪的事情。 而且即便塞丽娜·格尔分对自己产生了关注,想要追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目前的心灵网络还没有成熟的地址追踪以及用户管理技术,即便是教会高层,也只能通过很原始的、搜索感应脑波的方式来锁定他们附近的教众,所以赛琳娜·格尔分根本不可能锁定高文。 如果有朝一日永眠者们建立了成熟的地址追踪和用户管理系统……那高文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那系统是他自己搞的,遍地后门…… 所以他在一份很严肃的权衡之后,用貌似轻松的语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帕蒂则完全没有多想,她很开心地回答道:“我最早来到这里,就是塞丽娜姐姐在照顾我啊!她说她是我的‘带路人’!” 高文眉头一皱:“带路人?带什么路?” “我也不是很明白,”帕蒂晃着脑袋,“塞丽娜姐姐说我有很特殊的天赋,所以需要人教导,这样将来才能成为很有用的人……但她也没教我什么啊。” 很特殊的天赋?永眠者把这个小姑娘吸收到网络里是看中了她的某种才能? 所以这个帕蒂果然并不是个正常的永眠者教徒么…… 随后高文又询问了小姑娘一些问题,比如她最初是怎么进入网络,是谁介绍或者引导了她,但帕蒂对这些显得很是糊涂——她好像完全记不清自己最初进入这个网络的经过了。 要么,她在这方面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要么,她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某个人或某些人暗中引导进入网络的。 不管怎样,高文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在这方面继续询问下去:假如帕蒂的记忆真是被永眠者动了手脚,那他问的越多,招致怀疑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与帕蒂道别之后,高文离开了永眠者的心灵网络。 一睁眼,他……好吧,这次他没看到琥珀的脸盘子杵在自己面前。 他看到的是瑞贝卡和琥珀俩人的脸盘子。 老祖宗突然睁眼把瑞贝卡吓了一跳,这个狍子精当场就蹦出去两米远,嘴里一声惊呼:“哇!祖先醒啦!” 高文看到瑞贝卡这一惊一乍的状态当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手从桌面上收了回来——因为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突然苏醒把瑞贝卡吓一跳之后这姑娘的反应是啥,当时一招“先祖安息”棍法砸下来的手感还记忆犹新呢……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有哪不对,抬眼看看瑞贝卡,又看了一眼旁边正缩着脖子努力假装已经进入暗影潜行状态的琥珀:“你俩人这是干什么呢?” 琥珀刚想赶紧胡编一个理由把事情遮过去,头铁又耿直的瑞贝卡却先一步开口了:“琥珀说要给您脸上画几个圈圈看你会不会醒——我觉得不会,因为您看起来睡得很沉。” “琥珀!” 高文刚喊了个名字,半精灵少女已经瞬间化作一溜黑光窜向了最近的窗口,但她这次却没能顺利跑出去:高文早就掌握了这家伙的几个紧急逃生习惯,不等她接触到窗台,高文已经轻车熟路地伸手一抓,就抓着这家伙的脚腕给她拎了回来:“我让你帮我看着,你就这么看着的?说,以前你有没有……”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琥珀以一个惊险到近乎杂技表演的姿势在半空硬生生掌握了平衡,然后单腿跳着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脚腕从高文手里抽出来,“我绝对就是第一次产生这么大胆的想法……”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瑞贝卡又耿直地拆了台:“她说她每次都想啊,就是没敢实践过……”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琥珀瞪眼看着瑞贝卡,“我就不该跟你交流那么多!你从小到大就没因为这张破嘴挨过打么?!” 这次不等瑞贝卡回答,高文已经代替给出了答案:“你说这个就是轻视她了——我听赫蒂说过,她从小到大挨过的打比你偷过的钱包还多……” 说完这句,高文终于松开了琥珀的脚腕,让这个半精灵连蹦带跳地逃到了一边,随后他扭头看向瑞贝卡:“你过来该不会就为了跟着琥珀一起学怎么作死吧?” 瑞贝卡似乎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于是赶紧一拍脑袋:“啊对了!