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为归墟没有阴官,没有阴官摆渡,谁也别想安然无恙从溺海出去,除非还想再试一试自己的运气。 当世许多世家都与阴官姜氏达成长期合作,支付巨额摆渡金,以便出入溺海,温禾安当日就是被温家仙卫和一个小阴官押进归墟的。 诚然,没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外面的人是不方便进来。 可里面的人更不好出去。 如今整个九州都知道温禾安被困在归墟,她多待一日,便多一日的风险,时间越长越危险。要命的是,经历前后三次截杀,她手中的底牌已经用完,再来一次,她真的只能跳进溺海和人拼运气了。 可亲眼目睹结界外溺海掀天掀地的真实模样。 温禾安捏着糖葫芦的木签子转了圈,深深吸一口气。 倒霉成这样,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身上还有“运气”这种东西。 就说句最现实的,她如今修为被封,又不通水性,就算在溺海里一路畅通,她该怎么用这幅身躯淌过一片海? 更遑论她身上还有伤。 温禾安抿着唇,眼底明明暗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慢慢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溺海里不安稳,现在才未时末,归墟的天就已经黑透了。 回家路上,温禾安时不时用手敲敲脸上的泥面具,发出邦邦的沉闷声响,沿途随意一瞥,发现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因为彼此间颇有间距,从高处看,就像用一根歪扭扭的线穿起来的发光珠子。 温禾安走下山坡,才准备推开自己的土篱笆院子,倏然,停下了一切动作。 她屏住呼吸 殪崋 ,静立在原地,干裂的泥面具下,干干净净一张脸敛去所有神色,转变为临危不惧的机警与冷静,眼神乍见清冷,乌黑瞳孔里像铺开一层薄薄浮冰。 她没了修为,不再有百米内外毫厘皆知的五感,但她天生对自己的地盘分外留意,此时往东南角一看便知,这间院子进过外人了。 地面上脚印有两三道交叠,落脚都不重,依稀能辨出不同。 这是外来者没有打算刻意遮掩的意思。 现在跑吗? 来不及了。 人已经堂而皇之进了屋,归墟总共巴掌大的地方,她卯足了劲跑,能跑到哪去?她难道不要这个“家”了?她能去哪里?谁会收留她? 温禾安又在风口站了一会,看里头仍没有动静,也不见伏杀之兆,一截指腹当即不着声色摁住袖口,无意识摩挲几下,心中多少有些懊恼。 若是早知变化来得如此之快,今日在溺海边,她就应该冒险早做准备,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屋里人迟迟不见行动,这意思很明确了,不是高高在上到想要索取亲自将喉管送上门的乖顺猎物,便是以这样不容置喙却不断施加压迫的手段,想与她展开一场和谈。 极其高调的上位者姿态。 从前,温禾安也做过这样的恶人,摆过这样的姿态,不曾想今日轮到自己,还当真是,因果报应,风水轮流转。 温禾安眼睫抖动,睫毛根部很快挂上雾珠,她不动声色,将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藏在右边袖口里,还有一排银针,别在腰际,必要时一扭身,就能顺势而发,取人要害。 做完这一切,她顺势推门而入。 沉重的木门挂在土篱笆墙边,稍微施加一点力道就嘎嘎吱吱作响,声音尖锐高昂得像在即兴奏一首曲子。 温禾安满怀警惕,浑身竖起刺,谁知一抬眸,只见自家院子里点了两捧烛火,唯一的一间小屋门半遮半掩,里头也曳动流淌着亮光,一道身影透过破败的窗,若有似无地映出一点。 院门里,守着三名白衣画仙。 他们长身玉立,满披皎光,袖子长得像满溢的云,直直垂到地面上来,日月星辰的虚影便以这样的姿态围在几人的袖片上打转。 画仙。 北冥巫山的人? 几名画仙在见到温禾安后,均无声稽首,眉目肃静,以表尊重。 其中两个,还越看越眼熟。 饶是温禾安在踏进这扇门前,脑子里已经闪过数百数千种敌家寻仇的画面,但在见到这一幕时,脑袋里也罕见的一懵,觉得自己好像一步踏进太虚幻境中,动作多少有些迟疑了。 什么意思。 这是, 陆屿然来归墟了? 第 3 章 电光石火间,温禾安原本强自沉下来的心渐渐高悬,思绪一时纷乱如麻。 她其实不是很愿意相信,陆屿然会来这种地方。 但如果真的是他。 她一边跨过自家土砌的门槛,同时将房门推开半面,一边在心里无望调侃,那就真叫祸不单行。 陆屿然现身,若是要取她性命,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从抵抗。 她不会有好下场。 门一推开,就有风呜咽灌进来,发出嚎啕的尖啸。 温禾安摒弃杂念,收拾好情绪,抬眼在屋里扫了一圈,目光先在离门最近的两位仙侍身上顿了顿,随后无声落在窗前那道身影上。 只一眼,就叫她唇畔平直的弧度不自觉一路往下压。 侥幸心理旋即烟消云散。 “二少主,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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