有一封信被送到领地上,是一头狮鹫信使……额不对,是一个骑着狮鹫的信使送过来的,他带着国王的印记……” “圣苏尼尔城来的信使?”高文眉头一扬,“而且还是骑着狮鹫过来的?” 狮鹫信使可不是什么常见的“送信人”,在这个通讯技术有着严重局限,道路运输也情况糟糕的时代,能够几天内跨越国境的狮鹫信使可以说是各国能够掌握的最便捷的信息传递手段,通常只有国王、亲王、公爵以及其他少量极端富裕或地位特殊的贵族和组织才养得起这种成本高昂的“信差”,而且也只有在传递很紧急或者有着特殊意义的信息时,他们才会用上这种信差。 所以几乎没用多长时间,高文就猜到了那信使所传递的信息是什么。 他点点头:“信使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祖先大人您怎么知道的?信使确实把信送到之后就赶紧离开了——我本来还想多叫几个人去看热闹呢,狮鹫哎,我就看见过几次……” 高文颇为无奈地看了自己这个在各项贵族操守课程上都不及格的N层曾孙女,摇着头说道:“他当然要快点离开,因为这一段时间里弗朗西斯二世的狮鹫信使可是忙碌的很,事实上如果不是我的名头太大,他恐怕都不舍得让他的狮鹫信使往这地方飞一趟——信在哪?” “我拿着呢,”瑞贝卡立刻从身上摸出一个带着淡金色摩恩王室标记的套筒,那套筒一端还用蜡密封着,“我本来想看的,但菲利普骑士说这种信不能偷看,让我必须亲手交到您手上……” 看到瑞贝卡脸上那怨念十足的模样,高文就能猜到这姑娘忍到现在不偷看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笑着接过了套筒,然后就当着琥珀和瑞贝卡的面将其拆了开来。 套筒内是一份用精致羊皮纸制成的卷轴,卷轴上还缠绕着淡金色和淡紫色丝线编织成的绑带——显然,这东西可不仅仅是一份信函那么简单。 它是一份来自王室的正式文书。 高文展开卷轴,随意看了一眼,便将其扔给了瑞贝卡:“看完之后就放到收藏室吧,别弄丢了。” 瑞贝卡立刻迫不及待地看起了卷轴上的内容,等看完之后她愣愣地抬头:“祖先大人,这样您就是康德领法理上的合法领主了?而且国王还把康德领东边的一大片王室属地也给您了?!” 那卷轴的内容就如高文猜测的一般,是来自王室的册封文书——或者换种说法,是王室对高文现在已经统治康德领这一事实的“妥协”和“承认”文书。 琥珀一听是这样的东西,顿时也忍不住凑了上去:“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册封文书呢……哇!这绑带的扣环竟然是金的!?” “需要这么惊讶么?”高文略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只要弗朗西斯二世还没老年痴呆,这份文书迟早都会送到我手上的——康德不过是个子爵领而已,对于我的公爵头衔而言,这只是个小小的礼物,国王没有吝啬的必要。而至于那片王室属地……也就是个小小的赠品。” 说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它会提前被送来——而且还是狮鹫信使加急送来的。我原本以为相关的册封文书会在开春之后送到塞西尔,但现在看来……局势的变化让那位国王陛下产生了紧迫感啊。” “局势的变化?”瑞贝卡有点困惑地眨眨眼,“您是说提丰和安苏之间的局势?这跟册封文书有关系么?” “当然有,”高文笑了笑,“提丰和安苏之间的战争很可能要推迟,那么两国统治者就要考虑重启外交活动,国王亲自下场谈判的可能性很大,但第二王朝对安苏的控制力度比不过第一王朝,所以为了保证接下来谈判期的国内局势稳定,弗朗西斯二世就必须提前安抚,或者说讨好国内的贵族们。不管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他都要去联络,去通气,而我这样既不是主战派也不是主和派的,他也必须有所照顾——因为我是祖宗派,那位国王陛下可是时刻在担心我这个老祖先会不会突然跳出来对他一番批评呐。” 第0332章 葛兰家族 每当高文开始讲这些涉及到权力斗争和贵族游戏的东西时,瑞贝卡和琥珀就会很难得地达成共识并组成萌圈组合,在这俩姑娘看来,国王和贵族之间那些勾心斗角的游戏规则实在是复杂深奥而且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与其研究这方面的东西,还不如在家里跟狼打架搓火球/划水摸鱼偷酒喝有意思…… 但想是这么想,俩人可不敢当着高文的面把话说出来,琥珀要时刻担心高文真的用个茄子把她给拍墙上,瑞贝卡则忘不了被长辈吊在房梁上打的恐怖,这时候听完高文的话,两个人也像模像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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